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怨妖盅（一）

帝厭端着剛倒好的啤酒，抿上面的白色泡沫，“說來聽聽。”

黑蛟想了想：“說是饕餮，但血脈已經很稀薄了，它長得不像饕餮，看上去很古怪。”

張菌道：“妖長得有不古怪的嗎？”

在座的妖紛紛投過去意味不明的目光，張菌使勁把自己縮起來，“但是人族長得最古怪，沒有之一！”

黑蛟道：“那東西腹大如鼓，滿身膿血的傷口，躲在草叢裏啃噬老鼠，看見我時嘴裏發出含糊不清的叫聲朝我撲過來，我躲開了，手裏的生魚袋子不小心撕開，魚掉了一地，那東西就撲在地上抓着魚吃。”

帝厭評論道：“貪食，有饕餮的風格。”

黑蛟搖頭：“古怪的是，它吃了魚，沒一會兒身上就長出了魚鱗。”

魚鱗從膿血的傷口裏發芽，血淋淋的，散發出又腥又惡的臭味。

“吃什麽長什麽？”張菌驚訝道。

黑蛟略一點頭，“算是，我本想把它處理掉，但那東西根本弄不死，即便受再重的傷，只要能找到吃的，就會恢複過來。”

張菌道：“所以你就放它走了？那東西出現在城市裏肯定會引起恐慌。”

黑蛟瞥他一眼，沒說話。

張菌被他冷淡的眼神看的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仍舊堅持自己的想法，說道：“好歹報個警什麽的，萬一傷人，都是問題。”

伯儀說：“你想讓妖族有什麽社會責任感？”

人族是人族，妖是妖，就算妖混在人群裏在世上活着，但它們本身對人族是沒有什麽感情的，除非人妖戀的那種，其他的妖不傷人吃人就已經是模範妖了。

陳立說：“即使報警，警方處理時也會有麻煩。”感慨一聲，“這就是當初建立特物部的初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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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上了一桌子的菜，基本都是燒烤海鮮，帝厭吃的很積極，它爪子小，剝螺蛳殼的時候特別好使，“胎珠吃人頭長人頭，也是遺傳了那玩意的特點，我們要好好利用這個特點。”

囚龜給陳立不停的遞香辣烤羊腰，伯儀意味深長說：“人和胎珠挺像的，都是吃什麽補什麽。”

陳立咬着一口羊腰子，頓時漲紅了臉。

吃過飯後，他們約好收拾東西，即刻啓程去鄰市。

黑蛟坐在前臺，拿着計算機算着這兩日的收益，側臉表情冷淡至極，有種世外高人的清傲，手裏的計算器卻市儈的滴滴直響。

“一起去？”帝厭用吸管喝着雪碧，盛部出去打車了。

“不去，掙錢。”黑蛟頭也不擡。

伯儀插話：“你掉錢眼裏了？人族掙錢不就是為了享受。”

計算器報出最後的得數，黑蛟核對了收銀電腦和□□，冷淡道：“除了享受，還有他用。”

帝厭、伯儀和囚龜都好奇的看過去：“什麽用？”

黑蛟看向飯店門口，清冷的臉上有種淡淡的憂傷：“人族的彩禮太貴了。”

除非他想娶同類，不然根本進不了人族丈母娘的家。

黑蛟繼續道：“還有房價，沒有公積金，純商業貸款，利息太高了。要是買車的話，考慮到舒适度，起碼要三十萬以上的車，有了房有了車，孩子出生要花奶粉錢、尿褲錢，兩歲以後要上幼兒園，想要不輸在人族的起跑線上，最起碼要上雙語國際幼兒園，每個月又是一筆開銷。”

在場的三只妖被他的話驚呆了，黑蛟皺眉：“難道你們沒有想過這些問題嗎？”

單身羊大力搖搖頭，它的媽呀，還是找個妖對象吧。

黑蛟看向囚龜，囚龜咬着手指，“陳立是孤兒，而且我有殼，夠住了。”

黑蛟不置可否，目光轉向帝厭。

帝厭根本不擔憂：“盛愛卿是劍。”

黑蛟道：“但你有岳父和丈母娘。”

盛部當人了這麽多年，家裏有父有母有三大姑八大姨。

帝厭逞強說：“他是老板，有很多錢。”

黑蛟嘲諷說：“是男妖就別花媳婦的錢。”

帝厭：“……”

牛逼哄哄的龍君大神沒詞了。

黑蛟用手指敲敲桌子，嚴肅正經的留下一句話：“既然已經報完仇，有些事就該考慮了，入鄉随俗，不能顯得太妖裏妖氣。”

盛部打到了車，領走了一臉沉思的帝厭和伯儀，随後陳立和囚龜也離開了，張菌落在最後，磨磨蹭蹭的往飯店外走，看着黑蛟挺拔的背影，忍不住說：“你說的話我聽見了，你……你是已經有女朋友了？”

黑蛟拿着抹布擦桌子：“未雨綢缪。”

張菌嘴唇動了動，不知道是想說什麽，最後只說了句：“還是希望你能和我們一起去鄰市，畢竟你對那怪物有些經驗。”

傍晚，衆人在高速路口見了面，還是盛總那輛出門必備的豪華房車，張菌背着雙肩包，看清開車的是誰後眼裏一亮，他跳到車上，扭扭捏捏的靠着副駕駛座，“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司機是黑蛟。

伯儀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一天兩千塊的工資，比開飯店掙錢多了，能不來嗎，大大，為什麽我只有五百，我吃草，很好養的。”

張菌失望的說了聲原來是這樣，背着包進車廂了，等陳立和囚龜也抵達後，他們啓程上高速。

傍晚的天空被夕陽染上金邊，陳立路上好幾次想開口，但見帝厭一臉沉思，以為他在想解決胎珠的辦法，就沒敢打斷他。

盛部中途去接了個公司的電話，帝厭見他走了，朝陳立招招手，露出個深長的笑容。

“帝君有辦法了？”

帝厭點點頭，勾住陳立的脖子，低聲說：“你覺得本君怎麽樣？”

陳立不明白他的意思，帝厭指了指自己的臉，陳立恍然大悟：“帝君英俊潇灑，法力無邊。”

帝厭說：“當女婿的話呢？”

陳立表情糾結，似乎難以接受在這種危機時候，帝厭想的不是如何對付敵人，而是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應該不錯吧。”

“為什麽是應該？”他願意當人族女婿，必須是至高無上的光榮，爾等凡夫俗子要敲鑼打鼓高興好幾日才行的。

陳立想結束掉這個話題，于是道：“按照人族的習慣，他們更能接受娶妻生子。”往帝厭腰上看了一眼，眼神裏全都是你生不了，趕緊閉嘴吧。

帝厭抿住唇，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一顆小龍肝很是憂郁，盛部接完電話回來，見帝厭臉色不好，就關心了一句。

帝厭沒搭理他，拿着手機默默搜索公的怎麽生娃。

晚上十一點，剛到鄰市，還沒來得及下高速，陳立就收到了留在地鐵站的特物部工作人員傳來的消息，就在半個小時前，靠近封印胎珠的洞口着起了火，火勢不大，但怎麽都撲滅不了。

工作人員發來一段視頻，視頻裏面，綠幽幽的火焰順着洞口淌出來的粘液慢慢向地鐵停靠站的方向燒過來，再不及時制止，就要蔓延到乘客可到達的區域。

囚龜看着視頻，若有所思問帝厭：“這是靈火？”

靈火是當年帝厭為人族引來的火，用龍鱗藏着火種帶到人間，人族得到了火，在平原生息繁衍，但天火有靈，厭惡為卑鄙人族所用，将恨意轉移到帝厭身上，讓殘餘火種在帝厭麟中灼燒了整整一百年。

後來，又傳說帝厭死于人族，讓知曉此事的上神大妖吃了好幾千年的瓜。

誰都喜歡吃瓜，但被吃到自己身上就不太美妙了，帝厭黑着臉，冷冷道：“不是，只是一簇得了本君靈力的燭火精。”

最後一簇靈火被姜禹放在封帝厭的那只水晶瓶瓶口裏，早就在盛部放帝厭出來那一刻被帝厭用血熄滅了，地鐵裏這些燒不滅的火怕是和失蹤的董降有關系。

他們很快趕到現場。

地鐵出事的一站已經被暫時封鎖了，現場只有特物部的幾名員工，不過顯然也被隧道裏幽幽的火光吓得不輕，陳立立刻進行安撫，但已經攔不住這幾位辭職的決心，畢竟都是普通人，能接受有妖怪這個設定就不容易，再讓他們和妖怪正面剛，顯然強人所難。

帝厭一身白袍走進火裏，火勢猖狂，卻片火不沾他身。

其他妖沒那麽好運，火焰欲欲往身上燎，不過影響不大，但陳立和張菌兩個□□凡胎的人就不行了，會被火燒死，不能進去。

走到隧道深處的洞口處，地上淌的粘液越來越多，火跟着粘液也越着越大。

伯儀擡起來腳，鞋上滴滴答答的流着火，“你們不覺得很黏腳嗎？”

囚龜驚訝，“難道你用腳走路？”

伯儀：“不然呢，跟肉球一樣用頭走？”

“看。”

伯儀順着囚龜的手指低頭，看見他的腳正飄在粘液上空的位置，又看看前面的帝厭和盛部，發現他們雖然有行走的動作，但都是飄在粘液上面。

囚龜問：“地上惡心死了，你怎麽下的去腳？”

“……”

大家都用飄，就不告訴他。

洞口被囚龜的胡須封死，粘液不停的從裏石頭縫隙滲出來，陳立一個電話接着一個電話打過來，讓他們快點想辦法，地鐵站出現這事，拖得越久，就越容易走漏消息，引起大衆恐慌。

帝厭說：“本君已有辦法。”然後不耐煩地挂斷電話。

囚龜不滿意他對陳立的态度：“你想怎麽做？”

帝厭在手心幻化出白色的靈力，突然反手将靈氣射 | 進周身的火焰中，火焰扭曲跳動了幾下，在幽黑的洞裏緩緩扭曲成了一個火焰人影。

人影說：“小人等了很久了，大人終于到了。”

是消失很久的董降，那只救了帝厭的燭火精。

董降說姜禹把他抓到這裏強行奪了他的靈力，喂給了肉胎吃。

帝厭問山洞裏的情景。董降讓他不妨試着攻擊一下。帝厭便放出一道靈力劈向山洞，片刻後，洞中忽然發出數道參差不齊的凄厲的叫聲。

伯儀驚訝：“我們之前離開的時候不是只有那個青奴還活着，怎麽現在聽起來好像不止他一個人。”

董降問：“大人可否知曉怨妖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