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暗流湧動

二人進得基地，到了顏平現住的房間後，她忍不住再次問：“那檢查報告大約需要多久能出來？”

中堂低頭忖度片刻：“這事現在我說不準，顏小姐耐心等待便是。”

“等到什麽時候？”

中堂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溫言安撫道：“放心，既是說好了，不會再拖着你監禁你的。左右不過幾天時間，到時候若翼主不打算召見你，翼拐長老也會把情況跟你說清楚的。”

顏平略略放下心來——想來翼族也不願意再給人鬧一次中控室吧。

當日行程草草收尾，顏平回到住處才發現腰臀都酸麻得厲害，比之前一天并沒有輕松多少。很快中堂差人送來了蟬翼的料子，以及前日裏被早唐帶走的濕衣裳。

那些衣服果然已全幹了，像是被曬得久了，摸上去還有股幹燥的暖意。

她将衣服收好，坐在床上端詳起蟬翼來。

它薄韌微涼，摸着像是上好的絲綢，還帶着薄紗那樣半透明的質感——這東西用來替代塑料薄膜當然是綽綽有餘，只是有點牛鼎烹雞，大材小用了。

翻了個面，只見蟬翼裏頭還裹着另一樣東西。

她慢慢拿起，那鬥篷便自然抖落開來，在光線下泛着金屬光澤。握在手上，似乎不像蟬翼那樣輕，顏平手掌傾斜，鬥篷就從她掌心滑落，在地上聚攏成一堆。

顏平複又将它拾起，感覺到略有彈性，便使勁扯了扯。鬥篷在她手下展現出驚人的延展性，但手一松，很快又恢複了原樣。

顏平左看右看，心下頗為高興。中堂與早唐看着性子南轅北轍，實際上還是有相似之處，比如雷厲風行。

顏平躺倒在床上，這才真情實感地松下一口氣來。

她和中堂一起行事時，雖然對方一副紳士模樣，還很體恤她的情緒，但她總是吊着一口氣不敢放松，仿佛一不小心踩着哪個陷阱就掉下去了。另一方面，中堂這個滴水不漏的風範不僅像翼拐老狐貍，還總讓顏平想起自己的護士長，那種既不讨厭也無法親近的感覺，相處起來着實心累。

但此刻她知道，中堂對她還是善意的，起碼并無惡意。

這天過後，顏平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龜縮在房裏等人來通知檢查結果。

一切仿佛回到剛來基地的那幾日，顏平又開始在擡頭見方的小居所裏掰指數日子。

若是要說有什麽變化，就是送來的餐食豐盛不少——無論是品種還是分量，雖然她還是經常性餓肚子，但也頗為感念翼族有個人所默默施與的這點微小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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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孿龛的另一邊，輕袍緩帶的男子在屋內正襟危坐，似乎陷入深思冥想。

門被砰然推開，既脆又快的聲音瞬間傳遍整個樹屋：“果然窩在屋裏發呆。任何時候都能在這兒找到你，尾族再沒有比你更乏味的家夥了！”

“尾獠。”如泉水般清冽的男聲，讓人頓時感到通身冰涼。

“剛才見到尾主，讓我跟你一同出發去北地。這事你知道嗎？”

“我正要去找你。”尾郁遲食指輕點桌上翻展開的一卷樹皮紙，上頭大大的“尾主”二字映入眼簾。

“那你知道。。。”尾獠驀地湊到近處，壓低聲量道，“我們此番前去要做什麽？”

尾郁遲低垂眼睑，以手支頤不動聲色道：“你去了自然會知道。”

尾獠不确定他眼中一掃而過的是否笑意，嘟囔着說：“那你不能現在就告訴我嗎，讓我這樣的美男子為此疑惑不解~茶飯不思~捧心含颦~伊人憔悴~你忍心嗎？”

郁遲早将視線轉回了紙上去，聞言頭也不擡道：“忍心。”

尾獠對他的反應毫不意外，卻作勢傷心欲絕地嘆了口氣——聽着當真是幽幽愁思，繞梁不去。

“沒事就去準備吧，一小時後我們出發。”郁遲指了指面前的沙漏

“這麽快？！”

尾獠驚叫一聲，見他再無反應，也不多話。

他一邊對尾郁遲加諸各種怪誕詛咒，一邊急切又不失優雅地飛快離去。大門一關，将聒噪和寒意一并隔絕在外。

室內恢複初時安靜，尾郁遲又拿了些書來看，直到時間所剩不多，才一提衣擺站起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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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平在基地裏枯燥至極、如宅女般的生活不知不覺又過了七天。當她這一日睡醒起床，恍惚意識到自己滿打滿算，來到孿龛之境已經半個月。

兩個大活人居然從現實世界整整消失了十來天，廣林看了自己的郵件應該已經報警了吧，

大家是否已将她看做了失蹤人口？醫院對她擱置下的工作和職位處理了嗎？

是否有人——哪怕只有一個人，在擔心着她呢？

正當顏平坐在床上不着邊際想得出神，門被人從外粗魯地一把打開了。

顏平猛一激靈，吓得從床上跳了起來。借着封閉式房間內昏暗的燈光定睛一看，原來又是這張熟悉的臉孔。

“早唐，不對，應該是中堂吧？”

“才這幾天不見就不認識我了。”來人嘴裏嘟囔，上前就要拉她的手。

顏平每次都猜錯，頗為郁悶，被他一拉險些跌下床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此刻只穿着貼身內衣，連胸衣都沒穿，不禁立時由郁悶變為羞惱。

“你怎麽都不敲門，快放開我！”

早唐一愣回頭，才發現顏平穿着暴露，曲線畢露。而自己拉着伊人小手，幾乎快把她扯得靠到背上來了。

他耳朵一抖慌忙放手，只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門外，快得幾乎讓人懷疑他直接飛了出去。

早唐倉促間只留下了一句話：“你快點換衣服，我們得趕緊走！”

顏平原本憤憤早唐這種莽撞行為，見他慌了神卻又忍不住覺得好笑，暗想跟個小孩子有什麽好計較。她聽早唐言語中頗為急切，便不再耽擱，匆忙換了身方便行動的衣服，再把時刻準備就緒的登山包往肩上一甩，不過幾分鐘就出得門來。

早唐正在門外探頭探腦，冷不丁顏平的腦袋冒出來，雙方差點撞上。幸好這兩人都反應迅速，同時往後退避。可惜顏平時運不濟，硬生生撞在後頭的門板上。

石板發出低沉晃動，顏平悶哼一聲，感覺頭上已然起了一個大包。

這一下免不了又算在早唐頭上，顏平擡頭怒視着他，卻發現此人毫無所覺，只顧賊眉鼠眼地四處張望。

她語氣帶了絲不耐：“突然是要帶我去哪兒？”

“先跟我出去。”

早唐低聲道，一副很警惕的模樣，顏平只得乖乖閉嘴。

可沒走幾步他自己倒是開了口：“這鬥篷你哪兒來的？”

“中堂給的，我前幾天問他要了一件當防彈衣穿。”沒等他說話顏平又道，“就是防護盔甲之類的意思。”

早唐朝她掃了好幾眼，發出感慨：“中堂這家夥總算大方了一回。”

他解釋道：“這東西每個基地都有限數，你這件應該是咱基地唯一一件庫存了。”

顏平大感驚訝：“原來這麽稀缺，那他為什麽願意給我？”

“對中堂來說也不算難事，再跟翼主申請便是。這鬥篷貴就貴在有一味原料取自地下，極為稀缺，我們稱之為‘固品’。經由固品混合而成的布料才會有刀槍不入的效果。你可得好好愛護。”

顏平鄭重點頭，對中堂又多一層感激。

可轉頭看向鬥篷時，她突然覺得奇怪：“我的鬥篷怎麽往你身上湊？”

“剛取出來就是這樣，固品之間會産生一定的吸引。你這鬥篷上已經塗了清除劑，過會兒就好了。”

顏平恍然——聽着就跟起靜電差不多。

兩人快速前行，所幸一路上幾乎沒撞見人，他們沒多久便消無聲息來到北面的後門。

這次早唐沒有避開顏平，而是飛快點開顯示屏，外面的翼族只與他對視一眼便立刻打開了大門。

他帶着顏平跑了出去，對方連連揮手，示意他們快走。

早唐用力一捶那人的肩膀，低聲說：“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

此時天剛破曉，地平邊際隐隐露出一絲牙白，世界還被将消未消的昏沉顏色所籠罩。

蒙蒙亮的草原霧氣稀薄，空氣中充斥着植物特有的清新。

顏平自到了此處，從未這麽早出來過。看着露天草場一片寂寂，她感到有些新奇，自己也曾在出外旅游時這個點起來過，那時一心是為了去看日出美景，和此刻心境截然不同。

早唐拉着她走了幾步，便看見阿四和小黑正等待着他們。阿四身姿繃得筆直，展現出訓練有素的專業品質。旁邊探頭探腦的則是小黑，它的體型比阿四小上許多，似乎想接近對方又有些猶疑，尾巴不自覺左右擺動，整個馬罕見地呈一種畏畏縮縮的氣質。

阿四頭一個發現他們，一聲歡快的輕嘶便跑上前來。小黑随之而至，它頗為謹慎地與阿四保持一小段距離，但雀躍的腳步還是表現出十足的歡迎之意。

兩個人翻身上馬，早唐令阿四在原地踱了幾步，急切說道：“你先走，我斷後！”

“可我不知道去哪兒。。。”

“。。。”

早唐恍然地撓了撓頭。

看着他，顏平開始懷疑自己今天的行為是不是過于魯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