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一波三折

最終還是早唐在前帶路。

顏平跟着他一路疾跑，很快便察覺到他們并不是往北湖或者另外基地的方向走。看着基地漸行漸遠，過了近半小時，顏平終于忍不住停了下來。

“早唐，你等一下！”她朝前面大聲叫道。

早唐一騎絕塵，跑出老遠才意識到後頭沒了人，又急匆匆趕回來：“怎麽了？”

“你說清楚，今天這到底是鬧哪出！”

早唐似乎頗為警覺，左右查看後才從阿四背上低下頭來，湊近了顏平耳朵道：“我們再走遠點說。”

“已經很遠了，我不想稀裏糊塗地跟着你亂跑。”

早唐看她神情堅決，便下馬輕輕拍了拍阿四，對方登時乖覺地踱到一邊去吃草了。

顏平依樣畫葫蘆，輕拍小黑背脊，它似乎十分受用，不但不自動跑遠，反而将臉蹭了蹭顏平手臂以索求更多安撫。

早唐走過來意欲幫忙，結果和哥哥的下場一樣，被小黑毫不留情甩了臉子。

看它的樣子，顏平不解：“小黑好像還是對你很戒備，你剛才怎麽把它帶來的？”

“剛才在養殖場它也對我不理不睬，根本叫不動。後來阿四跟我走了，它也觑着空跟在我們後面跑出來了。”

阿四的魅力還挺大。。。

“那你剛才拍阿四，是不是就讓它原地待着別跑回去的意思？”

“是啊，可是你這匹。。。”

顏平一笑，對倚在身側的小黑溫聲細語道：“你在一邊等我們好不好，跟阿四一塊休息會兒？”

小黑濃密的睫毛扇了扇，不知道是否顏平的錯覺，它甚至轉了圈眼珠，接着便一陣小跑湊到阿四跟前去了。

早唐目瞪口呆，完了不禁感慨：“你這馬，怕是要成精。”

“好了，到底什麽事——突然大清早拉我出來，總不能是晨練吧？”

早唐再次探頭探腦環顧了四周，表情正色道：“顏平，我打算帶你私奔。”

“。。。”

這小子知不知道私奔的正确用法啊！

顏平感覺自己嘴張成個圓形，那模樣一定很蠢：“啊？你說什麽？”

早唐抿了抿嘴，一副沉着在胸的模樣：“方才中堂召集我們，帶了老拐的話來，要求十一十五基地對你嚴加看管。所有隊長輪番在你門口站崗，一個小時以後就會開始了。”

顏平表情也嚴肅下來。只聽早唐續道：“聽中堂的意思，似乎這報告有點兒問題，你的基因組和翼主存在着些什麽聯系。”

“可是你們不是只有20對染色體嗎，我有23對——連數目都不一樣，能有什麽關聯？”

“不是啊，翼主就擁有23對染色體，雖然他是翼族中唯一一個。”早唐挑了挑眉，“老拐沒告訴你？我以為你早知道了。”

顏平記得清楚，翼拐在中控室曾說翼族都只有20對基因染色體。看樣子這老狐貍确實有所隐瞞，不能全信。

“你繼續說。”

“哎具體我也不清楚，總之老拐應該還提及了一年前失蹤的那個男人，他們打算像前次那樣，對你做‘特殊處理’。”

“所以他們也對那個男人做了體檢和進一步的‘特殊處理’？”顏平敏銳地問，她也是現在才知道了那人的性別。

“應該是這樣，所謂‘特殊處理’，需要由翼主在主樓布置。這男人最後不知所蹤，我懷疑他下場不妙。因此今天老拐舊事重提，我很擔心你再繼續待在基地，什麽時候就給抓去研究一番後同樣處理掉了。。。”

“你意思是那個男人，被。。。？”顏平猝然打斷他，她的聲音無意識顫抖起來。

早唐撓了撓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但他闖入這邊的事鬧得挺大，之後無論幾個隊長還是長老都三緘其口，連我們這些副隊都不肯透漏半句。難免讓人多想。”

一年前闖入的不速之客早已被顏平當做尋找祈州的一條線索，故而她乍一聽這個消息心緒大亂。過了片刻，一種更糟糕的可能性在腦中悄然擡頭。

她勉力壓住狂亂的心跳，語氣急促：“早唐，那個男人有說過自己叫什麽名字嗎？”

“沒有，我只見過他一面。”

“那你能跟我說下他的樣子嗎？”

“他剛闖進來的時候我們幾個隊長都去了。就是個年輕男子吧，長得挺可愛的，跟你一樣頭發眼珠都是黑的。對了，他穿着一件怪模怪樣的紅衣服，兩邊還豎着可笑的領子。”

顏平雙腿一軟，幾欲跌倒在地。此刻她心神俱震，竟是有些說不出話來。

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顏平用極為鄭重的語氣向早唐确認道：“你還不能确定他遭遇不測，只是追蹤不到他的下落，對嗎？”

早唐有些意外她反應如此之大，點頭道：“是，這只是我的推測。”

顏平深吸一口氣，暗暗祈禱早唐一如既往地不靠譜——她義無反顧來到這裏，可不是為了得到這個噩耗。她要的是帶活生生的祈州回去，而不是冰涼的屍體。

早唐還在旁邊絮絮叨叨：“其實翼族十五個中隊之間是明争暗鬥，老拐也一樣，總想帶着翼随出風頭，在翼主面前壓各隊一頭。這種無聊的虛榮心導致大家藏藏掖掖，總是不願意将手上掌握的資料共享出去，連我這樣的級別都經常被蒙在鼓裏。上回老拐和翼随兩個打不過你一個被生擒的事，估計也是私下瞞了沒跟翼主上報。”

“噓，有人來了！”顏平茫然若失間陡然聽見不遠處轟隆隆的腳步聲響，連忙截斷了早唐的長篇大論。

早唐一驚也循着顏平注目的方向望去，可無論聲音還是身影，在他所見範圍內什麽都沒有。

“要不我上去看看？”早唐輕聲發問，伸手指指天空。

顏平默默搖頭，那聲音聽來塊頭不小，來者起碼領頭的一定是個龐然大物，怕是飛起來反而惹人注目。

她收起紛亂如麻的思緒，不欲與早唐細說，只拉着他俯低身子，借着這片長勢及腰的雜草掩住身形。

餘光掃見什麽，轉頭一看，不遠處的阿四和小黑雙雙對她行注目禮，表情介于好奇和好笑之間。

顏平急忙打手勢示意它們也趴在地上。小黑看她頻頻将掌心下壓，便聰慧地學着她樣子跪坐下來。

顏平很快便發現這方案行不通——小黑高聳的雙角露出草叢一大截，簡直像在高舉小白旗提醒對方他們的位置。她又讓小黑裝死一般橫倒在地上，可那壓倒一片草地的龐大身軀仍是無法藏住。它身量較小已是如此，阿四就更不用說了。

早已面朝下趴好的早唐見此情況，低低打了個口哨，阿四一聽這聲音也不圍觀小黑和顏平瞎折騰了，一揚蹄子就跑走了。

“你怎麽讓它走了！”顏平脫口而出。

“它們在這裏一下就暴露了，先讓它們回去，等安全了再說。沒事的，一角馬和二角馬靈活得很，鐵定能保證自身的安全。”

顏平雖是不放心，眼下卻也別無選擇，只得對小黑揮揮手：“你也去吧，跟着阿四回去吧。”

放走坐騎的二人壓低身形又往後退了些，粗略尋了個雜草叢生植被茂密的地方重新趴好。他們雙雙将下巴枕在手臂上，豎起耳朵聽着前方動靜。

過不多時，腳步聲漸進，這下連早唐也聽得一清二楚。

兩人屏住呼吸看着那身影逐漸顯露，來者僅僅五人，排成一列不長的隊伍。打頭一個果然體型巨大，黑影幾乎籠罩住顏平和早唐的藏身之處，那腳步猶如巨象挪身般沉重，震得地面微微顫動。

顏平一意壓低腦袋，早唐卻起了好奇心。他一邊努力掩住身體一邊又仰脖子想看得清楚點，整體看着很不協調。

突然他發出一聲驚呼，整個人幾乎跳将起來。

顏平見狀連忙按住他的肩膀，見早唐似是抑制不住地驚慌，她只得捂住他嘴巴，使上全力将他往下摁。

早唐終于吃痛，甩開顏平的手轉過頭來，脫口而出：“龍，是龍！”

顏平見他眼中仍是慌亂未去，輕輕将食指豎在嘴上。

早唐似乎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度，總算乖乖閉上了嘴。饒是如此，他的呼吸依然急促。顏平被他激起興趣，也忍不住抻起脖子向前偷偷張望。

那龐然大物已到近前，與顏平視線齊平處踞伏一對筋肉突起的怒漲利爪，個頭都有方才卧倒的小黑這般大小。它的爪趾狀如飛禽般倒勾彎曲，趾甲亦分五瓣，朝前四趾頗為尖銳，正深深埋進土裏。

沿此向後望去，那坎坷不平的皮膚下肌肉贲張，兩條堪比百年大樹粗細的後肢曲蹲在地，支撐着足以讓人見之膽裂的強壯身軀。

它猶如蟒蛇般蜿蜒盤踞的尾巴布滿細密鱗片，順着脊骨向上延伸開去，直至完全覆蓋住低低披垂的巨大雙翼，猶如穿戴一套無堅不摧的厚厚鱗甲，看着威武無比。這龍渾身黝黑，眼睛卻如兩輪殘陽般猩紅可怖，它以趴伏的姿态蓄勢待發，若非尖喙蛇尾背生雙翼，那健壯體格倒是和古代神獸麒麟有七八分相似。

不知是否察覺到顏平二人存在，此龍在距離不遠處停頓不前，數米高的魁岸身軀散發着無形的壓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