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禮物

065.

只是沈栀沒想到那麽快，顧成沂來的那麽快，晚上剛一下課，她就又一次看見了他。

剛打過放課鈴不久，樓道陸續有學生從教室出來，她正在班門口等着去上廁所的許娓娓回來，就看見顧成沂從離E-4更近的那一邊樓梯間出現，仗着海拔高輕而易舉地一眼找見她，就直直地往她這邊走過來。樓道裏燈火通明，他又是高一年級裏為數不多身上有八卦能為人津津樂道的幾個男生之一，在D樓這種被纨绔二代占了一小半的地方裏，戀愛八卦比學習更能讓人來勁，一層樓裏有不少人都認識他。

“你看，那不是顧成沂嘛，他跑咱們樓幹嘛來了？”

“誰知道他又盯上哪個女生了，前兩天我看咱學校貼吧那個匿名帖還說他最近和高二的一個學姐走的很近呢......”

附近有竊竊私語的聲音飄進耳朵裏，沈栀不願意在當着這麽多人和他糾纏不清，看見他走近轉身就走，一直走到走廊那一側的樓梯，餘光向後一看，他還在後面。她跟着正下樓的一波學生一起向下，走到一樓角落裏保潔存放工具的雜物間門前，她回頭看向顧成沂，一字一句，“是我中午說的不明白麽？”

顧成沂從書包側面拿出一只精致的小號提袋給她，“我來送生日禮物給你。”

沈栀看也不看，更不會去接，“我說了我不用。”

“這個我真的沒送過別人，也不是誰不稀罕才拿來給你的！”顧成沂打開袋子拿出裏面的東西來，一根天鵝絨的Choker，豆沙色，中間一顆鑲鑽的吊墜，吊墜兩邊連着兩根泛着銀光的細鏈，垂在他的指間，看起來別致又昂貴，他說：“夏天時你和我出去在恒隆裏看到過，我記得你當時說了句好看，是它對吧？我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除了你我就沒送給過誰！你相信我一次行不行？”

相信什麽？相信他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這個沈栀的确信，這條Choker是去年夏天某個奢侈品牌的七夕限定，當時就賣到各大專櫃都缺貨，現在還能找到更不容易。但其實時隔那麽多年，這個東西長什麽樣子她早就該忘了，只是上輩子在這東西絕版許多年以後，顧成沂當時熱烈追求的女孩子喜歡，他就費盡心思地也找來了一條，送出去之前，還特意拿來給她看了看，告訴她說是送給她的。然後他就看着她狂喜到激動的樣子，輕飄飄地說是騙她的。他嘲笑她不自量力的笑臉還歷歷在目，她怎麽敢忘了？

沈栀依然沒有去接，只是眼神變得松動，顧成沂見狀把東西放回袋子裏，不由分說地拿到她手上，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只藥膏一起放進裝着禮物的提袋，說：“藥膏我中午出去買的，你拿來塗手，醫務室拿的別用了，不要錢的東西還能好到哪去！”

沈栀沒說話，低頭看着手裏的袋子，眼神松動到冰融雪化，心裏卻只覺得諷刺，原來顧成沂也能有肯去用心的時候。

過了很久，沈栀才終于仰起頭來，神情是顧成沂久違的溫柔，只是袋子還是被她遞了回來，她語氣淡淡的，有點惆悵，“謝謝你，可是我真的不需要了，別再在我身上費心思，也別浪費這麽多錢去買什麽來追我了，以前喜歡的東西，現在我不喜歡了。”

顧成沂覺得他長到現在所有的挫敗全都堆積在了今天，他認真了用心了他能想到的都做了，就這麽個破玩意兒讓他回憶好久才記起來是沈栀喜歡的，找遍代購翻了四番的價錢去買，想了又想怎麽在今天送給她，她竟然還是拒絕他！他有種想要爆炸的沖動，可是想到中午沈栀被他使了點勁拉了一下就哭了，他又不敢炸起來，只能強壓着暴躁問她：“你是因為中午看見傅菁菁和我在一塊她拉我的手所以叫我別費心思給你？我已經不喜歡她了啊，是她纏着我的好麽？”

沈栀裝出一臉的口是心非，“不是，和她沒關系。”

“和她沒關系你中午提起那麽多次讓我去找她？”顧成沂又有點控制不住語氣，察覺沈栀向後退了退，他做了個深呼吸讓語氣平緩下來，“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我答應你立刻跟她斷幹淨行不行，絕對理都不再理她，可以麽？”

他就是這麽一個人，喜歡的時候什麽都好，有耐心哄有耐心捧，等到有了新的目标，一句斷幹淨說的比什麽都容易，別人的傷心難過或是死活，只要他不喜歡，就跟他什麽關系都沒有。所以她上輩子被撞廢了一條腿，他在參與的情況下還能堂而皇之地說她是個殘廢，根本一點都不意外，他無恥到連最基本的良知都沒有。

沈栀不言不語只是搖頭，把袋子丢進他懷裏說走就要走，顧成沂無力到極點，平時信手拈來對付女生的那一套招數什麽都使不出來，沈栀從他面前走過去，他還想去拉她，又怕一下再給她拽哭，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她旁邊，語無倫次道：“你別搖頭了行嗎？你說話，我真和她沒什麽了，我絕對不再理她了行嗎，你——”

“我說了和她沒關系，你為什麽總是聽不進去我在說什麽呢？！”沈栀站定猛地回頭，“你就不能在意一下我在想什麽嗎？你老是這樣，你想怎麽樣就得怎麽樣，你說了我就一定要聽，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得幹什麽，從前是現在還是，我不喜歡這樣也不想再這樣了你懂不懂？”

這樣長的一句話沈栀一口氣沒喘地說完，胸口一起一伏，兩頰氣得泛紅，眼神裏裹着一層惱怒瞪着他，顧成沂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賤，沈栀這樣沖着他發脾氣，他反而有點高興，他覺得她還肯對着他有這樣生動的情緒，總比她用那副冷淡到極致的神情對着他要強。

顧成沂姿态放的更低，幾乎是挨字逐句地跟她解釋，“我不是聽不進去你在說什麽，也沒不在意你想的，我就是想和你說清楚我真的不喜歡她了，我也沒打算逼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我也不理她了！”

沈栀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似不屑又似解氣，別過眼不看他。

顧成沂見她不再有要走的意思，趕緊把她丢回來的提袋放回她手上，不等她再拒絕，又說：“我是想追你沒錯，可我也沒想着送你點什麽就能讓你回心轉意，這就是個單純的生日禮物，你看在我找了很久份上，你就別還給我了行嗎？”

沈栀正要說話，手機這時候在口袋裏震動起來，她拿出來接起，許娓娓的聲音從那頭傳過來，“跑哪去了，人呢你？我上個廁所出來你怎麽就沒了。”

沈栀說：“我在一樓呢，正門樓口等你，下來吧。”

顧成沂看她挂了電話，又聽見許娓娓要下來，他怕那倒黴催的貨看見他又給他嗆一頓，把好不容易跟沈栀進行到這個地步的進展再給他撥回原點，于是沒再給沈栀說什麽的機會，搶先道：“她來了我就先走了，省得她看見我再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記得塗藥。”

說完他沒再遲疑，轉身跑出了樓道。

沈栀看着他走遠，臉上一瞬恢複冷淡，拎着的提袋看也不肯再看一眼，随手扔進了最近的垃圾桶。

......

雖然商量好了生日當成一次聚會到周六大家一起出去過，但沈栀到了圖書館的時候，還是意外地收到了一波來自學霸團的生日祝福和禮物。

“生日快樂呀吱吱~”

她才一坐好，簡小甜餅就拿出一個小巧的粉色禮物盒子給她，盒子上系了小小的蝴蝶結，絲帶從兩邊打着卷垂下來，沈栀沒想到還會收到禮物，有點意外，“送我的？”

“對啊對啊，我們都給你準備了禮物呢~”簡彤把小盒子推到她面前，催促說：“打開看看喜不喜歡嘛！”

沈栀把絲帶抽開，小盒子裏裝着一對銀白色的耳釘，耳釘下連着一只圓形的镂空墜子，墜子中間有锆石浸在半圓的水波裏蕩漾，在燈光下折射出透亮的光芒，很精致的一對耳釘，還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一汪清泉。

沈栀認真點頭和她說謝謝，“我很喜歡，真的，很好看。”

簡彤笑得梨渦深陷，“那就好嘛，這是我很喜歡的一家賣飾品的網店剛上新的款式，我第一眼看見就覺得這種又冷又美還閃閃發光的感覺可适合你啦！”

餘湘送的東西和她人一樣帶着點文藝的氣息，是只做舊的複古手工筆記本，在本子背面的左下角，還刻了一個花體的“栀”字。沈栀的指尖在那個字上來回撫摸，鑿刻下去的痕跡裏還有牛皮的碎屑掉下來，她問餘湘，“是你做的麽？”

“嗯。”餘湘也看看那個字，不甚滿意，“本子做的還順手，但是刻字我最近一段時間沒玩了，弄的沒以前好，你湊合看，等寒假我給你刻個更好看的。”

“已經很好看了。”沈栀嘴角翹起笑來，小心把碎屑抹淨，拿着這份她親手制作的禮物，有點愛不釋手，說：“謝謝，我會好好保存起來的。”

她表情鄭重到了一定程度，浮現出一種和她高冷的臉不符的執拗，執拗到叫人覺得有點愣頭愣腦，餘湘噗一聲笑出來，“傻的你，保存起來幹什麽，用啊，用完了我再送你，管夠那種，要多少有多少。”

沈栀把耳釘和本子收起來，正想拿出卷子開始複習，長桌那邊的季一和謝嘉言也過來了，“還有我們的！”

沈栀這回直接愣了，她和他們倆說熟也算熟，但實在沒想到他們也會準備生日禮物給她，壓根就沒把簡彤剛剛說的“我們”裏算上他倆，她一時沒反應過來，愣的時間有點長，臉上幾乎帶上了呆相，餘湘拿手機對着她的臉“咔擦”一張，直笑個不停，許娓娓跟着在一邊幸災樂禍，“來來來，發我發我，我改成咱們的群頭像！！”

沈栀這才反應過來，看向季一謝嘉言。謝嘉言問她要走手機擺弄了一會兒還給她，沈栀的屏幕桌面上就多了個灰色方框的軟件，謝嘉言解釋說：“這是我自己寫的一個搜索小程序，你做題的時候碰見不會的，拿它搜一下，大部分都能搜出同類題和套用公式來。”

沈栀只是聽說過他對代碼之類的格外有興趣，沒想到他已經能正經寫出程序來，她有點驚訝，又覺得感動，正要道謝，季一從他背後探出頭來，“這玩意他剛弄出來還沒測試過，漏洞估計一大堆，給我們幾個用我們寫題又不用搜，所以啊，我跟你說，沈栀，他這是拿你當不要錢的測試勞動力使，順帶藐視一波你的智商！”

“我滾你大爺的！”謝嘉言回手就是一胳膊肘，打趴季一，他回頭跟沈栀解釋，“我沒那意思，我就是......看你寫題挺費勁的有時候，又不知道送你點什麽好，就想着給你裝個這個吧，而且你別聽季一那傻逼的啊，我真測試過了，沒漏洞！”他想想覺得也不盡然，過了幾秒又補充了句，“反正我現在是還沒發現，你發現了的話，再告訴我。”

另外三個女生已經快笑趴了，沈栀也笑，笑得眼睛都彎了，對他說：“好，我會經常用的，發現有問題一定告訴你。”

最後終于輪到季一，他的禮物體積有點大，大到都不能拿上來的一個紙箱子，只能從桌子下面推出來。沈栀還沒打開，除了許娓娓之外在座的幾個人表情就都淡了。

餘湘看着箱子面無表情，簡彤一臉牙疼，謝嘉言就差在腦門寫上“嫌棄”兩個字，連向來置身事外的寧洲，看一眼這個箱子都一副相當無語的意思，這下許娓娓來勁了，翻出把剪子興高采烈地遞給沈栀，“快拆開，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東西能讓我寧神露出這個見鬼一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