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撕進教學樓

025.

周末過去，新的一周開始。

星期一上午雷打不動的要舉行升旗儀式。

這是沈栀和許娓娓在E-4班的第一回課間集體活動，許娓娓昨天在網吧一直泡到快十二點，從網吧出來學校早已經閉宿了，沈栀帶着她回家住，兩人到家收拾好睡下時都一點多了，早上六點一過又起來，各自頂着顆沒睡醒的腦袋五迷三道地來上課，睡過了一個早自習連兩節課。

許娓娓的深眼窩裏這會兒還困得凹了好幾層眼皮，眼睛才睜了一半。沈栀只比她好一點，看着是醒的，實際腦子也不太能轉的過彎來，兩個人習慣性地往升旗臺下F-10的專用地盤走，誰也沒覺出不對。

直到走近站定。F-10升旗從來都是在全校的矚目裏最後才來齊人，眼下這塊地方還空蕩蕩的，人頭一只手就能數過來，有個染了栗色頭發的女生看見她們倆特別自覺地往地上畫虛線的圈裏一戳，樂得見牙不見眼，取笑她倆，“你們這是夢游呢嗎？怎麽還往這VIP區站啊！”

許娓娓剛打完個嘴張大的能吃人的哈欠，眼淚都擠出來了，根本沒聽清她說什麽。沈栀聽見了，看看周圍又看看那女生，徹頭徹尾地清醒了，無奈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拉着困得人魂分離的許娓娓回頭往後走。

走出去一小段距離，許娓娓終于後知後覺地回魂，一臉懵逼，“卧槽咱倆怎麽又走這來了？”說着甩了甩頭，對沈栀道：“不行我得去洗個臉了，沒睡夠人都是傻的，頭沉的要掉地上了，你先過去等我吧。”

......

一中操場大，E-4按正常排序的站隊位置相當靠後，和升旗臺剛好是操場的兩端，沈栀迎着正朝前面來的學生往回走，經過A班區域時，她看見了沈瑤。

沈瑤正和一個男生站在一處說話，中間保持着一小段距離，神情羞澀，想靠近又不太敢的樣子，粉白的臉頰像朵含苞待放的海棠花，青澀又嬌美，半點都看不出來在家張牙舞爪罵她是賤人時的影子。角度關系，沈栀在斜後的位置只能看見沈瑤向身旁男生側過來的臉，男生在她眼裏只有一個烏漆墨黑的後腦勺。但看沈瑤的表情，沈栀隐約猜到了那是誰的後腦勺。

正想着，後腦勺身後有男同學跑過去拍了下他肩膀跟他打招呼，後腦勺自然而然回頭，沈栀一看，還真是他，陸璟之。

沈栀想起好像有些日子沒看見他了，這幾次升旗她都沒往A字頭區域注意，他還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頭發好像長了點，校服外面穿了件很基礎款的男生外套，什麽花裏胡哨的裝飾也沒有，在學校裏的普遍程度堪比校服，但穿的再普通他人擺在那兒，單從畫風上就把自己跟周圍的人隔離開，也難怪沈瑤那麽惦記他，這種人在哪都是鶴立雞群，不用說話都能把其他人映成陪襯。

沈栀沒看出什麽意思來，轉頭要走時，陸璟之好像感應到了什麽，視線穿過人群，準确朝她這邊望了過來。

他往這頭看，目光黏在他身上的沈瑤也跟着往這頭看，一瞧見沈栀，沈瑤臉上就有點挂不住，馬上要盛開的海棠花都開不出來了，只是陸璟之就在邊上，她再讨厭沈栀也要竭力保持形象不表現出來，沈栀看她這個樣子，突然就不想走了，停下來嘴角一翹，故意沖她笑了下。

沈栀是那種冷傲美豔型的長相，面無表情時拒人千裏，笑起來冰融雪化就是把大殺器，奪人眼球得厲害，何況她又是成心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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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瑤幾乎想沖過去把她的臉摁在地上碾！

反複告誡自己不能沖動，沈瑤收住脾氣，悄悄看了一眼陸璟之，生怕她藏不住的丁點反應讓他看出來，然而就是這一眼，她剛穩好的表情差點又崩開，她發現陸璟之雖然神情依舊，但他竟然還在看沈栀！

沈瑤吸氣又呼氣，突然做了個沈栀意想不到的動作。

她擡起手，慢慢把鬓角幾绺紮不進去馬尾的碎發攏到了耳後，寬松的衣袖因為她的動作往下滑了一小截，像是刻意想給沈栀看出點什麽。

沈栀目光一滞，沈瑤手腕上系了根細細的紅繩，繩子上串了顆圓潤飽滿的珍珠。

是她媽媽那串珍珠項鏈上少的那一顆。

那天沈瑤直接從脖子上把項鏈扯下來，珠子掉了一地，她撿的急沒細數，回去才發現沒了一個，原本以為是掉在沈家找不到了，沒想是沈瑤故意藏了一顆惡心她。

倒是找準她的死穴知道拿什麽來氣她了，真是長進了，沈栀想。其實不過是一顆珠子，她雖然覺得可惜，但她想拿回來東西的幾乎都拿到了，這一顆真的丢了找不到也就算了。

只不過丢是一碼事，在沈瑤手上戴着是另一碼事。

沈瑤既然特意拿出來讓她看見了，那她就滿足她，一會就去把珠子“要”回來。

升旗儀式音樂前奏響起來，臺上老師打開話筒開始催促各班整齊站隊，沈栀轉身繼續往後走，邊走邊淡定地想，一會升完旗去找許娓娓要她那把撬堅果用的折疊刀來，那刀看着小，刀刃卻很鋒利，去割沈瑤腕子上的紅繩，應該一下就斷。

***

升旗結束之後解散回班，這次教導主任沒拖時間訓話，距離上課還有一段時間，許娓娓用冰的快凍上的自來水洗完臉以後清醒過了頭，沈栀一問她要刀，她就知道沈栀不可能是要拿走開殼吃東西，警惕道：“你要去幹什麽？不許撇下我自己去！”

“我媽項鏈上的一顆珠子讓沈瑤串成手鏈戴着了。”沈栀這次沒想不帶她，說：“我要去拿回來，你和我一起？”

許娓娓一下把刀拍在沈栀手心裏，眉開眼笑，“一起一起，現在就走！我給你打輔助！”

沈瑤和顧成沂一個班，都在A-2，教學樓是ABC班兩座雙子樓靠外的，高一四幢樓裏最安靜的那一幢。大課間時的樓裏比平常課間要稍微熱鬧一點，但和DEF那種滿樓道飛踹厮打能演部動作片的人仰馬翻比起來，仍然安靜的過了頭，男生女生上下樓都不緊不慢的，說話談笑聲剛好不大不小。許娓娓跳得這麽外露的脾氣，一進這棟樓，明顯格格不入，上臺階都是兩梯一邁，“快點，早拿完早走，這地兒我待久了得過敏！”

一中的教室排列方式也是按成績，成績越好的班樓層越靠上，目的是保證優越的學習環境和把受到外界幹擾的可能降低到最小。A-2班在頂層五樓，兩人上到三樓時，許娓娓先看見了沈瑤，她正和一個女生并排在往樓上走。

許娓娓一馬當先，喊了聲，“喂！”

她這嗓門在這棟臺階上都印着公式的樓裏絕對算得上高分貝，不止沈瑤，向下走的往上來的，全朝許娓娓看了過來，許娓娓根本不怵別人的眼光，指指沈瑤，“就叫你呢，你是不是身上戴着不是你的東西了？趕緊自己摘，別讓我給你摁那兒上手搶！”

許娓娓從小到大招貓逗狗惹是生非不計其數，當年一中初中部分了兩個校區她的名字都在口耳相傳之中響亮得如雷貫耳，找事什麽的她最拿手，沈瑤讓她點了名，又看見她後面的沈栀，沈栀發瘋什麽樣她見過，許娓娓發瘋什麽樣她聽過，兩個瘋子一塊來找她，她打不過也不能打，下意識就跑起來想上樓躲進班裏。

沈瑤一跑，許娓娓就興奮了，長腿邁開一下跨四階往上跑去追她。沈瑤怎麽可能跑的過許娓娓，沈栀跟上四樓的時候，許娓娓正揪着沈瑤辮子把她往樓梯口拽，看見沈栀，許娓娓喊：“快來，我摁着她了！”

“啊——疼死了你松手！”沈瑤叫疼都叫的抑揚婉轉，沈栀覺得她還能嗲成這樣，那許娓娓應該沒怎麽使勁，正要過去，從樓下傳上來一聲能沖破雲霄的獅子吼：“幹什麽了都！樓上是哪個班的在鬧事！還知道這是學校嗎！都等着，你們今天一個也跑不了！”

有人告狀去把教導主任王守民招來了。

沈瑤趁機向後狠踩一腳，許娓娓吃痛松手，沈瑤擺脫桎梏，立刻繼續往五樓跑。

“我去追她。”沈栀跑上樓，路過許娓娓時說，“你幫我拖一下守民。”

許娓娓調頭下去，“得了。”

沈栀追上五樓，樓道裏全是出來看熱鬧的，她和沈瑤像貓捉耗子一樣，一個繞着人跑一個躲着人追，沈栀眼看差兩步就要追上她，沈瑤跑進了班門，沈栀落後她一點，正要跟進去，裏面出來個端着滿手玻璃制化學儀器的男生，沈栀及時剎住腳步，險些就要撞上去，停下來擡頭看才發現眼前高了她大半頭的是陸璟之。

他拿着的全是撞掉在地上秒變玻璃碴的東西，沈栀沖過來時卻明明白白地看見他躲都不帶躲一下的。他就端着這堆易碎品，穩穩當當地站在那兒，一點不怕被她撞碎了。

沈栀要進去，他要出來，兩個人就在門口對上了，沒有先讓道的，誰也走不了。

沈栀跑的有點喘，她一邊喘一邊去看陸璟之，她見他幾次他臉上都是這種沒表情的表情，他也在看着她，但是他的眼神就是能讓人有種即使在看你，也沒把你看進眼裏的感覺，驕矜淡漠又目空一切。沈栀覺得，想讓他讓道，她不如等沈瑤自己把珠子老老實實地還給她。

所以他不讓，她讓，沈栀平複好呼吸，利索往門邊一站，讓路的姿态幹脆明了。陸璟之從裏面出來，終于正經看了她一眼，拿着化學儀器往隔壁A-1走。

沈栀走進A-2，掃視沒半圈就看見了窗邊的沈瑤，她走過去，沈瑤抄起手邊桌面上的筆袋課本卷子就朝她扔過來，快上課了，沈栀不想在和她耽誤時間，迎着飛過來的雜物上前拉住她戴着紅繩的那只手臂摁在牆上，掏出小刀一劃，沈瑤還沒來得及叫，紅繩墜着珠子就掉了下來。

沈栀接好放在口袋，松開沈瑤，沈瑤也沒少遺傳孫楚的演技，在家裏都是該邊罵邊動手的時候了，這會兒沈栀一放手她就形神兼備地一腿軟，坐在地上很小聲地哭起來，也不知道是哭給誰看。

沈栀東西到手轉身要走，A-2這時候終于有人回過神來了，上前扶起沈瑤，紛紛開口聲讨沈栀。

“你誰啊你，欺負人欺負到我們班來了！過分了吧！”

“就是，誰許你進來的，我們讓你來了麽？”

顧成沂的小相好，在食堂被沈栀潑湯的傅菁菁也是這個班的，她一直記着沈栀的仇，有心給沈栀難堪，見狀笑眯眯道：“我知道她是誰啊，你們記不記得阿沂一提起來就煩的要命的那個，說總是沒完沒了死皮賴臉地給他寫長不行的情書的女的？就是這位啊，叫沈——栀——”

“她啊，哇，她寫的情書我看過，惡心死了！”

“我好像也看過，把阿沂比喻成鳥啊樹啊什麽空氣陽光水的，跟邪教宣誓詞一樣......”

“那封不是在全班都念過的麽，我還看過另外一封，更惡心呢，想一下昨天晚飯要吐出來那種惡心......”

聲讨變成了不懷好意的竊竊私語。沈栀不為所動，走向門口的腳步不疾不徐，好像外界的什麽聲音都不能對她造成幹擾。陸璟之進來拿剩下的兩只大號燒杯，完全游離在一切之外，A-2再不同往常的熱鬧都不能讓他多看一眼，他走到門口，外面再一次有人橫沖直撞地跑進來，這次沒有差點，燒杯落地，清脆碎開。

陸璟之迅速躲開沒讓玻璃碎片濺到身上，看向對面男生。

顧成沂先看了眼教室裏正要出來的沈栀，然後看看陸璟之又看看地上被自己撞碎的燒杯，剛想說話，預備鈴就響起來，一道怒氣沖沖的聲音從樓道那一邊傳過來，蓋過預備鈴，“還敢摔東西了？！A-2門口的那幾個！都在那兒站好了，誰也不許給我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