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翌日,天邊剛剛露出朦胧的天光,翠影就從炕上爬了起來,她找出自己看起來最嶄新幹淨的衣服穿上,又叫醒了家福,接着就到廚房裏忙活去了。合荼跟兩個妹妹弟弟還在睡着,翠影沒舍得叫醒她們。廚房裏桌上擺着的蠟燭火焰搖搖晃晃地閃爍着,将翠影忙碌的身影不斷地投放在用報紙糊起來的牆上。

太陽在山那頭剛剛露出半張臉,院門就被人敲響了。翠影便招呼着合荼去開門。合荼邊扣着上衣的扣子邊往門口跑去,打開門,新姑爺和新娘子站在門口,手裏還拎着一些東西,一齊笑眯眯的看着她,緩緩走了進來。

“媽!我姐我姐夫來了!”合荼喊着,又跑回了廚房,在翠影身邊搭着手,把幾碗澆了香濃湯汁的面端上了木桌。

“快,快坐下。”翠影趕緊招呼兩個人坐下,合馨待要幫忙,被翠影攔住了,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凳子上。寒暄了兩句,翠影在一對新人的對面坐了下來,仔細的打量着合馨的面色,見她臉色緋紅,嘴角揚着羞怯溫柔的笑,便知道她在婆家的第一個晚上是怎麽樣過的了。翠影感到又高興又欣慰,看劉季對合馨也是呵護有加,心裏便更加放心了。幾個人正說着話,家福從外面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帶着一身凜冽的寒氣,臉頰凍得硬邦邦的。他看見女兒跟女婿,慈和的笑了笑,拍着身上在搬動木頭時沾上的灰塵,一面跟劉季說起話來。

“對了。”劉季喝下一口湯,突然說道,“我明天就帶着合馨跟我爸媽回城裏去。前幾年我家裏在那置了一處院子,打算以後就在城裏生活了。”

“好事,好事。”家福說着,“出去了也能見見世面。”

“那以後要是我想我閨女了,那一年也見不上一次啊。”翠影撇着嘴說,但很快又高興起來,“不管怎麽說,既然已經成親了,你們小兩口就好好過日月,趕緊給我們生個胖孫子讓我們帶。”

合馨羞的臉通紅,什麽話也沒有說。合荼跟弟弟妹妹坐在桌邊只顧着吃面,早就被面的美味迷住了,大人們講的話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這樣的飯食一年也吃不上幾次,就算只是普通的白面條,澆的是西紅柿蛋湯,她也覺得美味極了。

劉季跟合馨在家裏坐了一會兒,就準備起身告辭。合馨正在裏屋同妹妹聊天,一聽見外屋劉季站起來的聲音,急忙握住了合荼的手,濕潤着眼角說道“一定要照顧好咱爸咱媽,我以後可能不能經常回來了。你要是閑了,就去城裏看看我去。”

“知道啦。”合荼連連點着頭,被姐姐的情緒也感染到了,喉頭充塞着哽咽之感。劉季掀開門簾走了進來,笑道“該走啦。”合馨從炕上站起來,緩緩地環視了一圈這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屋子,這才一扭頭疾步走了出去。

隔天一早,劉季合馨帶着公婆就離開了這個小小的貧瘠的村子,搭着車去了城裏。

翠影感傷了兩天,但很快就恢複了過來。她是閑不住的人,家裏做的沒活計做了,就去村裏串門子,搬個小板凳跟人坐在門口曬着太陽聊天。合弈合複白天都上學去了,家裏就只剩下合荼合芮兩個人,或許是姐姐成親離家的這件事讓兩個人意識到了什麽,感情竟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不再像以前仿佛仇人似的了。合荼幹活的時候,合芮會幫她的忙,甚至于挨罵的時候,合芮也會幫她辯白上兩句。有時候合荼看着合芮倔強又冷漠的一張臉,心裏不無感嘆,自言自語的說着“終于長大了”的話,可是她并沒有意識到,她自己也還是一個小孩子,雖然已經步入了青春期,然而所處環境的單一純真讓她的心理沒有得到成長的機會,她所謂的成熟,也只是長年累月在做不盡的農活和父母嚴厲的管教下所衍生的麻木心理而已。

一年過去了,挂在牆上的日歷又換了一本新的。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合複就是去撕掉日歷上舊的一頁,掰着指頭算着學校什麽時候放假,等合荼開始催他的時候,才不情不願的背上書包跟着合弈踏上去學校的路。送走兩個小孩子,合荼會站在日歷跟前發一會兒呆。她心裏在算計着日子,但卻不知道為什麽要算計着日子。以前算日子是為了秀寒,現在算日子是為了什麽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何奶奶過世了,這個小村子裏沒有秀寒的親人了,她又怎麽會來這裏呢?一想到這裏,合荼心裏的算計便戛然停止,苦笑着搖搖頭,嘲諷着自己的天真,繼續低着頭做着手上的活計。可是當第二天到來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在心裏算計起來,這樣的日子重複着一天又一天,她也開始厭煩起來。只要心裏一起算計的念頭,她就開始罵自己,用各種話罵,企圖制止自己這種毫無意義的行為。

終于有一天,她心裏不再有這種算計了。等到她意識到的時候,不禁興奮地為自己豎了個大拇指。那天外面下着小雪,空中徐徐的刮着小風。合荼裹緊衣裳去院子角落裏的炭房裏拾炭,一塊炭還沒夾到盆子裏,猛地聽見院子外面有人在敲門,聲音雖然很小卻很有節奏。合荼愣了一下,那有節奏的聲音稍微停頓了一下便再次響了起來。她放下炭盆,走到門口,把眼睛貼在門縫上企圖看看門外是誰,可惜門縫太狹窄,只能看見外面的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絨服。父親跟母親去老劉家閑坐了,合芮這會兒正在大房裏掃地,外面會是誰呢?合荼的心不禁猛烈地跳了起來,她拉開插銷,打開大門,秀寒那張被凍得紫紅的臉驀的映入了自己的眼簾。

“啊?”合荼呆住了,她怎麽也沒想到秀寒會來。

秀寒的眼睫毛上還沾着水珠,在門外凍得瑟瑟發抖,她說話的聲音顫巍巍的,手深深地插在口袋裏,“我快凍死了,快讓我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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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荼扭過身子,為秀寒讓出一條路。秀寒疾步往廚房沖去,仿佛在自家一樣熟悉。合荼合上院門,去炭房裏往盆裏裝滿了炭,這才聳肩彎腰的往廚房快步走去。她心裏覺得很不舒服,雖然看到秀寒,她覺得很高興,但是同時不滿和抱怨卻占了內心大部分地方。一時之間,她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秀寒,只好将腳步放慢下來,将中間不會面的這段時間拖得越長她便覺得越好。

合荼的左腳終于踏進門檻的時候,秀寒正坐在爐子旁伸着手烤火。紫紅的臉頰緩和過來了,變的粉紅粉紅的,鼻尖仿佛綻開的梅花花蕊似的粉嫩。秀寒伸手擦掉眼睛上的水,對合荼笑道“好久沒見了。”

“是啊。”合荼有些尴尬又有些冷漠的回答,“你忙麽。”

“我不忙。”秀寒急忙說道,她把這句話當成了疑問句。合荼聽見了冷笑了兩聲,接着說道“你咋回來了?”

秀寒低下了頭沉默了幾秒鐘,才說道“我來看看我奶奶。”

合荼心裏觸動了一下,扭頭看着秀寒紅腫的眼睛。她肯定是哭過了。

“你什麽時候到的?你一個人嗎?”

“早上。嗯,我一個人。”秀寒又低下了頭去。合荼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從她的眼睛裏砸到了她的膝蓋上。

“你不會一直呆在你奶奶家裏吧?”

“嗯。”秀寒伸手抹掉眼睛上的淚,擡頭笑道,“可把我凍壞了,我又不會生爐子。”

“你是不是傻?”合荼說着,嘴裏嘆了口氣,臉上卻依舊冷若冰霜,“你要是真孝敬,你該在你奶奶還在的時候每年多回來幾次看你奶奶。”

“是。你說得對。”秀寒悶着聲音回答,臉上昙花一現的笑容消失了。

“呵呵。”合荼突然笑了一聲,“是不是所有跟你要好的人,都會被你忘記啊?”

“沒有啊。”秀寒擡頭驚詫地看着她,“你怎麽會這麽說啊?”

“看看你奶奶。”合荼頓了一下,猶豫着說道,“再看看我。”

“你跟我奶奶怎麽了?我從來也沒忘記你們啊。”

“那你怎麽一年一年的都不來呢?”問出了這句話,合荼的心裏松了一口氣,這可不就是她心裏一直惦着念着的問題嗎?她緊張的看着秀寒,想聽聽秀寒到底要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我學校跟家裏很多事情。”秀寒慌忙解釋道,“我升了高中,學習真的很忙,我沒騙你,我連假期都在補課”

“那你現在又怎麽來了?”合荼打斷她的話,依舊冷冰冰的問道。

“我,我想我奶奶”秀寒說着,伸出雙手捂住了臉。合荼的心裏轟然一跳,之前還打算質問秀寒的那些咄咄逼人的問題全部消失了。她的心如同春天太陽下緩緩消融的雪,耳畔回響的盡是秀寒悲哀的哭泣聲。她站了起來,坐在秀寒身邊,伸出胳膊摟住秀寒的肩膀,伏在其背上也哭了。

“我也真的很想何奶奶。”合荼甕聲甕氣的說着,“每天我都跟合弈去她那裏,她總是拿各種好吃的好喝的給我們。我真的很想她,我也舍不得她。”

秀寒掰開合荼的胳膊,認真的注視着合荼的一雙淚眼,誠懇的說道“真的謝謝你,合荼,謝謝你在我不在的時候陪伴我奶奶。”

這一抱頭痛哭之後,存在于兩個人內心的隔閡便消失了。秀寒還沒說話,合荼便先替她思慮起來,有些着急的問道“那你啥時候走?”

“大概兩周後吧,學校要補課,我得提前回去。”秀寒擤了擤鼻涕,咳嗽了兩聲。

“那你就住在我家吧。”合荼說着指了指裏屋,“你看,我姐出嫁了,去城裏了,你睡在炕上不會擠的。”

“那怎麽行,太麻煩你們家了,我還是回我奶奶家住着。”

“你嫌我家不好是不?”合荼笑着,雖是開玩笑的話,秀寒卻當真了,着急忙慌的解釋起來,合荼笑彎了腰,捏着她的胳膊說道,“我開玩笑啦,走吧,我去幫你把爐子生起來,總不能讓你睡冷炕。”

兩個人手牽着手一起走下坡,走向那座如今顯得冷清荒廢的院子。推開門,青磚壘的影壁還是原來的樣子,繞過影壁,院子裏卻雜草叢生,薄薄的一層小雪覆蓋在雜草和覆滿灰塵的臺階上,顯得十分荒涼,讓人不禁心生凄楚。秀寒走到大房門前,伸手推開門,屋裏自先騰起來了一陣灰塵,她捂着嘴咳嗽了幾聲,走了進去。

自從何奶奶去世,合荼就沒再來過這座院子了。她跟着秀寒的腳步進門,見所有的家具還擺在原處,仿佛沒什麽改變。那個灰色的大爐子冷冷清清的擺在屋中央,失去了它最基本的功能。那條卧榻上擺放着秀寒的,仔細瞧了瞧,墊子上面也布滿了灰塵。合荼提起爐子旁邊的炭盆,去炭房裏撿了幾塊炭,又在院子裏轉了半天,卻沒看見幹草,只好進屋問秀寒有沒有不用的書本。秀寒連說有,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寫滿了字的本子,合荼将本子撕下來幾頁,胡亂塞進爐子裏,拿出火柴點燃了紙頁,見紙頁燃起來了,她便将整個本子輕巧的扔在了上面,用鐵鉗子在炭盆裏夾了幾塊小炭放在了燃燒的紙頁上面。她把爐蓋蓋到冒着灰煙的爐口上,便去倒了一盆水洗手。不一會兒,爐子裏的溫度升高了,整間屋子也漸漸的暖和了起來。

“你真厲害。”秀寒坐在板凳上,看着合荼忙活,伸出大拇指誇贊她。

“我去給你燒炕去。”合荼往炭盆裏放了一塊半面燒的紅通通的炭,跑出去了。

秀寒抿着嘴看着整間屋子,回憶着自己上一次來的時候是什麽場景。等合荼進來的時候,她已經沉浸在深深的思緒當中。合荼笑着在她身邊坐下,說道“今晚我陪你睡好不好?”

“好呀好呀。”秀寒急忙點頭,“這麽大屋子,我一個人睡還真有點害怕。”

“你學校裏有什麽故事,也跟我說說,我愛聽那些。”合荼又笑道,“對了,晚上晚飯你在我家吃,吃完了我陪你下來,我們兩個再聊天。”

兩個女孩子一拍即合,沒有什麽比這件事更讓人心神激奮的了,能有一個要好的朋友陪着自己聊天談心,這簡直就是人生中第一件能舒緩身心的事。秀寒不想耽誤功課,跟合荼聊了一會兒天就拿出作業寫了起來。合荼見那本子上的字自己一個都不認識,還有各種亂七八糟的公式,跟畫畫似的。她看了一會兒,覺得有些沒意思,便站起來找了塊抹布,浸濕了開始擦起桌子來。擦完桌子,秀寒還在寫着,她便把地也掃了。到最後實在沒什麽活幹了,她就又坐回了秀寒身邊,好奇地問道“為啥你現在寫的字我都不認識了?”

“你當然不認識啦,這個是數學,這個是英語,這個才是語文。”秀寒把一本書推到她跟前,“你仔細看看,上面有沒有你認識的字。”

合荼翻開來仔細看着,裏面果然有幾個自己認識的字。只不過年深月久,很多字她要好好回憶才能想的起來,翻了兩頁,她的心裏又翻騰起那種怨恨父母惋惜自己的情緒來,不由得将書一扔,站起來說道“我回去給你做飯去,你想吃啥?”

“我都行。”秀寒說完,又轉了轉眼睛,“你做面,我想吃面,想喝面湯。”

“好嘞。”合荼轉身往外面走,走到門口又停住了,“你把作業拿上到我家寫去。”秀寒站起來,懷裏裹挾着作業,看着合荼把爐子封好,兩人在寒冷的空氣中又一起上了坡。

家福和翠影早就回來了,見家裏只有合芮一個,心裏正有些不滿。忽見合荼跟秀寒從門外走進來,不由得驚了一驚。家福溫厚的笑着問了秀寒兩句,便繼續去做他的木活。翠影拉住秀寒的手,連連問了好幾句,又邀請她就此在家裏住着,不要回何奶奶家住了。秀寒還沒說話,合荼就急忙說道“媽,人家回來就是想奶奶了,想在奶奶住過的屋子裏住。你放心吧,爐子炕我都燒好了,屋裏暖和着呢。”

“我這閨女想的周到,你要是有什麽事就到我家來,也別客氣,大家都是一家人。”

秀寒連連點着頭,為他們的淳樸的熱情而感到感動。她還依稀記得那幾年還小的時候來合荼家,他們家裏好像都對自己和媽媽有點敵意,雖然言語上很客氣,可是面上眼裏都能看得出來冷漠和疏遠。尤其是周母,不僅不喜歡媽媽,而且還不喜歡自己,秀寒到現在也還沒搞清楚自己到底是哪裏做錯了,讓這位老人如此的厭棄。

“你奶奶呢?”秀寒停住了腳步,怯怯的問合荼。她打算着如果周母在的話,自己就不在合荼家吃飯了,回家随便做點什麽應付下。

“我奶奶去我二叔家了,我二叔生弟弟了。”合荼擡起手指着更高的坡上的一處圍牆圈起來的房屋,“就在那上面。”

秀寒松了口氣,笑道“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說你有二叔。”

“我還有個三爸,不過我家裏跟他們關系不好,比較少去。”合荼突然壓低了聲音,湊到秀寒耳邊說道,“人家有錢,我們是窮人,攀不上。”

秀寒被合荼誇張鄙視的表情逗笑了。合荼見秀寒笑了,表演欲更加強烈了起來,搖頭晃腦的說道“不過他們家的那幾個小孩子還是很好玩的。我去山裏放羊的時候經常找小谷頭一起,他可好玩了,還會幫着我看羊呢。”

“說到放羊,我也好想去啊,可是你都沒帶我去過一次。”

“明天帶你去。”合荼沖着她眨了眨眼睛,嘻嘻的笑了。

吃完飯,兩個人手牽着手在黑暗中摸索着回到了何奶奶的院子裏。因為爐子封上了,屋子裏重新冷了下來。合荼鼓搗了一陣。見爐子裏的火焰重新燃了起來,才上炕去整理被褥。炕燒的燙人,她就鋪了一層厚被褥,卻拿了一床薄被子,整齊的鋪在被褥上面。秀寒又趴在桌子上看書了,緊皺着眉頭,很入神的樣子。

“哎呀,都這麽晚了,你不要看了。”合荼一把搶過秀寒眼前的書,笑嘻嘻的說道,“我把蠟燭拿過去,我們躺炕上聊天。”

秀寒本來是因着升學的壓力才認真看書,她也很想跟合荼聊天,她有着一肚子的話要說呢。扔下那本厚厚的習題冊,她脫掉鞋子往炕上一蹦,掀開被子躺了下來,舒展着肢體感嘆道“真暖和,真舒服啊。”

合荼笑眯眯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問道“你為啥假期不回來,難道假期一直在補習嗎?”

“倒也不是。”秀寒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不過有一大半時間都在補習。其餘時間我還要忙樂團的事,所以沒時間回來啦。”

“樂團是什麽?”

“就是好幾個人組成一個團隊,裏面有會唱歌的,就是我。”秀寒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還有會彈吉他的,會打鼓的,會彈琴的”

“我都聽不懂,什麽是吉他?打鼓?”合荼的眉頭因迷茫而皺了起來。

“這個我幹跟你說,你也不懂,得拿那東西放在你跟前,你就知道了。”

“哦哦。”合荼點了點頭,“那你什麽時候參加比賽啊?”她一直記得秀寒要參加比賽的事,只是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參加。

“等高考完啦再說啦。”秀寒惬意的閉上了眼睛,“到時候你可一定來參加。”

“你這話都說了好多次啦,我都等着呢。”合荼把身體也伸展開來,“而且我姐姐到城裏去了,到時候我去城裏找你的時候可以住在我姐姐家裏。”

“你也可以住在我家裏呀,我爸媽很好的。”

“我知道呀。”合荼笑眯眯的,開始回憶起秀寒媽媽那張漂亮而溫柔的臉。

“對了,你還記得我以前跟你說的那個幸偲蘊不?”秀寒突然翻身坐起來,激動地說道,“我一直想跟你說他,哎呀老是忘記。”

“他咋了?”

“我跟他約好了,以後考到他的那所大學,這樣我們就能天天在一起啦。”

“為什麽你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呀?”

“因為我喜歡他呀”秀寒性格直爽,說話的時候臉都未曾紅一紅,“我實在太喜歡他啦。”

“我不懂。”合荼搖了搖頭。

“你當然不懂,等你年紀大點,就懂啦。”

合荼拉着秀寒,讓她躺下來。秀寒便乖乖躺在合荼身邊蓋好被子,臉上依然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嘴裏兀自說道“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努力,考到那所大學!”

“那你會跟他結婚嗎?”合荼忽然問,她感到對于這個問題而迷茫的自己眼前仿佛出現了一絲光亮。

“結婚?”秀寒沒想過這個問題,被合荼這麽一問,頓時愣住了,她皺着眉頭思考起來,臉頓時紅的仿佛爐子裏燃燒的火焰一樣,“會呀。”

“啊,那我懂了。”合荼恍然大悟。

“你懂什麽啦?”

“你就跟我姐姐一樣的,而且你将來也會像我姐姐那樣嫁出去。”

“你也會的。”

“我才不要。”合荼笑着,為自己終于明白了秀寒那一腔的少女柔情而感到高興,“要嫁也是你嫁。”

秀寒直起身子往合荼的咯吱窩裏撓癢癢,兩個人笑倒在床上,銀鈴般清脆的笑聲為這個死寂了無數個日日夜夜的院子裏瞬時點綴出一絲光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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