5 一卷·(5)
的,亂亂的。時間在此刻凝固,時宇鋒呼出來的溫熱氣息噴在我臉色,更糟糕的是,我發現他的手居然放在我的胸前……我臉頰像火燒。
他也猛然意識到這姿勢不對,趕緊站起來,關上了車門。自始至終他的臉上都是冷冰冰的。
車已經開出一段路了,我的心還是怦怦怦跳得特別厲害。剛才的情形一次又一次在我腦海裏回放。我雙頰火辣辣的,雖然看不見,不過我能想象得出我的臉一定比番茄還要紅。
雨點安分地縮在車座上,好像剛才的一切根本不關它的事一樣。可憐我的左手臂,燙傷還沒好呢,又添了一道新的傷痕。
時宇鋒安靜地開着他的車,他越是這樣我越尴尬。
為了打破這種氣氛,我趕緊找話題:“你在前面的超市停一下吧,我要去給雨點買貓糧。”
“雨點?這只貓的名字?”
“嗯。因為是在下雨天撿到的。”
“文小姐,我還有個問題想請教你。”
“嗯?”
我很奇怪時宇鋒會問我什麽高深的問題,結果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問我:“你的腳是怎麽受傷的?”
我沒好氣道:“被狗咬的!”
時宇鋒猛然一踩剎車,我正納悶他應該不會無聊到會在這種問題上刨根問底吧。緊接着他說了句:“超市到了,給你十五分鐘,去買貓糧。”
他說只等我十五分鐘,我就故意在超市慢悠悠地逛,閑來沒事還挑了一大堆零食,為的就是讓他等不及早點走。
我走出超市門口的時候,果然不見他的車了,于是我大大松了一口氣,誰知道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你晚了二十分鐘。”
我回頭,原來時宇鋒把車子開到旁邊去了。他低頭看看手表,不冷不熱地說:“現在我們可以走了吧,文小姐。”
我瞪了他一眼,乖乖上車。
張姐的預約很多,輪到我是每周的兩點半到四點半。我今天刻意早點過去,因為我不是去看病,我只想和張姐一起吃頓中飯,坐下來好好聊聊。長久以來我們都弄錯了,這只是個令人覺得好笑的誤會,而這個誤會的導火線此刻就在我的面前——時宇鋒。
車開到中貿大廈是中午11點20,離張姐的吃飯時間還有十分鐘,正好夠我走到她的辦公室。我對時宇鋒說了聲謝謝,開門下車。
“傾心。”有人叫了我一聲。
我擡頭,原來是秦莉和她的老公趙先生。
“莉莉姐,是你啊。”我笑了笑。
秦莉也回以我一笑,她別過頭去看了一眼車裏的時宇鋒,眼神暧昧:“半個月不見,原來傾心已經名花有主了啊,怎麽不介紹一下你男朋友?”
我大為尴尬:“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他……”
“時宇鋒?”這回開口的是趙先生。
車窗慢慢下移,時宇鋒掃了一眼秦莉夫婦,“趙遠?”
趙遠?對,秦莉的老公是叫趙遠來着。他們認識?
秦莉也愣了:“咦,你們認識?”
趙遠對妻子淡淡一笑:“這位是我們信源的總經理,時宇鋒先生。”
“時、時宇鋒?”秦莉瞳孔瞬間放大,不可思議地看着我。
我眼神閃爍,秦莉是知道我的事的,此刻她頭頂一定壓着一個巨大的問號
吧。而我的心情也沒比她平靜多少,甚至可以說更亂。
之前秦莉跟我提過,她的老公在某房産公司任副經理。這麽看來,秦莉口中的某房産公司應該就是信源。時宇鋒和趙遠認識,那麽他是否知道秦莉的事?
如果他知道,那我今天出現在這裏并且表現得和秦莉如此熟絡,他……
我不敢再往下想,幸好此時秦莉反應過來了,她說:“我約了張姐吃飯,時間就快到了,傾心要一起嗎?”
“好啊。”我求之不得。
“時先生,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打擾。”秦莉嫣然一笑,回頭對趙遠說,“你回家好好休息,不用來接我了,晚點我自己打車回去。”
說完秦莉拉了我就走,她手上的力道有些大,許是急于知道答案。
早在我遇見時宇鋒的那一刻,我心中就已經把事情的原委整理了千萬次,這是給張姐的答案,也是給我自己的答案。
餐廳裏放着優雅的古筝曲,是我熟悉的《漁舟唱晚》。那時候為了古筝考級,我幾乎把這首曲子給彈爛了。
張姐輕輕放下手中的筷子,和秦莉的驚訝不同,她顯得特別淡然,仿佛早就預料到這個結果。她看了看我,溫和地開口:“傾心,你确定你已經找到你想要的了嗎?”
我不明白張姐這句話的意思,我想要的……她是指時宇鋒還是我根本就沒有發生任何錯亂的記憶?
“張姐,當初我來做治療,是因為我每天晚上都會做同一個夢,夢見一個大家都說現實生活中并不存在的男人,我被這個夢攪得徹夜難安。”
張姐點點頭。
我又接着說:“恰好,夢始于我溺水之後,所以所有人,甚至包括我自己,都以為那是溺水的後遺症。可是現在我知道不是,謎底都解開了,不是嗎?我只是太過執着地暗戀一個人,一直以來我都被我身邊的人誤導了。我的記憶根本沒有出現任何錯亂,如果一定要說有的話,那就是我對以前的很多事情記得很模糊。但是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秦莉贊同:“是啊張姐,傾心跟我是不同的。我是被日夜颠倒的寫作生活和天馬行空的想象給擾亂了心神,而傾心只是太執着于這段朦胧的感情,這才是她夢的根源。”
我和秦莉你一言我一語,張姐始終沒有發表任何觀點。
最後,張姐笑着說:“既然你已經找到了你想要的,那麽恭喜你,傾心。我們雖然不再是醫生和病人的關系了,不過還是好朋友吧。以後如果有什麽心事,随時歡迎你來找我聊天。”
“還收費嗎?”我開玩笑說,“要知道張姐你收的咨詢費可是很貴的呢。”
“呵呵,你還跟我計較這麽幾塊錢啊。當然不收你錢,不然我還不得被你們念叨死。”
一頓飯三個人吃得都很開心,張姐始終挂着恬淡的笑,可是我不清楚究竟是不是我多心了,我總覺得張姐的話中帶話,她好像有另一層意思。她不說,我也猜不出來,作為旁觀者的秦莉更加看不透。
我一直問自己,都結束了嗎?真的只是這樣嗎?明明雲開霧散,為什麽我還是覺得模糊不清?
吃完飯秦莉約我逛商場,我因為還抱着雨點,實在不方便,所以婉拒了。
秦莉笑着說改天再約。
她也看出來我一直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問了句:“你好像不怎麽開心,出什麽事了?”
“沒什麽,就是腦子裏有些混亂。”
“哦,我知道了。”秦莉恍然大悟,“是因為時宇鋒吧?喜歡了就去争取呗,女追男隔層紗,你又漂亮又優秀,還怕搞不定一個時宇鋒?”
“莉莉姐,我……”
“難道他有女朋友了?”
“沒有。”
“那不就成了。我看他也挺順眼的,傾心你加把勁,我等你的好消息。”
我被秦莉說得羞澀難耐,反而更加不知所措了。
★、深深藏在雲上的記憶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了黃敏娟的電話,她很生氣,确切地說是非常生氣。
“你究竟給時總灌了什麽迷魂湯,為什麽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黃敏娟開門見山,“文傾心,看來我是小看你了,你走了也不肯放過我們,你是存心不讓我們好過是不是?”
“時宇鋒?他提了什麽要求?”
“少裝蒜,那天在會議室我就看出來你們不對勁。不然他怎麽會說,除非你文傾心回公司擔任這次合作計劃的總負責,否則他寧可毀約也不會跟我們合作。
行啊文傾心,你還真給你奶奶長臉!”
我也火了:“別總是拿我奶奶來壓我。是,我是給時宇鋒灌了迷魂湯怎麽着,有本事你也去給他灌迷魂湯啊,看他聽你的還是聽我的。不過,就算他毀約你也沒損失,等着拿違約金好了,應該有不小一筆錢吧。”
“你……”
我不想再聽她說下去,啪的合上手機蓋。
雖然時宇鋒說過要我考慮回到美科,不過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的确令我很意外。也難怪黃敏娟會發這麽大火,信源房産的威懾力很大,如果傳出去說信源寧可毀約賠錢也不肯和美科合作,那美科設計就名譽掃地了。
驚訝之餘我又有幾分幸災樂禍,這回黃敏娟可有的受了。我們蕭總一直想和信源合作,好不容易等來這麽一次機會,合同都簽了,沒想到卻突生這樣的變故,蕭總不炒了她才怪。
我躺在床上,忍不住壞笑。雨點在我身邊走來走去,喵喵喵地叫。我無聊,揉着它的毛玩。
幾分鐘之後樓下傳來了一陣争吵聲,越來越大。我隐約猜到了是怎麽回事,推開縮在我懷中的雨點就往外面跑去。
我剛出房門,奶奶和媽媽都已經站在樓梯中間了。
媽媽伸手去扶奶奶,卻被奶奶一下甩開:“這事不用你管,滾回你的廚房去!”
“媽——”
“還不快走!”
媽媽眼中晶瑩閃動,她看看我,無奈地下樓去了。
我原本就猜到,奶奶之所以發這麽大的脾氣,肯定是她的親親幹女兒黃敏娟打電話跟她說了什麽。果然不出我所料。
奶奶扶着樓梯的欄杆,氣呼呼地說:“你到底在背後嚼了什麽舌根!你敏娟姑姑到底哪裏對不起你了,你自己不好過就讓大家跟着你一起倒黴是不是?”
“不關我的事。”
“不關你的事?哼,你除了在男人面前獻媚賣乖吹枕邊風之外還有什麽本事!你們母女都一樣,沒規矩沒教養,你們沒一個好東西!”
“你罵我什麽都好,但這事跟我媽媽無關。你說得對,我沒規矩沒教養,那麽就請有規矩有教養的奶奶您能不能不要每次沖我發火的時候都把我把我媽媽一起罵進去,她為這個家做得已經夠多了。”我仰起頭,越說越激動。
意外就在這一刻發生了。不知道為什麽,奶奶突然死死盯着我看,她瞳孔渙散,猶如見到了鬼一般,指着我的臉高聲尖叫。她手指顫抖,一邊不停地喘着氣:“你你你……你……訴……訴……”
話還沒說完,奶奶扶着欄杆的右手忽然一松,往後栽去。
“奶奶——”我驚叫,顧不得一切撲上去拉住她,同時我耳邊響起媽媽的驚呼聲。
可是我的重心已經失去,等我抓到奶奶的時候,我們兩個人疊在一起往樓下滾去。我只覺得天旋地轉,全身骨頭撲啦啦散成一塊一塊的。樓梯頂上懸着
的水晶吊燈在我眼前一晃一晃,仿佛上面的每一顆水晶珠子都掉下來砸到了我身上。
自始至終,我的雙手都抱着奶奶的頭,把她緊緊護在胸口。我的确很讨厭她,可她是我奶奶,這是我無法選擇的。
意識的最後,額頭上傳來一陣刺痛,我感覺自己的頭都快要裂開了。我想喊痛,一開口,疼痛和黑暗同時席卷而來,吞噬了我的全部知覺。
孫浩寧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我搖搖頭:“我沒胃口。”
“你醒來到現在什麽東西都沒吃,這怎麽行。”
“可是我真的沒胃口,我……”我捂着額頭,剛才不小心牽動了傷口,疼得我想哭。
除了額頭不小心撞到了樓梯欄杆之外,我撞了一身淤傷,估計要塗好一陣子的跌打損傷藥水了。不過幸好沒有受重傷。
醒來後我就一直沒見過奶奶,爸爸來看我的時候說奶奶左手骨折了,暫時還沒醒。我很內疚,如果我不和她吵架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我不耍脾氣鬧着要辭職,又或者我幹脆早點答應時宇鋒,這一切根本就不會發生。
“傾心,我給你煮了點粥。”媽媽推門進來,“浩寧也在啊,謝謝你來看她。”
“阿姨你太客氣了,我一直拿傾心當親妹妹看的。”
媽媽看着我和孫浩寧,滿意地笑了。我當然清楚,她又在胡思亂想了,人
家孫浩寧都說了是拿我當親妹妹看。
“媽,奶奶怎麽樣了?”
說到這個,媽媽的臉色又不安起來,“你奶奶還沒醒,你爸爸、叔叔嬸嬸還有兮兮,都在她床前守着。唉,但願不要出什麽事才好。傾心啊,到底為什麽你和奶奶會一起從樓上摔下來,你們……”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奶奶她……”我咬了咬嘴唇,“奶奶她罵你呢,我忍不住就頂嘴了。然後,然後奶奶擡頭看着我,就像見到鬼似的大叫起來。”
媽媽一下身形不穩,孫浩寧趕緊上前扶了她一把,“阿姨你沒事吧,先坐下。”
“媽,你怎麽了,我說錯什麽了嗎?”
“傾心你老實告訴我,奶奶摔倒前有沒有對你說什麽?”
我回憶了一遍當時的情形,不确定道:“她就是指着我說什麽樹啊樹的,我還沒聽清楚她說什麽,她就摔下去了。我當時一急就撲了上去,哪還去想那麽多啊。”
“樹?”媽媽眉頭皺起,突然又舒展開來,面如死灰,“樹……她說的是訴……”
“阿姨你也累了,傾心有我照顧着,你回去好好休息吧。”孫浩寧趕緊打斷她。
我覺得不對勁:“孫浩寧你別打岔,媽媽你說,什麽樹?為什麽奶奶會突然說起這個,為什麽她說到這個就吓成這樣?你們究竟有多少事瞞着我,我有權知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別問了,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媽媽一邊搖頭,眼淚撲簌簌往下掉,“求你了傾心,什麽都別說了,我不知道。是我不好,是媽媽對不起你們,我,我……”
我心中萬分悲涼,顧不得滿身疼痛走過去抱住媽媽:“媽你別哭了,我不逼你,我不問就是了。”
說話的時候,我沒意識到我的眼淚也瘋狂地往外湧,仿佛要把心中的委屈一股腦兒全宣洩出來。
過了好久,我們的情緒都平定下來,我才發現童珊站在門口。她拎着一籃水果,看上去來了很久了。
“珊珊,你來啦。”我擦掉眼淚,“快進來吧,傻站着幹嗎。”
“我去看看你奶奶,你們聊吧。”
“媽,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不不,你先別去。萬一奶奶醒了見到你,我怕她一激動又……先把粥喝了吧。”
媽媽和爸爸說的話一樣,之前我要求爸爸帶我去看奶奶,他也是這樣,好像是我把奶奶推下樓似的。
孫浩寧和童珊把我扶回床上,我聞到粥的香味,還真是有點餓了,嘴巴裏卻還是一點胃口都沒有。在童珊的威脅下我不得不乖乖喝粥,我右手手腕很疼,她就一勺一勺喂我。孫浩寧笑着說童珊像我姐姐。其實細算起來,她比我還小一個多月。
“珊珊,我真的很怕。你說我奶奶她不會出什麽事吧,萬一,萬一……”
“出息點,瞧把你吓的。你奶奶身體向來很好,應該沒什麽大問題的。”
“可我還是擔心,你帶我去看看她吧。就一下,我保證不惹什麽亂子。”
孫浩寧嘆了口氣:“要不就帶她去看一眼好了,不然她寝食難安。”
童珊終于點點頭:“好吧,就在門外看一眼,不然你爸爸媽媽又要擔心了。
你自己的傷還沒好呢。”
“知道知道,我皮厚,摔不壞的。”
奶奶住在六樓的特護病房,特別安靜,走廊上連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得見。我一瘸一拐,雖然有童珊和孫浩寧扶着,但還是疼得厲害。
門是虛掩着的,我透過門縫往裏面看。叔叔嬸嬸好像已經回去了,爸爸媽媽還有文兮三個人圍在床邊,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沒看到奶奶。挂在窗前架子
上的鹽水一滴一滴往下漏,看的我心裏慌慌的。
“你來這裏幹什麽?”飽含怒意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不用看我也知道是黃敏娟。
她這麽一說話,爸爸媽媽都知道我來了,媽媽趕緊走出來,“傾心你怎麽來了?不是叫你好好休息的嗎。”
“我想看看奶奶怎麽樣了。”
黃敏娟繞過媽媽直接進去,她把手上的水果籃放好之後,回頭冷笑:“你還有臉過來,要不是你就不會搞成現在這樣。你該不會是心存不滿所以把她老人家從樓上推下來了吧?”
“你再說一遍,有本事你再說一遍!”我怒目圓睜,推開孫浩寧拉住我的手,“你們別拉我,我今天非要把話問清楚了——黃主任你什麽意思,你倒是給我說清楚了!”
黃敏娟顯然被我的樣子給吓着了,不過她還是鉚足勁說:“難道不是嗎,你敢說這事跟你沒關系?”
“好了好了,別吵了,都別吵了!奶奶還在睡覺,你們要吵出去吵!”文兮狠狠瞪了黃敏娟一眼,“你少挑撥離間,哪只眼睛看見傾心把奶奶推下來的?”
被文兮這麽一問,黃敏娟乖乖閉嘴了。
文兮的外公是政界高官,她自小就公主一樣長大,黃敏娟從來不敢說她一句不是,甚至可以說有點怕她。而文兮也很讨厭黃敏娟,确切地說,我們家除了奶奶之外,幾乎沒人喜歡她。
黃敏娟也不想再自讨沒趣,斜了我一眼之後,憤然離開。
“傾心啊,你怎麽這麽不懂事。”末了,爸爸重重嘆了一口氣。
我低着頭,咬着嘴唇。
媽媽說:“你先回去休息吧,奶奶醒了我會馬上通知你的,放心吧。”
“嗯。”
轉身前我看了文兮一眼,她正皺着眉頭,很憂心的樣子。或許是她剛才幫我說話的緣故,我覺得她其實也沒這麽讨厭,只是被寵壞了而已。她額頭上還留有一點紅色,是那天被我的鞋子給砸到的。
“奶奶,奶奶你醒了?”文兮突然興奮地叫了起來。
我忍不住回頭去看,果然看見奶奶睜開了眼睛,心中的石頭頓時落地。
“媽,你沒事吧,還疼嗎?”
“太好了,我去叫醫生。”媽媽開心地出門去了。
奶奶眼神迷蒙地向四周看了看,最後目光停留在我的臉上。我不知所措,低聲叫了句“奶奶”,誰知奶奶的反應和那天一模一樣。她瞪大眼睛,無比驚恐地看着我,高聲尖叫。
“鬼,鬼啊——”
“奶奶你怎麽了,奶奶……”
“媽你冷靜點,別這樣,她是傾心啊,是傾心。”
奶奶渾身顫抖:“她她,她不是……鬼啊,鬼……”
“奶奶……”我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麽說。
“她不是,她不是,她……”
爸爸回頭說:“傾心你先回去吧,奶奶現在情緒不穩定。”
“回去吧。”孫浩寧和童珊同時開口勸我。
剛走到我住的病房門口,我看見時宇鋒從裏面出來,不由吃了一驚。我倒是沒有想到他會來看我。
時宇鋒輕輕地問了我一句:“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
“你好像和醫院有着不解之緣啊。”時宇鋒笑了。
我說:“是啊,确切地說,是認識你以後我就和醫院有了不解之緣。”
時宇鋒被我這麽一說,啞口無言,搖頭苦笑。
“先進去躺着吧,你也累了。”孫浩寧不露痕跡地轉移了話題。
床頭放着一束香水百合,應該是剛才時宇鋒帶來的。我暗暗竊喜,因為我最喜歡的花正好就是百合。
“謝謝你的花。”
“不客氣。”
我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那就是我現在穿着寬松的病號服,額頭上還貼着紗布,不修邊幅,一定難看極了。我悄悄看了他一眼,他本來看着孫浩寧的,目光馬上回轉到我身上,我趕緊別過頭去。
每次只要時宇鋒和童珊同時在場,氣氛就格外奇怪。彭宇鈞說童珊向他打聽過時宇鋒的手機號,時宇鋒也承認童珊警告他離我遠點。我想不明白,究竟是什麽樣的因由會讓童珊這樣做。童珊的脾氣我太了解了,如果她不想說,就算你撬開她的嘴也沒用,這也是我一直沒有追問她的原因。
過了一會兒,童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從包裏拿出來一看,臉色立刻變了。
我隐隐猜到打電話來的人可能是彭宇鈞,也只有面對他的時候童珊才會這麽不耐煩。
“你找我有事嗎?我朋友出事了在醫院,我沒空出來……是不是文傾心跟你有什麽關系……算了,你在哪裏……好。”
童珊挂了電話,對我說:“我出去一下,晚點來看你。”
“是彭宇鈞?”
“嗯。”
聽到這個回答,時宇鋒奇怪地看了看童珊,不過他沒有開口說話。
童珊走後,孫浩寧也因為公事離開了,只剩下我和時宇鋒兩個人。病房裏彌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很難聞。
我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你們美科的黃主任今天打電話告訴我你受傷住院了,暫時不能回公司。不過她說即使沒有你,美科設計也能給我們一個滿意的結果。文傾心,看來你在公司不是很得人心啊。”
“什麽啊。黃敏娟可是我奶奶的幹女兒,地球人都知道我和她是死對頭。”
我嗤之以鼻,“她還跟我奶奶說我給你灌迷魂湯吹枕邊風,所以你才會袒護我呢。算了,我懶得理她。”
聽我這麽說,時宇鋒突然眉頭一皺,他壞壞地提了提嘴角,沖我笑:“吹枕邊風?”
“……”
“說你給我吹枕邊風?”他強調了一次。
我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直接了,忙躲開他的眼神,說:“她愛怎麽說怎麽說,不關我的事。我是不會再回去找氣受了,解約不解約随便你,反正違約金不用我出。”
時宇鋒不接我的話,只是一味用異樣的眼神看我,我捂着臉,扭過頭去。
他奇怪地問我:“你做什麽?”
“現在樣子醜,不想見人。”我回答。
“你們女人都這麽愛美嗎?”
“天性啊,沒辦法。”
“怎麽說?”
“女人永遠都是嫌自己不夠美的,就像你們男人永遠嫌自己錢不夠多,權不夠大一樣。”
“好吧,你贏了。”
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不過我知道他肯定在笑。我也不自覺彎起了嘴角,他說他沒有女朋友,他沒有女朋友……
傍晚孫浩寧來接我回家。我的傷不重,醫生說在家好好休息幾天就會好了。
奶奶還要留院觀察幾天,爸爸媽媽幾乎一整天都在醫院陪她,偌大的家裏只有我一個人,很安靜也很空虛。
孫浩寧扶我回到房間後,一直若有所思地對着牆壁上那張面具看。
“是不是很有個性?”我說,“你要是喜歡,我不介意把它送給你。”
上次半夜被它吓到,我也不想要了。
孫浩寧說:“這不像你的風格啊,你以前不是很讨厭這種吓唬人的東西嗎?
咦,這是你的房間?”
“對啊,一直是。”
孫浩寧摸了摸下巴,不說話了。
我考慮了好久,終于說出了藏在心底的那個疑問:“浩寧哥,你是不是知道什麽?你們是不是都有事瞞着我?”
“別胡思亂想。”
“我沒胡思亂想,我總覺得你是知道原因的。為什麽我奶奶突然會變成那個樣子,你沒看見她當時的樣子,她見到我就像見鬼似的,我……”
“你真的想知道?”孫浩寧打斷我。
我點點頭。
他閉了閉眼,然後從梳妝臺上拿了一面小鏡子遞到我的面前。我正納悶他想幹什麽,他托起我的下巴,問我:“看見了嗎。”
在我的下巴下面,有一顆小小的朱砂痣。它太隐蔽,以至于我自己都不會去注意。
“因為這顆痣?”
我想起來了,那天我站在樓梯口,奶奶站在樓梯中間,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清楚我下巴上的痣。想到這我不由感嘆一句,老太太的眼神還真是好。
“是你媽媽告訴我的,她說你奶奶覺得這顆痣不吉利,是惡鬼纏身的象征。”
我将信将疑。老太太也太迷信了吧,居然吓得從樓梯上滾下去?
孫浩寧摸摸我的頭:“聽話,事情都已經發生了,你再多想也于事無補。還是先養好身子再說吧,乖乖在家待着,有空我會來看你的。”
我乖乖點頭。
從小到大孫浩寧在我面前都是扮演着兄長的角色。我沒有兄弟姐妹,所以一直拿他當親哥哥看。初中畢業以後,他跟着父母移民去了加拿大,半年前才回來,也就是在我溺水不久之後。
這麽多年來孫浩寧的變化太大了,剛見到他的時候我根本沒認出他來。他卻激動得眼睛都紅了,好像有千言萬語想對我說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仔細看他,其實他長得很好看,和時宇鋒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時宇鋒不像冰山但給人的感覺很冷,猶如一堵懸崖峭壁矗立在你面前。而孫浩寧很溫和,像一棵可以為你遮風擋雨的大樹。
我想起了孫浩寧口中的那個素素,能被他這樣默默喜歡着,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浩寧哥,”我笑着問他,“你追到她了嗎?”
“嗯?”
“就是你暗戀的那個女孩子啊,叫素素的那個。我很好奇,能被你喜歡的女孩究竟是什麽樣的。下次介紹我認識吧,你也知道的,我朋友不多,身邊比較要好的也就童珊和邱晗兩個。”
“傻瓜,有些事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我還有事,有空再來看你吧。”
一說到這個孫浩寧就躲,簡直比女人還害羞。我無奈地動了動嘴角。
孫浩寧走了之後我獨自躺在床上發呆,正對面的牆壁上就是那張鬼面具。
自從那天半夜被吓着以後,我一度想扔掉它卻一度忘記。以前喜歡,因為覺得它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可是現在我恍然發覺,去年萬聖節派對上所發生的事,我居然忘得一幹二淨了。它帶給我的,只剩下那天晚上的噩夢而已。
一時恍惚,我眼前有如閃電閃了一下,一個主意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我慢悠悠地從床上爬起來。從我的房間到爸爸媽媽房間沒幾步路,我卻走得渾身酸痛,骨頭幾乎散架。
爸爸媽媽的房間布局和我差不多,我在櫃子裏和抽屜裏挨個兒翻了一遍,始終沒有找到我想找的閣樓的鑰匙。我幾乎想放棄了,卻在這時有了意外的收獲。
翻櫃子的時候,一張泛黃的照片飄了出來,落在我腳下。
我拿起來一看,一個小女孩捧着小熊玩偶站在公園的花叢中,笑得特別燦爛。她長得和我小時候非常像,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沒有任何理由,但我就是知道,這個不是我,絕對不是!無論年齡怎麽變化,我不可能認不出自己的。
想起最近發生的許多奇怪的事情,爸爸的欲言又止,媽媽的閃爍其詞,奶奶的閃躲回避……但願,答案不是我想象的那樣。
我正對着照片發呆,門外傳來腳步聲,越來越近。幾乎想都沒想,我趕緊往床底下鑽了進去。剛藏好門就開了。爸爸的皮鞋一下一下踩在地板上,聽着那腳步聲,我心裏很慌,生怕他會發現我。
幸好這時候爸爸的手機響了,他接了個不知道是誰打來的電話,然後自言自語說了一句話就出去了。
然而,他這句看似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更加肯定了我心中的答案。他說:“訴意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一個星期以後我的傷差不多痊愈了。不過我沒料到的是我居然回到美科上班了,還是自己乖乖地回來的。
原因很複雜。
我本來想去對面藍風設計公司謀個差事的,幹老本行好歹手熟,再者藍風和美科是死對頭,就當是出口惡氣吧。誰知藍風那個娘娘腔的面試官特別欠抽,把我的作品損得一文不值不說,一聽我之前是在美科工作,立刻唰的拉下臉說
了一番話,話外音就是:連美科都待不長,你來藍風還真是高攀了。
幸好我拼命忍着沒有沖上去和他拼命,天知道我有多窩火。說我在美科幹不長,我還偏要繼續幹下去!就是為了出這口惡氣,我不得不考慮時宇鋒的建議。
我打電話跟時宇鋒說我要回來的時候,他半天沒說話,我還以為是我的手機或者是他的手機出問題了,結果正當我準備挂了電話時,他低聲說了一個字:哦。
就這麽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字,我卻認定了電話那頭的他一定在笑我沒出息,想當初信誓旦旦地喊着絕不回來的人是我,現在喊着要回來的人也是我。
我沒好氣回了一句:“笑什麽笑!”
“我沒笑。”時宇鋒說。
可是他這句話,顯然是帶着笑意的,我沒經腦子思考,馬上蹦出一句:“誰笑誰是豬。”
然後,時宇鋒還真的笑出聲了,沒等我再開口,他說:“知道了,我會安排好的。”
其實我還挺不好意思的,當初我多麽潇灑多麽意氣風發啊,沒等黃敏娟炒我我就先炒了她,之後又奚落了她一番。要是厚着臉皮再回去,公司的同事一定會覺得我沒出息。
可是時宇鋒的腦子比我可好使多了,他說會安排好,那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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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爹不疼,娘不愛,人人算計?哼,她有空間在手,靈寵無敵,小小納蘭府翻手可滅!
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

軍爺,今天套路了沒
被父母逼婚,她随便拉了一個相親對象閃婚了,然而卻沒想到弄錯人,領完證後才發現自己嫁了A市第一軍閥世家的大少爺,權傾京城、尊貴霸道的太子爺司徒昊!OMG!他到底看上了她哪點啊?現在要後悔還來得及嗎?“你覺得我們再進去換個證可能嗎?”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想剛領完證就變成失婚少婦嗎?”“可是……”“一年時間!簡雲薇,我們給彼此一年時間,如果到時候還是不能接受,那麽我們就離婚!”男人認真的說道。然而,一年時間不到,她就發現了,原來他娶她,真的是別有用心……“上校大人,我們離婚吧!”她将一紙協議甩到他的桌面上。男人一怔,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軍婚不是你想離,想離就能離!”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上錯賊船,被坑了,面對這個徹夜索歡、毫無節制的男人,她期期艾艾,“上校大人,我錯了,今晚求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