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血的氣息,生肉的氣息,腐爛的氣息,竄入鼻腔,勾起腦海裏吞噬般的食欲。

腳步似乎有些不聽使喚地想要走去匍匐在地進食的同類之中,好一會兒我才發現那只是我的臆想,實際上我并沒有動。

起風了。

樹葉嘩嘩作響,我仰起頭,我應該朝着那個方向走嗎?

我應該是要朝着那個方向走的吧。

可實際上我卻邁向了相反的方向。

上風口的地方這些氣味都漸漸消散,聲音也小了一些,我站停了腳步,有些不知道應該要做什麽,路被堵住了,我要找的人會去哪裏?這裏出了事故,我要找的人,還會……活着嗎?

而我又是為了什麽……一定要找到他?

失去的滋味真可怕,我不想……記得這種感覺。

我明明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明明已經死掉了,卻好像因此而再次死了一遍一樣。

腦子裏模模糊糊的,似乎有很多逐漸建立起來的東西都在坍塌。

又是一陣風吹過,我煩躁地試圖摒棄溜進鼻腔的血腥味。繼續向着逆風的方向走了幾步。

天色暗了下來,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滾滾的雷聲也從遠處傳來。

會下雨嗎?

下雨的話,這一切的氣味,一切的痕跡,大抵都會被沖刷幹淨。

馬路外面的土道上車轍的痕跡混亂,我分辨不出哪些是新的哪些是舊的,分辨不出具體的方向,我看不出任何可以告訴我我在追逐什麽的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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饑餓的感覺一點點地在攻擊我試圖思考的行為……

如果……不去想的話……遵從本能……去尋找食物……血肉……大腦……

腦子裏迷迷糊糊的,眼前突然有些暗。

虛無的黑暗裏,我聽見了深重的呼吸聲。

我的胸腔起伏,似乎是在呼吸,這個認知讓我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時,我發現這似乎是一間屋子,而我坐在地板上。

四肢百骸的疼像要把骨頭全都拆開似的,我試着動了一下,也疼得不行,只得倚靠在牆上,額頭上細密的冷汗順着臉頰滑下來,我搭在屈起的膝蓋上的手腕上有一塊兒鮮血淋漓的咬傷。

門外是不肯停歇的可怖的□□和撞擊的聲音,然而門被纏住了,那些東西一時半會兒進不來。

可我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

眼前有些模糊,渾身冰冷,渾身都漸漸失去了血色,我控制不住手指的顫抖,也控制不住腦海裏偶爾閃現的咬噬的欲望。

疼死了……得想點兒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嗯……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死都不和那個家夥吵架,我無奈地搖搖頭輕笑了一聲。

這下應該暫時不用擔心事業的問題了吧……傻瓜……

想想似乎有點兒不值,這幾年為了事業聚少離多,這次好不容易見到了,居然還要跟我提分開……現在真的分開了……峰峰你不要太傷心啊……

刀子嘴豆腐心的家夥,這一次能不能狠一點兒?既然都說要分開了,就別再因為我而傷心了。

大倫超靠得住,把他帶走了,一定會勸他的吧,雖然沒來得及說,但他一定知道幫自己照顧這個人。

好困啊……可以睡一會兒嗎?

門還能堅持多久?……拜托拜托……堅持得久一點兒,如果活生生地被咬死真的太可怕了,要知道咬這一口就疼得讓人受不了,就算要吃掉我,也至少等我昏迷休克到不會再醒來的時候。

哦,對了,峰峰我錯了,原來你以前咬我真的不算疼,這個好疼啊……

還有,你千萬千萬……不要回來。

我既不想你看到一具吃得七七八八分辨不出是誰的我,也不想你看到一具和外面這些生物一樣的我,尤其後者的話,要是朝你撲過去了……

不行,萬一,萬一他真的會回來,萬一真的看到了行屍走肉的我,萬一我真的會吃他。

破壞了大腦就可以徹底死了,我剛剛已經這樣試驗過了,有沒有什麽尖銳的東西……

我強撐着眼皮不讓它閉上,然後四處去看有沒有這樣的物件兒。

筆應該可以,只要固定好了……可是人的頭骨還是蠻硬的,如果有刀或者類似的結實的東西就好了。

忍着渾身骨頭碎了似的疼站起身來,我緩緩地走到了屋子裏的桌子前面,卻沒看到符合要求的東西。

不然把自己綁起來吧,這樣就算變成那副鬼樣子,活動範圍有限,也不會傷害到什麽人。

然後我哭笑不得地發現,原來想死得徹底或者困住自己也這麽困難。這裏沒有繩子。

……如果是腿斷了呢?限制行動力……也應該不會傷到什麽人吧。

腦子裏胡亂地想着,想要腿斷掉,憑我現在的力氣打折腿是沒指望了,爬到高一點兒的樓層的話,或許可以,不過門外虎視眈眈的那麽一群……想去樓頂還真是有點兒困難。

靠!李易峰你不是很聰明嗎?傻了才會跑回來喂喪屍,敢回來就咬死你算了……讓你也知道一下這有多疼。

雙腿支撐不住,我“哐當”坐了下去,額頭磕到了桌角,有血絲滲出來順着眼眶往下流,可是一點點都不疼。

我大概……真的沒時間了。

想要抱抱他,想要跟他說我們以後都別再提分開了行不行,可是沒機會了。

一定,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這些肯定有辦法治愈的,就算沒辦法治愈,政府的力量總不可小觑,一定會有辦法的,無論如何,你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有了命才有資格。

一把年紀的人,可別玩什麽殉情的把戲,又不是拍電影。

我忍不住笑起來……眼前愈發地模糊……

“啪嗒”

有水珠落在臉上,一滴,兩滴,三滴,然後是更多。

下雨了。

我睜開眼睛,雨水似乎也落在了眼睛裏,或許我應該眨眼,可我一點兒也不覺得難受。

如果我失去了哭的能力,這樣算不算是我哭了?

該死的……血腥味,沒完沒了地順着風進入鼻腔。

除了雨水,只剩下血腥味。

……只剩下血腥味。

不,不對,在下風口的時候除了血腥味,還有屍體腐爛的氣味。

我循着氣味的方向轉過頭去,仔細感受着,除了血腥的味道,隐約的生物的氣息,并沒有其他的氣味兒,沒有腐爛的氣味兒。

……有人受傷了?因為這片兒的味道太雜所以這些行屍沒有注意到?

我回頭看了那些集群的家夥一眼,悄無聲息地下了馬路,往山林裏走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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