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走進酒吧, 就是響徹滿堂的音樂，鼓點瘋狂敲擊，讓賀儒钰不禁皺起眉頭。

他眯起眼睛, 在昏暗環境中, 借助不斷變換的燈光，勉強辨識桌子上的號碼。剛想要往前走, 就見旁邊兩個男人正抱在一起舌吻。

默默別過視線，他垂眸繞着往裏走。

轉了一圈，最後終于看到想找的號碼。

此時付詭正趴坐在桌子上，旁邊堆着不少酒瓶，在他旁邊還坐着個男人。

“你要去哪裏啊，要不然我帶你回去吧。”男人說着, 就要把付詭托起來。

“先生不好意思, 他的朋友待會就來。”服務員微笑着上前解釋。

“巧了，我就是他朋友。”男人湊近些許，笑着對付詭說：“帥哥，你說是不是？”

付詭眉頭緊皺, 被吵得不耐煩了, 睜開眼睛冷冷睨人眼，懶得講話。

特意挑個不起眼角落，就是想讓自己醉一場，沉淪下去什麽都不想。結果有個人叽叽喳喳不知道講些什麽。

覺得付詭是默認了，男人手掌往下想捏屁/股，可還沒來得及進行下一步，就被抓住動彈不得，那力氣還越來越大。

“哎喲，痛痛痛！誰啊有沒有素質？！”沒料到會出現着檔子事情, 男人不禁驚呼出聲。轉頭望向手的主人，結果罵個開頭就熄火了，那些話好像都說不出口。

賀儒钰也沒想到，自己剛剛過來就會遇上這種事。把男人的手拿開，嘴角是不變的弧度。

“我是他朋友，有什麽事可以跟我說。”

“也沒什麽，果然帥哥都是朋友嗎。你們想去哪，正好可以一起。”男人揚起個笑，讓自己保持盡量帥氣模樣。

“不用了，多謝。”

Advertisement

賀儒钰彎腰準備拉着人起來。付詭以為又是那個人，猛地睜開眼睛，表情顯出些兇狠：“滾！”

話說得狠厲，但是在見到賀儒钰的時候，又給默默收斂回去。賀儒钰怎麽可能會在酒吧，原來酒喝多了出現幻覺是真的，還是我現在正在做夢。“......怎麽又是你。”

眼睛有點紅，難不成哭過？就為了那些人嗎。

賀儒钰薄唇微抿，按耐住心底情緒，溫聲道：“乖，先跟我回去。”

付詭死死盯着賀儒钰，半晌後像是下定什麽決心，伸手攬上對方脖子，把頭埋到對方肩膀上，就這麽抱着不撒手。

“謝謝你的電話，我現在帶他離開。”賀儒钰稍稍愣了下，但很快反應過來把人抱住。沖服務員點頭示意後帶着人往外走。

帶着人走出酒吧，賀儒钰側頭看了人一眼，最後還是什麽話都沒說。

原本以為帶人會有些麻煩，沒想到對方不需要任何指示，就這麽直接跟着走。

好不容易把人帶回家，賀儒钰準備松手，卻發現自己還被拽着。

“去哪？”付詭靠躺在沙發上，眼睛眯着條縫望向面前人。

“給你倒杯水。”賀儒钰彎腰說着。

“騙人，”付詭抓着不肯松手，手上一個用勁，直接拽着趴到賀儒钰身上。“松開你就不見了。”

“不會的，我就去廚房給你倒水。”賀儒钰耐心重複遍。

而付詭沉默着不說話，只是黏着人更近一些，過了會說。“會走的。”

後面兩人進行了幾輪複讀機式對話，讓賀儒钰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跟喝醉的人沒有什麽可以說的，跟這人較真的自己也有些......說不上來。

見對方直勾勾盯着自己，似乎是默認的樣子，賀儒钰輕嘆口氣，帶着他一起來到廚房。“你還真是......”

見杯子裏面被倒上些水，付詭直接伸手就準備拿。

“等等，是燙水！”賀儒钰及時阻止，把杯子往旁邊推過去，這才沒讓付詭上手。

“昨天喝了一晚上，今天工作完又去喝，如果我沒有到，你是不是準備繼續通宵？”

賀儒钰眉頭微蹙，嘴角弧度下壓些許。他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麽付詭能為一個人變成這樣。

“在我的印象裏，你有目标有能力有主見，行動力很強，至少不會坐在酒吧角落通宵買醉，除了喝酒什麽都不做。”

“還能怎麽辦？”付詭扯了扯嘴角：“你知道什麽，你了解我嗎。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堅持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真的。”

見賀儒钰眯起眼睛，他低笑兩聲，“你什麽都不知道，可能事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我告訴自己該放棄了，這兩天一直在說服自己，可能一切都是我臆想出來的，那些所謂未來根本就不存在。”

“願不願意跟我說說？”賀儒钰擡眼望向付詭，放緩聲音詢問。

“以前的我，因為能看見鬼魂活得很壓抑，一度厭世，跟個中二病似的。說起來挺搞笑，那時候我特別恨這個能力，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後來偶然間，我看到段畫面，自己在未來會遇到個人......他能包容我的一切。”

那時候的自己信以為真，想着要是真的遇上了，自己不夠優秀吸引不了你怎麽辦？這麽差勁的自己，連自己都覺得讨厭，你真的會喜歡上嗎？

付詭靠坐在桌子上，不知怎麽的想抽根煙。“可以抽煙嗎？”

“嗯，你随意。”賀儒钰看着對方點燃煙頭，然後深深吸了口，動作很是熟稔。

“有些驚訝？我好像是第一次在你面前吸煙來着，本來打算戒了，現在發現不需要。”付詭慢慢道。

一縷煙圈從唇間緩緩溢出，放大在空中。付詭頂頂腮幫子，繼續說起剛才話題：“其實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看到的大概是假的，指不定中了什麽幻境，然後大腦給我編了段故事。”

這麽聽起來，似乎那人在付詭心裏占據很大位置。這讓原本想着勸放手的賀儒钰，有些遲疑起來。“現在睡得着嗎？”

“酒醒了，很清醒。”付詭把手放下，挑眉看着賀儒钰。

“你來選個電影，我去買酒，再來喝一場？”

“你要跟我喝啊，奉陪。”付詭摁滅煙頭，順勢把窗戶打開散散味。

“晚飯吃了嗎，先給你弄點夜宵？”賀儒钰決定慢慢開導，至少別讓人天天晚上泡酒吧。

“奶湯肥牛。”

“沒有，換一個。”

“随便下碗面好了，”付詭走到冰箱看了眼，發現還有剩飯剩菜，“晚上的？熱熱還能吃。”

一邊說着，自顧自把東西推到微波爐裏。

賀儒钰見狀，幹脆給人弄個小湯放上去。

屋內一片昏暗，只有電視亮着光，茶幾上擺着夜宵，兩人窩在沙發上，分別開罐啤酒對碰。

電影開始。男主原本是個金牌作曲家，他用自己的歌曲捧出當□□星，也就是自己的女朋友。原本出差的計劃修改，男主提前回家，卻發現女友跟自己朋友滾在一塊。

男主深受打擊，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倒打一耙，誣陷醜聞不斷，原本的靈感消失不見，再也無法作出曲子。心灰意冷下，他來到偏遠城市，想要遠離那些傷心的地方和消息。

他不再相信愛情，原本以為一生就要這樣，卻遇見了女主。與女主的初遇不算愉快，他被誤會是小偷，被女主抓住狠狠揍了一頓，兩人來到警局，後來發現是場誤會，雖然和平解決但還是見面就怼。

女主是個啞巴，專門在街頭演奏賺錢。有一次偶然，男主看見正在表演的女主，其他的沒有注意，但是全程被女主的眼神吸引住，怦然心動。

在後來的解除中，男主越來越心動，沒忍住跟人表白，原本以為對方也是同樣感情，女主卻當場色變，開始躲着男主。

看到這裏，賀儒钰隐隐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偏頭想要跟付詭說話，卻見對方看得入迷，就默默轉回頭繼續。

劇情轉折，男主來找女主，把人堵着詢問原因，卻不小心碰到下面那塊。

原來女主是個男的，他很喜歡美美的裙子，小時候就将母親的裙子套在身上，長大後更是如此。

後來喜歡穿裙子的事情，被家裏人發現了，他們想要幫助自己改掉這個毛病。痛苦之下，阿毛跑到邊緣城市，穿上長裙留着長發，以自己喜歡的模樣生活。

而男主在糾結番後，穿着裙子來到“女主”家，表示自己并不介意這些，他只是喜歡“女主”這個人。

影片最後一幕，簡陋雜亂的小房間裏，牆壁畫着奇怪塗鴉，兩個穿着女裝的男人，坐在簡陋的彈簧床上擁抱。

“還挺有趣，”

賀儒钰望着報幕，暼了眼旁邊懵逼的付詭，沒忍住輕笑出聲。“這可是你選的電影，連具體內容都不了解嗎。”

“我哪知道......”付詭啪地拍上額頭，他原本看着影片名字覺得很文藝才選的，沒想到半途來個神轉折。而且……那“女主”似乎是攻。

“其實這部電影真的很不錯。”賀儒钰說完，沒忍住又笑出來，實在是付詭現在的表情太搞笑了。難得見他炸起來的樣子。

“笑什麽？別笑了！”付詭捏捏鼻子，沒好氣翻個白眼。

“稍等，”賀儒钰試圖壓下嘴角，腦海重現剛剛付詭懵逼的表情，很遺憾地憋笑失敗。

“不行，等等。”再一次嘗試，失敗。

“喂。”付詭沒忍住推了下賀儒钰，讓他稍微收斂點。“我不要面子的？給你三秒，趕緊憋回去。”

“好了好了。”賀儒钰輕咳聲，放下手上動作，向對方展示自己表情。

見付詭整個放松下來，他也稍稍松口氣，把酒瓶放下來，思索要不要趁機問一下關于那個人的事。猶豫了會，賀儒钰捎帶試探地問，“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湊合着過。你以後會有自己的生活，像現在這樣的日子，大概會很少了。”付詭一只手搭在腿上，嘴角保存着弧度，卻莫名顯出些頹喪。

“只要需要，多少次都可以。”賀儒钰眨眼頻率快了些，覺得這話似乎有些問題。不是說付詭的感情糾葛嗎，怎麽突然就扯到自己了。

“還打算瞞着？這樣就沒意思了。”付詭倒了倒酒罐子，發現已經是空的，幹脆把它放下來。

“昨天下午，我看見你跟一個男人從電影院出來。”

賀儒钰抿口酒，垂眸沒有說話。

“後面的還想聽？”付詭見賀儒钰保持沉默，深吸口氣繼續道：“一起逛街，吃飯，最後進入同一個小區。應該認識挺久了吧。”

“你全部看到了。”賀儒钰放松身子，靠在沙發上面，輕笑聲望向對方。

雖然一開始就做好被發現身份的準備，但真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明明不久前還在聊天，披着朋友的名義坐在一塊喝酒看電影呢。

“是啊，也全部聽到了。”付詭補充。

這下子将原本僥幸盡數擊飛，賀儒钰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只是維持着面部表情。“那你想做什麽？”

“老實說，我覺得那男的不是什麽好東西，我肯定比他好，要不你跟着我算了。”付詭用類似戲谑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答案是什麽，他心裏清楚得很，不過是不甘心罷了。

全程問賀儒钰要東西，喊着讓賀儒钰買單，這種男的算什麽。

“抱歉，我有自己的考量，”賀儒钰頓了頓繼續道：“如果那時候沒有分開，直接跟着你，說不定就沒有這麽多事情。”

“是嗎......早知道那時候就把你抓緊點。”付詭輕嘆聲，也沒再說話。

兩人一時間陷入沉默。

賀儒钰坐在原地，卻覺得這發展有些過于平靜。等待了段時間，就見付詭猛地抓上頭發，肉眼可見的暴躁。

“所以說，那男的有什麽好？”付詭從沙發上面彈起來，跑到冰箱拿杯酸奶給自己降火。

矣役？

賀儒钰想起昨天被抽掉的一袋血，整個人就有些低氣壓，随後想起來自己毀了對方整個實驗資料。

但是他很快反應過來，付詭說的可能不是矣役，而是心上人的伴侶。

“我覺得你比較好。”

“真的？”付詭猛地轉頭，望向賀儒钰：“那你喜歡他什麽？”

我喜歡？所以說的還是矣役嗎，這又是哪裏得出來的結論。

賀儒钰慢半拍理了理思路，結果反而更糊塗：“......你說的是誰？”

“昨天跟你看電影的那個！”付詭沖回到賀儒钰面前。

“是個認識的人。”賀儒钰說。

“那你們吃情侶套餐，看情侶場電影？還跟他表白？”付詭像是反應過來，突然有些猜想，但是又不太敢确定。

賀儒钰：“......我有求于他。”不過當時更像是惡作劇吧。

“那你還跟他一起去小區？還......”發出那麽奇怪的聲音？！

賀儒钰沉默片刻，最後道：“在抽血。”

“所以你沒有戀人，一切都是個誤會。”

付詭眼睛猛地亮起來。但是很快他想起來自己做了什麽，整個扶額嘆氣，只希望時間能夠倒流，收了那犯傻的自己。

我？戀人？

賀儒钰皺起眉頭，不明白為什麽又得出這種結論。“我一直跟你待在一塊，沒有時間做那種事情吧。”

本來熬夜腦袋就比平常轉得慢，再加上酒精、大起大落以及腦筋急轉彎一樣的話語。他緩慢地思考，把所有信息從頭開始梳理，希望能跟上付詭的思路。

而付詭此時沉浸在喜悅裏，弄半天都是自己吓自己。他就說嘛，賀儒钰每天跟自己待在一塊，要是有什麽戀情，怎麽可能一點都不知道呢。誰能瞞得那麽好？

這兩天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再有次機會，自己主動點挑明，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然後腦海裏又回想賀儒钰跟那個男人相處的樣子。其實如果賀儒钰跟那人待着真的不錯，自己其實也做不出什麽事。

可是現在，自己原本的擔心糾結都是不存在的，一切都是他自己腦補想象，還有比這更坑爹的事情嗎？！

暫時将這些事情抛到腦後，付詭來到賀儒钰面前，“我喜歡你。”

賀儒钰剛剛梳理到付詭發現自己卧底身份，猝不及防聽到這句話，眼睛微睜。一瞬間，所有事情都串聯起來。所以付詭這兩天的頹廢，都是因為我？

這次付詭不想再給任何可以推脫的機會，決定先把事情挑明。“不是朋友間。”

他擡起賀儒钰的手，放到自己唇邊，“我想親你，撫摸你。讓你只能看着我，哭泣、求饒，用破碎的音調喊着我的名字。是這種喜歡。”

簡潔明了，帶着本人特有的強勢直接，不給任何回避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