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不如算了。

——李易峰，你再說一遍？

我睜開眼睛，周圍很亮，他倚在我肩膀上淺寐。

我側過頭看他，想起他那天夜裏說的“我們已經分開過很多次了”。

分開，意味着曾經在一起。

我和他，曾經在一起。

我并沒有看到更多的畫面，只是恍恍惚惚地聽見了腦海裏有些聲音，聽見他軟軟地叫我的名字，聽見他笑，聽見他說話，我想那個時候的他應該眼睛明亮，抿着嘴唇，露出一個漂亮的弧度，讓人想要咬上去。

……咬。

我把視線轉回前面，突然發現在我們前面的那輛車緩緩停了下來。

我們已經趕了三天的路，之前雖然也會停下來，但基本不會選擇這種開闊的路中心。

緊接着，這一輛也停了下來，還有後面的一輛。

車子停下的動靜讓他醒了過來，他揉了下眼睛，趴在車鬥的圍欄上看着前面那輛車上下來的許遼詢問：“怎麽了？”

“快沒有油了，我記得從那座橋過去有個鎮子，這一片都是山區，人口應該不是很多。資源可能還有。”

他跳下車去，想了想補充道：“或許人不多，但那種進化體的數量說不定……咱們的武器是不是不太夠了？”

我順着後面的扶手下來，一只手讓這件事變得有點兒麻煩，我晃了一下才站穩，正好看到許遼沖我揚了揚下巴：“不太夠，但沒油是大問題……可能需要他幫點兒忙。”

聽了這話，他轉回頭來，眉宇略皺，顯然是不大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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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趁他還沒轉回頭去朝許遼點了點頭，走過去，疑惑道：“幫……什麽？”

許遼似乎是有些猶豫地看了看他，又看向我道：“需要借用一點兒……你傷口上的……混淆氣味，你能夠跟我們一起進去最好，畢竟那些東西不會咬你。”

我伸出左手握了握他，看向許遼說了聲“好”。

他看了我一眼，語氣有些強硬：“我想隊伍裏還有人不太能接受這件事，這次行動，人我來挑。”

後者點頭應下：“要安靜的話，人物大約五個就夠了。”

他搖搖頭：“不，除了他之外，我只再需要一個人。”

我一直都沒言語，看他和許遼說話，覺得他有一點兒……不大一樣。我是說，和跟我說話的時候感覺不一樣。

我想這大概挺明顯的，因為他跟那人說完，轉過頭扯了扯我的胳膊，嘴唇抿起來道：“走吧。”

他把我拽到路邊的一輛廢舊的汽車那裏坐下，其餘數人基本都在周圍尋找可用的物資，他找的那個人貌似是叫周康，現在正在準備武器。

“咦？”他掀起我的上衣，我看不見他的臉，卻知道他把另一只手貼到了我的皮膚上。

“William，你的傷口……”他不可置信地湊近着，我甚至可以感到他的鼻息吹在我的小腹上，我疑惑地低頭，還是看不到他的臉。

他把我的襯衣放下來，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托起了我的右手，然後另一只手開始迅速而小心地解繃帶。

我記得我最後一次看見我的手腕時它貌似像塊兒劣質的拼圖。

然而他一圈圈地拆開了去，我卻看到那顏色略顯蒼白的拼圖的縫隙沒有那麽大了。

我下意識地想動一下手腕，不過還是不行。

但他仍然很開心，也顧不得先把繃帶纏回去，湊近了我的胸口，頭發掃在我的脖頸上。

我表示一頭霧水。

他直起身來按着我的肩膀，開心得有點兒語無倫次：“雖然聽不到心跳……但你的傷口沒有分泌新的血污……你的手腕，你的刀傷，還有槍傷傷口……它們……好像在愈合。”

然後他右手撫上我的左邊嘴角，我記得之前我在玻璃上看到過自己，那裏有一點兒潰爛。

我怔怔地看着他笑起來：“看吧，我就說一切都會好的。”

一切都會好的。

我的傷口會愈合嗎？原來那些恐怖的紅色裂痕變小，證明我的身體在愈合。

但我仍然不覺得痛，不覺得癢，不覺得……活着。

我看着他離我很近，抿起的嘴唇像只小貓。

我看着他笑容漸漸淺了一些，眼底仿佛帶着星星似的，一點一點靠過來。

可我沒有心跳。

我下意識地将頭偏向了右側，那人的唇貼上我的臉頰。他似乎顫了一下，我卻只是直起身來，帶得他也只能站好。

那個叫周康的人背上一把槍轉回頭來，他也正好看過去，于是周康朝他揚了揚下巴，示意可以出發了。

我正要邁步，他卻攔了我一下，然後站在我面前替我将剛才解開的繃帶扔下，換了一條新的幹淨的纏上去。

我的皮膚沒什麽血色，大概也沒什麽溫度，是有些慘淡的灰白色，潔白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看着尤其顯眼。

他一邊纏着一邊開口，似乎是在對我說話，也并不像是在對我說話。

“William。”

“對我而言，你變成什麽樣子，都是我認識的William。”

即便是一具冰冷的可以行走的屍體，也絕不畏懼嗎？

我并沒有問他，只是隐約覺得有一點兒暖。

他揚起頭來有些威脅地眯着眼睛：“下次，不許躲我。”

然後便拽起我的左手，另一只手拿起他自己的背包斜挎在背上，跟着那個人走上了那座橋。

這裏還有河流，看上去很幹淨，周圍都是綠色的草地和高大的樹木，道路是水泥的，走近了便能看到裏面錯落的房屋。

周圍都十分安靜。

我反握住了他的手。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