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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而沈如欣作為沈家的嫡女,偏生生母身體不好,家中父親又被一卑妾給把持住了,竟也是到了十五歲上也未曾定親。

若說去年劉婉貞的宴上沈如欣怎會出那等計策去為難寧博容,便是想要堂堂正正壓過她一頭,在對岸那些貴胄少年年輕才子心中留下些許印象,伯母嬸嬸畢竟是伯母嬸嬸,哪裏就真正為她的婚事操心多少?

哪知卻是那等結局,如果早知道,她是怎麽都不會那般做的。

可在沈如欣的心中,卻正是因為眼前這個風姿楚楚容貌秀麗的少女,才會讓她如今仍然聲名不顯。

因沈七是沈家家主親自教養,自是不同,沈如欣卻自小沒怎麽受母親教養,家中內院又是一團糟,生在世家,教育一項總不會缺,但品性上卻是無人管教,又因那混亂後宅學了一肚子的陰私手段,雖是一母同胞,竟是半點兒不像那皎皎君子沈洵。

明知如今這少女她已然動不得了,沈如欣見她越是得意,越是咬碎了牙,格外不甘心。

這人若是有了執念鑽了牛角尖,便時常不會去考慮後果。

沈如欣就是這般。

“看你如今風光得意,我卻瞧你若是做不成這太子妃,還笑不笑得出來!”沈如欣暗自道。

随即扭身又笑盈盈地拉了那秦笙,“阿笙!”

秦笙清瘦些許,一雙眼睛倒是愈發大了起來,也不知是怎麽了,原是個明豔活潑的少女,如今偏要做這柔弱姿态,生生削了那兩分麗色去,顯得有些形容憔悴。

這便是适合與不适合的問題了。

東施效颦,卻也是不可能變作西施的。

寧博容那邊随着那駱氏進了莊子去,卻見莊內草木繁盛,亭臺樓閣頗為精致,最神奇的便是一處水簾亭,那亭子依着山壁,竟是一半山內一半山外,這潺潺流水自山石流下,化作這一道亭簾,在這夏季往亭中一坐,簡直讓人涼到心裏去。

此宴,便開在這消暑的亭子裏,頗為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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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不曾注意到沈如欣和那秦笙,但練武之人對那惡意總是有幾分敏感的。

背後那道目光——簡直是滿滿的惡意好嗎?

寧博容猛然間回過頭去,與沈如欣根本來不及收斂的厭憎眼神碰了個正着!

……倒是反讓沈如欣一時間有些惴惴不安起來。

可她卻并未改變主意。

若下次——便肯定沒有這般的機會了!

☆、64·其心不正

同樣的,這言刺史家宴請的并不僅僅是女客,實則言刺史也給寧盛發了帖子的,但這幾天寧盛忙得腳不點地,他原就與言刺史相識,也同他一塊兒喝過酒,這等宴會場寧盛本就不喜歡,是以就推了不曾來。

只是到底那廂不比女眷這邊別致。

在場的女眷中地位最高的自然是言刺史的夫人駱氏,實則現如今崔氏并無诰命在身,寧博容也還未做得那太子妃,但駱氏邀請崔氏與寧博容上座,卻是無人有二話的,聖旨都下了,寧博容的名分已定,即便是某些人心裏酸溜溜的,這面上卻要愈加客氣才是。

寧博容發現了沈如欣那充滿惡意的目光,她自是不怕這沈如欣的,不管是什麽樣的後宅陰私手段,這現如今在言刺史的別院裏,不說旁的,這言刺史家自是不會想害她,沈如欣有多少本事,卻能在旁人的家中施展得開?

再加上武力值上的碾壓,她真不覺得沈如欣能做得出什麽來。

分了兩分心神注意沈如欣,寧博容端莊文靜地坐在崔氏身邊,聽着各種各樣的溢美之詞往她身上套,聽得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要說這小娘子我也見得多了,或者是我見識少,确實未曾見過比容娘子更出色的小娘子哩。”駱氏笑盈盈道。

寧博容皺起眉來。

這誇便誇吧,硬是要将別人都踩下去的誇法……雖然寧博容知道這是駱氏略帶誇張的恭維,但是面對着這多人說出來,幾乎是将眼前這些個小娘子得罪了個遍,這駱氏的交際手段……看來也不比劉婉貞聰明到哪裏去。

果然這句話一出口,現場稍單純一些的小娘子都略撅了撅嘴,就連那些夫人裏都有那麽幾個不高興的,捧人也便罷了,硬是要踩一踩別人,這習慣可不怎麽好。

這時崔氏淡淡道:“這話實在說得有些過了,我家阿容乃是晚來子,是以我們夫妻二人卻将她慣得厲害,養成了這副稀疏平常的性子,卻比不得許多小娘子文靜賢淑。”

說話的技巧便在于此了,崔氏這樣一自貶,許多人的臉色立刻好看多了。

卻見坐在駱氏另一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笑着挽起駱氏的胳膊,“母親,怎地我和妹妹都不夠好嗎?”

這少女穿一身桃紅襦裙,外套一件淺紫的羅紗半臂,裝扮上卻是尋常,腕上一雙镂空雕花金絲镯子,發上兩根碧雲玉釵便罷,這少女容貌秀麗不說,笑起來嘴角一個酒窩,瞧着格外嬌俏可人,卻是駱氏的繼女言夕,她口中的妹妹正是駱氏的親生女兒言柳。

這言柳也在座上,雖顯然容色上要遜言夕一籌,卻着淡黃絲羅裙,紅绡衫子,腕上一只紅翡血玉镯子格外醒目,頭上兩柄插梳一為黃玉鑲寶,一為天青翠玉雕仙人雲閣圖,無一不是精品。

對比下來,卻是衆人心照不宣。

除此之外,駱氏讓言柳親手烹茶,本就是一種顯擺,可惜她這等小伎倆,面前這些大戶人家見慣了各種後宅手段的夫人們,哪裏有不明白的,反倒是頗有幾分弄巧成拙的意味。

反倒是這位言夕不驕不躁、寵辱不驚,性情平和也便罷了,手段也頗為圓滑周到,卻不比駱氏這般小家子氣。

這言夕說來也是命苦,卻是母親生她的時候早逝而亡,直惹得父親不喜,待得娶了年輕貌美的繼室,更是顧不得這個長女,好歹有祖母接了去親自教養,才算是長成了這般的好姑娘。

在這亭子裏坐下來之後,寧博容就很少說話,頂多只是笑一笑回上兩句,她在雲州住了那麽多年,卻和這些小姑娘實則都不大熟悉,便是以前交往的例如江家三娘這等朋友,她如今身份變了,這江家三娘同她說話的時候便有些不自在,寧博容自也不想強求。

友誼這等事,本就強求不來,要說感情好,那寧舜華、寧舜英姐妹雖是年紀小了些,卻沉穩懂事,聰慧伶俐,反倒很招寧博容的喜歡。

坐在席上,寧博容只略嘗了嘗那幾味果脯和點心,那廂言柳正在泡茶,泡的卻是如今雲州城裏寧家獨家經營的紅茶,等她将一個個茶杯放在托盤中放好,正要起身往這邊來的時候——

寧博容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早就注意到沈如欣頻頻往那言柳看去,這注意着的時候,自然也就容易發現端倪,比如這沈如欣悄悄将腳伸了出去。

要知道,言柳正面朝自己這個方向,若是這一跤絆實了,言柳絕對會朝着這邊撲到,這一托盤的茶杯這樣砸過來,滾燙的茶水大抵全部朝着自己和崔氏還有駱氏身上招呼了。

當真陰得很!

寧博容自是可以輕易避開,但崔氏怎麽辦?

她卻暗自冷笑,就怕她不來呢!

早在剛才,寧博容的掌心便留了一枚幹杏仁,乃是桌上這些果脯裏的一味,味道倒是一般,但這硬度可是相當不錯。

寧博容還是手下留了情的,但是瞧準了地方打,不傷及那沈如欣的筋骨,卻足以讓她狠狠痛上一段時間。

而那杏仁不着痕跡地擊中沈如欣的腳踝,卻讓她忍不住一下子痛叫一聲:“哎呀!”

……原本無人發現她那刻意伸過來的腳,這一叫,自是大家的目光都投了過來,言柳恰好走到那處,頓時被她這一腳給絆倒,“啊”地一聲,臉色卻是瞬間白了!

“妹妹小心!”卻在這時,言柳還未摔下去,寧博容便替她接住了托盤順帶穩穩扶住了她。

這言柳年僅十二,寧博容喚她一聲妹妹十分恰當。

于是,這相當大的亭子裏,大抵有三十來個女眷見到了沈如欣刻意絆倒言柳的模樣,更別提這一下若是言柳摔實了,定然會潑寧博容與崔氏一身滾燙的茶水,這下子,很多人的臉色立刻變了。

尤其是帶着沈如欣來的沈家蔡氏,臉色格外難看,她只是沈如欣的嬸娘,哪裏管得了她那麽多,平日裏見這九娘也是文靜和淑的,怎地做出這等事來!莫說是現場的旁人震驚,她也很震驚!

他們沈家乃是近兩州縣最有名望的世族,正是蒸蒸日上之勢,平日裏家主更是最重名聲,沒見她那大伯明明極寵愛那個賤妾,但也不敢要求在這種場合将那賤妾的女兒帶了來麽,需知九娘下,可是還有四個同父妹子呢!

偏她自己這般不争氣,平白可惜了那麽個處處優秀的好兄長,偏有個這樣一母同胞的妹子。

她們皆不知道,沈如欣此時是有苦說不出,她根本沒瞧見是什麽東西打了她的腳踝,現在疼得她幾乎要暈過去,卻是又不敢說,只那腳踝處好似分筋斷骨一般,哪裏是她這等千金閨秀忍得的痛!

“……叔母、叔母,我的腳好痛。”到底還是忍不住,沈如欣央求道。

見她如此,蔡氏也想給她圓了場子,趕緊道:“哪裏痛哪裏痛!”

現場都是女眷,卻也顧不得雅不雅了,沈如欣略提起裙子,露出那穿着繡花鞋的腳來,卻是臉色發白地指着腳踝處。

駱氏正因那沈如欣的惡毒生氣,這絆的可是她的親生女兒!且明顯是要惡了她的尊貴客人,此時哪能高興,但那沈如欣偏生是她夫君千叮萬囑需給幾分面子的沈家人。

但駱氏心中仍是很不高興,見那沈如欣只呼痛,卻冷冷道:“罷了,可不要在我這宴上出了什麽問題,阿夕,拿我的手令去,讓那外院的婢子請個郎中來。”

“是。”言夕那邊安撫了泫然欲泣的言柳,聽駱氏這般說,立刻恭順應道。

不管什麽年代,這郎中卻幾乎都是男的,但郎中治起病來,也是無多少男女大防之說的。

衆人從亭子裏走到這別院的正堂,那沈如欣似是疼得連路也走不了了,弄得寧博容也有些心中忐忑——

呃,該不會是下手太重了吧?不應該啊,她還是掌握好了分寸的,照理……絕對不至于這樣啊,頂多只是讓她痛上那麽五六七天而已,絕對不傷筋動骨的……

那邊駱氏特地吩咐辟了一間清靜的客室給沈如欣呆了,那郎中隔着屏風給她把了脈又瞧過她的腳,卻道:“小娘子的腳并無什麽問題,身體也是康健無虞,只心火有些重,不如我先開兩付藥——”

“怎麽可能!”沈如欣的聲音尖銳。

蔡氏看着她那白皙無暇的腳踝,不悅道:“九娘!注意你的教養!”

沈如欣蠕動了一下嘴唇,卻是不敢再說。

秦笙一直陪在她的身邊,見狀柔聲安慰道:“九娘,怕是稍被那蚊蟲叮了下吧,或一時有些疼,卻是不礙的。”

“你走開!”沈如欣發怒道,“裝的這副樣子給誰看,我又不是我阿兄!”

秦笙的唇抖了抖,眼圈都氣紅了,卻是掩着面跑了出去。

她原不是這等溫柔嬌弱的性格,這般低聲下氣地哄着沈如欣,已是她所能做的極限了。

偏沈如欣此時被刺激大了,這腳鑽心得疼便也罷了,如今在這些貴婦人面前丢了顏面,又壞了名聲,她的親事要怎麽辦?!

今日之事讓她氣得手都在發抖。

蔡氏見她這般,也懶得管她,反正又不是她的女兒,只是這種削面子的方式,也不至于對沈家其他女兒有多嚴重的影響,尤其她自己又沒有女兒,誰願意操這份心!是以甩了甩袖子,冷冷道:“你在此好好休息,莫再要這般裝神弄鬼的。”

既然郎中都說了沒事兒,她那腳踝別說是傷痕了,就是連點兒蚊蟲叮咬的紅腫都沒有,筋骨沒有問題,又沒有外傷,這內外皆是好好的,她叫喚個什麽勁,弄得蔡氏也有點兒冒火了。

因這雲州刺史剛剛上任,他們沈家就得罪了人家妻女,這算是個什麽事兒!雖說沈家是潞洲的世家,但他們蔡家可是雲州的,更別說沈家多少産業本也在雲州,否則她何必出來同雲州刺史的家眷交際。

這邊蔡氏帶上門走了,這外間談話輕笑的聲音漸漸遠去,顯然少了她沈如欣,宴會仍是要進行的,沈如欣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嘤嘤哭了起來。

只她那婢女忠心耿耿站在她身旁,也不敢在此時勸慰她,只輕輕道:“小娘子,我去給你打點水來,也好洗把臉。”

沈如欣便不曾管她。

那婢女腳步放輕,開了門出去了,替她細心地關上了門,才四處瞧了瞧,找地方打水。

這別院乃是言刺史買下沒多久的院落,婢女仆從還未配齊,舊仆大多是從刺史府上帶了來,餘者卻幾乎都是新買了來的,素質自然良莠不齊,更別說這駱氏管理內院本就稀疏平常,是以這沈如欣的婢女走了好一會兒,才碰見一個站在廊下躲懶的婢女,問過她之後,才算是找到地方打水。

這一走,便是好一會兒不曾回去。

沈如欣獨自呆在客室裏,哭了一陣不見那婢女回來,想要走動卻又腳不方便,發了好一通脾氣後只得又坐了下來,這時卻聽見隐隐的人聲,臉色立刻變了。

她這才想起她原先想做什麽。

如今寧博容不曾落入圈套,反倒是她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這客室裏——

沈如欣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何每次碰上這寧博容,她都會變得這般倒黴。

難道這寧博容竟天生是她命中的克星嗎?

若是寧博容在此,怕是要冷嘲一聲——

妹子,你真心,太看得起你自己了……誰會對克你有興趣啊!

不過是,其心不正,反噬自身罷了。

☆、65·黑夜驟襲

這年頭,自然沒有人不怕皇權,沈如欣想弄得寧博容丢了太子妃的位置,卻也只有六七分把握,此處別院的原主,恰與沈家有舊,沈如欣幼時便到這個莊子上住過,此處風景環境無一不好,只一個,別院靠山,這山上山路卻不算難走,直接繞到別院後門翻牆便進了院子。

要說流寇擾民,這雲州富饒,自是沒有這等人的,但沈如欣卻聽說有一票游俠兒,平日裏也算是橫行街市,雖住在城中,卻向來膽大心惡,沈如欣自己不曾露面,只是買通了這群游俠兒,并不需要他們做多少惡事,只需在這院中鼓噪一會兒,人來了便立刻跑,這等輕松的好事有什麽不願意的,這幾個游俠兒只是忙不疊地答應了。

沈如欣的臉色這會兒有些發青,她當然也沒想做得太過,若當真污了寧博容清白,這事兒查下來太可怕了,只是幾個游俠兒到山上玩耍無意誤入了這別院,卻不能算多大的事兒,若寧博容當真在這客舍中換衣,卻是難免會有些風言風語壞了名聲。

她想的只是如此罷了。

偏如今寧博容不在,只她在,單想一想後果,沈如欣的臉色便有些發白。

實則這年頭,女子還不到如此輕易便壞了名節的地步,但太子妃豈是普通女子可做,沈如欣只是想當然地覺得若是有流言傳出,寧博容定然嫁不成那太子罷了。

而現在自己落入這個境地,沈家的家風嚴謹,世家的規矩原就比一般的人家更重,這樣一來,她自己的後果絕對不大樂觀。

果真外面鼓噪了沒多久,刺史府自有健仆持着棍棒趕到,這些游俠兒想也不想便一哄而散。

只聽一個威嚴聲音道:“不曾出事吧?”

“自是不曾,娘子正與夫人們在亭處飲宴,客舍應是空的……”

沈如欣只暗暗希望無人想起她的事,偏此時一個婢女驚呼道:“啊,那沈家小娘子腳疼,正歇在這客舍中呢!”

“沈家小娘子?”

“阿妹?”這聲音顯然是沈家七郎沈洵的,“她的腿腳怎麽了?”

那婢女被那沈七相貌氣質所攝,不敢隐瞞,紅着臉道:“娘子替她請了郎中來,說是無甚大礙,只是近日大抵有些上火……”

說是腿疼,卻又只是上火,當下就有人輕笑了兩聲,略帶嘲諷之意。

“沈兄還是快去看看你家阿妹吧,切莫腿腳出了什麽毛病。”

這雲州潞洲兩地,見不慣沈七這等“神仙樣兒”的少年可不是一個兩個。

沈如欣聽着門外這話卻是氣得臉色也白了,她待這兄長是發自內心的崇拜孺慕,卻是忍不得自己的事就此連累了兄長,正想起身,腳踝又是一陣鑽心得疼,疼得她忍不住輕呼一聲,想到今日之事,眼淚更是簌簌地掉了下來。

“多謝李兄關心,”只聽那沈洵口吻淡淡,“還請言刺史行個方便,讓這婢女帶我去找我阿妹。”

言刺史道:“那是自然,你便帶着沈七郎去找那小娘子吧。”

那婢女道,“哪裏需要找——”不就在眼前嘛!

“還請帶路。”沈洵卻打斷了她,他自然是發現這婢女的意思了,但為了保下妹妹,卻斷不能在這院中才是,旁邊還有幾間客舍,若是離此處遠一些,也好徹底圓過去。

偏在這時,沈如欣的婢女打了水回來,見了這滿院子的人驚了一下,手中的銅盆哐當一聲落了地,“可是小娘子出了事?”

……

……

這回,任誰都知道,這位小娘子,就在眼前這院子的客舍裏了。

連一向涵養極佳的沈七郎一瞬間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寧博容對這一切并不清楚,她只認為自己用杏仁彈了那沈如欣的腳踝便是懲罰了她了,雖然回頭的宴席上少了沈如欣,後來秦笙倒是眼圈微紅地回來了,不曾陪着她那位一意要讨好想要她成為自己小姑子的沈九娘,但宴席的氣氛卻仍然不錯,一群養尊處優的女人們圍在一塊兒談談衣裳首飾說說子女家常,也順帶吹噓一把自家的兒子女兒,一派和樂融融。

待得消息傳過來的時候,駱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些個市井無賴怎生跑到院子裏來的?”

“卻是從那後山的圍牆翻過來的,只抓到一個,辯稱以為這處院落還如一兩月前一樣是空的,只想進來摘些果子罷了。”那常到外院行走穿着男裝的婢女利落道。

駱氏皺起眉來,“這真是無妄之災。”此等市井無賴向來不怕惹事,今日不曾傷人又未曾惹事,只能說是誤闖,即便是入了牢關上幾天也就放了,否則這群人向來抱團,只怕是鬧将起來,又煽動了人說郎君的不好,反倒不美了,畢竟郎君方才上任罷了,這些人皆是地頭蛇,雖不怕他們,只是為他們折了臉面卻是不值當,因今日之事實算不上多大罪過。

寧博容趕緊道:“那沈家小娘子莫不是還在客舍裏?”

不用她說,這座上大部分人都想到了,一時間面面相觑,這時機也趕得太巧了。

駱氏只得嘆一聲倒黴,帶着婢女匆匆往客舍那邊去了。

既出了事,這宴自然開不下去了,衆人告了一聲罪,言定下次再聚,也便各自散了。

寧博容有些擔心,凝眉看着後面客舍的方向。

崔氏卻冷冷道:“不用看了,這小姑娘沒安好心。”

“什麽?”

“哪裏有這麽巧的,先前想潑你一裙子水,回頭後面就來了這麽些個市井無賴,這沈家小娘子的心恁得太毒!”

寧博容一驚,此時才被崔氏點醒,頓時往最糟糕的方向想去,毀人清白什麽的……“不至于吧?”這沈九娘好歹也是世家出身,年紀又輕,做事不會這般毒辣吧?

崔氏的口吻緩和了一些,“這些無賴被一趕就跑了不曾入戶惹事,怕是那沈九娘只是想壞你名聲,卻不是真想做絕。”

她原也是世家出身,世家裏面那點兒龌龊事她可見得多了,不說當年他爹侍妾婢女一大堆,即便是她那位哥哥,後院也是不大幹淨,寧博容穿越過來就不曾見過這些鬼魅伎倆,崔氏卻一眼看破。

不僅是她,恐怕方才座上好幾個貴婦人大抵心裏都有些數。

看着女兒這才恍然的模樣,崔氏嘆了口氣,“阿容,你這般不經心,若是将來——”

例如現今這位聖上,後宮中也有那麽好幾個美人,更別說俞貴人楊昭儀這等,以往也是有過貴妃的,這還是人稱聖上待先皇後情深意重的情況了,雖那劉湛此時看着格外看中阿容,将來,卻是誰知道。

見崔氏這般擔心,寧博容笑了起來,“阿娘,沒關系的。”若當算計到她的身上,呵呵,一切的陰謀詭計碰上絕對的力量,那都是紙糊的一般,算得上什麽,憑她的手段,要哪個生哪個便生,要哪個死哪個便死!

若那劉湛當真敢弄個什麽後宮出來,寧博容可不介意給他一點教訓嘗嘗。

旁人或許會對這帝王有些許敬畏之心,寧博容……她是真沒有。

馬車慢行,卻是恰好路過的時候碰見三個逃竄的游俠兒,崔氏皺着眉,讓車夫趕緊走,他們這輛馬車有健仆跟着,這三個游俠兒也不敢惹,只是朝着馬車瞅了幾眼。

寧博容卻露出厭惡的的神色,在崔氏不注意的時候,她手一擡,三道烏光從馬車略掀開的車窗口射了出去。

這烏光不是旁的東西,只是放在馬車上一副圍棋的棋子,順手被寧博容打出。

這幾下可比打沈如欣那下重得多了,那三個游俠兒頓時折了腿骨,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這些個市井無賴平日裏橫行鄉裏,沒少作孽,寧博容手上才不會手下留情。

崔氏聽到慘叫有些驚異,寧博容卻道:“阿母,管他們作甚,我們回去要緊。”

崔氏點點頭,便不再問。

回到萬裏書院,寧博容才算是舒出口氣。

豈料這太平日子卻沒那麽好過。

這天晚上寧博容洗漱過剛爬到床上,便敏感地聽到了隐隐約約有聲音傳來,要上到他們一家住的地方,必然是要經過書院的,她起身之後,阿青顯然不曾發現異常,已經去睡了,她便翻到了屋頂,這一看竟是瞪圓了眼睛。

不遠處的書院似是出事了。

當下寧博容也顧不得了,套了外衫叫醒了阿青,讓她去喊寧盛和崔氏,自己卻要直接往山下掠去。

“小娘子!”水靜直接拉住了她,“等郎君和娘子來了再說吧!”

“放心吧水靜,我敢孤身北上,這麽點兒,還傷不到我。”見她輕蔑一笑,說不出的傲氣,水靜只得放開了手。

便見到小娘子猶如一只飛燕,極靈巧地瞬間就不見了蹤影。

不多時,寧盛和崔氏也醒了,寧盛匆匆往山下去的時候,崔氏來找寧博容,卻發現她不在。

“小娘子呢?”

阿鄭懦懦不敢說話,水靜輕聲道:“小娘子方才還在,怕也是擔心山下,恐怕追着郎君去了。”

崔氏立刻蹙起了眉,水靜這話,實則說得很有技巧,若是直說寧博容自己下山去,崔氏非得大怒不可,可若是追着寧盛跟着寧盛去的,好歹她沒有那麽擔心。

“真是主意大了!阿齊,去取我的鬥篷來,我們也下去瞧瞧!”

“是,娘子。”

于是她們一行人也是順着山道往下,一路往萬裏書院去了。

如今入了夜,書院本該十分安靜,今夜卻是嘈雜,處處點起火把燈籠來,将不少地方映照得猶如白晝一般亮堂。

萬裏書院不比往昔,自從《少年說》成為萬裏書院每日必誦之詞,一衆少年們在武課體能課上都用功了不止一倍,少年心中有熱血,卻是不輸報國士,是以此處同一般的書院自是不同,一旦成了風氣,這進了萬裏書院兩年,便不見那等瘦弱唯唯的讀書人,只見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因此,來人做夢也想不到,這一關,竟是讓他們這樣折了腳。

寧博容不曾現身,便見到那二十三貧家子大戰剩下的八九位敵人頭領,根本無需她現身,因他們的身手……這幾年已經頗見成效,劉湛這等武學資質算低的,都略有小成,莫說這二十三人中,倒還真有幾個練武的好苗子。

這年頭都是冷兵器,只要沒有弓弩,平白都是拿着樸刀來的,這些漢子還真不是這些個少年的對手。

“好!”幾乎所有的萬裏書院學子将這些黑夜來犯的“盜匪們”團團圍住,無一人害怕後退,見那貧家子們戰寇首,一個個都熱血沸騰,大聲叫起好來。

寧博容靜悄悄站在屋頂上,嘴角帶着淡淡的笑,這些家夥!

但站在高處看得極清楚,來人足足有三四十個,多數已經被這些學子們放倒了,剩下的那些才是硬手,只是碰上這些個練出內勁的學生,立刻相形見绌,眼見就要落敗。

這時一個黑衣大漢手持樸刀,想也不想就朝旁邊一個學子撲去,顯然打不過就想抓個人質,也好脫身離開,寧博容哪裏會讓他得逞,手上一枚石子飛去,只聽“當”地一聲,直接将他手上的樸刀給彈飛了!

衆學子驚訝,左右看看卻也不知發生了何事,但很快就有兩個體型略高大的學子撲上去将這人擒住,為首那人便是先前在書院中煽動過學子情緒的那位将軍之子。

那邊原有人也這般想,看着這人下場,卻是又猶豫了一下,這一猶豫被與之對戰的一個學子一腳踢飛,頓時刀飛人倒,爬也爬不起來了。

等到寧盛趕到,那三十九名“盜匪”已經全部被抓獲,學生這邊只兩個學子受了點皮肉傷,并不嚴重。

“山長。”那将軍之子唐銘越衆而出,“還請借一步說話。”

寧盛正讓阿黔等将那些“盜匪”捆結實了,聽他這般說便點點頭應了。

“山長,只怕這些人并非那等流寇盜匪。”

“什麽意思?”

唐銘凝重道:“我自小跟着我阿父在軍中呆過——這些人,無一不是軍中高手!”

寧盛失聲道:“什麽?”

“我定然不會看錯,他們的一些攻擊手法,皆是軍中所學,若是将樸刀換做長槍,戰鬥力卻不至于如此低下。”唐銘嘆道,“明明都是好漢子,怎會夜裏來做這雞鳴狗盜之事?”

寧盛肅然道:“此事我知道了,你也不必與旁人說,既在書院,好好念書便是。”

“是。”

寧盛的心卻變得沉甸甸的,他并不傻,反而心中有數,此時——怕是沖着他閨女來的。

歸根結底,事情應當與那楚王,哦不,如今乃是太子有關!

寧博容只聽完這句,就悄然退走,臉色也是不大好看,半路就碰上了崔氏等人,“阿娘!”

“這種時候,還要亂跑!”崔氏見了她才放下心來。

寧博容一笑,“沒事啦,阿爹已經在處理了,我們回去睡覺吧,只是來了幾個盜匪,卻被書院裏的學子們擒住了。”

崔氏蹙眉,“盜匪?沒事就好。”

直覺告訴她,或許沒這麽簡單。

這一夜許多人不曾入眠,例如那新任的雲州刺史更是覺得烏雲壓頂。

寧博容知道,這世上大抵不會有多少人能比得上那二十三少年的戰力了,但他們仍是缺乏經驗,今日裏才會那麽久才拿下那些人,唔,要不要繼續再操|練一下他們呢?

罷了,還是讓他們好好念書吧,每周多一節對練課也便是了。

出了這樣的事,她卻仍然冷靜,若是那那些個陰謀詭計來算計她,或許她還有那麽幾分擔心,只怕自己着了道去,寧博容從不敢小看這個年代真正智者的頭腦。

但這樣用武力的手段——

呵呵。

不過班門弄斧。

☆、66·最後新年

雲州這事若是這些人成了,後卻逃逸,怕是被人抓不到把柄,這三十九人無一不是積年的老兵,戰鬥經驗極其豐富不說,人人黑衣蒙面,手上一柄精鋼樸刀,身上還帶着自盡的毒藥,竟是将士兵當做死士用。

不說言刺史震驚,這件事報上去之後,歷祯帝也是十分震驚。

任何一個皇帝,都會有兵權的帶着些許忌諱,大梁的兵制已經是征兵制,手上有兵的不過寥寥數人,大多兵權都掌握在皇帝手中,但是又有一個詞叫天高皇帝遠,地方上的武将,卻也是有那麽幾分權利的。

博望侯自不必說,邊城的兵士多出自原他的旗下,漢承侯李珂,西南之兵盡歸他,又有祿淵侯張之遠,掌着大梁東部水軍,也有兩支步兵營,京內骠騎大将軍裘姚雖任最高軍職,實則軍權卻掌握在歷祯帝自己手中,另有千牛衛将軍路德尹,懷化将軍秦恬,這些京官都可算是歷祯帝的心腹。

這三十九人,歷祯帝立刻要求押解回京,定是要從這些人身上牽出那幕後黑手來。

只是從雲州到京城一路路途遙遠,只怕這幕後之人要狗急跳牆殺人滅口。

是以還得做周密的布置。

“四郎認為呢?”

劉湛恭敬道:“阿父,不論是誰想對她動手,總要有點理由,她只是未曾嫁入皇家的準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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