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他們把我放在了離營地大約十分鐘路程的地方,他們的營地裏有人站崗放哨,再近些說不定我會直接被槍殺。
在車上的時候他再三叮囑我不能亂走,等他出來。
他還是想試一試,告訴那些人我并不是威脅。
其實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不過我仍舊沒說什麽,靜靜地看着車子開遠,克制着自己循聲跟去的欲望,只是站在原地看着。
我并不知道我等了多久,可能是幾個小時?總之太陽很大的時候我本能地站到了樹蔭下面,而後細微的風聲裏帶動着一些別的聲響,勾起了我的注意力。
不能亂跑,得在這裏等他。
……可是那邊似乎有人的聲音。
那也不能亂跑。
……可是我好餓。
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遙遠而細微的說話聲,還有一絲不知道是不是我幻想出來的生肉的味道。
等到我意識到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我原本等着的地方。
我前後看了看,終究是走向了聲音的方向。
我和他不一樣,我不吃他,不代表我不想吃東西,不代表我不會吃別的人。
腦海裏有聲音一遍遍提醒我不能離開那裏,可是腳步卻不受控制地往前邁着。
“媽媽……”
“噓!別叫了,我這就帶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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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把媽媽找來,她又要怪我亂跑,我們這不是沒事嗎?乖,哥哥馬上帶你回去。”
是兩個小孩兒。
我腳步頓了一下,頭腦似乎有一瞬間的清明,那一瞬間,我也聽到了別的方向的□□聲,與之同時的是一股腐爛的氣味。
“哥哥……”小女孩的聲音顫巍巍地傳來,我已經看到了她,她擡起手,指的是另外方向的那一只。
男孩轉回頭去看了一眼,連忙拉起小女孩兒的手往相反的方向跑。
我想那個家夥很快就會變成皮包骨頭,因為它的速度快了很多,我突然意識到我的靈活性增加,是不是也意味着我快要變成那種玩意兒了。
不,不一樣的。他盡管速度很快,但卻很不協調,我并不是那樣。
他速度很快,那兩個小孩兒跑不掉,而且我遠遠地還看到了另外幾個行動緩慢的從林子的遠處走過來。
那決不是本能,我下意識地走快了些,在那個家夥走到我旁邊的時候把他撲倒在地。
我想他已經沒救了,臉上一半的皮膚都脫落掉了,一只眼珠突出來,倒在地上也還是努力地想爬起來追過去。
我左手摸到了一塊兒石頭,在我幾乎壓制不住他的時候惡狠狠地砸了下去。
遠處是跌倒的聲音,很快便有些血腥的氣味兒飄了過來,我直起身,左手是染黑了的石塊兒,那幾個家夥已經走了過來,我目測了一下距離,要迅速地放倒這幾個光憑我一個肯定不可能,我快步走去那兩個小孩子那邊,男孩兒的腿上劃了很長一條口子,坐在地上驚恐地看着靠近的我,女孩兒眼裏含着淚花和害怕。而後男孩兒咬咬牙:“蕊蕊!快跑!”
女孩拽着他的胳膊,想要把他拽起來。
我丢了石頭,彎下腰去,髒污的左手穿過小男孩兒的另一邊腋下,艱難地說道:“跑。”
男孩勉強站起來,對我沒有咬他的行為以及落在地上的石塊兒顯然沒反應過來,卻還是只愣了一下便要轉身跟妹妹一起走。
可是他只邁了一步就撐在了地上。
最近的一只已經走了過來,我只好抽出腰間別着的刀,用右手手肘撞了一下對方,低低地叫喚了什麽,但對方一點兒反應都沒給我。
不得已,我只好将刀子舉起來刺進了他的腦子。
頭骨還有些硬度,刀卡在裏面,大概我不是慣用左手,想要拽出來還很麻煩,可是另外兩只已經靠近了過來。
“William!”此刻我才聽見那熟悉的聲音,我下意識地轉頭,看見他身邊有個女人迅速地朝這邊跑過來,而他則朝我招手跑過來着急道:“趴下!”
為什麽要趴下?
下一刻我旁邊的那具行屍便在槍聲響起來的同時倒了下去。
而後是又一具,這次是我另外一邊的那只。
我怔怔地站在那裏,手裏還握着那把刀,我想下一個大概就是我了。
他已經跑了過來,第三聲槍響響起。
我倒在地上,不遠處的一具行屍也少了半個腦袋而倒了下去。
他趴在我身上大口大口地喘氣,我則把頭偏向了哭聲傳過來的方向。
有個女人抱着兩個孩子低泣。
腳邊有腳步聲響起來,我仰着頭看着那個叫做許遼的人拿着一把槍低頭看我,笑道:“我也算是長了見識了。”
後來就沒有槍響了,另外兩具行屍大約是被他們的人用刀放倒了。
我怔怔地又把頭看向了被幾個人圍起來的孩子們和孩子的母親身上。
身上的人挪到旁邊,把我拉起來,上下檢查着我身上是否添了新傷。
而後他責備地看着我:“都叫你等在那邊了。”
我想說我只是餓了,只是我還沒來得及開口,右手邊便有了些細微的動靜。
我的第一反應是祈禱手千萬不要掉。
然後我略低着頭,看着有個小丫頭拽着我的手晃了晃,聲音還帶着哭腔:“謝謝你,救哥哥。”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蹲下去握着我的右手腕去掰小孩兒的手:“William哥哥知道了,你看哥哥手上面纏着繃帶,放開好不好?”
小孩子的手退回去,怯生生道:“蕊蕊……沒注意,William哥哥不痛吧。”
不痛。
我搖了搖頭,孩子身後的母親走過來下意識地把小孩子往後拽了一下,複又擡起頭看我,眼裏還閃着淚花。
我猜她是不知道該不該說謝謝。
“謝謝你。”許遼倒是走過來朝我說了這麽一句,然後蹲下身子抱起小女孩兒道:“蕊蕊,爸爸以前怎麽說的?無論如何都不能自己亂跑。”
蕊蕊戳手指。
遠處有人走過來朝許遼道:“貌似有更多的聽見動靜過來了。”
許遼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吸了口氣道:“快點收拾一下東西,我們得立刻出發。”
他松了口氣,先是低頭看了看我纏着繃帶的右手,戳了一下問道:“不會掉吧?”
我搖搖頭。
他沒好氣地笑了下:“我真是想罵你又想親你……”
我視線飄忽了一下,他已經拽起了我的左手腕:“快一點兒,得回去收拾東西。”
路上有很多人在看我。走到營地時有人對我舉槍,卻被人攔了下來。
他帶着我回到帳篷那邊,忙着往背包裏歸整行李,我看他蹲在那裏忙來忙去,收拾睡袋的時候肩膀聳動了一下,轉過頭,手裏拿着個東西朝我笑。
是另一塊手表,和我手腕上的很像。
他将表戴到左手上,卷起了睡袋。
我想幫忙,可是我的右手實在是累贅。
于是只好站在那裏,看他和別人一起收拾帳篷。
然後我的右手又不自知地晃動了一下。
叫蕊蕊的小女孩兒手裏舉着幾朵白色的小花:“William哥哥,哥哥要我說謝謝。”
可是我記得她不是說過了?
我用左手捏過那幾朵花,她朝我笑了一下,又跑去了媽媽旁邊。
這回那女人看着我,遠遠的,朝我笑了一下。
我身側傳來低低的笑聲。
我轉回頭去,看見他背着背包笑得很開心。
他擡起一只手搭在我肩膀上:“早知道這樣就行,我才不費那麽多口舌。”
說罷拽着我往車子那邊走:“威廉鍋,你好暖啊。”
“……”
我記得我明明體溫很低。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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