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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便不聲不響地站了起來,不曾暈倒也不曾哭泣,只擦去了眼淚,背脊挺得筆直,轉過頭去抿唇看向那對少年少女離開的方向。
少年一身衮冕,少女青色褕翟,竟是氣質和諧無比,皆是雍容華貴,從容優雅。
他們的手一直緊緊握在一起,竟是——
有種根本無法破壞的親密。
☆、71·計中有計
劉湛與寧博容并肩走在前面,劉婉貞與福慧落後一步。
“……你以前,見過這張如卿?”
劉湛仔細想了想,“好像在小時候見過一兩次。”
寧博容瞪他,“不是傳言你和她是青梅竹馬嗎?”
“我都跑到雲州去和你青梅竹馬了,她遠在京城,我又沒有分|身術!”劉湛回瞪她。
寧博容讪讪。
“不過我還真沒想到她會做出今天這種事來。”劉湛嘆了口氣。
應該這麽說,曾做過皇帝的他,什麽女人的手段沒見過,曾經他的後院裏,也是有那麽幾個女人的,良媛就有兩個,承徽一個,奉儀一個,全部是他當了太子之後,才被塞進來的,上輩子和這輩子不同,那會兒的他,也曾如履薄冰,直到十九歲,歷祯帝才真正定下他當太子。
劉湛因為早年母妃之事,早就厭倦了那等女人後院玩的把戲,他原是想着跟原配嫡妻好好過日子的,從未對餘者有什麽興趣,奈何他同張如卿從一開始就無法相處,兩人在一起甚至連話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張如卿從未想過放下身段與他過日子,劉湛漸漸的也便沒那個心思一直去遷就她了。
要說喜歡,上輩子從一開始,他就未曾喜歡過這個容色傾城的女子。
更別說他那時後院的這些女人裏,好幾個原就是他那些個哥哥弟弟安插的眼線,哪怕再美又如何,例如當年他的奉儀雲氏,出身雖低,卻可以說是容色不遜于張氏的絕色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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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院裏女人的手段劉湛即便是原先不懂,以他的睿智通透,那麽些年看下來,也早就看透了,是以今日張如卿玩的手段,稚嫩青澀到劉湛一看就覺得無趣的地步。
寧博容聽劉湛的話,卻是冷哼了一聲,“聽着你好像很了解她?”
“不用了解,她那等驕傲根本就是寫在臉上的,既覺得屈辱又這般做了,真不知有誰逼她了還是怎地。”劉湛緩緩道。
寧博容撇撇嘴,“是啊是啊,做出一副我逼她的模樣,誰高興理她。”
“好了,不說她了,憑着她,還翻不出多少風浪來。”劉湛平靜道。
是啊,這輩子張如卿失去了太子妃乃至皇後的身份,能翻得出多少花樣來?上輩子的她這些都擁有了,卻也不過如此,所以劉湛總是不太能理解她的那種驕傲,似乎并不樂于因為自己的容貌而被人看重,但除了容貌,她值得驕傲的點又在哪裏呢?
大梁不比大唐盛世,卻比宋要好上許多,歷祯帝大壽,不僅僅是國內送來堆積如山的賀禮,就是新羅、日本等都來朝賀,這宴會自然也就無比盛大。
作為這個國家的繼承人,身為太子的劉湛也擔起了一部分責任,而太子妃寧博容在這種場合也不是避在幕後的,雖然只是露一下臉就會離場,但賀壽過程中必要的程序,作為歷祯帝的兒媳,唯一有資格出現在這裏的只有她,例如黎王妃李莞之類,卻是沒有同丈夫并肩站在這裏的資格。
寧博容只是注意看了一下現場來往穿梭的宮婢,見一切都井然有序才放下心來。
她與劉湛并肩站在一起,并未注意下方站着的人,卻有一個人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慕容聿原是歷祯帝的侄子,這種場合自然會在,而且列位較前,他可以一眼看到穿得如此莊重典雅的寧博容。
可恍惚間想起的卻是那個灰衣瘦小的少年模樣,甚至看不清她的臉,只一只手在外,那樣細膩白皙,纖纖如玉。
又記起那日初見,一擡頭的驚豔。
一切,不過還未來得及萌動,便已成了遺憾,很多事,只能深深埋在心底。
賀壽之後,劉湛留下,她同兩位長公主卻回到後殿去,于是一衆有品階的女眷也開宴。
等她回去的時候,張如卿已經不在了。
“那張氏道身體不舒服,與黎王妃一道退席了。”水靜在寧博容耳邊道。
寧博容微微笑了笑,“那張氏也便罷了,今日是阿父大壽,阿嫂怎的也如此……”
下面就有個女眷低聲道:“誰讓人家曾祖母也姓劉……”
是啊,李莞如此嚣張也不是沒原因的,說起來,她祖上本就也是皇家人。
這一晚上折騰下來,也算是平平安安地結束了,待得寧博容與劉湛回去休息,第二日才知道,昨日裏還是出了事。
水靜和綠磐跪在廊下請罪,她們身為司閨,這等事本就是她們管轄,而她們身後,尚跪着三位掌正,掌正本就是掌文書出入、管鑰、糾察推罰,出了事兒,她們也只得自認倒黴。
“到底是什麽事,給我細細地說。”寧博容催促劉湛先上朝去,才将她們叫進來問。
在水靜和綠磐二人中,因水靜原就是寧博容的人,綠磐也就一向以她為首,這種時候水靜也不推脫,沉靜道:“我們原也不知道,根本無人發現宮裏兩個宮婢不見了,昨日裏大家都忙亂,後早早歇了,今早才有人來報。”
“少了兩個人?”寧博容皺起眉來,昨天那個狀況,要真有人渾水摸魚,真的是不容易察覺,“昨日無人看到她們嗎?”
“因為我等昨日都跟着太子妃到太和殿去,東宮留下的宮女等也有上頭賜下的宴,一衆宮女都沒敢喝酒,只略吃了些,回頭又各司其職,這兩個,原是看這院子的,她們二人一班,是以兩人一塊兒失蹤,一時竟是無人發現。”
水靜的口齒十分清晰,“昨日因聖上大壽,落鎖的時間延後了幾個時辰,守門的宮婢我叫來問過,說是有幾個宮女進出,卻并未見到那失蹤的二人。”
寧博容挑起眉來,總不會是……人間蒸發了吧?這東宮的牆還真是挺高的,要讓她跳,那是絕對沒有問題,要讓兩個十三四的小宮女跳過去,那是癡人說夢。
“這件事先不要外傳,先再找找。”寧博容緩緩道。
衆人齊聲應喏。
“水靜,你先留下,莺歌,去叫阿青來。”
“是。”莺歌是如今跟在寧博容身邊服侍的宮女,寧博容看重她性情沉靜,又擅梳頭,才留了她在身邊用。
一嫁進來,劉湛就同她說過,如今他是太子,盯着他的人……依然很多,莫說是那趙王賊心不死,手段又陰毒,就是黎王,也未嘗沒有點兒小心思,更別說還有昭王禹王。
這年頭,不想當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啊!
寧博容原就聰明,讓她宅鬥,她不擅長,可若是論政治敏感度或者陰謀聯想力,倒還真的是不弱。
太子東宮失蹤了兩個宮女,這原就不是小事,雖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但是寧博容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随即聯想到各種陰謀詭計陷害什麽的,劉湛已經是儲君,敗壞他的名聲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寧博容就這麽坐着,朝窗外看去,東宮裏,要能藏得住……屍體之類的,也就一個不算小的荷塘。
東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比起皇帝住的地方自然是要小,但是論實際占地,真的很大,那處荷塘,如今雖是八月,荷花已然謝了大半,但那寬大的蓮葉仍然遮掩了池水裏的痕跡。
昨日裏宮中大宴賓客,要說有人悄然混到東宮裏來,也不是不可能。
寧博容微微眯了眯眼睛,見阿青和水靜都來了,才緩緩道:“給了約束整個東宮的宮人,不許胡亂走動,只說我昨夜裏丢了一支價值連城的釵,将他們都給我叫到主殿來,包括粗使宮人也一并叫來,再找兩個信得過的宮女給我把守宮門。”
見她如此慎重,阿青與水靜立刻肅然道:“是。”
在她們都出去叫宮人的時候,寧博容換上莺歌的衣服,讓她好好在簾子後面坐着,自己卻穿着宮人的衣服從窗戶裏翻了出去。
她往下放了劉海,半遮住了眼睛,即便是路上碰到其他宮人,也只當她是宮婢罷了。
因為阿青和水靜正在叫大家去正殿,後園裏的荷塘處冷冷清清,空無一人。
寧博容覺得,如果真的像她猜測的那樣,這位一定不可能沒有後手,只是不知道這後手,到底是想什麽時候爆出來呢?
這種事,無疑是拖得越久變數越多,照她估計,多半還是會在這一兩天內就被揭曉。
蹲在荷塘邊猶豫到底要怎麽辦的時候,寧博容聽到一聲輕咦,她一擡頭,就看到了遠遠走來的左重,身後還跟着阿昭。
“左師!”寧博容幾乎毫不猶豫地迎了上去,“是在這裏吧?”
左重忍不住瞥了她一眼,“你怎麽知道?”
“失蹤了兩個人這麽大的事,她們怎麽可能不報給我這個太子妃!”寧博容沒好氣道。
左重瞪大眼睛,“失蹤了兩個人?”
“你不知道?”寧博容瞪向他,“那你們到這兒來幹嘛,還問我怎麽知道!”
左重皺起眉來,“只是四郎有些擔心罷了,昨日裏聖上大壽,宴還未散忽然有人找四郎說是我在東宮有急事找他,說是在荷塘附近,四郎卻不曾理會,那宮人催了三次,四郎将這人暗暗拿下,卻還未審,這事太過蹊跷,昨夜裏夜深了,今日一早便讓我來看看。”
“左師昨日裏不曾找他?”
“原有人遞了個消息給我,是挺重大,但是仔細想來卻有些不對,我原想昨日裏找四郎說,思索一下卻想先查一查消息的真假。”左重肅然道。
寧博容看向寧靜的荷塘,看來,這還真是一個連環計。
可惜的是,左重并未昨日裏匆匆就找劉湛說。
這人,還真是一環套一環,偏偏在左重這環出了差錯,于是,只得出了下策。
寧博容緩緩道:“左師,你說若是那兩個不過十三四的宮女屍首在荷塘中被找到,且都衣衫不整被人壞了貞潔不說,更有被殘暴虐待的痕跡,昨日裏四郎又恰好到這附近被人瞧見過,事情将會如何?”
左重渾身一震。
此等手段,太過陰毒了!
“左師,我與阿兄阿嫂昔日從雲州上京,曾在路上遭大批流寇攔截,差點兒出了大事,明面上都是楊昭儀的人,手段卻酷似趙王的毒辣,如今這事,又頗有幾分辣手影子。”寧博容眯了眯眼睛。
在歷祯帝壽宴這天,若當真劉湛“犯下”如此大事被揭開,可不僅僅是一個暴虐可以形容了,若是平時,即便是太子虐待了宮人,甚至是打死了,頂多是名聲受損,但在聖上大壽這天虐殺宮女,往大了說,不肖之心昭然若揭吶。
“這手段,太過陰險。”左重嘆了口氣。
寧博容輕輕道:“那左師覺得,這是誰的手筆?”
“性情上而言,最似趙王行事,但他被圈禁,連此次壽宴也未能參加,勢力更是被廢了絕大多數,要布下如此局面……不大可能。”左重肯定道。
寧博容一笑,“這麽說來,還有個對四郎有如此惡意的……陰毒之人。”
左重點點頭,看向阿昭,阿昭一聲不吭,一個悶子紮到水裏去了。
沒過多久,他就浮了上來,一向沉默寡言的啞巴阿昭,很少見的臉上現出些許憤怒的神色——
寧博容猜得大體是對的,但這失蹤的宮婢,卻不僅僅是衣衫不整,而是……渾身赤|裸,這個宮婢她甚至叫不出名字,因為泡在水中或許還沒多久,只一晚上的時間,還未到腐爛的程度,但已經被泡得發了白,卻隐約可以看出原本秀麗的輪廓。
這具青澀的身體上,到處都是暴虐的痕跡,近乎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
東宮中的男人就那麽些個,除了劉湛,剩下的都是他的心腹,例如左重之類,都是輕易不會到這後院來的,太子的後宮,哪裏是尋常人可進,于是,這裏出現這樣的女屍……一般人總會想,除了太子,還有誰會做得到。
“還有一個。”寧博容平靜道。
她又不是第一次見到死人。
倒是左重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不多時,阿昭就托着另一個少女的屍首上了岸。
寧博容看這兩個不過十三四歲就丢了性命的豆蔻少女,忍不住嘆了口氣,卻對阿昭道:“以防萬一,還請再搜索一下這個荷塘,瞧瞧可還有什麽烏糟。”
阿昭點點頭,又悶下水去。
寧博容從袖子裏拿出一個精致的瓷瓶子,左重忍不住道:“這是什麽?”
“我一定會報了你們的冤屈。”寧博容一字一句道,才将手中的瓶子慢慢傾斜,那淺黃色的粉末落在少女白皙的屍體上,沒過多久,那屍體就化作了一灘水,完全消失不見。
沒錯,這便是武俠小說中多次出現的……殺人越貨毀屍滅跡必備神物化屍粉/化屍水,在寧博容那放滿了武俠小說的書房裏,旁的沒有,倒是有那麽幾個瓶瓶罐罐,莫說是化屍粉了,連大力金剛丸都有兩瓶子,更別提什麽解毒良藥碧露丹、無色無形萬毒水了,連續骨療傷的斷續膏都有幾罐子。
左重震驚地看着寧博容,覺得這個少女真的不能令他更驚訝了,特別是她做出這般的事情之後,還溫文爾雅地微笑道:“左師,這瓶先放在你處吧,若是他日需要毀屍滅跡的時候,也可用得上,十分方便,只需要撒上一點,看,這屍體就化作一灘清水了。”
左重:“……”
結果旁邊一聲水響,阿昭的臉色有些白,臉上憤怒的神色更深了,他的手邊,出現了第三具赤|裸的屍體,看發白的程度就知道,同方才寧博容化去的兩具是同時丢入池中的。
阿昭比着幾個手勢,左重顧不得震驚寧博容之事,“什麽?你是說這具屍體藏得很是隐蔽,在荷塘邊緣,腳上還綁着一塊重石?”
寧博容卻嘆了口氣,“阿昭,再找找吧,怕是……還有一具。”如果她沒猜錯,這個,才是真正失蹤的兩位宮婢其中之一。
這布局的人真是心思深沉,知道若是此局被破,劉湛會派人來搜索荷塘,但此時大家都知道,東宮失蹤了兩位宮婢,當搜索出兩具屍體之後,肯定就會收手。
而事實上,真正失蹤的宮婢,還躺在和東宮後院的荷塘裏。
左重心思細膩,只轉瞬之間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回頭向寧博容贊賞道:“阿容,多虧了你。”
若非寧博容讓阿昭再搜一搜,誰能想得到這點計中計?
“我只是想着,更謹慎一些。”寧博容皺眉道,這皇宮看着金碧輝煌,何嘗不是藏污納垢,這個世界的人命,實則更不值錢,那些個尋常人家中奴仆被打死,也沒多少大事兒。
若說現代社會還有人抱怨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個世界,上下尊卑更重,等級如此森嚴,卻要更加可怕。
寧博容嫁給劉湛,何嘗不是有那麽個原因。
人活一世,能少彎一彎腰甚至是屈一屈膝蓋,總是好的。
過了好一會兒,阿昭才在荷塘的另一面找到了另一具屍體,左重默默用手上的瓶子将這兩具屍體也化作清水,才小心翼翼地将瓶口塞緊放入懷裏。
“放心吧,我會替你們報了這仇怨。”寧博容輕輕道,卻不曾說替她們讨回公道,以這種方式死得不明不白,怕是這件事會被永遠埋藏在黑暗之中見不得光。
只是這下令下手之人,她定然不饒!
悄無聲息地回了她住的後殿,再換過衣衫,莺歌恭敬地退到她的身後去,寧博容眯着眼睛看向眼前跪了一地的宮人們。
“我知道你們之中有人自以為犯了事我不會知道,呵。不論是怎樣的鬼魅魍魉,想要騙過我——”
寧博容這個太子妃自嫁進來那日起,就一直溫柔和善,婉約文雅,乃至有些宮人們并不如何畏懼于她,如今只是一句,卻忍不住讓很多人心中猛然一顫。
他們不會知道,寧博容這句話,乃是用音震之術說出。
聲音并不太高,甚至并不嚴厲,只是,以她如今內力的深厚程度,震得現場這些普通宮人們心弦顫動心生恐懼十分簡單,而衆人心神失守之下,也自是容易看出破綻!
這可比所謂的盤問所謂的拷打要好用得多,再優秀的騙子和僞裝者,也到底是騙不過自己的內心!
只是一瞬的心神失守,寧博容的眼神卻立刻落在了一個年輕的宦官和一個瞧着已經二十歲左右的普通宮婢身上。
其餘衆人,不過迷茫中帶着害怕,只這二人,眸中臉上的驚慌恐懼之色一閃而逝。
震懾,不外如是。
☆、72·夜有刺客
寧博容準确地指出那兩人之後,淡淡道:“好了,你們都散了吧。”
一衆宮人這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攜離開。
寧博容走下來,長長的裙子在不見一絲塵埃的青磚石上滑過。
“來吧,誰能告訴我,你們究竟要怎樣捅出那荷塘中的事呢?”
她身後的阿青和水靜等人自是一臉茫然,這跪着的宮婢和年輕的宦官卻臉色大變,一瞬間面容蒼白如紙。
寧博容搖搖頭,恐怕這兩個,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人物,這樣就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素質太差,一點兒都不像是“專業間諜”。
最大的可能,還是被買通或者脅迫的。
正因為如此,她很快就失去了興趣,皺眉揮了揮手:“水靜,将這兩個去交給左先生。”
“是。”
幾個宮人立刻将癱軟在地上的這名宮婢和那宦官扭送了出去。
這時莺歌輕輕走到寧博容身後道:“太子妃,秦美人來訪。”
寧博容挑起眉來,“秦美人?”
這位……倒也不是沒有嫌疑,要論在宮內的手段,不論是那半廢的趙王還是剩下的昭王禹王,都比不上秦美人。
但她有個很明顯的缺點,秦美人無子。
不過她與劉湛之間,當然也沒有交情就是了,劉湛若是上位,恐怕她就是普通的太妃,不是住到皇家寺廟裏去,就是在清冷的西宮度日。
剩下二王之中,昭王乃是俞貴人之子,那俞貴人雖是基本玩完,但是在楊昭儀同俞貴人相争時,秦美人原是俞貴人一脈,後來楊昭儀勝了,這位秦美人竟是不顯山不露水地保全了自己,也算是手段了得。
如今俞貴人不行了,但是她的兒子昭王還活得好好的,而且時年十一,還可以培養感情,尤其此少年聰明伶俐頗得歷祯帝的喜歡。
至于禹王,楊昭儀被廢冷宮之後,他的地位就一落千丈,若論聰明度,卻是不及昭王,但他平素溫文爾雅又會讀書,年紀更比昭王大上兩歲,已經博得了不少美名——
這世道都是如此,母親再如何,兒子是皇子,那大部分人根本不會将母親的罪過牽連到兒子的身上。
秦美人若要投資,這壓根兒不需要她錦上添花的劉湛,幾乎可以說是下下之選了。
只是手段陰毒到這種程度,不僅僅想要敗壞劉湛的名聲,這樣的魄力心計,會是一個後宮女子所有?
倒不是說不可能,寧博容只是想起那荷塘中的四具屍體,就有那麽點兒寒毛直豎的感覺,直感嘆這人心機之深,且秦美人深居宮中,到哪裏去找男子敗壞那幾個少女的清白。
只是直覺,寧博容覺得即便與她有關,也不是她一個人做得出來。
“我這會兒來,不會打擾了太子妃吧?”秦美人一路進來,水靜十分機靈,根本沒讓她撞上被扭送走的兩個宮人,只是即便如此,以秦美人的細心,自然也是可以發現東宮之中氣氛有點不大對勁。
寧博容微微一笑,“怎麽會。”卻是簡潔到讓秦美人不知道怎麽接。
但她畢竟是在宮裏混了那麽多年,很快就微笑起來,“若是有什麽事,也好和我說的,我雖或許幫不上什麽忙,但盡一些綿薄之力還是可以。”
這等親切親善的口吻,若寧博容只是個尋常十四五歲的少女,或許還真會對她生出幾分好感來。
可惜啊,寧博容先前見過她那位堂侄女,實在是對秦家人……沒多少興趣。
這秦美人到這裏來顯然是帶着目的的,寧博容幾乎是擺明了要送客的态度,她卻磨來磨去坐了整整三盞茶的功夫才慢條斯理地離開。
阿青站在寧博容身後皺眉道:“這是要做什麽,竟是磨蹭了這麽久。”
也就她這等跟了寧博容許多年的,才敢在寧博容面前這樣說話。
寧博容微微一笑,“也不知這是下棋的人呢,還只是一枚棋子。”
反正這後果基本上已經被掃清,她自然放下心來,其餘的,便讓劉湛他們去操心吧,若她當真什麽事都要給他兜下來,要他何用!
劉湛一直到哺食時間才回到東宮裏來,卻也沒讓寧博容失望,幾乎什麽都同她說了。
“怕是和昭王有點關系。”劉湛輕輕道,“即便不是他,他的背後也有的是人推着他,不過這等毒辣手段,定然不是他的手筆。”
寧博容放下筷子,忽然道:“阿湛你有沒有覺得奇怪。”
“什麽?”
“不知不覺,似乎有一雙手,要将你所有的兄弟都推到你的對立面去,當然,我知道你既然當了太子,那這些個兄弟原就是在你的對立面,但是,矛盾激化到這種程度,還是有點古怪啊?”
寧博容這叫旁觀者清,而且對于這等大事,她反倒有種天然的敏感度。
劉湛卻一凝,仔細想想,還真是,大哥穎王自然不必說,實則他到現在也沒完全查清北地那次穎王背後到底還有沒有推手,只是歷祯帝定了罪,那便只能如此,又有寧博聞、劉婉貞遇襲之事也十分奇怪,似乎有意要讓他往趙王身上想,更別說楊昭儀與他有深仇大恨,他與楊昭儀之子禹王……關系根本不可能修複,此次之事,又事涉昭王。
也——太巧了一些。
“阿湛,我只是随口一說,卻還有何人會在你們兄弟相鬥之後漁翁得利?”寧博容挑起眉來,“阿父可是只有你們六個兒子。”
“三兄黎王。”劉湛緩緩道。
寧博容微笑,“他有這樣的心機手段?”若真有,怎會那麽多年平庸到歷祯帝都不屑看他?
是,他的腿腳是有點問題,但是一點兒都不明顯,歷祯帝當真屬意他的話,這壓根兒不是問題,而歷祯帝看不上他,這就成了他的致命缺點。
“沒有。”劉湛肯定地說,“可是,他的身邊有人有。”
寧博容托着腮想了想,“咦,你是說李家的人?那李莞……可是不怎麽聰明。”
“那又有什麽關系,她的父親很聰明。”劉湛也笑了起來,安安心心地吃了三碗飯。
他正長身體,又練武,吃得一向很多。
李家之人呵,這一輩子,看來仍然賊心不死。
劉湛是重生者沒錯,但如今這一世的很多軌跡與原先不盡相同,很多事上輩子他艱難活到三十歲,甚至當了皇帝那麽些年,卻仍然像是籠着一層迷霧,怎麽都看不清楚。
如今重來一次,竟是明晰許多。
當然,身邊這個少女,也成了他眼前撥開迷霧的推手。
“阿容,多謝。”
寧博容彎了彎唇角,“不客氣。”
只是那幕後之人當真是李家——即便他們與寧博聞有些關系也抱歉了,她承諾過,要給那幾個無辜慘死的少女一個交代。
當夜,東宮一切風平浪靜,巡守的羽林衛換過崗,不敢有絲毫懈怠地來回巡視。
寧博容原已經睡着了,卻又醒來,見劉湛躺在她的身邊,也不知為何,明明是該矜貴長大的劉湛,睡覺之時非但沒有那等富貴毛病,反倒規規矩矩睡得相當拘謹,她觀察過,絕對并非因為自己如此,而是他睡覺原就是這般的習慣——
朝天端端正正地躺着,雙手平放,一晚上就這樣睡着都不帶轉身的。
寧博容聽說,只有那等貧窮人家的孩子,因為沒有條件睡寬敞的床鋪,只得一身位,自然睡覺就沒有轉身的習慣,長年累月下來,睡覺自然十分規矩。
可這一條,定然是不适用于劉湛身上的,但他睡覺卻是當真如此,是以寧博容每次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又有手或腳不小心放到劉湛身上去了,都會格外羞愧。
幸好這家夥并不介意,但是寧博容也是會不好意思的。
劉湛……畢竟是個極品美男子來着。
這夜她醒來,卻不是為這等小事。
于是,她毫不猶豫地一推劉湛,劉湛本就睡得很輕,一下子就醒了,眼神只迷蒙了片刻便恢複了清明。
寧博容指了指外面,輕輕道:“有人。”
劉湛并未貿然坐起,只微微點頭。
窗格發出一聲響,他這才猛然間坐起厲聲道:“抓刺客!”
不管是什麽人到底為何事夜闖他的寝宮,他都會百分百将此事定性為刺客。
只一聲,立刻就有不少人動了起來,燈籠的光亮也瞬間到了門外窗外。
寧博容沉靜地披上外衣,劉湛已經下床,一腳踢向那高大的黑影。
他可不是那個身體羸弱的劉湛了。
令劉湛感到意外的是,那人并不戀戰,一下子就從後窗翻了出去。
寧博容穿好鞋,肯定地說:“荷塘。”
劉湛點點頭他,他很清楚,那四具屍體被化作清水的事兒只有左重、阿昭和寧博容三人知道,而其餘人都不曾發覺東宮今日裏有悄然從荷塘裏撈出來什麽,自然以為屍體還在。
埋下的後手一為那兩個宮人,卻被寧博容破了,二或許是那秦美人,可惜寧博容滴水不漏,她沒找着機會,三,大概就是今晚的“刺客”。
若是來幾個刺客“噗通”一聲往荷塘裏一跳,這搜索起來,就當真好玩了。
劉湛和寧博容幾乎沒有猶豫,直接往荷塘的方向去了,到得比那幾個被羽林軍逼得左支右绌的刺客還早。
來的黑衣人不止一個,而是六個,如今已有三人伏誅,一名被擒,剩下的兩名正死命往這裏靠近。
又有一個被弓弩射下,剩下的一個黑衣人卻準确地朝着荷塘奔來,高高地一躍而起——
驟然間,他卻發現自己倒飛而去,低頭才看到自己腰部的一段黑索。
“雖然說,跳下去也是無妨,但是,我卻不喜歡這麽輕易稱了你的心意。”黑索的那一端,自然是在寧博容的手中,她當然知道,這人就算跳到荷塘裏,荷塘裏也搜不出什麽來,但她就是不想讓這人輕易得逞。
而且,六人之中,這人定然才是首領,雖不知他能用何等手段逃生,寧博容才不信他跳到荷塘中是自殺。
“給我下來吧!”她的素手一拉,“砰”地一聲,這個身材高大壯碩的漢子就這般狠狠摔在了地上,直跌了個四腳朝天。
衆羽林衛:=口=
衆宮人:=口=
☆、73·迷信之道
這場景太過叫人震驚以至于現場都停頓了好一會兒,直到劉湛喝道:“還不快将刺客拿下!”
于是,羽林衛才一擁而上,将那摔得一時沒爬起來這會兒立刻蹦起來的黑衣人拿下了。
等到三名未死的刺客被帶走,劉湛并沒有阻止,雖然他覺得,這三個人被帶走之後大抵兇多吉少。
不過無所謂,就算是查,結果多半還是同他那些個弟弟有關系,幕後之人那般謹慎小心,絕不會留下真正的把柄。
寧博容收起那黑索,這比之前她用的鞭子還要好一些,輕薄又長,她慢條斯理地收回去,也只纏在手上并不惹人注意,要用這般輕薄的軟索,除非是她這般真正內功深厚的,否則要抛也是很難抛出去的。
“好了,繼續回去睡覺?”寧博容說話的時候依舊端莊娴雅,仿佛剛才那個抛黑索的彪悍事情不是她做的一樣。
劉湛一笑,“好。”
這事于他們而言引起的風浪并不大,但是對于羽林衛而言,卻注定是個不眠夜,刺客已經跑進了東宮,那就是他們的責任了。
第二天一早劉湛還未上朝,就有羽林衛來報:“他們說還有兩名同伴,只怕跳了荷塘逃生了。”
“那荷塘……雖是活水,但哪有可以容人通過的通道?”劉湛緩緩道,“若真如此,我這東宮,不是誰想來便可以來?”
報告的羽林衛立刻跪倒:“卑下有罪。”
劉湛擺擺手,“罷了,那便搜吧,若是找不出來人,就給我把這荷塘給填了。”
“是!”
東宮刺客通過荷塘跑了兩個的消息不知怎的漏了出去,而劉湛所言若是不曾搜到刺客找到根源便将那荷塘填了,也有人感到可惜。
這宮廷內的布局都不是随随便便可動的,比如這個荷塘,已經在這東宮裏一百多年,難得的是并非死水,而是一潭活水,對于這風水之道影響頗大。
歷祯帝知道東宮刺殺之事勃然大怒,但他卻并不同意填了那荷塘,劉湛與歷祯帝密談了小半個時辰的時間,說了些什麽臉歷祯帝身邊一向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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