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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的時候我們圍住了一雙父子。
年紀大的那個人被我的同伴抓傷了,就算他逃掉了也很快就會變成我們之中的一個。
他眼裏有些決絕的表情。
這表情我最近愈發常見,每次看到,都有些不舒服。
可是本能大于一切。我撲到前面,從他肩膀上撕下一塊肉,聽見耳朵邊上蒼老痛苦的聲音嘶吼着“快逃”。
逃不掉的。
我如此想着,把他按倒在地上,狠狠地咬斷了他的氣管,有些血噴到了我的臉上,滾燙的,讓我覺得有一點兒暖。
我一向猜得很準,比如這次我們只傷亡了一個同伴,比如這個父親一定是先不行的那個,比如那個兒子逃不掉。
這次數量占了優勢,他的兒子肯定逃不掉。
我咬死了他,他就不必看着自己舍命想要保護的人死掉了。
而且離這個老頭最近的我可以吃掉他的腦子,這樣他就不會變成我們之中的一個,而我也可以順利地美餐一頓。
可惜我行動不夠快,那個兒子的腦子肯定是吃不到了。
我一邊往嘴裏塞着食物,一邊感受着腦海裏出現的各種各樣的片段。
對,吃掉別人的腦子,可以讓我看到一些東西。
或許只是幻覺,但很真實。
我看到這個老者失去了妻子,失去了小女兒,哦上帝,他的小女兒是被他的妻子弄死的,真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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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會看到這場災變之前一家和樂的模樣,平凡相戀的夫妻,打打鬧鬧的兄妹。
還有老頭兒難以忘懷的初戀情人,啧啧,他初戀情人長得真美。
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說實話,這具屍體已經沒剩下什麽了。
你要知道二十多個行屍和兩個人的比例來說,我們吃得也不算快。
而且這些食物真的還不大夠果腹。
但是很少有人入夜之後還四處游蕩,他們基本都是白天出來,貌似動機和我們一樣都是找吃的。
挺像食物鏈的不是麽?
吃完了食物,我們三三兩兩地陸續站起來,繼續走在路上。
額……我突然發現我的預測貌似有一點兒偏差,除了亡了一個同伴,還有個同伴有一條胳膊斷了。有些枯朽的骨頭戳出來大半截,晃來晃去的,看着挺疼。
如果她還會感覺到疼的話。
似乎是察覺到我在看她,那女子沖我呲牙咧嘴地嚎叫了幾聲。
我沒聽懂她的意思,但我想那句話大概是別管閑事吧。
我把視線移到前面,心說我才懶得管閑事,我只是有點兒擔心這種事某一天發生在我身上。
斷了一只手,搶食物會很沒有優勢的。
到目前為止我四肢健全,突然覺得好幸福。
幸福大概就是那老頭兒曾經的一家和樂的感覺吧。
盲目地走在路上,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落山了,天色暗下來,卻也沒到看不清路的地步。
走到商店前面的時候我又聽到了哐當哐當的聲音。
Damn it!大家的腦袋又轉過去了!
我無語地發現自己也跟着把腦袋轉過去了……雖然我一直都不怎麽健談。
沒辦法,那就走吧。
玻璃碎得很徹底,地上有些已經風幹的被吃得較為幹淨的骨頭架子,走得近了,很快我就聞到了一些生人的味道。
還有血腥的味道。
我覺得我有點兒興奮了,這商店大概荒廢的比較早,裏面的購物架上倒是還有些東西可以供人拿取,但是它的地理位置太明顯了,而且誰知道建築物裏面有沒有我的同類?我一直覺得不會有傻子晃進來找東西的。
我突然想起來一個成語叫守株待兔。
然後我挫敗地發現我不記得這個成語的意思了。
往裏游蕩着,血腥的味道重了一些,飄散在空氣裏,說實話這會影響到我們的判斷,因為氣味太分散了。
我聽到了有人踩到粘稠的液體的聲音,是血。地上很多血。旁邊還有個倒着的架子。
我前面是一個大酒櫃,看吧,我就說有很多障礙物,現在我不得不換個方向。
然而我剛剛轉頭,便聽到了身後“咚”的一聲。
不只是我,所有同伴都轉過頭看了過去。
地上是一只斷了的手臂,枯朽的骨頭露了半截。
女人自己低頭看了看,叫了一聲,細微地聳了下肩膀。
假警報。
我們緩慢地轉回頭來,然後耳邊忽然“砰”的一聲,我有些反應不過來地看着有個同伴倒了下去。
然後周圍的夥伴騷動起來,速度稍微加快了些,往前走去。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一下。
槍聲會招來那些皮包骨頭的,這些食物有點兒燙手了。
裏面傳來“誰讓你開槍了!”的吵鬧,我條件反射地轉回頭去,緩緩地跟在那些走在前面的同伴後面。
然後是第二聲槍響,第三聲,第四聲的時候又有個家夥倒下去了。
我還聽到了一些慘叫聲,貨架上的東西掉落的聲音。
似乎也不是有很多食物的樣子。
我有些郁悶,剛剛走過一個貨架,便聽到了靠裏面的地方有些急促的呼吸,以及試圖給□□上膛的聲音。
兩排貨架之間有個人。
我轉過頭去,我知道我很可能下一刻就死了,但這該死的條件反射真不是我能控制的。
我頭轉過去的時候,那人的□□已經舉了起來,然後“砰”的一聲打中了我的肋下。
是個新手吧,你倒是瞄準腦子啊。我一邊往前走一邊想。
下一刻□□持平了,黑洞洞的槍口應該是對着我的眉心的。
可是那人卻沒扣動扳機。
沒子彈了?老天對我這麽好?我走進貨架之間,周圍一下子暗了。
可是不對吧……沒子彈了,也應該會空放一槍,然後驚慌失措才是。
我繼續朝前走着,那人呼吸急促了些,下意識地後退,槍口也放低了些。
哈哈,這人傻了麽?連我都看得見旁邊有酒瓶,拿起來砸碎了戳過來你就能多活一會兒了呀。
貨架之間太暗了,我看不見那個人的身影,只是愈發不穩的呼吸告訴我這家夥是個活人。
是食物。
我正想着周圍沒有同伴跟過來可以好好吃一頓的時候,靠外側的貨架卻突然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然後突然伸出來一只手抓住了那個人顫抖地持槍的手,以及還有半只胳膊搖晃在貨架上面……
大姐你都這個樣子了還真是執着。
靠裏側的那個人喘了一聲,手連同□□被拽住了沒辦法開槍,這才條件反射地用另一只手拿了個酒瓶,敲斷了一半然後戳進了那女人的腦子裏。
那一定很疼。
鋒利的一半酒瓶還握在那個人手裏,貨架另一側的家夥已經掉下去了,我聽見身後的蠶食聲音,聽見偶爾的槍聲,聽見有人喊快走。
但是我的眼睛裏只看得見因為貨架幹淨了透過的光而映出的那個人的臉。
縮小版的……額,不對,正常大小的……那個人。
我突然想起來……我白天路過時看到的那個東西,其實應該是叫海報來着……
外面有些安靜了。
那個人手裏的酒瓶晃了晃,□□也晃了下,然後統統墜了下去。
他倚在牆上,略皺着眉,眼睛裏似乎有些水汽的看着我。
好像很難過。
那個老頭的記憶裏,已經變了的妻子朝他和他的小女兒走過去,似乎他們兩個也是這樣的表情,然後妻子抓住了女兒,老者哀嚎着拿球棒敲擊了妻子的頭。
我停下了腳步,覺得有點兒怪。牙縫很癢,想要撲上去吃東西。
我很餓,我還沒吃飽。
可是我也沒有做出張嘴的姿勢。
身後又有了些響動,我的同伴們,他們大概是聞到了或者看到了這邊還有個活人,想要上來嘗鮮兒的。
我動了動腳步,繼續朝他走近了些,
他阖上了眼睛,頭偏向一側,亮晶晶的東西從眼睛裏順着臉龐滑了下來。
我身後的腳步聲漸漸有加快的趨勢。
我只好繼續往前走,不然就會被他們搶先了。
然後世界上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就發生了。
這麽關鍵的時刻!剛剛那個倒黴女人就不能把酒瓶往後掃麽!知不知道給人腳下使絆子是不道德的!
我居然摔倒了!
好巧不巧的,伸出去的兩只髒兮兮的手還順着眼前的人的肩膀滑了下去,把那人不太幹淨的淺藍色襯衫弄得更髒了。
我頭撞在他的胳膊上,臉上身上的血污之類的東西似乎也黏到了他的身上。
那個人身軀震了一下。
然後今天第二個不可思議的事情就是——他居然伸手扶我。
我的頭逐漸離開他的胳膊,無意識地咬了下牙齒,結果只咬了個空。
自己牙齒撞在一起的感覺可不太好。
我站直了身子,身後的腳步聲卻也停了下來,幾個酒瓶子咕嚕嚕地滾了出去。我順着聲音又出現了條件反射。
而原本站在我身後的兩個同伴吸了吸鼻子,竟然轉頭走掉了。
哦對,他身上沾了很多髒東西。
我轉回頭看他,他仍然看着我。
神經病吧。
出了這麽大醜,我對這個人沒了胃口,跟着我的哥們兒們往外走去。
走了沒幾步,我突然嗅到了那種腐爛的味道。
我站在門口,回頭又看了眼那個人。
和我們不一樣,皮包骨頭可以通過心跳來辨別生死的,盡管要距離很近才能感覺到,但是被他們察覺到了就一定是死路一條。
我鬼使神差地朝着裏面哼哼了兩聲。
那人已經沒有同伴了,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我在門口回頭的時候他已經走出了貨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後又看了看我,居然真的邁步跟了上來。
他身上的味道混淆了本身的生氣,但我是近距離聞到過那股生命的氣息的,他可以騙過其他的同伴,可是騙不過我。
但他顯然不知道這件事。
我看着他游刃有餘地學着我們蹒跚走路的模樣,覺得很白癡。
我們仍然有十多個人,如果我現在撲上去,一定又要吃不飽。
嗯,我想我變成這樣以前,大概數學學得還不錯。
讓他多活一會兒好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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