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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該是琴課時間嗎?”

“楚家九郎來找左師哩,所以我就來找阿娘了。”走到崔氏身旁坐下,崔氏放下手中正在縫制的衣服,“有什麽事?”

寧盛的裏衣皆是崔氏親手做的,這會兒崔氏手上,正是寧盛的裏衣,夏天天熱,這件的衣料自是極薄的綢衫。

寧博容郝然,卻仍然認真道:“阿娘,若是阿爹想幫我定親怎麽辦?”

崔氏一驚,“你說什麽?”随即一想,“沈七?!”

“……阿娘,你反應好快……”

“我就說那沈氏怎會給我發帖子!”崔氏的臉色沉了下來,“阿齊,将我的匣子拿來。”

阿齊立刻将一個紅木匣子取了來,遞給崔氏。

崔氏從其中翻出一個素雅的帖子,“看。”

寧博容接過來,“劉家沈氏?”

“不錯。”

說來寧家和劉家是沒什麽交情的,之前為了寧博裕的婚事,請了蘇氏一家,才順帶請了蘇家夫人劉氏的家人,而拐彎抹角的,和劉家也就有了那麽點兒聯系,這沈氏是嫁到劉家的沈家人,不比沈七這般是嫡枝,卻也算得上是沈七的姑姑。

“三天前的帖子?”

“是,不過我給推了。”崔氏淡淡道,“近日裏天熱,我并不想出門。”

“阿娘,若是那沈七——”

崔氏搖搖頭,“我是不會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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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博容驚喜道:“當真?”

“當真。”崔氏摟住寧博容,輕輕道:“我便是從世家裏出來的,卻不想我的女兒嫁到世家裏去,別人不知,我怎會不知呵,再沒有比世家規矩更多的地方了。”

寧博容想不到崔氏是因為這個理由,“嫁進世家很可怕嗎?”

“不适應可怕,是到底不如外間這般自由,規矩太重,擔子也重,那沈七乃是長子嫡孫,将來要繼承家業的,這宗婦,更不好做,我家阿容何必要受那份苦。”

寧博容徹底放松下來,笑道:“是呢阿娘,我也不要嫁他,阿爹那裏——”

“他敢!”崔氏的聲音并不響,寧博容卻抿着唇笑了起來。

好了,這件事兒已經解決了!

寧博容心情愉悅地想着,然後道:“阿娘,我又琢磨出一道點心,可好吃,已經讓廚娘一會兒送過來了。”

崔氏笑起來,“這倒是要嘗嘗。”

為了保險起見,寧博容決定等寧盛回來,于是在此間陪着崔氏做女紅。

比起寫字或者彈琴,女紅這種玩意兒……寧博容那是十分不擅長的,學女紅也有段日子了,她頂多能繡那麽一只完全不像鴨子的鴨子,反正是全然不行的,倒是針腳勉強還算齊整了,于是,女紅她頂多就是縫個荷包,上面的花紋卻要阿鄭來繡。

阿鄭雖不如阿青靈活,本身也不算聰明,但繡技上,卻要穩穩勝過阿青一截。

到天色漸漸擦黑,寧盛才走了進來,見寧博容也在,他倒不太驚訝,甚至還暧昧地朝寧博容笑了笑。

寧博容:“……”

阿爹,你都幾歲了,做這種樣子難道很好看麽……

“那沈七是何事找你?”崔氏問道。

寧盛的心情瞧着不錯,聽崔氏提及卻嘆了口氣,“那柳家家主柳勻怕是要不成了,昔日柳師在世時,也曾同我提起過族中有個與他交好的族兄,柳師幼時家貧,卻也受過他的資助,只後來柳師與本家有了矛盾,才漸漸來往少了。”

崔氏皺眉道:“這柳勻便是沈七的外祖?”

“不錯。”

寧博容忍不住道:“阿爹,說重點。”

“重點便是,今日沈七在山上暫住,明日裏,沈家沈頤就要到了。”

寧博容一下子站了起來,“什麽?”

寧盛洋洋得意道:“我家女兒如此優秀,若非他沈家家主親至,我是不會答應這門親事的。”

“郎君的意思是……”崔氏的聲音冷了下來。

寧盛輕笑道:“這沈七今日極有誠意,阿璎你聽我說,他說得很清楚,若能娶得阿容,今生只此一妻,一生絕不納妾,且答應考上進士科之後,才娶阿容過門,阿璎你也知道那進士科有多難考,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這沈七雖于讀書上是天縱之才,卻也至少要到二十五歲左右方差不多考上,這樣我們也可多留阿容幾年……”

教了那麽多年書的寧盛,自問看這考科舉的能耐還是相當準的。

崔氏愕然道:“他當真這般說?他家中怎會答應!”

同是世家之女,崔氏當然明白要在那種家族中不納妾有多少見,不說其他,便是崔氏家中,她的兄長侄兒,哪個沒有一二良妾。

原唐時,是不允庶人娶妾的,到了大梁,雖允許普通人納妾,卻也只一妾,但世家之中,為了子嗣計,卻大多會有兩三良妾,例如崔氏的父兄,便都是一妻兩妾,沈七乃是承重孫,他的父親子嗣單薄,只他一個兒子,是以崔氏才會這般震驚,為了子嗣計,沈家都不太可能會答應這種事啊!

寧盛卻點頭道:“确實乃是他家中答應的。”

寧博容皺起眉來,一生不納妾嗎?若是不曾聽到劉湛分析那些,她或許還會猶豫考慮一下,現在,她是壓根兒不想考慮了好麽!再說了,男人說的話,能相信一半就不錯了!

這時候的寧博容,因長大在這樣的家庭裏,尚且不知這年代婢女妓樂皆不可為妾,只以為……古代男人的小老婆,那就是妾了。

她家中沒有,寧盛只崔氏一妻罷了,自也無人和她說這些,寧博容自無從知曉。

若是她不曾聽說沈七連院子裏掃撒的婢女都是小美人,若是劉湛不曾和她分析過如今局面,若是她不知道世家之中的複雜龌蹉,她或許真會考慮一下沈七這個承諾一生不娶小老婆的少年。

……畢竟,這位長得不錯,家世不錯,瞧着脾氣也不壞,似乎還挺有前途,怎麽看都條件不算差。

在古代,又不能自由戀愛,寧博容自問不是一見鐘情的人,搞個青梅竹馬慢慢培養感情她原是不抗拒的。

可惜了,現在她卻是絕不會嫁沈七的。

“阿爹,在阿兄那裏,就是在理化縣的時候,我聽左師和楚九郎說過一些話。”寧博容忽然道。

寧盛看過來,“什麽話?”

寧博容淡淡說了幾句如今雲州潞洲的世家形勢和京城中的情況。

“是以,阿爹有沒有想過,那沈家為何會如此客氣這般着急想要為沈七聘我為妻?”

崔氏皺起眉來,在這方面,她的腦筋轉得比寧盛剛還快。

“他不想與秦氏結親。”

“對,阿娘,我在阿嫂的春日宴上見過秦笙,”寧博容認真道:“她對我頗有敵意,絲毫不給面子不說,即便是對舜華、舜英姐妹,恭敬也很有限。”

寧盛冷笑,“這秦家,在雲州如此托大!”南方天高皇帝遠,這些世家自然矜驕之心愈盛,這樣下去遲早要出事。

“阿爹,沈家雖蒸蒸日上,卻也是世家,你也知道,我并不喜歡規矩,更不喜歡被算計的婚事,他們沈家急迫,需要一個非世家出身的孫媳,我們寧家便要答應麽!阿爹,我寧願嫁一普通人為妻,絕不嫁給沈七!”

……

劉湛若是聽到這話,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春風化雨,潤物無聲,他就這般——

輕輕地,消滅了一個情敵。

☆、43·賭約結果

不過劉湛也很清楚,如果他現在就有向寧家提親的意向,大抵寧博容也是……一樣不會答應的。

寧博容在各種古裝劇裏經常看過什麽皇帝賜婚誰與誰的,真正到了古代才會知道,這壓根兒就不現實。

這年代的婚姻,最有話語權的永遠都是父母,天地君親師,看似君在父之上,但婚姻這項上,孝道是要壓過君權的,縱觀歷史,真正被記錄的賜婚,不是公主就是皇室宗親,根本就不可能有賜婚旁人的可能,更別說越過雙方父母的賜婚,更是不可能。

當然,皇帝要是熱衷做媒又另當別論。

若是劉湛向皇帝說了,皇帝答應讓他娶寧博容,只要在皇帝還沒提起之前,寧盛将寧博容嫁給了旁人,那即便是皇帝也是無話可說,這便是非清朝的那些皇帝要選秀時民家大規模嫁女的由來。

是以劉湛很清楚,這事兒急不得,至少現在,寧博容是絕不會答應這種親事的,她不答應沈家的提親,更不會答應他們皇家的。

這時,只要讓她知道自己喜歡她就足夠了。

沈七——還是太急了,上輩子他能成功,此生只要寧博容不想嫁他,以這個女子的決絕剛強,那他就沒有可能。

是以這晚上沈七沒睡好,劉湛倒是睡得挺香。

第二日沈頤來的時候,他并未關注,而是在好好上課,跟着其餘學子一塊兒上勞動課去了,壓根兒不在書院裏。

倒是回來左重告訴他,沈頤給他留了一份禮,他也就随手收着了。

實則不管是他去理化縣,還是如今明知他在萬裏書院,各世家卻不動聲色,都可以看得出來,根本就沒有人看好劉湛。

在大梁,又不是那些諸侯王還有多少權柄的年代,除非坐上那個位置,否則其他諸王也就是一生閑王的命,莫說是多大的權柄了,基本上就是看着帝王的眼色過活。

劉湛的四個哥哥,都要比他有可能,連他的弟弟,楊昭儀和俞貴人之子也比他機會大,是以當然沒多少人将他放在眼裏。

唯有楊昭儀這等陪着皇帝十數年,心思又深沉的女人,才對帝王之心有些了解——皇帝事實上很喜歡劉湛。

所以,她便要處心積慮地弄死他。

“在想什麽?”拿過碗随口問劉湛。

劉湛一怔,笑了起來,“沒什麽。”

哺食時間,沈頤已經早就走了,而今日哺食,正散發出誘人的香味。

依舊是寧博容排的食譜,野鴨冬瓜湯,山藥木耳,配上菜炒飯,雖米是糙米,卻仍然香噴噴的,讓人食指大開,只一葷一素罷了,這野鴨還是這些孩子們自己打到的獵物,兩只野鴨一鍋炖下來,每個人分到的并不多,他們卻仍然很滿足,連冬瓜、山藥與青菜,也是他們親自種來收獲的,自然吃得更加香。

寧博容一開始就同陸質說過,她要的,不是那等從貧到富格外貪的人才,而是從這時便要清楚,所獲要與付出的成正比,用自己的雙手得來的食物,卻要比旁的要香許多。

昔日面黃肌瘦,如今卻白皙秀氣,身材也抽高,已經比方才十歲的劉湛高半個頭了,身上手臂都有了肉,因為武技體能課和勞動課的緣故,身體相當結實。

在一衆貧寒學子之中,性格并不算外向,事實上,這二十三個貧寒學子裏,并沒有多少真正特別開朗的人,但大家都從昔日的沉默寡言,到了現在的溫和親善,恐怕再沒有其他學子能與他們一般,整日同吃同住之外,還一塊兒吃苦一塊兒鍛煉,自然是不同的。

而其中,劉湛與大部分人相處地都不錯,只有同他格外好一些。

劉湛并不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但是,知道的卻也不少,寧博容創造的奇跡,在将來會震驚許多人,劉湛便是其中一個。

但是他并沒有照着有前途又或不那麽有前途來結交他們,将來的他是要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實在不需要去利用這一點。

“明日裏又要考試。”嘆了口氣,坐在了劉湛的對面。

劉湛微笑道:“阿林你成績這般好,有什麽好擔心?”

苦笑,“昨日裏抄書多抄了一個時辰,我阿姐要出嫁了,我想攢些錢予她,可是少讀了一個時辰的書哩。”

劉湛:“……”

他簡直要失笑了,這裏的教育确實十分奇怪,例如這些貧寒子,從前陣子開始,他們已經全部通過抄書來換取一些微薄的收入,抄來的書拿到雲州城中賣掉,得來的錢零零碎碎全部給了他們。

這是讓這些貧寒子們更加振奮讀書的原因之一。

他們的命運已經開始改變,他們已經可以通過這種方式賺到錢了。

而寧博容通過這種事教給他們的其實更多——

不可不勞而獲,要有所得,全可憑借自己的雙手。

劉湛也終于知道,為什麽将來這些貧家子們入了朝當了官,卻并不像其他寒門出身的學子那樣樂于斂財。

因為他們從接受教育之初明白的就是這般的道理,他們吃着自己種的東西,衣服自己動手縫補,用自己寫的字來換取收入,一日日,平安喜樂。

改變一個人的,更多是潛移默化的影響,而這些孩子淳樸猶如一張張白紙,全看在其上描繪什麽。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能一直維持着這樣的赤子之心,但至少寧博容已經竭力去做,努力考慮到方方面面了。

瞧着愁眉苦臉,劉湛拍了拍他的肩,“只一個時辰罷了,就當是多練了一個時辰的字罷了。”

“唉,今晚還是多念一個時辰吧。”認認真真地下了決定。

劉湛搖搖頭,“今夜要好好休息,才好養精蓄銳,否則明日裏考試時候太疲憊,卻也不好。”

又嘆了口氣。

只是雖愁眉苦臉,飯桌上屬于他的那份,卻仍是吃得幹幹淨淨。

從不浪費,也是這些孩子們遵循的标準之一,就在這間飯堂裏,牆壁上便寫着“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字跡蒼勁有力,正是陸質的字。

第二日,乃是他們二十四人照例的考試日。

而距離寧博容與寧盛的賭約踐行之日,只剩下了最後十天。

自從送走了沈頤,寧盛多少還是有些遺憾,但是瞧着女兒這般聰明靈慧,他很快又驕傲起來——

我這般優秀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

推拒了沈頤的提親意向,沈七自也只得離開,柳勻是真的要去世了,到最後那些古籍字帖寧盛并沒有收。

“既然柳師将這些東西留在柳氏本家,便表示他從未想過要回來,這些東西你還是帶回去吧。”寧盛不是傻瓜,他猜這些東西裏或許真有柳平留下來的東西,但要說全部是,根本不大可能。

沈七平靜地離開了萬裏書院,而此時劉湛正在讀書複習準備第二日的考試。

萬裏書院的考試是從不排名次的,只會獎勵第一到第三名,獎勵的東西也極簡單,只是一支毛筆一本書罷了,卻是所有貧寒學子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而這一到三名,從來不是固定的三個人,因為這裏的所有人,除了劉湛之外,讀書都格外拼命。

即便是劉湛,也不是次次都能保住第一的位置,偶爾要落到第二第三去。

但他得到書之後十分豁達,會借給所有的同學看,是以在學子中的人緣一向相當不錯,事實上,這些淳樸的孩子,并沒有書院其他高門出來的學子那樣心高氣傲,頂多對考得好的有些羨慕,暗暗鼓氣下一次一定要考得更好。

赤子之心,最為難得。

劉湛也感嘆,往後萬裏書院再出來的一些孩子,或者也有寒門子,卻到底不如這二十三個,不為其他,這二十三個,才是真正寧博容花了心血帶出來的,寧盛和陸質将他們從那麽多的貧家子中挑出來的時候,也最為用心。

十日的時間一晃而過,萬裏書院的學子們迎來了他們一年一度的考試日,因三個月前便被告知要同那二十幾個貧家子比一比,他們這些日子讀書也用功了一些。

但是實則大部分人不曾将那些貧家子看在眼裏。

……一群在入學前從未啓蒙過的泥腿子,只學了一年,便想同他們學了兩年的比?

這不是癡人說夢麽!

說句實話,雖在同一個書院中學習,但那些貧家子在另外的院落,吃住皆與他們分開,平日裏也不常碰到,是以這些學子對他們根本還陌生得很。

在他們還在睡覺的時候,這些貧家子便要打掃書院,還要晨讀,當然,萬裏書院中本也有用功的孩子,早早便起來讀書,但是即便是他們,晨起讀書的時候,也早就聽到了那邊院落傳來這些貧家子的讀書聲。

只在他們上武課或者玩蹴鞠的時候,有萬裏書院的其他學子好奇去看過,而這些貧家子一月只有一次蹴鞠,倒是萬裏書院的其他學子,三五日便要去踢一場,只是他們也很自覺,在貧家子既定的那一日裏,是不會占用特別辟出來的蹴鞠場地的。

是以,完全可以稱得上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壓根兒沒有任何往來。

“可有信心?”寧盛似笑非笑道。

寧博容堅定地點點頭,“自然!”

連陸質也在一旁悠然笑道:“世伯便看着吧。”

站在寧盛左側的盧成山和張敏之搖搖頭,“怕是難啊,不說王鐘飛,便是範航同那李恒泰,都是相當優秀的孩子,王鐘飛的一手時文便是比他長幾歲的孩子也比不上。”

“又不是只考時文。”陸質一點兒都不擔心,“你們且看着吧。”

原本或許對這種考試還沒什麽信心,但這麽多次考試下來,陸質将這些孩子的成績和進步都看在眼裏,用了寧博容說的記憶樹聯系記憶法和梗概重點記憶法之後,更是能用突飛猛進來形容,而大量的練習更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便是時文,這些貧家子硬生生背下了兩百篇經典時文之後,三日自己寫一篇上交,兩人一組互為點評修改,或許還顯得略為幼稚,卻每個人至少都能做到無功無過,絕不偏題,切題也特別迅速,進步之迅速連陸質都感到十二分的吃驚。

特別是史科和數科,陸質可以肯定書院的其他絕對絕對比不上他們。

數據才是真正最能說明問題的,陸質看過五天之前考試這些孩子的平均分,便對今日的賭局充滿了信心。

見寧博容和陸質都是盤着手信心滿滿的模樣,不說寧盛,連盧成山和張敏之都懷疑起來,難道這些貧家子……當真個個都如此優秀?

他們是不擔心存在作弊這種問題的,試卷乃是他們親自出的,然後封好收起,今日才剛剛開封,莫說是這些學子了,便是寧盛都不知道他們出了什麽題目。

今日考試過後,再過幾日萬裏書院的學子們便要放假了,要考科舉的學子需要早早上京,而天氣熱起來之後,便是這個年代的“暑假”。

但是,若要留在書院也是可以的,例如這些貧家子,便都不會歸家去,可書院裏的其他學子卻都是會回去的。

一日考試,貧家子們早已經習以為常,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次的考試關乎萬裏書院的未來。

萬裏書院入學兩年的這些學子們卻是昏頭昏腦心煩氣躁。

不管什麽年代的學生,都不會喜歡考試這種事的。

考完,封卷,将這二十四個貧家子的試卷混在萬裏書院其他學子的試卷中一起交給盧成山和張敏之,由他們來批改,實則連他們都不知道其中貧家子的試卷是哪一張。

三日之後,成績便全部出來。

寧盛、盧成山和張敏之震驚地看着成績表——

“這怎麽可能!”

書院的其他夫子也都看過來,一時都有些失色。

他們都是頗有名聲的夫子大儒,而那二十四個孩子出身貧家,從未讀過書不說,由一個年輕的陸質牽頭,剩下的都是一些頗為落魄的平庸夫子,結果只短短一年的時間!

由不得他們不震驚!

成績說明一切,按照寧博容的要求,評卷不僅僅分為甲乙丙丁四等,更要準确寫上甲一到甲十的詳細評分。

照寧博容的計算,這樣每一門的滿分就是甲一等四十分,甲十等便是三十一分,乙一等三十分,以此類推,到丁十等,就是一分,好歹給人留點面子,沒有零分的說法。

這樣考試考下來,明經一共考了三科,術數一科,史學一科,再有一門書,實則這些貧家子還學了律法科,但萬裏書院的其他學子并不将此列為科目,是以此次考試未曾計入。

六門科目,這二十四位學子包括劉湛在內,最高分的劉湛足足可以計兩百三十七分,而依次往下,二十四人,竟無一人低于兩百一十八分,最低的一位劉希,恰好是兩百一十八分。

而萬裏書院的其他學子中,成績最好的王鐘飛,總分兩百一十一分,以寧博容提及的這種計分方式來看,他仍是算得上優秀的,六門課全部都是甲等,只是大多在甲三到甲七之間。

其次是李恒泰,也是六門皆甲等,尤其明經科十分出衆,但總分只得兩百零七分。

盧成山和張敏之吶吶無言,試卷乃是他們親自批改,絕無纰漏。

寧盛沉默不語。

寧博容卻得意笑道:“阿爹,如何?”

這場賭約,卻是毫不意外的,她勝了——

于是,萬裏書院,即将翻天覆地。

☆、44·離別愁緒

又是一年秋,翠華山上綠樹成蔭,碩果飄香,還未有多少秋的涼意,卻已經褪去不少夏的燥熱,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

“阿爹。”寧博容走進寧盛的書房,她已不似是幾年前那七八歲的小姑娘了,十二歲的少女已經有了窈窕秀麗的身姿,去年始她便抽條兒似的長高了許多,在現代或許這個年紀還只是剛上中學,但在古代,已經可以視作半個成年人了。

她穿一身崔氏夏日裏才給她裁的淺綠色襦裙,上身是墨綠的短衫,下着修長的裙,外套月白半臂,繡流雲紋,綴以銀色絲線,平添幾分端莊典雅不說,系着的絲帶下墜比米粒稍大的圓潤珍珠,又有裙角繡着的鳳尾蝶,格外精致,因年紀稍長,她披一條深色織紋的狹長披帛,愈加顯得纖細娉婷,風姿楚楚。

因為已經不再是女童,寧博容不梳雙鬟髻了,而是梳少女發型驚鴻髻,插着鑲玉镂花短釵,戴一朵淺黃的精致絹花,襯着額上雙眉間的鵝黃花钿,笑起來清麗秀美,妙目盈盈,眼波流轉之時更為動人。

寧盛蹙着的眉因寧博容的到來立刻舒展開了,“阿容怎生來了?”

“給阿爹送些栗子糕哩。”這栗子糕可不是傳統的栗子糕,叫做栗子蛋糕更恰當一些,自從寧博容幾年前用蒸鍋做出了酸奶蛋糕,各種蛋糕立刻紛至沓來,從水果蛋糕到栗子蛋糕應有盡有,而因這方子不外傳,即便是吃到了,也沒多少人猜出這玩意兒該怎麽做,因為在這種松軟的糕點裏,根本就嘗不出雞蛋的味道,更別說其他食材,與結實的中式糕點做法全然不同,是以很快就成了寧家的獨家美食。

加了栗子粉的栗子糕自然也是極為香甜可口的,而且這年代的食材全部是純天然,新鮮極了,在寧博容弄出基本做法的基礎上,吳廚娘和阿何靠着一雙巧手,更是用不同的模子做出更家漂亮美觀,且入口細膩的蛋糕。

寧博容手中的盤子上,一個個菱形梅花狀的小蛋糕帶着淡淡的粉紫色,香氣誘人,入口即化,保準美味極了。

這般的糕點,配着紅茶喝才好喝。

這年代,莫說是紅茶了,一般人喝茶還要加亂七八糟的佐料,似是左重這般遵循茶道的人本就很少。

而歷史上真正的紅茶,要到明朝才會出現,是以現在南方雖種茶的不少,但皆是綠茶,綠茶的歷史悠久,例如左重的茶道,便是喝的綠茶。

綠茶與紅茶,本就是各有千秋,未發酵的茶葉是綠茶,發酵後的便是紅茶。

寧博容上輩子幾乎不大喝綠茶,基本都是喝紅茶,紅茶對女子更好一些,性溫,不似綠茶,實則女子不能多喝。

此紅茶是寧博容經過多次試驗,才算是制出的,連左重都對此贊不絕口,紅茶喝起來香味濃郁,卻不如綠茶這般上口生澀,要更柔和醇厚一些,因此寧盛和崔氏都極喜愛。

紅茶配上栗子蛋糕,寧博容自己看着,都覺得頗有西式下午茶的感覺了……

“唉,又要開學,今年的入學申請多了數倍不止,有不少乃是舊日好友之子,這要怎麽辦。”寧盛嘆氣道。

寧博容抿唇微笑。

她改造萬裏書院最初的緣由十分簡單,不過是因為那些人竟看不起她家萬裏書院罷了,她便暗暗憋着氣立志要将萬裏書院打造成天下第一的書院。

短短五年間,從四年前萬裏書院全部改制之後,漸漸名聲遠播,雖還遜國子監一頭,越過麓山書院卻漸漸沒有多少争議了。

從三年前的科舉中便可看出,萬裏書院的學子科舉得中的比率已經比麓山書院要強上不止一籌了!

萬裏書院距離京城太遠,在南方雲州,若是不入學,是極難知道這裏究竟在怎樣教書的,即便是在此間上學的學子回家提及,卻也說不出具體的所以然呢,只是覺得和以前不同,多考試,多練習,教學上也有些改變,但若要讓他們具體說有哪裏不同……卻也難說。

于萬裏書院讀書,累是要累一些,但在各家看來,讀書哪能不辛苦,不辛苦怎能成才?是以這壓根兒就沒視作萬裏書院突然崛起的理由。

倒是麓山書院管理愈加嚴格,不時有學子左手紅腫着歸家,但這卻并未提高麓山書院的成績。

而萬裏書院的漸漸崛起,自然也體現在了想要入學的學子日益增多上了。

寧博容一看寧盛手上的帖子,“咦,是崔家表哥和那李家兄長?”

“是,他們原是在麓山書院就讀,如今想要轉過來。”

寧博容認真道:“現在我們這裏的四年級已經是按照我們的教學進度來的,若是崔家表兄他們來,怕是不能跟上的。”

寧盛皺着眉點頭道:“你說的不錯,确實如此,不僅是他們,旁的請托也要這般回,卻是一樁麻煩事。”

寧博容抿唇笑道:“若是實在要來,阿爹不如客氣道,要在萬裏書院就學的話,怕是要同那些初入學的一年級生一塊兒學起呢。”量這個要求他們才不會答應。

寧盛笑道,“你這個狹促鬼!”

萬裏書院如今用學年制,七學年學完所有的科目,要說古代最知名的那句話就叫十年寒窗苦讀,在現代讀書都絕對不止十年好嗎?

但是在古代,理科實在是太弱了,即便是寧博容堅持所有學生都要學術數,但是沒有英語沒有物理化學生物,頂多在勞動課上帶着衆人上山認認基礎草藥植物,講一些基本植物知識罷了,是以,基本上要縮減掉一半的課程,且術科的課目排得少,七年在這個年代來說,已經是足足夠的時間了。

而所有科舉需要考的科目,六年全部學完,最後一年實則是複習加考前總結突擊,是以真正優秀的學生,六學年結束,基本上就可以去考科舉了。

萬裏書院接收八至十歲的孩子啓蒙,七年後也不過才十五六歲,若是一年考不過,還可以回到書院來繼續再讀七學年……一直到考上為止。

當然,學費不能減。

這是寧博容清清楚楚提出的教學改革,當年并非所有的夫子都能贊同,但那二十四個學子的考試成績挂在眼前,古代文人還是很有道德修養的,到底不會賴賬,陸質性情疏闊,并不居功,大家才知道所有的一切改革方法,竟然只是個七八歲小丫頭的主意。

當然,開始只書院中的人知道罷了,随着入學的學子越來越多,知道的人也越多。

世上從不缺乏天縱之才,甘羅十二歲可為相,唐時有李泌、劉晏,前者七歲時已經對儒、道、佛思想有很深的體悟,得唐明皇召見,有言道;“方若經義,圓若用智。動若聘材,靜若得意。”後者在《三字經》中有雲:“唐劉晏,方七歲,舉神童,作正字;彼雖少,身已壯。”

莫說男子,即便是女子也有蔡文姬少能辨琴,謝道韞幼能詠吟,是以,只要接受之後,也不算太驚世駭俗。

更別說,短短四年間,萬裏書院就這般天翻地覆,事實永遠勝于雄辯。

不過,在外名聲越是盛,寧博容為人越是低調,近兩年連劉婉貞的宴會也是極少去了。

從寧盛那邊出來,寧博容又送了一碟子去崔氏那兒,才收拾了一下去左重處上琴課。

左重精于琴,卻不表示不會其他樂器,事實上不管是笛還是簫,還是筝,他都會,只是樂之一道,他還是偏愛于琴。

寧博容跟着他學了那麽久的琴,已經頗有水準,近日便在學簫,問她學簫的原因?

便于攜帶不說……女孩子帶支簫或者笛,絕不會有人認為這是武器……

八歲的寧博容,內功小成,十二歲的寧博容,摘花飛葉皆可傷人,連繡花針也不大需要了。

所以,在這個純古風的古代世界裏種田,練武練到摘花飛葉的地步,又能有什麽用呢?

寧博容經常有種淡淡的憂傷,因為太浪費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練的內功的緣故,她的膚色不僅僅是白皙,更帶着瑩潤之色,即便是她自己,偶爾洗澡的時候自戀一點也在想,這是不是可稱得上冰肌玉骨了?

有句話叫冰肌玉骨清無汗,如今,她想要流汗也挺難的,且進行之間,腳步輕盈落地無聲,跟着崔氏學了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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