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合荼被另一種方式軟禁在了家中。

不論是做飯吃飯還是睡覺,幾乎都有人陪在她身邊寸步不離。有時候是母親,有時候是合芮,兩個人都在忙的時候,便是家福看着她。她已經很久沒有同父親和合芮說過話了,只有偶爾需要活計上的幫忙的時候,簡短的對母親說上兩句。她自認為承受的打擊太大,一時間沒辦法從這種愁悶苦痛中走出來。

日子一天天過去,氣溫也漸漸變得低冷下來。人人都換上了厚實的棉襖,沒有事情的時候就不出門,賴在爐子跟前烤火。也有那夥不怕冷的愛勤快的,天氣晴朗的時候家家戶戶的串門,下雪刮風的時候就往頭上套一頂帽子,在風雪裏走來走來,妄想能不能看見一只野味打回去吃。随着十二月裏又一場大雪的降下,合荼的情緒終于從低迷走到了半低迷——她總算看起來不是同前兩個月時一樣了,走路似乎也有了些力氣,只是人依舊消瘦着,吃飯也只吃一兩口就放下,一個人躲在屋裏發呆。家福已經從剛開始的震怒中恢複過來了,他開始心疼起這個聽話又勤快的女兒,只是礙着面子說不出來。每晚睡覺的時候,他對翠影叮囑了好幾次,讓翠影勸勸合荼,最起碼飯也要好好吃,一天天的瘦下去也不是件事。只是合荼嘴上答應了,卻沒放在心上,依然行屍走肉般的過着。只是偶爾透過窗戶看着窗外那棵大楊樹的時候,她的眼睛會迅速閃亮一下——那是因為她想起了朱海那雙明亮的眸子,她同他第一次見面遠遠相望的時候,他就坐在這麽一棵大楊樹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去場上了,雖然那離自家只一牆之隔。她不明白父親為什麽會對她說她讓父親丢了臉,但她到後來也漸漸認為自己讓全家人丢了臉。她不願意去那個地方了,那個地方只能讓她感到心痛,感到羞辱,感到被欺騙的憤怒。那些個讓她心動的無數個傍晚裏的擁抱相吻,只是他在敷衍自己,在發洩自己。想到這裏,合荼的心痛極了,她從來沒預料到自己在朱海的心裏竟是這樣一個地位。如果他已經結了婚,那自己又算什麽,他在擁抱自己的時候,他心裏又在想些什麽。他們剛開始時是那麽的美好、那麽的單純,可是現在——

合荼低下頭用手捂住臉,淚水從她的眼睛裏湧了出來,很快沾濕了她的臉頰。

一個沒滋沒味的夜晚很快過去了,窗外又迎來了新的曙光。合荼睜開眼,呆呆地望着窗外,直到公雞叫了第三聲,才緩緩地從炕上撐起身來。合芮還兀自酣睡着,她便放輕了動作,不想吵醒合芮。并不是她心地體貼為別人着想,只是她實在是不想看到合芮那張冷嘲熱諷的臉。只有在睡覺的時候,合芮才不會招人嫌,合荼才覺得自己在這個時刻不會那麽讨厭這個妹妹。

她輕輕地疊好自己蓋的被子,洗完手臉準備做飯。雖然是農閑季節,人人依然保持了早睡早起的習慣。合荼的面剛下鍋,翠影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一邊抖着身上細碎的雪花,一邊叨叨念着“這麽大的雪,不知道車有沒有開,我的那兩個小崽子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合荼沉默的忙碌着,一聲不吭。

“合芮呢?起來了嗎?”翠影在桌上坐下,倒了一杯熱水慢慢喝着。合荼搖了搖頭,把做好的面端上桌來,自己縮在一個角落的小凳子上坐下了。與此同時,家福掀開簾子走了進來,他摘下頭上的帽子,低聲說道“吃完飯我就去城裏接他倆。”

“這麽大的雪,車開嗎?”翠影扭頭問他。

“我去看看有沒有封路。”家福說着,迅速地瞟了一眼合荼,在翠影身邊坐了下來,“合芮呢?咋還沒起來?”

合荼一聽這話,猛地站了起來匆匆朝裏屋走去。合芮已經在穿衣服了,她帶着滿臉的倦怠和困意輕蔑的瞧了合荼一眼,伸手扣着身上的扣子。

“起來了。”合荼走了出來迅速地說道,又在小凳子上坐了下來。

“你要不要跟你爸一起去?”翠影皺着眉看着她,“去城裏逛逛,看喜歡啥的就買,也可以看看你那個朋友叫秀寒的,嗯?”

合荼搖了搖頭,仍舊垂着頭緩緩地吃面。翠影嘆了口氣,對着家福搖了搖頭。

家福突然有點生氣,他想起合馨來。合馨一個那麽溫順柔弱的女子,在經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仍能每天堅強樂觀的過着,而自己的這個二女兒只是同人談了一場戀愛,就變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家福在心裏叫嚣着,“無論經歷了什麽,都應該讓自己變得強大起來才對,哪有像她這樣越來越消沉的!”他緊緊地皺起了眉頭,三兩口吃完面,把碗用力往桌子上一拍,說道“去什麽去!就在家裏好好待着,你跟合芮給我好好看着她,別出去又丢人現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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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荼渾身顫抖了一下,手裏的碗沒端住,差點摔到地上。她一動不動的坐着,連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家福戴好帽子出門了,她才顫抖着手把碗放到了桌上。

“你看你看。”翠影頓時也沒胃口吃了,“你們父女兩就是一個德行,你呀。”她橫了合荼一眼,“該差不多就行了,你還指望你爸跟你道歉?幹下了那樣的事,你如今要做的就是趕快忘掉,好好學做活計針線,将來去婆婆家了也不會招人嫌。你聽見了嗎?”

合荼又進入了那種朦胧的神游狀态,每次母親對自己唠叨這些東西的時候,她就會進入這種狀态,耳朵聽不見,眼睛看不見,眼前只是一片迷離的大霧,自己只身在裏面游蕩。直到合芮在自己旁邊撲通一聲坐了下來,大着嗓門問道“我爸呢?”她才從神游中回過神來。

“去城裏接你弟弟妹妹。”翠影端起了碗,“你等會兒把鍋洗了。”

“為啥?”合芮皺着眉瞅了一眼合荼,“為啥要我洗”

“你也該幹點活計了,都這麽大了,還當小時候呢?”翠影別了她一眼,低頭吃完面,扔下筷子就走了出去。合芮噘着嘴看了合荼一眼,氣呼呼的說道“你洗,我不洗!”

合荼仿佛沒聽見似的,将只吃了兩口的面放回桌子上,起身進了屋。她抱着膝蓋重新坐回炕上,出神的望着窗外的楊樹,對周圍的一切都不理不睬。

合芮氣的臉發紅,她瞪了半天眼睛,氣咻咻的說道“跟個死人一樣!”

“死人”合荼在心裏默默重複着,“我現在跟死了有什麽區別呢?我巴不得現在就死了呢。”

這場雪下到中午就停了下來,周遭都是一片白瑩瑩的景色。合荼下了炕,拿着那部秀寒送給她的随身聽走出門去。她本來只想在院子裏待一會兒,可是這場雪太美了,積雪不深不薄,踩在上面如同踩在地毯上似的。合荼一時忘神,竟走出了大門,站在坡上遠遠地望着遠處,心潮澎湃,一洗前段時間的沉重苦悶。有那麽一瞬間,她忘記了朱海,忘記了父親對她的指責,忘記了自己這段時間以來所承受過的所有難過和委屈。她的耳邊回響着最動聽的音樂,眼前觀賞着最美麗的景色,那顆死寂了多日的心重新變得蠢蠢欲動起來。她想起了早上時候母親對自己說過的話,母親讓自己跟着父親去城裏接合弈合複呢,還允許自己去找秀寒玩。可是自己怎麽就沒答應呢?合荼想起上次在城裏的經歷,頓時後悔起來,恨不得狠狠地拍自己兩巴掌。她移動着腳步,想到路口去看看父親走了沒有,也許此時此刻還能趕得上。

她剛邁動腳步,身後就有人陰陽怪氣的問道“你去哪兒呢?”

合荼驀的愣住了,她呆呆地扭過頭一看,原來是合芮。只見合芮抱着兩條胳膊,蔑然的看着她,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合荼忽然從幻想中清醒了過來,之前的所有一切瞬時又回到了她的腦子裏面。她想起自己是同合芮絕交了的,便冷冷的耷拉下臉,淡淡說道,“關你什麽事。”

“媽讓我看着你呢,不讓你出去見男人。”合芮冷笑了一聲,“怎麽,你控制不住自己,又想出去浪呢?”

“你!”合荼氣的臉色發白,她啪的關掉随身聽的音樂,狠狠地剜了合芮一眼,朝院子裏疾步奔去。

家福一直到下午才回來。天色雖然暗了下來,可因着白雪的反光,周圍的一切還看得十分清楚。院門剛被打開,合弈就張着雙手跑了進來。她個子長高了一點,頭發卻被剪的更短了,臉上洋溢着青春活潑的氣息,俨然已經是一位少女了。她奔到屋裏,看見合荼抱着膝蓋望着窗外,邊卸下肩上的背包,邊喊道“姐!我回來啦!”

“嗯。”合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不作任何回應。

合弈的笑容頓時消失了,她小心翼翼地瞧着合荼,輕輕問道“姐,你怎麽啦?”

“沒有。”合荼咬了咬嘴唇,她這時正在生氣,生誰的氣她卻也不知道。

“姐,你沒事吧?”合弈脫掉鞋子爬到炕上,一只手在口袋裏掏摸着,“秀寒姐讓我給你帶信嘞。”

“信?”合荼猛地回過頭來,“在哪裏?”

合弈掏出來一封被揉的皺巴巴的信,合荼沒等她遞過來就一把搶了過去。她急切的拆開信封,展開信紙看了起來。

“合荼

你最近過的怎麽樣?我們分開時說的話,你是不是已經忘記啦?你不是答應過我要給我打電話的嗎?可是我等了好久你都沒有打電話過來,我只好給你寫信了。但是寫了信,郵局又說不送到你們那裏,我就把信交給合弈帶給你。你跟朱海怎麽樣啦?你們沒吵架吧?我跟幸偲蘊好着呢,他對我挺好,挺有禮貌,遇見什麽事兒也很體貼我。我們雖然不在同一所大學,但是放假的時候經常見面,他老是給我帶各種東西,我說不要,他還是非得要給我帶。真的很任性,是吧?

你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參加歌唱比賽的事嗎?我參加過一次,但是失敗了,可是我怎麽會是那種因為失敗就放棄的人呢?我又報名啦!而且我順利通過了海選,進入了預賽呢!你要是能來給我鼓勵加油就好了,有你在現場,我覺得我肯定會發揮的更好。可是你離我那麽遠,連個電話都不打給我,所以我只好想像你在臺下望着我,給我加油鼓氣。不過還好,我的很多朋友都在陪着我,幸偲蘊也一直在陪着我。對了,我把煙戒掉了,還好我對這玩意兒沒太大的瘾。你知道我為什麽戒掉的嗎?這事可說來話長,你還記得你上次待在我家裏我們晚上一起跑出去聚會的事嗎?其實那天晚上我媽都知道,但她什麽也沒說。她跟我爸跟着我們兩個去了ktv,在門外一直等着我們結束了,又跟着我們回去,就怕我們出什麽事。我原來不知道,到後來我媽不小心說漏嘴了我才知道。你說我怎麽會有這麽好的爸媽,我覺得我真的太對不起他們了,所以以後我晚上再也不出去,就算出去也要經過他們的同意。所以咯,那天晚上我爸看見我抽煙,一直讓我媽勸我戒煙呢。他自己本身就是個老煙民,那天還跟我媽蹲客廳裏給我講了好多抽煙的壞處,最後我們達成一致,一起戒煙!哈哈,好玩吧!我發現兩個人一起執行某個約定的時候,勁頭就特別的足,反正我已經戒掉啦,我給我媽說,我爸要是再抽煙,就罰他錢,這樣我就有零花錢啦!

哎喲,我自己不常寫信,看了一遍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不過你都能懂的吧?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要是有空了就來城裏,一定要給我打電話,我等着你的電話,可別讓我空等啊!

秀寒”

合荼呆呆地望着信紙,雖然已經看完了,卻還想看一遍,再看一遍。“真好,她過的真好。”合荼在心裏感嘆着,眼眶裏竟漸漸蓄起了眼淚。她擡起頭,望着窗外那棵披素裹銀的楊樹,喃喃說道“我現在連門都出不去,又怎麽給你打電話呢?”

“姐,你說什麽?”合弈探過腦袋問,一邊望着她手上的信紙。合荼急忙将信紙收起來,擦了擦眼淚,緩緩說道“沒事,只是太久沒跟你秀寒姐聯系了,想她了。”

“秀寒姐好着呢!”合弈興奮的說道,“上次她參加比賽,我也跟着去了,那場面好多人啊,各種各樣的都有。”

“你也跟去了?”合荼驚訝的看着她。

“是啊,那天剛好我們放假,秀寒姐就來接我去了。她還給我買了冰淇淋吃,還帶我去游樂場玩,可好玩了”

合弈後面的話合荼都沒聽進去。她的心裏驀的升騰起一股濃濃的嫉妒之情,同秀寒做這些事情的不應該是她嗎?這都是秀寒答應她的啊,可是為什麽會帶別人去做了呢?自己難道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嗎?合荼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氣,她看着合弈那張興奮的紅起來的臉,再想想這些天自己遭受到的這些事,心緒愈加不平,幾乎要憤走起來。

“好了。”合荼咬着牙關說道,“我知道了。”

“她還讓我去看她的比賽呢,可是爸就來接我們了,我就沒辦法去了。”合弈沒注意到姐姐的神情,依舊滔滔不絕的說着,“那場面,真的是”

“你吃飯了嗎?”合荼突然說道,“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被打斷話的合弈掃興地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她開始脫外衣,屋子裏很暖和,跟外面簡直是兩個溫度,她的身上已經開始出汗了。猛地,她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拿過書包就翻了起來。

“姐!”合弈舉着手裏的東西跑到合荼跟前,“這是秀寒姐讓我給你的。”

“什麽?”合荼撐着桌子扭頭看她。

“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吧。”

合荼将合弈手裏的東西接過來,那是一個方形的盒子,表面上包裝着漂亮的包裝紙,上面還系着一個藍色的蝴蝶結,十分的精致漂亮。合荼放下手裏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拆了起來。她很努力的撕掉膠紙,不想把那漂亮的包裝紙撕破。包裝紙裏面是一個硬紙盒子,打開來,裏面放着一盤嶄新的磁帶和一個毛茸茸的形似小兔子的小挂件。她拿着那個小兔子把玩了一會兒,才拿起了磁帶。她擁有的磁帶也就那兩盤,裏面的歌早就聽膩了,此時收到新的,她的心裏驀的湧起了一股新鮮感,那顆陳舊的心也開始活泛起來。她瞧了又瞧,然後才将禮物放回紙盒子裏,仔細的包好來,放進了衣櫃裏面。

晚飯吃完之後,全家人一起去掃院子裏的雪。合荼抱着随身聽偷偷地溜到後院,找了塊幹淨的石頭,拂掉上面的雪坐了下來。她打開随身聽開關,将音量調到合适的大小。她以為這只是時下流行歌手的專輯磁帶,卻沒想到是秀寒錄下了自己的歌聲,然後托合弈轉送給她。她現在聽的這首曲子,正是很久以前秀寒在自家院子裏用吉他彈給自己聽的那首,她還跳舞來着。合荼不禁笑了,她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中,臉上帶着甜蜜的微笑。那時候多美好啊,身邊有好朋友,自己同朱海的感情也是那麽的單純,如果能回到那個時候就好了,她肯定會更加珍惜。

靜谧的夜空中,偶爾有兩只鳥飛過,星星在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遍布着,閃爍着最耀眼美麗的光芒。合荼擡頭仔細觀察着星空,數着一顆顆的星星,但她總是數到一半就開始迷糊,不知道剛開始是從哪一顆數起。她卻不懊惱,她覺得此時的氣氛美極了,美妙的歌聲,悅人的景色,周圍只有她一個人,誰也不會來打擾她,就算手指已經被凍的僵硬,她也覺得無所謂。如果不是合芮的大嗓門突然打破這美妙的境地,她肯定會一直在這裏坐下去,永遠,永遠

“喲,我還以為你跑哪兒去了。”合芮抱着胳膊陰陽怪氣的笑道。

合荼垂下頭,心裏感到有些惱怒。她關掉了音樂,不想在這種境地下污染了那天籁,然後緩緩地站起來,轉身朝回走。

“媽說過,不讓你亂跑的!”合芮不服氣,她依然大喊大叫着,試圖惹怒合荼。

合荼哪裏會在乎,她仿佛關上了耳朵,對合芮的話不聞不問。院子裏的雪已經掃的差不多了,大家都脫掉了外套圍在爐子跟前,聽合弈講在學校裏的見聞。合荼默默地走進裏屋,換下棉服,将随身聽收好來,坐在炕上開始做針線。

外屋的聲響突然小了下來,不一會兒合弈合複就被趕進了裏屋,說是父母有事商量,不讓他們小孩子聽。合弈倒是不在乎,只是合複擺着一臉倔強的表情,梗着脖子對合弈說道“你是小孩子,我可不是了!”

“哈?”合弈好笑的瞧着他,“我可是你姐姐。”

“我是說心裏,我心裏已經是大人了。”合複依然理直氣壯的說道。

合荼漫不經心地看了他們一眼,說道“你們兩個都是小孩子,又有什麽好争的呢。”

“姐,你是大人了。”合弈趴在合荼的膝蓋上說道,“我剛剛聽媽說給你定親呢。”

合荼的手抖了一下,她努力使心神安定下來,問道“你說什麽?”

“媽說,已經給你說好親事了,等着一年後過門呢。”合弈嘟着嘴,“是不是嫁人了才會變成大人啊?”

“你真聽媽這麽說?”合荼扔下手裏的東西,幾乎顫抖的問道。

“是啊。”合弈點了點頭,“但是他們不讓我聽,還把我跟合複趕進來了。可是為什麽三姐能聽?這證明三姐也是大人了嗎?”

合荼呆呆地望着前方,對合弈的問話一句也沒聽進去。她被定親了,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那家人是什麽樣的人,她要嫁的人又是什麽樣的人,她一概都不清楚。這真讓人覺得可怕,未知的未來才會讓人陷入茫然和恐懼。

可是她轉念一想,反正這是早晚會發生的事,自己又有什麽好可怕的呢?她隐隐約約覺得自己心裏在期待着某些事情,卻從來不願意去深究自己在期待些什麽。此時此刻,她終于想好好地思考一下,她想使自己擺脫目前的這種狀況,她也受夠了沒日沒夜被痛苦和愁悶所包圍的生活,可是想要揭開那層傷疤是那麽的令人難忍,使人痛惜。

“他結婚了。”合荼驚懼的想着,“我原本是盼着他來娶我的,所以才不顧一切的想要跟他在一起。可是他已經結婚了,他不能娶我了,我該怎麽辦?”她感到有絲慌亂,“我該忘記他,把跟他所有的回憶都忘掉。媽已經給我說好親了,我一年後也要嫁人了,娶我的那個人不是他,我應該馬上回到認識他以前的那個樣子。”她努力地回想着自己以前的樣子,心裏突然感到一絲喜悅,“沒錯,我應該回到以前的樣子,那才是我,而現在的這個我不是我。”

合弈看着合荼又哭又笑,有點被吓着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姐,你沒事吧?”

合荼回過神來,揩去臉上的眼淚,笑道“沒事,我這會兒就是覺得高興。”

“姐,你要是結婚了,是不是就跟大姐一樣不回來了?”合弈撅起了嘴。

“結婚”合荼回味着這個字眼,這件事情對于她來說太過于遙遠,她甚至想象不到結婚之後應該過的是什麽樣的生活。她自己也不知道,又怎麽回答合弈這個問題呢,只好匆匆的搖了搖頭。

“不走就好,你一走,家裏就又少了一個人。而且我不喜歡三姐,我就喜歡大姐跟你。”合弈對着合荼撒起嬌來。她一直都這樣,雖然年紀一天大似一天,內心卻依然保持着純真的童心。

“我不走。”合荼笑道,“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正我現在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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