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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教得好。”

韓師傅卻嘆了口氣,摸了摸寧博容的腦袋,第一次有些慈愛的意思了,“怕是今日過後,我便不能教你了。”

“為何?”寧博容有些驚異。

“我要回京城去了。”她溫婉笑着,“放心吧,你自還有更好的樂理師傅來教,斷不會浪費了你此等天賦的。”

寧博容直覺有些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待得一課結束,韓師傅來向崔氏辭行,崔氏并不驚訝不說,甚至待韓師傅頗有些淡淡的,寧博容就覺得大概是韓師傅得罪了崔氏了……可是沒道理啊,她雖住在寧家,但是平日裏連門都很少出的。

但是很快,是刺史府來人接,寧博容就立刻猜到了什麽。

寧博聞并不知道二哥要訂婚的事,而有個人在背後攪合了這件事,寧博聞說這件事他來解決,然後,三個月後,韓師傅被攆走了。

……那什麽,她立刻腦補到了韓師傅是卧底的情節啊!

韓師傅名雲月,原本是大族庶女出身,可惜家族敗落,便從京城流落雲州,不說其他的,蘇家長女的樂理琴藝也是她教的。

既然崔氏讓她別管,寧博容也就全然不去問,過了兩天,阿青回到她身邊來了,聽說劉湛也已經大好回去上課了,除了走了一個樂理師傅,一切仿佛又恢複了平靜。

沒過多久,就要過年了,這年頭,過年乃是一件大事,萬裏書院裏的學子們陸陸續續地回了家,便是那二十三個貧家學子也都離開翠華山回家過年了。

劉湛倒是并未回京,要留在此間過年,他本就是個過年才十歲的小孩子,崔氏也就邀他一道,加上同樣不回家的陸質,開始布置起年活兒來。

“你到底有什麽話要說,說呀!”寧博容終于有些不耐煩起來。

她察覺到劉湛有那麽點兒不對,被個變态盯着,她都有點寒毛直豎的感覺了好嗎?

劉湛清了清喉嚨,正待說些什麽,阿鄭就走了過來,“小娘子,盧家娘子來訪,娘子讓您去見客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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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好。”寧博容扭頭提着裙子便要走,劉湛奇道:“盧家娘子?可是盧先生家?”

“正是。”

盧成山和張敏之乃是寧盛好友,互相之間說為通家之好也不為過,雖要過年,盧家來訪卻也并非什麽失禮之事,只是,這來的時節還是有些奇怪的。

正要走,寧博容随口問:“來的除了盧家嬸嬸,還有誰?”

“盧家小郎君自是來了,說是還有個同在國子監念書的同窗,随着他來拜訪郎君呢。”

寧博容奇道:“這都要過年了,他跟着盧令儀來拜訪阿爹?”

“聽聞是潞州沈家的沈小郎君,從這裏轉道去潞州,也用不了兩日時間。”阿鄭比起前些年,口齒要伶俐了不少,顯然是阿青訓導有功。

聽到這個名字,劉湛心中卻猛然間一凜。

沈小郎君?沈七——

上輩子時,寧博容的……第一個夫君。

“不若我也去見見吧。”劉湛端起笑容,淡淡道。

寧博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說什麽,直接往崔氏屋裏去了。

劉湛心裏卻有些複雜起來,他還沒接受自己荒謬地喜歡上一個小姑娘呢,這……形勢就有些不妙,真是太令人不愉快了好嗎?

“咦,又下雪啦!”寧博容的聲音十分愉快。

……這個沒心沒肺的丫頭!

☆、29·骨秀意清

這年頭過年與寧博容熟悉的過年是全然不同的,不過有一些風俗是一樣的而已,阿鄭來叫之前,她與劉湛正坐着寫春聯,寧博容的字相當不錯,劉湛……靠着重生這個金手指,自然也是水準很高的。

但他們畢竟是小孩子,這春聯寫了不是給大門上貼的,寧博容只寫自己的院子的,劉湛的只貼在貧寒學子們呆的院子。

這邊擱下筆,阿青将他們寫完的收拾起來,感嘆道:“小娘子和楚九郎的字當真漂亮呢。”

作為崔家世仆,阿青也粗識幾個字,不比寧博容這般讀書讀得多,但寧博容愛到藏書閣去,耳濡目染之下,阿青倒也算有些眼光。

想了想便将這幾張春聯拿着,一道到崔氏那邊去,也好給崔氏看一看。

迎着飄散的雪花,寧博容心情很是不錯地走進了暖融融的大堂。

“阿母!”脆生生地叫着,崔氏一見她來就笑着招她過去将她摟在懷裏,“外面可冷?”

“又下雪了呢。”寧博容笑着道,轉眼就看到了坐在崔氏旁側的林氏和孟氏。

林氏乃是盧成山的老妻,便是崔氏也要敬讓幾分的,孟氏與崔氏年紀上差不太多,平日裏關系就不錯,寧博容也是見過許多次了。

至于孟氏之子盧令儀,卻只在兩三年前見過一次罷了,那時候他還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兒,如今竟有些少年的挺拔之姿了。

不得不說盧家的基因還是不錯的,盧成山儒雅清朗,頗有風儀,林氏年輕時也是出了名的世家美人,盧毅雖在學習上沒有多少資質,長相卻十分出衆,是以同樣顏色極好的孟氏身為尚書之女,卻肯下嫁,這生下來的盧令儀,自然姿容不凡,可見長大了絕對是能夠秒殺一衆女子的英俊郎君。

但偏偏,他站在這沈七郎旁,生生被映襯得俗氣起來。

沈七郎出身潞洲沈氏,同慶和崔氏一般,都是綿延數百年的世家大族,比起崔家的漸漸衰落,沈家卻正當興盛,而崔氏的一位堂妹曾嫁進了沈家,說來卻是沈七郎的伯娘,是以拐來拐去,沈七郎也能叫崔氏一聲姨母,雖只是遠親,連堂表姨母都算不上,但好歹也能扯上點關系。

尤其這沈七郎外表實在太具有欺騙性,恐怕就沒有長輩看了不喜歡。

若論長相的好看程度,不說盧令儀不遜于他,劉湛更是勝他兩分,但這氣質,卻難以言喻,這沈七郎身上,有種世家大族用玉器絲竹、錦繡絹帛、熏香貴米養出來的優雅雍容,使他穿着簡簡單單甚至稱得上樸素的青色襖袍,只用一支白玉簪束發,卻比穿着上要精細許多的盧令儀更加出衆,明明只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卻已然有了幾分風華無雙。

“這沈家七郎乃是我家的遠親,也不是外人,阿容你便喚他一聲表哥吧。”

寧博容:……

總覺得遠房表哥什麽的,有種特別雷的感覺,尤其是小小年紀就裝成這樣,還沒劉湛來得自然……雖然說,崔氏一副十分欣賞的模樣。

寧博容清楚,這年代的人,大概都會喜歡沈七這般風儀出衆穩重到壓根兒不像孩子的少年。

“阿洵,真是好久不見。”劉湛卻上前一步,微微笑道。

沈七郎姓沈名洵,如今在國子監讀書,卻說劉湛這世的年紀只比他小上兩歲,在來雲州之前,劉湛的啓蒙恩師正是沈洵的六叔,所以劉湛與沈洵也算是舊識。

若論氣質氣勢,便也只有劉湛這等人站在沈七身旁絲毫不會遜色了,只是劉湛有種內斂深沉的自然從容,遠不似沈七這般風華畢露。

……所以說,古代的小孩子是要怎樣啊,十幾歲的孩子搞得跟大人似的,很有意思嗎?這個年紀配着這樣的氣質壓根兒就太違和好嗎?

唔,不過……她家二哥這個年紀的時候,也已經開始喜歡板着臉裝嚴肅了。

寧博容心中吐槽着,表面上卻帶着乖巧淑靜的微笑。

沈七卻是一驚,這楚王怎會在此!不是說他在城郊的莊子裏養病麽?!自己曾經想去探望還被擋了回來,他——居然在雲州!

“想不到沈表哥你與楚九郎竟然認識。”寧博容意有所指,盧家衆人可是不知道劉湛的真實身份的。

沈七冰雪聰明,立刻就明白了,轉而笑道:“是,曾在京城與楚九郎有過幾日同門之誼。”

崔氏笑盈盈道:“都是自家人,不用太客氣,都坐下說話吧。”她順手将用着的手爐塞給了寧博容。

寧博容搖搖頭,“阿娘,不用,我不冷。”她是真心不冷啊!

崔氏摸了摸她熱乎乎的小手才放了心。

“真想不到四、呃,九郎你竟然來了雲州。”沈七差點兒就脫口而出四郎這個名字,因劉湛在皇家行四。

劉湛笑道:“是啊,還是這裏清靜,何必和他們攪到一塊兒去。”

沈七點點頭,也有些感慨,因如今他家中做官的叔伯就有六七個,是以對朝中局勢還是有些了解的,深深知道劉湛話中的意思。

不得不說,這年代的孩子是真早熟,不管男女都是。

“對了,阿洵你到這裏來是——”

一旁盧令儀卻是嘴快,“那時寧家妹妹不是寫了個帖子給我家三娘她們麽,那帖子被阿洵看到哩,見寧家妹妹竟是寫得這樣一筆好字,硬是要跟來看看!”

沈七被他說得臉都燥紅了,白玉般的皮膚染上胭脂色,鬧得場上的婦人們都笑了起來。

林氏一邊笑一邊道:“怕是初時見到,這沈七呀,還不肯信會有個七歲的小姑娘字寫得比他還好呢!”

“若是不帶他來一趟,恐怕還得一直認為我在說謊……”盧令儀嘀咕道。

崔氏笑得更歡了,“阿青,方才阿容不是正同楚九郎一塊兒寫春聯嗎,拿來我看看。”

阿青笑盈盈道:“我正要拿來給娘子看的。”說罷就将手上的春聯遞了上去。

寧博容這一筆字,是一日比一日出色,拜這遠超普通女子的力道和練武之後精細的控制力所致,她的字形方骨秀,不失婉約卻蒼勁內藏,便是寧盛都誇過的,如今雖還顯得稚嫩,假以時日,卻未必不能獨成一家,書這一項,哪怕是昔日讀書最為出衆的寧博聞,都要遜色于這個小女兒的。

“咦,這是——”

“這是楚九郎寫的。”阿青道。

崔氏擡頭看了劉湛一眼,“想不到九郎你的字寫得也很是不錯。”

“給我看看。”林氏好奇道。

若說寧博容的字勝在風骨秀,那劉湛的字就是形意清,字裏行間自有其從容潇灑。

這幾張春聯往下一遞,連沈七都頓時驚異起來,“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九郎你的字——”

劉湛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樣道:“來了雲州,似乎心境也放開了,天天同那些學子一般要練上一個時辰的字,自然與在京城時不同了。”

這不廢話!在京城他還要藏拙呢,這要是表現得太好,他那皇帝老爹可護不住他,怕是早被楊昭儀給掐死了好麽!

沈七還是有些将信将疑,但看過這兩人的字,卻是深受打擊。

在國子監中同年的甲字班,書之一道,再無人能出其左右,便是夫子也時常誇贊于他,如今居然見到兩個比他小的字寫得這般好,這像話嗎?

但這點兒風度他沈七還是有的。

“寧家妹妹和九郎你的字果真比我要好得多了。”口吻中到底有幾分感嘆,“看來我還需更加勤勉一些才是。”此句完全出自真心。

寧博容這才對他有幾分另眼相看,這家夥,雖然有那麽點兒裝的感覺,但是,也不像那些傲慢到目下無塵的孩子嘛,還是很有幾分自知之明,不是那等受不得打擊的矜貴性格。

至少不玻璃心,不是沒有可取之處。

劉湛卻微笑道:“七郎你已經夠勤勉了,聽聞昔日你在家讀書之時用的是最好的淞州墨,熏的是最好的銀岚香,連掃撒院子的小丫頭都是秀雅之色,到國子監中念書,卻只帶一書童,便是沈師也誇過你忍得清苦、勤奮不辍呢。”

沈七立刻不好意思道:“真是太謬贊了。”

劉湛眼角掃過寧博容面容,卻什麽都沒看出來,小姑娘笑得一臉淑靜甜美。

……頓時又覺得自己真是白費勁……而且,跟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争風吃醋,争風吃醋的對象還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

連劉湛自己都有那麽幾分啼笑皆非起來。

況且,現在她才這麽小,懂個什麽,自己也實在是想得太多了,即便是将來他們有一段婚姻緣分,那也不是此時,還早得很呢。

他不知道的是,寧博容還真——不是那麽天真純潔如同一般七八歲的小姑娘。

在劉湛的話音剛落,寧博容心中就呵呵一聲:

……連掃撒院子的小丫頭都是秀雅之色……

尼瑪這不會是個勤奮版的賈寶玉吧!

☆、30·水果罐頭

劉湛并沒有意識到,其實自己已經給了沈七會心一擊,只是寧博容沒讓他看出來而已。

這邊正說着話,一個軟糯的聲音傳來:“祖母,是誰來了,容姑姑呢?”

寧博容擡頭一看,寧舜華、寧舜英姐妹揉着眼睛走了過來。

顯然,她們一覺午睡,才剛剛爬起來。

說句實話,寧博容開始也沒想到,寧博聞會将這對雙生子送到這裏來過年,但聽崔氏講了一講這過年時候官員的慘狀,寧博容覺得,寧博聞的做法還是相當明智的。

年前一個月,寧博聞就已經同劉婉貞一道入了京,原本地方官員并不一定要進京過年,但皇帝為表寵信,特地邀請妹子和妹夫回京,這實在沒得話說了。

可只要回了京,這大年初一早上,官員都要上大朝會的,反正寧博容覺得這着實不是什麽好差事,更別提在除夕夜就得進宮去,陪着皇帝守歲開宴唱歌喝酒還要作詩了,這禦宴的東西能好吃到哪裏去,這麽多東西,端上來基本上也是冷盤了,連溫過的酒恐怕拿上來不多時也便冷了,歌舞或許也挺好看,可若是上頭坐的皇帝一不高興,這殿內就像是結了冰,進宮過年,純屬找罪受。

即便是小孩子也好不到哪裏去,被關在宮室裏,大人們都在忙亂,他們除了宮女太監陪着,連自個兒的親爹媽也是見不着的,不僅除夕夜見不着,大年初一也見不着。

寧博聞初一要參加一年裏最隆重的朝會,不準遲到不說,還要送上之前準備的朝賀禮,而劉婉貞要忙着陪太後陪皇後等着人家來拜年……

反正這皇家年過得除了忙還是忙。

劉湛因這兩年形勢複雜,并不想回京去,給他爹寫了一封聲情并茂催人淚下的信,便賴在了雲州,寧博聞卻不能這樣。

想了想,他果斷将兩個女兒扔給了崔氏。

她們一來,便是林氏和孟氏,都收斂了幾分,雖這兩個只是翻過年去才五歲的小丫頭,卻是身有爵位的縣主了,到底不比她們這些平民。

幸得崔氏笑道:“不必太拘束,她們不過兩個小娃兒罷了,且脾氣一貫好的。”

說是這樣說,卻到底有些不一樣。

“這家中事還多着呢,沒兩日便要過年了,我這便回去了。”林氏客氣地辭行。

其餘人也立刻辭了崔氏離開,沈七還要回潞州去。

“姑姑,我想吃冰糖葫蘆。”寧舜英撒嬌道。

幸好山楂很好保存,陰涼處放上三個月不成問題,所以此時尚有些存貨。

“只許吃一支,然後來和姑姑一塊兒做年食好嗎?”

“好。”

劉湛對這兩個表妹觀感也是不錯,陪着她們說了會兒話,不多時就見寧博容拿了四串晶瑩剔透的冰糖葫蘆來了。

因過年時要用到,麥芽糖做了不少,不過過年時的這還有個特別的名字叫膠牙饧,有它特別的寓意,既糖與山楂都是現成的,做出冰糖葫蘆自然是極快的,如今吳廚娘掌握熬糖的火候越來越好,這冰糖葫蘆外糖衣脆脆的不粘牙,整個兒吃起來酸酸甜甜,不管外形還是口味,都極讨小孩子的歡心。

“給。”

劉湛愕然,“給我的?”

“是啊,不然給誰?”寧博容自己咬了一顆山楂,有些含糊不清地道,“這裏也沒有第五個小孩子了好嗎?”

劉湛:“……”默默地接過冰糖葫蘆。

實則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在皇宮中漸漸長大的劉湛,都沒幾個人會将他當做小孩子看。

幼時貼身服侍的宮女總是道:“四郎,你要懂事些、懂事些,可不能如孩子一般任性,快點長大……”

在宮中并無母妃護着的劉湛,是根本沒有做“小孩子”的資格的,他被迫自記事起,就要懂事,就要沉穩,根本不能如孩子一般享有童年。

這個,真好吃。

雖如同真正的孩子那樣享用這種酸甜美味的山楂果兒讓劉湛感到有些不大自在,但是,他喜歡這種感覺。

寧博容就壓根兒沒多想,冰糖葫蘆這種東西,現代就算是大人也有喜歡吃的好麽!

用過簡單的哺食,肉醬蘑菇面配上煎得焦黃噴香的香菜薄餅,再來一碗蛋花湯,美味極了,後寧博容便帶着舜華、舜英姐妹去準備年食。

過年的時候吃的東西是很有講究的,雖然也有一些是要現做的熱菜,但是某些東西卻可以早早準備起來,例如這年頭的餃子,又叫湯中牢丸,乃是過年時候必要吃的,包的餡兒也是可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只是還是以肉類居多,畢竟這年頭冬天的蔬菜太少了。

可這一次,寧博容讓切了細碎的冬菇丁、蘑菇丁,還有香菜、韭菜,皆是做餃子的好材料。

說是讓那雙生子同她一塊兒準備,多半還是寧博容帶着阿青阿鄭還有吳廚娘、阿何在做而已,寧博容見她們坐在一旁無聊,也幸好有劉湛陪她們說話,就笑道:“不如姑姑弄些好吃的給你們?”

“冰糖葫蘆嗎?”

“不,這個可不能多吃,牙酸呢!”

“阿青,你去取兩個罐頭來。”

“罐頭?”寧舜華眨着眼睛疑惑。

寧博容笑道:“這東西,尋常人家可吃不起。”不是材料吃不起,而是……做水果罐頭的琉璃瓶子,絕非一般人可以負擔的。

古中國其實會自己做玻璃,但卻不會做玻璃鏡子,寧博容上輩子又不是學化工的,真心沒想過做出玻璃鏡子來,但玻璃……本來就有,雖然比不上現代的玻璃,卻也沒有一些小說裏寫的那樣糟糕。例如東晉王嘉的《拾遺記》說吳主孫亮用“琉璃”作屏,“甚薄而瑩澈,使四人坐屏風內而外望之,如無隔,惟香氣不通于外。”其實這已經不是琉璃,而是玻璃了。

《北史·大月氏傳》就有記載,琉璃制作技術傳入以後,于是中國古人也能造出令人嘆為觀止的琉璃來,實則就是玻璃。不像是明清時候,玻璃很是常見,這年頭,如此通透的玻璃瓶子,哪怕是有作坊能出,卻也是十分昂貴的。

……寧博容卻拿它們來做水果罐頭,阿青第一次看到她在加熱那昂貴的琉璃瓶的時候,差點兒尖叫起來,着實肉痛得厲害。

“啵”地一聲,通過加熱法達到真空效果的玻璃罐子被打開,水果罐頭的香甜氣味頓時彌散開來。

這是一罐子什錦水果罐頭,唯有秋日的時候,水果最多,桃李不說,還有梨、橘子、山楂和葡萄,雖然沒有現代水果罐頭那般通透,畢竟這年代的糖和現代的糖是沒法比的,但是這甜香氣味卻是一般無二。

寧舜華和寧舜英瞪大眼睛,看着寧博容用一柄小勺從那琉璃瓶子裏舀出各種果肉,還有晶瑩的罐頭糖水,倒在白瓷小碗中,單單那色彩明媚的外觀,那就是一種視覺享受,再加上濃郁的水果香氣,這在冬日裏聞起來,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劉湛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等水果,頓時有些愕然,想不到的是,寧博容将那兩只白瓷小碗放在寧舜華、寧舜英姐妹面前,又拿了一只小碗,給他也舀了一碗,“吃吧!”

其實寧博容自己不大愛吃水果罐頭,之前吃,都是弄了沙冰澆一點罐頭上去,吃起來格外美味,但是這麽小的小孩子不能吃太冷的東西,如今可是大冬天。所以給她們吃,只有罐頭,沒有沙冰。

四五歲的兩個小丫頭自然吃得歡,劉湛卻又一次……默默的心情有些複雜。

這寧博容,當真把自己當小孩子看呢。

這種東西,一看就是給孩子吃的不是嗎?

寧博容若是知道他想什麽,恐怕又要吐槽想太多,水果罐頭而已,現代很多人都經常吃的好麽,不說她,年紀大的愛吃水果罐頭的多了去了!這水果罐頭被發明出來,最早還是為了那些嚴重缺乏維生素的航海船員呢,着實和小孩子沒多大關系。

只是拜顏色和味道所賜,更招小孩子喜歡罷了。

所以,真心沒那個意思好嗎?她明明知道這家夥是個穿越貨,和小孩子才沒啥關系,只是,給兩個小孩子吃,難道讓他在一旁看着嗎?都給才是正理吧。

哄好了小孩子……寧博容才能專心做事,沒多久崔氏也來了,作為主母,這年食的準備,她是不可能不參加的,寧博容畢竟只是個孩子,她也沒那麽放心。

“阿母,你可要吃些水果?”

“不了。”崔氏向來是不大喜歡吃甜食的,所以寧博容點點頭也就不再問了。

倒是劉湛——

難道看着挺高大上平日裏同貧寒學子們一塊兒吃飯從沒什麽怨言的……劉湛居然愛吃甜食?從沒聽說過他有挑食啊,每天吃糙米粗面都沒什麽意見來着。

“好吃嗎?”

劉湛默默點點頭。

寧博容倒是對別人喜歡自己做的東西感到挺愉悅的,笑道:“那嘗嘗這個。”

之前阿何做好的蜜汁糯米藕,鮮藕雖是秋季産,但是要保存也不是不可以,用清水把沾在藕上的泥洗淨,選擇大小适當的容器,把藕放進去後,加清水,以把藕浸沒水中為宜,每隔一兩天換涼水一次,保鮮兩個月還是沒有問題的。

但這道菜因為太甜,崔氏是不怎麽吃的,也就這對喜歡甜食的雙生子愛吃,可是甜食吃太多不好,所以崔氏也很控制她們的食量,這碟子糯米藕做好放着,卻沒給她們吃。山下的貧寒學子們的餐桌上,哪怕有很多寧博容研究的新菜樣,但是糖可不是什麽便宜貨,稍放一些提味是有的,要做這等甜食,卻是不大可能,所以劉湛也是從未吃過。

劉湛夾了一塊嘗了嘗,頓時露出了相當喜愛的神色。

寧博容:……

确定了,這小子,就是一嗜愛甜食的貨。

☆、31·除夕遠客

這年頭雖男女大防不是那麽嚴重,但是,也不到可以自由交往的時代,若不是寧博容如今才七八歲,劉湛也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他是不會有這樣同寧博容一道玩耍的待遇的。

崔氏讓吳廚娘将過年時候要用的點心蒸好,又同寧博容一道做好了湯中牢丸,也就是這年代的餃子,包括在寧博容看來相當……慘不忍睹的五辛盤等都準備妥當,這五辛盤單單聞着就生辣氣沖天,瞧着雖一片青青綠綠,實則并不是什麽清口的蔬菜,乃是大蒜、小蒜、韭菜、芸薹、胡荽五種,這胡荽也就是香菜,寧博容原本還是愛吃的,但是和其他幾種配在一起,那就不是一個慘不忍睹可以形容的。

不過,過年吃“五辛盤”就是為了發散五髒郁氣,預防時疫不鬧病,這是必須要備的習俗。

“屠蘇酒和椒柏酒可準備好了?”

“放心吧娘子,都備好啦!”吳廚娘爽朗道。

寧博容一聽到這兩個名字就頭皮發麻,在這年代過年,這兩種酒想不喝也不行,可是說句實話……它們都難喝得要命!

屠蘇這種中藥劑,配上細辛、幹姜等多種藥材釀成的屠蘇酒,比藥酒還難喝上無數倍,更別說花椒和柏樹葉做的椒柏酒了,各種苦辣鹹澀不說,入口的時候簡直讓人想死啊!寧博容第一次喝到這種玩意兒的時候一入口就吐了,當時崔氏的臉色難看到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要知道,這兩種酒是喝來驅邪解毒延年益壽的,大年初一要由家中最小的寧博容喝了“得歲”,意味着她長大一歲,才會上五辛盤。

之後才是準備寧博容喜愛的各種吃食,一些熱食當然是當天備,但天氣冷,也可以提早做好了到時候蒸一蒸就是了,現在這天氣,放上幾天也是不打緊的,省得到時忙不過來。

是以既然有餃子,呃,這時候還不稱之為餃子,那麽,将這湯中牢丸蒸着吃卻是餘時沒有的,又做了饅頭和花卷,再做了幾道點心,連醬都又做了一些,香噴噴的冬菇醬只是聞着都叫人食欲大開。

因着雙生子的緣故,寧博容特地讓多做了些甜點心,又讓阿何多做些糯米藕和紅豆糕,簡直就是便宜了……嗜好甜食的劉湛。

沒幾日,便到了除夕那天,寧盛崔氏帶着寧博裕、陸質、寧博容、劉湛以及舜華、舜英姐妹,到雲州城中去了,這個年代,除夕有一個很特別的傳統,叫驅傩,實際上……就是除夕夜大狂歡。

驅傩吹笛又擊鼓,瘦鬼塗面赤雙足。桃弧射矢茅鞭打,鼠竄引得衆歡呼。

“阿娘,這個面具好!”寧博容笑道。

崔氏抿着唇笑,“那就拿這個。”

實則今日能戴的面具,都稱不上好看,塗抹得都似惡鬼一般,紅紅綠綠的瞧着挺可笑,但這就是驅傩時大夥兒都愛帶的面具。

劉湛和寧舜華、寧舜英都顯得有些驚奇,說句實話,劉湛兩輩子都沒在民間過過年,就是最艱難的那幾年,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至于舜華、舜英姐妹本就年紀小,最早是沒記憶,前兩年也是一直在宮中過年,簡直沒趣透了。

崔氏原還擔心吓着她們,結果發現,這兩個小姑娘同寧博容一般,膽子大得很,沒被吓到不說,滿臉的興奮好麽!

不多時傩翁、傩母和圍在他倆身旁身後成群結隊蔚為壯觀的護僮侲子漸漸跳着舞過來了,邊走邊跳,吹笛敲鼓不說,四周那些戴着各種鬼怪面具的,更是圍聚了一大堆的人。

“咦,今年這護僮侲子似是比往年還多呢!”寧博容指着那隊伍道。

寧盛笑着點點頭,“是,往年不過數百人,今年怕是有八百一千,倒是不比京城的差了。”

雲州本就繁華,乃是此時南方大州,生活富足後,此等狂歡自然加入的人更多。

“真熱鬧啊。”劉湛感嘆着。

寧博容瞥了他一眼,因戴着面具,她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此等除夕狂歡夜他竟是好似從未見過,果然,身為皇家子也不是樣樣都好,宮裏過年想想都無趣透了。

因寧博容和雙生子年紀小,寧盛未能準許他們到人群中去跳舞,就怕走失了,而寧博裕和陸質早就走得沒影子了,阿昭一雙眼睛則緊緊盯着劉湛,此間人多,他怕出事,畢竟山上行刺還剛過去不久好麽。

寧博容拉着崔氏的手,踮着腳看着衆人追打那扮鬼的“反派”,看着“反派”們抱頭鼠竄的模樣,笑得樂不可支。

正在這時,兩個戴面具的大漢正要從他們面前經過。

寧博容直覺地發現不對,不要問她怎麽會發現,她也不知道,也許……就是類似于殺氣之類的東西?

眼角看向劉湛,見他悄然往後退了兩步,似乎早有準備,而前後左右四個方向,都有同樣戴着面具藏在人群中的侍衛。

既如此,寧博容就不想管了,他既有準備,自己何必多事。

見劉湛自覺離開了寧舜華、寧舜英姐妹的身邊,甚至同自己與崔氏拉開了距離,就知道他并不想誤傷自己幾人,寧博容嘆了口氣,這家夥,做事還是相當有分寸的。

匕首的寒光掩蓋在熱鬧狂歡的人群中,根本沒幾個人發現,例如寧盛和崔氏,就壓根兒沒有注意到。

這會兒人們的目光,基本都集中在驅傩大隊上,耳邊充斥着鼓聲笛聲和那高亢的驅傩唱詞,以及笑鬧着的孩童戴着面具被追逐的“鬼怪”,哪裏還能發現那麽多。

“給我抓活的。”

寧博容的耳朵好,劉湛頗為陰冷的聲音在一片嘈雜中她仍然聽得十分清楚。

想到前些日子差點兒害得他出事的兩個游俠兒,寧博容就有些可憐他了,明明那兩個游俠兒是不該死的,在那獵戶陷阱裏呆上一夜,絕對是死不了,但是當送到刺史府的時候,他們已經變成了兩具冰冷的屍體。

他的護衛之中有內奸。

雖不過幾日,內奸就被清了出來,劉湛卻顯然不能全然信任剩下的侍衛了。

漸漸天色暗下來,寧博容同情地看了劉湛一眼,已經第三波了。

對方做得雖然隐蔽,連寧盛和崔氏都隐約察覺了。

“罷了,天色暗了,我們回家吧。”寧盛看了看四周道。

崔氏自是同意,這一夜,雲州所有的街道幾乎都是亮堂堂的,卻非是點起燈來,而是家家戶戶院子裏都點着大火堆,這叫庭燎,還聽到到處都是噼噼啪啪的爆竹聲。

沒錯,這會兒火藥還未出現呢,這爆竹就是字面的意思,扔進火堆的竹子爆裂的聲音。

寧家的馬車往翠華山駛去,寧博容掀開車簾看了看,忽然道:“劉湛的馬車不見了。”

車中崔氏的手一頓,“皇家就是如此多事。他帶着二十侍衛呢,應當不會出事。”

寧博容點點頭,以劉湛的性子,可不會做這等沒把握之事,第一次那叫打得他措手不及,要是第二次還着了道,那簡直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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