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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聞的胳膊,“那阿爹你是要帶我們去西市嗎?”
“不錯,比起東市,那裏要更有趣一些,每日裏都不少雜耍百戲拉琴賣唱,且要說墳典書肆,東市的也不如西市矣。”寧博聞笑道。
寧博容聽到這裏眼睛一亮,“是會有許多古書嗎?”
“對。”
寧博容立刻生出幾分期待之心來,一是她不介意給她家的藏書閣“添磚加瓦”,二是這個年代的許多古書,在現代是早已經絕了跡了,能傳到那時的極少,怎讓她不好奇?
馬車很快便行駛到了西市外,寧博聞讓車夫停住車等着,便帶着寧博容三人下車,寧博容戴帷帽,帽上的紗垂下來堪堪擋住臉,但在這坊市中看來,卻有不少女子來來去去,并不遮面,也有似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帶着一大堆仆從婢女,呼朋引伴地從不遠處走過。
可見這大梁京城的風氣,遠比雲州更為開放。
“阿爹阿爹,那邊有雜耍哩!”寧舜英叫了起來,她和寧舜華的年紀更小,甚至并未穿女子服裝,而是一身男孩兒的靴袍,束着發露着臉,俨然兩個清秀漂亮的男童。
這種女扮男裝在街上并不少見,寧博容看到不少與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便扮着男裝,與三兩好友有說有笑地走着,只是身後帶着大批的婢女仆從。
“……這樣也可以啊,我下次也扮男裝出來好了!”在雲州,這種事反倒十分少見。
自唐時之後,世家漸漸沒落,退出了這京城的中心之地,大部分的世家外遷,是以例如雲州潞洲這等南方地界,反倒有不少昔日世家大族,這些高門大族,最是講究禮法,是以雲州是絕看不到這等景象的。
寧博聞微微一笑,“那自是可以的,多帶些人便也是了。”
因街道繁華,他們雖衣着華貴,卻也并無多少人将視線落在他們身上,因為這坊市裏,着實有不少穿着上比她們還要誇張的富貴女子。
這京城西可不僅僅住着貧民,在這個年代,庶民中還包括很大一部分的商人,商人地位雖低,卻着實有錢,家中穿金戴銀的小娘子很是不少,在這西市裏便也是一道亮麗的風景。
人多擁擠,阿青一直護持在寧博容身邊,寧氏姐妹帶的那對婢女皆是身強力壯,并非貼身侍女留影她們,而是另兩個人高馬大的侍女,寧博聞就一直護在寧博容的身邊。
看過雜耍百戲,給寧氏姐妹買了兩份糖制的小零食,寧博聞才帶着寧博容往這西市的書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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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寧博容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
對面走過來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兒,就這麽直接往她身旁寧博聞的懷裏撞來,因為穿着上并不算太糟糕,一身洗得挺幹淨的麻布衣衫,長得也是清清秀秀的,是以一般人對這樣的孩子并沒有多少戒心。
但寧博容卻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對。
這個孩子有一雙異常靈活的手,指間有一抹隐晦的刀光,顯然是一片磨得很鋒利的細巧刀片。
這是一個扒手,毫無疑問。
還是個小扒手。
幾乎沒有人看到寧博容是何時動的,她只是伸出手去,輕輕巧巧地就拎住了這孩子的衣領,他指間的刀片甚至還沒來得及割向寧博聞的錢袋。
“這位小郎君,這刀片呢,可不能亂玩。”寧博容笑盈盈的,說話的聲音還特別溫柔。
那孩子正待狡辯,才發現自己抓得緊緊的刀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她捏在指間,她一雙手玉白細膩,一看便是個養尊處優的小娘子,偏偏抓住自己的那只手仿佛硬如鐵石,竟是如何都掙脫不開。
“阿箬,将這小扒手送到法曹參軍那裏去。”寧博聞冷冷道。
不用說,他自也知道這個孩子是幹什麽的。
一聽到這話,那面容清秀的男孩兒臉色立刻變了,露出哀求的神色,“這位郎君,我、我錯了,只不過我阿爹早逝,阿娘改嫁,尚有年老體弱的祖母在家,我、我無錢給她看病……”
寧博聞挑起眉來,“哦?”
“我所說句句屬實,”男孩兒泣道,“若非生活所迫,我絕不會淪落到竊人錢財。”
寧博容微笑道:“不如帶我去看看你那年老體弱的祖母,若真有長輩在上,便為你請個郎中也是無妨,若是沒有……便要罪加一等!”
男孩兒的臉色又是一變,哭道:“家中簡陋,怎好讓郎君與小娘子你到那等腌臜地方去。”
他的臉色相當誠懇,話說得也很是懇切,寧博容卻翹了翹唇角。
這孩子在說謊,因為剛才那句話……他的心跳可是加快了不少。
“阿兄,實則也不必這麽麻煩,送到那參軍那裏,自有戶籍可以查,這孩子是否生父早逝母親改嫁,家中是否有年老病弱的祖母,一查便知。”
寧博聞似笑非笑,“阿容說的是。”
這小扒手的臉色才算是徹底變了。
他見寧博聞真要讓那小厮将自己送官,這才收了淚哭喪着臉道:“慢着慢着,這位郎君,這位小娘子,我再也不敢了,還請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他們這些小扒手有兩招,一為竊財,若是成功便好,若是一時失手,便做這可憐樣兒,編一段凄慘身世,不少富貴子弟,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小娘子便會心軟上當。
要知道,他們選擇下手對象也是很講究的,這幾人雖不似旁人那般帶着大批仆從婢女,衣着上也不如許多人彰顯富貴,但這種低調中細節處的講究卻讓這位眼神精準的小扒手發現了,例如這小娘子壓裙的那枚玉墜兒,拿到當鋪去怕是能當上數百貫錢,比之前走過的那位穿金戴銀的小娘子通身加起來都還貴!
恐怕這幾位不是一般的富人子弟,而是住在東邊的那群,而一般而言這種家庭裏的小娘子不比那些有錢人家的潑辣,卻是最為心軟不過,因此他便直接下手了——
哪知道,這一跟頭栽得好痛!
寧博容原也不想和這等孩子計較,但他明顯是個慣偷,卻也不好這樣放了。
似乎知道寧博容在想什麽,寧博聞輕輕道:“這種孩子,一般都有一個頭人管着,他們偷了東西騙了錢財,大多是要交給頭人的,只要捉了頭人,這些孩子便不必日日再做此等行當。”
小扒手的臉色立刻有些奇異,“你們要抓向頭兒?”
寧博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卻聽那小扒手道:“沒有用的,向頭兒有大靠山,便是參軍也不敢惹他。”
“哦?敢問這靠山是何人,竟在這權貴滿地走的京城還這般嚣張?”寧博聞說話的時候仍然是一派溫文爾雅,但這話裏的意思,可是不夠溫柔。
小扒手左右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反正這也不是什麽秘密,向頭兒的事這裏大部分人都知道,即便是你們将我送到了參軍那兒,很快也會被送回來,只是向頭兒會怪我壞了事,會餓上我好幾天罷了。”他的臉色有些苦。
“是誰?”寧博容也好奇起來。
“向頭兒有個女兒長得跟天仙似的,如今可是攀上了高枝,當了位皇子院子裏的娘娘哩,聽說啊,這位皇子可是要當太子的,那向頭兒不就是未來的國舅?這坊市裏哪個敢惹他!”
寧博容瞪大了眼睛,我去,如果她沒猜錯,将來當皇帝的……必然是劉湛啊!
……據她所知,劉湛的後院,好像……還空無一人吧……
寧博聞繼續問道:“敢問是哪位要當太子的皇子啊?”
“這我就不知道是叫個什麽王,只是大概聽說,是當今聖上的長子哩,這自古無嫡立長,便是我這等無知小兒也聽說過……”
寧博聞眯了眯眼睛,輕輕道:“無嫡……立長麽……”
卻沒多久,就見兩個帶長刀、裹幞頭穿圓領袍的男子走了過來,見他們幾人抓着那小扒手,立刻就上前來,打量了寧博聞和寧博容一番,對寧博聞抱拳道:“這位郎君可是遇上了什麽事?”
那小扒手卻是趁機掙脫了寧博容的手,上前兩步親熱地叫了兩聲:“劉大哥、李大哥!”
寧博容挑起了眉,一個小扒手和兩個……坊丁武侯如此熟悉,這可不是什麽好預兆,怕是這小扒手說的都是真的。
寧博聞卻輕輕笑了起來,“很好,現在的坊丁武侯都開始同扒手稱兄道弟,怕是見了那頭人,還要尊稱一聲向國舅可是?”
“大膽!”那坊丁的臉色立刻大變,“此為祿康坊周家的小郎君,怎可能是什麽扒手,還請這位郎君慎言!”
“叮”地一聲脆響,寧博容将手中的小刀片扔到了地上,柔聲道:“真是不巧,他正要割我阿兄的錢袋,我着實抓他抓得太早了一些,若是等他割破了錢袋,看他還如何狡辯,只是這錢袋乃是我阿嫂親手縫制,我卻是不忍讓它就這般被割壞呢。”
漸漸的,已經有人圍上來瞧向這邊,那兩個坊丁卻并不慌亂,“這坊市中自還有不少人認識這周家小郎君,好端端的一個孩子,卻被你們污蔑成扒手,卻也不怕被定這誣告之罪嗎?”
人群中卻傳出一聲相當突兀的笑聲,“我說那兩位武侯,你們當真大膽,敢定我朝鴻胪寺卿寧鴻胪誣告之罪,這寧鴻胪是我朝福儀長公主的丈夫,乃是正正宗宗的皇親國戚——卻不知那向國舅又是何人?”
那兩個坊丁一瞬間面如土色。
而寧博容好奇地往人群中看去,卻是看到一個熟人。
……萬裏書院盧夫子的孫子,在國子監念書的盧家小郎君盧令儀。
也就是被崔氏視作可惜的那位盧家小子。
他的身邊站着兩個同樣豐神俊朗的小郎君,說話之人便是盧令儀身邊一個少年,這人長得比盧令儀還要俊俏兩分,一雙眼兒彎彎,左眼下一顆黑痣,卻是不笑也笑,端的是雙目含情似春水,唇角帶笑勝桃李。
……總之,年紀輕輕就是一副風流模樣,笑起來那叫一個桃花亂飛——
沒見站他身旁的兩個小娘子只看一眼便立刻紅了臉!
這長相,比起寧博容曾經見過的任何男子殺傷力都要大多了……
若是劉湛在此,怕是要心中警鈴大作,因原不該與寧博容這麽早便相遇的人偏偏陰差陽錯,在寧博容最好的年華中——
與之相遇。
☆、58·救與不救
這個時間國子監應當剛剛放課,盧令儀和兩個好友來逛西市并不會太奇怪。
事實上,身邊這人突然開口,盧令儀都吓了一跳。
能在國子監念書的,自然都是權貴人家的子弟,否則即便是再有錢,也是進不了國子監的。
盧令儀能交上這兩個朋友,連他自己都覺得挺驚訝的,不過崔氏看人一向精準,盧令儀自己不覺得,但與之相處之後便會知道,這小子實則是個相當簡單爽直的人,是以旁人也願意與之為友。
這兩位少年都是國子監裏家世數一數二的,說話那位少年複姓慕容,單名一個聿字,乃是博望侯慕容熙之子,博望侯不同于李家一門雙侯,資歷上卻不遜于李家,不似是寧家這等暴富又衰落的人家,博望侯慕容熙出身的慕容氏本就是世家之一,其祖父又曾同開國先皇一塊兒打天下,到了慕容熙這一代,卻是不遜其威名,且慕容熙的妻子是當今聖上的妹妹福慧長公主,雖不比劉婉貞乃是與當今聖上一母同胞,這位福慧長公主劉婉淑乃是宮中那位對劉婉貞有恩的貴太妃之女,那位貴太妃一生只得這一女,因她的原因,不論是當今聖上還是劉婉貞,都要給這位福慧長公主幾分面子。
所以,這慕容聿算來乃是劉湛嫡親的表兄,至于另一位少年,卻也是家世不凡,當今聖上只一皇後,皇後早逝再未立後,那位皇後亦是出身名門,卻只一弟名趙英,這少年便是趙英之子趙月疏,說來唯有趙英,才是大梁名正言順的國舅,且僅此一位。
這兩位坊丁當真是倒了大黴,莫說是慕容聿看不慣開了口,便是趙月疏也是滿臉不悅,這國舅之名哪裏是随随便便好說的,便是趙英也從不在外顯擺這名聲,如今一個市井無賴頭子,居然敢自稱國舅?!
聽到有人叫破了寧博聞的身份,那兩個坊丁自是不肯放肆,吓得腿都軟了,心中更是暗自叫苦,這權貴老爺怎地跑到西市來了?他們不都該去逛東市嗎?
“阿聿,原來是你。”寧博聞淡淡道。
他自是見過慕容聿的,每次宮中宴請,福慧長公主自然不會缺席,而慕容聿亦是常客,當今聖上還是挺喜歡這個長得風流俊俏的侄子的。
算起來,寧博聞乃是慕容聿的姨夫,相互之間也是沾親帶故。
寧博容卻并不知道這兩個少年是誰,她只認識盧令儀,與盧令儀見過禮之後,才互相一介紹。
“既然碰上了這等事,那市井無賴自是不能姑息。”趙月疏一板一眼道。
他雖長了一張美人面,說話起來卻頗有幾分嚴厲範兒,實則在趙家,唯他長得最像先皇後,是以聖上也最為看重他。
趙月疏性情不若盧令儀爽直天真,亦是不若慕容聿圓滑周到,卻是相當認真嚴謹,這市井無賴頭子攏了一群孩子做扒手,道德真心敗壞到一定境界了,乃是趙月疏萬萬不能忍的無恥之徒。
若是旁的官員碰到此等事,事涉穎王,指不定許多人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這姓向的既有一女乃是穎王寵姬,誰知道動了他會不會得罪了穎王,偏生現場幾人,卻是都不怕。
“那阿兄,你自去處理這事吧,我與舜華、舜英去書肆裏看一看便歸家去。”寧博容輕輕道。
寧博聞點點頭,因幾人并未帶多少家仆,他就讓自己的小厮跟着寧博容他們,又吩咐過寧氏姐妹身邊那兩個高大的婢女,才算是放心離開。
看來他原是那種出門并不喜歡帶人的類型。
寧博容反正是不擔心自己會出什麽事的,事實上……寧博聞見過自家妹妹甩鞭子的手藝之後,也不是……太擔心?
那小扒手一臉惶惶然地被帶走了,兩個帶刀的坊丁武侯屁也不敢放一個,自是帶着他們往法曹參軍那裏去了。
寧博容同寧舜華、寧舜英姐妹走進了近在眼前的書肆。
這家是寧博聞曾經常來的一家書肆,店面挺小,但進去之後卻相當開闊,且分為上中下三層,書的數量可以說是相當豐富。
“咦,姑姑,聿表哥也是到這裏來呢!”寧舜華道。
盧令儀三人本就是要到這書肆來的,現如今寧博聞去了,正義感十足的趙月疏也跟着去了,盧令儀也去看熱鬧了,唯有慕容聿帶着書童走進了書肆,卻是不曾跟去。
寧博容一擡頭便看到了慕容聿,因書肆中沒什麽人,光線也暗,她便将帷帽取下由阿青拿着,這一擡頭,便與慕容聿看了個正着。
慕容聿一怔,顯然是沒想到,方才那口齒相當伶俐的少女長得竟是這般模樣。
沒錯,從寧博容抓住那小扒手開始,他便看到了,後來聽她說話,聲音也是悅耳,說句實話,他也是有些好奇的,卻不曾想,這少女長得比他想象中……還要出色。
寧博容是與寧博聞長得極像,但寧博聞身上的豐神俊朗柔和下來,換做寧博容的模樣,卻是有種弱不勝衣的楚楚之态。
例如慕容聿這般眼下淚痣桃花相的,對女子的殺傷力極大,而例如寧博容這般纖細清美楚楚動人的模樣,對男子的殺傷力也同樣巨大。
寧博容倒是淡定地低下頭繼續看手邊的書,慕容聿反倒耳根有些微紅。
說句實話,寧博容對這等……風流長相很不感冒。
到古代來已經夠悲傷了,這古代男人的節操本就可信度低,這慕容聿又生得這般模樣,即便是他無心,也多的是女子投懷送抱,她才沒什麽興趣。
要說她現在遇到的這些個少年,長相好的着實不少,家世優的也有那個幾個,單看個人那都是十全十美的模樣,偏偏結合起來看個個都是困難模式,不說劉湛那個混蛋吧,就是沈七,家裏也是絕對的困難到深淵模式,例如面前這位慕容聿——
寧博容也是聽到些許傳聞的。
關于那位福慧長公主,似乎大梁的公主們除了那位開國長公主之外,都長得有點歪,劉婉貞是這等一碰就哭的小白花兒性格,那福慧長公主,便是天真爛漫四十歲還當自己十六歲的少女性格……
別問她是怎麽知道的,這事兒還是聽寧氏姐妹吐槽了來的,她們覺得比起那位姨媽劉婉淑,自己的母親劉婉貞那絕對還算是好的。
要知道,四十歲的瑪麗蘇,那殺傷力是相當巨大的。
有這樣一位媽,不得不說,眼前這位慕容聿将來的妻子,大約也是困難至深淵級的副本難度?
所以,寧博容從從容容地挑了幾本書,付了帳與寧舜華、寧舜英姐妹又逛了一會兒,買了兩串小珠鏈子玩,又挑了幾朵珠花,才上車歸家去,從頭到尾就沒把那慕容聿當回事。
回去之後劉婉貞卻又來了,得知寧博聞帶寧博容并寧氏姐妹上街去,卻連叫都沒叫她一身,啪嗒啪嗒又掉了好一會兒的眼淚。
寧博容都被她哭煩了,站起身來柔聲道:“阿嫂,你既心情不好,聽水絮說連哺食都不曾用,我去做些東西給你墊墊肚子吧。”
劉婉貞正待拒絕,水絮卻是使了個眼色給她。
便是水絮,也是看出寧博容已經被劉婉貞哭得煩了。
劉婉貞這才擦了擦眼淚道:“那就麻煩阿容了。”
寧博容便利落地起身,轉到小廚房去了。
這人心情越是不好,吃些甜食卻會好過許多,寧博容随手做了幾個糖三角,又下鍋炸了幾個脆香濃郁的甜甜圈,抹上一層果醬,瞧着便讓人食欲大開,再有一碟子拔絲蘋果,這年代的蘋果還不叫蘋果,叫朱柰,在中國,實則在夏禹時就有蘋果的記錄了,算是比較常見的一種水果,最後加上一盤她拿手的小甜餅,擺在盤裏就很是賞心悅目。
好不容易磨蹭了半個時辰,她只得回到廳裏去,之間劉婉貞的眼睛仍然紅紅的,寧舜華、寧舜英姐妹正在安慰着她,寧博容放下食盒,“阿嫂,還是吃些東西吧。”
“姑姑,這是什麽?”這些個花樣,也不是寧氏姐妹全都吃過,例如那果醬甜甜圈,便是第一次見。
寧博容輕輕一笑,“糖三角你們一向愛吃,這是小甜餅,先前阿母也是極愛的,另有拔絲朱柰和果醬甜甜圈。”
“甜甜圈?”
“對。”
說句實話,這名字還是相當可愛的。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劉家的基因問題,劉湛并這寧氏姐妹都是狂熱的甜食愛好者,崔氏不愛甜食,寧博聞也不愛,劉婉貞……也嗜甜。
這邊幾人正要開動,卻有婢女匆匆來報,說是有客到訪。
劉婉貞抹了抹眼睛,“是阿聿啊,讓他到這兒來吧。”
寧博容:“……”
所以說,有這種女主人很糟心的好嗎?她壓根兒就不會意識到比如這裏是自己的住處,讓一個已經十五六歲的少年進到這裏來實際上不大合适。
水絮自然是會提醒劉婉貞的,但是劉婉貞眨了眨眼睛,“阿聿也不是外人,再說了,阿容不會介意的,是吧?”
寧博容:“……”她能說她介意嗎?
連住的房子都還是劉婉貞的呢!她又沒打算和劉婉貞撕破臉。
不過,這慕容聿白天才剛見過,便也罷了。
慕容聿是來告訴劉婉貞,大抵今晚……寧博聞是不會回來了,誰也不曾想到,抓一個市井無賴,竟是牽扯出一串的小魚,那個法曹參軍竟是那無賴的親舅舅,本就是靠着他的關系才補了這個職位,那無賴更是當着趙月疏和寧博聞的面大放厥詞,糾結了一票的市井之徒差點兒對他們動起手來,事情鬧得太大,已經鬧到聖上跟前去了,最重要的是——
這無賴服軟之後有供詞,幾月間供奉穎王的數額足有數千貫之多,這數字大得有點驚人了!
連他也是沒想到,劉婉貞會讓他直接去府中的偏院,還是那……寧鴻胪的妹妹住的院落。
還未進門,他便聞到一股子甜香,誘人到他整個人都有點兒不對勁的程度。
待得婢女領他進了門,便看到那今日見到的少女正将筷子遞給自己的姨母。
“阿聿來啦,不如也一塊兒用點吧。”劉婉貞勉強笑道。
慕容聿正想推辭,但那甜香卻讓他……推辭的話怎麽都說不出口。
反正寧博容是确定了,只要有他們劉家血統的,尼瑪一個個都拒絕不了甜食啊!這基因該有多強大!
“這個好吃,”劉婉貞柔聲道,讓水絮夾了一塊拔絲蘋果給慕容聿,“我記得從小婉淑姐姐便愛吃甜甜的東西,阿聿也是吧?”
慕容聿自從進了門就是一派腼腆模樣,“是。”
寧博容:“……”
好吧,她是知道了,其實吧,要攻略福慧長公主那樣的估計也不大難,天天拿着甜食将她塞飽了,瑪麗蘇少女也是挺好哄的,至少不會像劉婉貞這樣哭得叫人心塞不是嗎?
比起慕容聿白天給她的第一印象,這時候的他看起來竟是意外得乖。
雖比起盧令儀和趙月疏,這位要圓滑周到多了,呃,畢竟有那樣一位母親,他若是情商太低,真心頂不住啊,情商高又長得這副模樣,當真是個在京城混得不好都沒天理的天之驕子。
吃完了夜宵又傳完了話,慕容聿便要走了,劉婉貞卻留他,“阿聿不若在這裏住一晚再走。”
“不了,反正住得也不如何遠,若是不回去,家中阿母怕是要擔心。”
慕容聿正要走,哪知這時候卻有一個男裝婢女匆匆跑了進來,“公主,有急信!”
寧博容奇怪地看過去,一眼便認出這是劉婉貞身邊常在外院走動的女官水音。
這廂慕容聿的腳還沒跨得出去,那邊劉婉貞一看信掃過幾行就一下子驚叫出聲。
“阿湛!”
寧博容猛然間朝她看去,卻見劉婉貞眼中淚珠滾滾落下。
……莫名的,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阿嫂,發生了何事?”
劉婉貞不管合不合适,直接将那密信遞給了寧博容。
寧博容只看過幾眼,心中立刻一緊。
前線戰事吃緊,劉湛親自率軍出征,卻被己方一位中郎将背叛偷襲,乃至于北地荒漠之中失蹤,生死未知。
……哪怕知道這位是個重生者,有着粗得不能再粗的金手指,寧博容卻也一時不能确定,他到底是有事還是無事。
不說對劉湛有多少情意,在她的心中——那幾年裏幾乎可以說是青梅竹馬的劉湛,好歹完全夠得上朋友的标準。
“我可憐的阿湛,”劉婉貞哭着,“那中郎将當真可恨!卻說也是那楊侍郎的好友!偏存心害我阿湛。”
寧博容對其中有多少陰謀詭計并不感興趣,她憂心的只是劉湛的安危。
實則北地前線離京城并不算十分遙遠,若是快馬加鞭,六七日上便可到邊城,大梁的京城,本就不在腹地,反倒是偏于北線,反倒是洛城位于大梁地界的中央,乃為副都。
慕容聿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姨母不用擔心,阿湛定會沒事的。”
寧博容略驚異地朝慕容聿看去,因他這句話說得格外真心實意。
至少感覺上是如此。
“阿嫂,先不必如此憂心,待阿兄回來,與他說過再論吧。”寧博容輕輕道。
總之,等寧博聞回來,她要親自與他談一談。
實在不行——她便任性一次!
明明穿越的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山長之女,吃吃喝喝讀讀書寫寫字便也罷了,但寧博容總覺得自己正往……說不清楚的軌道上同正常的行進軌跡偏離得越來越遠。
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難道說,劉湛那麽一個重生男,蝴蝶翅膀竟是扇動得如此給力嗎?
這夜,京城之中許多人都無法安眠。
寧博容的視線落向室內那頂帷帽,眼神明亮極了。
若是——她戴上這帷帽,或者是戴上面具,若是她不願意,這世上絕無人能掀開。
完全可以不暴露身份的。
只是……總覺得她要是當真這麽做了,這畫風簡直不忍直視,基本上就是朝着各種狗血天雷的方向發展,詭異到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且,劉湛要是真因此出事,會不會太弱了?總覺得這家夥才不會這麽蠢,指不定就是他自己挖好了坑等人家跳呢,要有人去救他根本就是多此一舉。
去還是不去,這是一個問題。
即便是普通朋友,若是知道他有危險,你是救,還是不救?
實則問題的答案不需要考慮,自然是要救的。
雖然寧博容并不肯定劉湛是否需要,她只求無愧于心。
而且,她也實在有些渴望獨自一人徹徹底底享有自由,不需要多少時間,只要一會會兒就好,她勤耕不辍,練了那麽多年的武,若是一輩子都要讓她困在這大家閨秀的籠子裏,卻是讓她悶得快要難過死了。
寧博容,實則也渴望過更廣闊的天地,但她又知道自己過不了那等風餐露宿的艱苦生活,她只是……想要有那麽一次,釋放一下自己罷了。
也許,想去救劉湛的心只有那麽一半罷了,更多的卻是将這當做借口,寧博容的心中想得通透,卻愈加有些心虛。
……若是崔氏知道了,怕是會瘋掉的,這可怎麽辦呀……
偏第二日水靜來報,寧博容來知道那位帝王的來意。
“卧槽,這下完全不想去救他了怎麽辦!”
寧博容表示太坑爹了,這要是被發現了……後果太“美”她不敢想了……
管他去死!
她憤憤然想着,卻仍然在寧博聞回來之後,去了他的書房。
到底——是不能任由他去死的。
☆、59·旒城客舍
這個世界畢竟不是江湖的世界,基本上是不會有獨身上路的女子的,倒是有些鄉野村婦迫于生計,或者一些賣唱的歌女賣花兒的小姑娘偶爾可見,餘者,是根本不會有的。
寧博容一身男裝,所幸年紀尚小,根本看不大出是女兒還是少年,只是身形太過纖細,只得稍稍多填些衣物,至少将那盈盈一握的纖腰顯出些許厚度來。
一頭烏發只是普普通通地束着,低調的青色長衫外套着一件鬥篷,幾乎将頭臉都遮住了,又戴一鬥笠,卻也不大惹人注目,雖瞧着年紀不大,還是個少年模樣,卻騎得一手好馬,獨自上路,也有人注意過他,這少年打扮的年輕人腰側卻有一烏刀,瞧着不大好惹,許多人便也歇了心思。
寧博容并未練過什麽武俠裏易容的法門,那間放滿武俠秘籍的書房裏,倒是有那一兩門可以轉換身形樣貌,卻也不是一兩日可練成的,此時再臨時抱佛腳顯然來不及,她就索性這般出了門,只用了內櫃裏的一盒子烏核,神奇的是,含在舌下便能改變人的發聲,如她天生嬌軟的女兒音,卻化作低沉許多的微啞少年音,至少不會引人注目。
因鬥篷遮住了她的眉眼,只露出尖削的下巴,她身形又瘦小,坐在小食館裏也并無多少人在意。
“給我來一碗湯餅。”她道,随後丢出幾枚銅錢來。
在大梁,金銀并非通用的貨幣,銅錢才是,而她一身輕便,瞧着也不似是帶了多少銅錢的模樣,幾個無賴模樣的人瞧了瞧她便無趣地轉過頭去。
實則寧博容有那個空間書房,雖只是一屋子的武俠秘籍,卻也可以當做儲物間來用,放不了多少大件的東西,堆那數百上千貫銅錢卻是沒問題的,但她的身上,永遠都只放一貫錢。
一碗清湯寡水的面端上了桌子,沒錯,這湯餅便是面條,她是習慣叫面條的,但在外面,說面條人家才不懂是什麽東西,得叫湯餅才行,而這碗面甚至連影視劇裏最知名的陽春面都遠遠不及,寧博容只吃了兩口,便想要哀嘆。
她果真是過不了這樣的日子的,這麽些年養尊處優,早把她的舌頭養刁了,而自出生起就有婢女跟着服侍,如今獨自一人,竟是各種不習慣。
鄰桌兩個漢子正吃得呼嚕嚕,好像香得很,事實上,寧博容面前這碗面條,不過就是加了醬油湯的寬面條,偏這面條半點兒都不勁道不說,硬硬的難以下咽,又帶着一股子說不出的味道。
總之,寧博容是極其艱難地一根根吃着。
誰知她這副秀氣的模樣,怕是引起了那兩個無賴的注意了。
寧博容早就知道,這年代可沒什麽江湖人,更不存在大俠什麽的,唯一沾點邊兒的游俠兒,卻不是什麽好的形容詞,例如這兩個市井無賴,大概就是那等游俠兒,一臉的不善。
她不露聲色,到底那比她的臉還要大上好大一圈的碗裏仍是剩下了一半的面,寧博容就起身離開了。
那兩個游俠兒果真跟了來。
此地離邊城已經不十分遠了,越是往北,越是略荒涼,此處名旒城,乃是北地較大的一座城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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