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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的大太監都不知道,之後,歷祯帝便下令嚴搜東宮荷塘。

寧博容聽到這消息的時候,正在東宮的小廚房琢磨糕點,既然明白了那歷祯帝也是甜食愛好者,她并不介意在給劉湛琢磨吃食的時候順帶給歷祯帝送一份。

任何感情都是需要經營的,至少現在她對劉湛頗有好感,而給歷祯帝盡一盡孝心,也不是壞事。

這年頭牛乳不是什麽稀奇事,唐時奶制品就十分發達,于是,寧博容便琢磨着做雙皮奶,奶香柔滑的雙皮奶她原也是愛吃的,只是給劉湛和歷祯帝的那兩份,絕對要多放一些糖。

再做一份甜點薄餅,上面澆上櫻桃、黃桃、橘子和葡萄做的水果罐頭,瞧着就香甜誘人。

最後來一份香噴噴的栗子蛋糕,純天然無添加,如今她能調動的人手太多,打出來的蛋糕自然格外細膩,栗子醬混着奶油,口感十分香甜不說,灑上細細的果仁粒之後,對口舌更是一種別樣誘惑。

“嗯,小心一些,裝到這盤子裏吧。”

用細膩的白瓷盤子裝好,這白瓷盤子也是寧博容要求做的,三天前下令下去,今天一早就送來了一整套,全是用的最好的白瓷釉,上面唯有一側有簡單的金色花紋,細長蜿蜒,盤邊裹着極細的一層金邊,并不醒目,除此之外,整個盤子別無綴飾。

同套的小碗也是如此,碗裏裝着雙皮奶,純白幼滑,兩個碟子裏一塊水果甜點薄餅,一塊果仁栗子蛋糕,寧博容瞧着還好,小廚房裏那些個第一次跟着寧博容折騰的宮婢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甜點對于女人而言,幾乎是可以用另一個胃去裝的東西。

寧博容想了想,“給聖上、太子和貴太妃都送一份,聽聞今日裏左相和我阿兄還有李尚書都在,一共六份給我細細裝好。”

她一點都不喜歡那個貴太妃,但因為之前張如卿做的蠢事,總要堵一堵某些人的嘴。

“是,太子妃。”

哪怕再眼饞,這些個宮婢乖乖将東西裝好,不敢有丁點兒差池,這些個甜點比中式糕點更容易被碰壞,所以一個個動起手來都是小心翼翼的。

一大塊蛋糕總共切了八塊,這就送了六塊出去,寧博容思索一下,“剩下的兩份,給端靜、端敏兩位公主送去。”

說起來歷祯帝後宮的女人不算很少,但活下來的孩子卻只有九個,不過,九個孩子中六男三女,兒子比女兒多了一倍,大女兒端賢公主已經出嫁,剩下的兩位一個十三一個只有七歲,寧博容只在婚宴和上次歷祯帝大壽的時候見過她們兩三次,因為她們的母親地位不高,她們又随着母親住,平日裏不敢随意與東宮這邊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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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博容看着那兩個公主嬌怯怯的模樣,怕是又要養壞了吧?不論是歷祯帝還是旁人,似乎都不曾在公主身上花半點兒心思。

不過,身為大梁的公主,只要她們将來不要犯下逆天的過錯,平平富貴地過上一輩子還是沒什麽問題的。

只是寧博容仍然好奇,為什麽大梁要如此養公主呢?這不科學啊!

身為嫂子,給妹妹送兩份糕點其實并不奇怪,寧博容只是想着,她都這樣示好了,那兩位低階嫔妃定然會帶着公主來見她了。

糕點很快就被裝好帶走了,寧博容知道寧博聞的口味,送給他與左相、尚書的都是甜味一般的,至少雙皮奶和薄餅是如此,蛋糕那是沒辦法,一整塊上切的,而給歷祯帝、劉湛,包括兩位公主的,那都是甜到反正寧博容自己是不吃的程度。

後院裏,已經來了不少羽林衛。

“莺歌。”

“是。”面容清秀的少女上前一步。

寧博容輕輕說了兩句,莺歌點點頭,腳步輕盈地出去了。

已經開始搜塘。

同是在宮中,不比東宮的地域寬闊,昭王劉殷雖然頗得歷祯帝喜歡,但是按照規制,他未成年,又不是太子,只得與禹王一道住在東南角的含岫宮中。

不說別的,他身邊的宮人塞進這宮內就顯得有些擁擠,當年他母親得勢的時候還好,自從俞貴人失勢,昭王的日子立刻變得難過許多,若是出宮建府倒還好,偏住在宮裏,這種落差也早早讓昭王成熟起來。

帝王之子,十來歲已經不能再視作孩子了。

“田師,您看呢?”劉殷臉上帶着幾分志得意滿的神色。

而他眉目之間的陰郁與站在他一旁那個四五十歲身材枯瘦的男子如出一轍。

聽到劉殷的話,這男子到底沉穩一些,“還要再等。”

劉殷到底年輕,頗有幾分急迫,“雖大部分被破壞了,但只要搜到了屍身,往他身上扣帽子總是可以的。”

“如今幾條線被砍斷,怕是只能走下策,頂多讓他傳出好色殘暴之名,要推到不孝上去,卻是難了。”

劉殷頗有幾分不甘心,“這次怕是只能如此,”随即就笑起來,滿眼皆是狠戾之色,“不着急,總還有下次!”

“六郎,且我們還要注意,莫要讓那禹王漁翁得利了。”

“放心吧田師,即便是繼續讓四兄當太子,我都不會便宜了那個賤女人的兒子!”

俞貴人與楊昭儀,才是當真勢不兩立,若非楊昭儀,俞貴人如今也不會是這個下場。

兩人又焦急地等了一炷香的時間,劉殷有些坐不住了,“怎地還沒有消息?”

“再等等。”田姓男子道。

又過了半盞茶,才有個小宦官匆匆跑了進來,跪下還未說話,劉殷就驚喜道:“可是找到了屍首?”

小宦官卻立刻搖頭,“不、不,非但不曾找到屍首,還、還找到了找到了些不潔之物!”他重重磕下頭去,身體都在發抖。

田姓男子猛然道:“不潔之物?”

這年投,不潔之物往往與厭勝之術有關,“屍首呢?”劉殷卻執意問。

小宦官發抖道:“……聽、聽聞只找到了四個娃娃,皆是素緞,面上無眉無鼻無唇,只用那烏黑的石頭做滾圓眼睛,瞧、瞧着很是陰森,兩、兩個只是沉在塘中,兩個卻是綁着石塊沉在塘底!更、更可怕的是……一拿出來,本是潔白的素緞娃娃,忽然……忽然身上都多了四個血手印!”

此話一出口,劉殷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他這殿內本就比較暗,這話說完,平白感覺一陣陰風襲體,劉殷畢竟年紀小,吓得心頭都是一緊,求助一般看向那個田姓男子,“田師……”

這年頭又不是信奉科學破除迷信的現代,要寧博容說,這年代的人,就沒有個不迷信的。

四具屍體平白無故消失不見,荷塘內只搜出四個渾身素緞如雪猶如不曾穿衣的娃娃,且自塘中取出還是素白無暇,只過了片刻就印出幾個血手印來,怎麽不讓人慎得慌。

連那一貫沉穩不大信這神神鬼鬼之道的田姓男子,都立刻變了臉色。

更別說是劉殷了,被吓得幾乎都哆嗦起來,“……這,這屍體不見了,怎、怎會變作娃娃!”

“六郎莫慌,讓我再打聽打聽。”田姓男子道,立刻吩咐那小宦官出去了,回頭就又招了人來。

東宮裏埋下眼睛的人不是一個兩個,他們得到的消息是不曾有屍首從荷塘中被挖出來,卻不代表旁人沒得到消息,而讓田姓男子感到絕望的是,不論是哪裏的眼睛,都可以确信東宮不曾挖出過任何的屍首。

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東宮那荷塘雖是活水,實則跳進去純粹是尋死的,那條引水來的道積滿了泥沙,人根本不可能通過這荷塘到外間去,這樣四具女屍放在荷塘中方才更有說服力,人家也只會當這刺客不曾了解清楚情況。

既然跑不了,那屍首去哪兒了?為何這四個娃娃在水中的方式與那四具女屍一模一樣?

若是劉湛知道了,将屍首給弄出來了便罷,他怎會知道是四具不是兩具?這後手一直讓田姓男子感到得意,他實不信被破解得這般容易。

結果……卻只是搜出了四個娃娃。

在迷信思想盛行的大梁朝,劉殷和這田中行只覺得渾身冷得厲害。

這世道,還真沒有人不怕鬼神,即便是歷祯帝也不例外,自搜出那幾個娃娃之後,他更是大發雷霆,直要查個水落石出。

而當天午後小睡,劉殷就做了個噩夢,一個身着素衣的女子在他床前嘤嘤哭泣,只反反複複道:“……冤有頭債有主、冤有頭債有主……”

吓得劉殷當即屁滾尿流,只差沒暈過去。

明明是烈日當空,他卻覺得周身陰冷到讓他感覺不到半點兒熱度。

這會兒歷祯帝正用那甜點,他今日的心情原本是極糟糕的,好歹被這甜食挽回了一些,倒是微微一笑道:“這阿容吶,還真是個人奇女子。”

寧博聞在坐下,這在說他妹子,他自然謙虛道:“不過自小被阿母寵壞了,倒讓聖上見笑。”

……顯然,那威武霸氣的一鞭子已經早早傳到歷祯帝耳朵裏了。

歷祯帝笑道:“早聽說阿容昔日一鞭退流寇,乃是英姿飒爽的女英傑,如今看,卻是好本事,但看這甜點,細膩美味,若非那等賢淑的好女子,怎日日裏研究這等,又觀其一筆好字,端的是能文能武,有何不好?”

劉湛在一旁也笑起來,“阿父這樣說,倒是襯得我一無是處起來。”

歷祯帝大笑,總算是解了幾分郁結。

有些事劉湛能查得到,歷祯帝怎會不明白,對于自家兒子出的昏招,他自是比誰都要憤怒。

但作為帝王,他也看得很清楚,如今按兵不動,卻是要讓那背後的牛鬼蛇神露出馬腳來!

連太子妃都被聖上贊做能文能武,京中的貴族女子們紛紛開始效仿,也練起那小弓長鞭來,自北地進犯,大梁武道之風漸漸開始擡頭,而此時寧博容又出了個風頭,卻是讓往賢良淑德方向發展的女子标準稍稍拐了個彎——

如此便是,地位越高,影響越大,有時候,甚至只是不經意間,帶來的改變卻足以讓寧博容感到欣慰。

能再培養出幾個“河東獅”,于她而言總是一件趣事不是嗎?

☆、74·秋狩之行

天氣一日日涼起來的時候,北方又在屯兵,歷祯帝為了表示積極應戰的雄心,親臨武舉考場不說,到九月下旬更是在京城北邊圈了一座山用作秋狩,這在往昔是絕無僅有的,實則只是為了證明歷祯帝确有興武之風。

北地蠻夷一日日壯大起來,這個世界雖沒有了五代十國,也沒有北宋南宋,竟然也沒有遼國金國,但在這個時代的北地,卻有了一個殷國,乃是各北方游牧民族形成的統一政權,契丹族耶律翰稱帝,讓歷祯帝心底敲響了警鐘。

不同于宋的漸漸積弱,大梁此時的軍事實力并不算糟糕,歷祯帝自然也就希望通過興武之風來使情況好轉。

別的不說,一些武将多多少少都有些晉升,除了之前自己犯蠢的張之遠之外,連漢承侯這等歷祯帝一向不大喜歡的都又封了大将軍一職。

“帶這些就夠了?”寧博容又沒參加過什麽圍獵秋狩的,當然不大清楚。

劉湛笑道,“應當可以了。”

他和寧博容自然都要去的,這可不是玩樂,而是為了表示皇家的态度,天氣漸涼,朝廷也要擺出一股子悍氣來,才好在與那殷國對抗上不遜之于氣勢。

北地人本就比中原人擅武,甚至可以說是馬背上的民族,歷祯帝看得很清楚,只怕今年入冬之後的戰事不容樂觀。

寧博容給自己和劉湛各自準備了五套獵裝,都是新制的,如今整個東宮就她和劉湛兩個主人,做起衣服來那速度是相當快的,當然常服也準備了五六套,再加上一套稍正式的禮服。

此次秋狩乃是一大盛事,不僅僅是京城的各官員可以參加,再加上各官員的家眷子女,調動過去的禦林軍和羽林軍就超過兩萬,看來歷祯帝是鐵了心要去弘揚武道了,倒是讓有些文官略微憂心,但如今北方形勢不妙,誰也不敢在這時候去觸歷祯帝的黴頭,哪怕是身為文官首領的左相範吹海也是不敢。

九月二十三,正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儀仗開道,宮中皇帝、太子、太子妃、皇子、公主等皆是出宮來,京城頓時人潮湧動。

寧博容端端正正坐在馬車中,劉湛與她并肩坐在一起,握着她的手感覺她的視線一直往後飄去,忍不住問:“怎麽了?”

“嗯……這樣的場景,怕是你那兩個妹妹要吓壞了吧。”端靜、端淑在她主動送了那份甜點之後,果真由她們的母親帶着到東宮來了一趟,于是寧博容可以确定,這倆是真的又被養成了兩只純白無害的小白兔。

劉湛點頭道:“這次她們的母親不能來,怕是當真有些……”

寧博容終于忍不住,“為何我大梁的公主都被養成這般性格?”

劉湛卻反問,“你覺得大唐的公主如何?”

寧博容一怔,她本是聰明女子,一點就透,“但也不至于如此因噎廢食吧?”

人家大唐的公主太嚣張,就把大梁好好的公主都養廢了?

這不科學好嗎!

劉湛卻平靜道,“當然是沒有那麽簡單的。”

“那就說啊。”寧博容最讨厭說話賣關子了。

劉湛思索了一下,“我要想想從何說起。”

寧博容點點頭。

車辇緩緩前行,在百姓們看來,便是太子與太子妃一路手牽着手,溫和談笑瞧着鹣鲽情深,這對于許多百姓而言,都可以說是幸事。

這年頭若是皇帝寵信妃子,那多的是人有微詞,可若是換做皇後,便要被贊作帝後情深了,換做太子與太子妃,也是一般的道理,畢竟太子作為儲君,只要不出意外,就是未來的天子,而太子妃自然就是皇後。

“你知道李家那位曾祖母嗎?”

“聽說過,開國長公主嘛。”寧博容點頭。

劉湛眯了眯眼睛,“實則很多關于她的事,如今都被下了禁令,不準提及,甚至也不準記載,怕是再過些年月,便要永遠掩埋在歷史中了。”

“……與她有關?”

“就是因為她,”劉湛的口吻頗有些複雜,“直到如今,我劉家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那位長公主。”

“想來是個厲害人物。”寧博容輕輕道。

“何止是厲害,”劉湛嘆了口氣,“她于我大梁有大功,若非是他,我大梁高祖怕是都不能活下來,她本是個奇女子,謀略方面更勝其兄弟一籌不止。”

寧博容一聽就聽出了問題,“要勝過當時她所有的兄弟?也就是說……”

“不錯,她原是極出衆的女子,嫁的李家也是大唐遺族,卻也正因為如此,我大梁容不得她。”

寧博容心中一凜,“她想——”

“她想效仿武後,當這天下之主。”劉湛平靜道,“事實上,她也只差一點就能成功。”

寧博容默默無言,這件事上,她不能說這位長公主就是錯的,女子怎麽就當不得皇帝了,尤其她比她的幾個兄弟都要出衆!

不過,封建社會到底還是男權社會,武後……那只是一個例外,她的彪悍程度不是一般女子可以去比照的,看太平公主這麽厲害,還不是只是如此麽。

“但她的功勞太大了,先祖只能饒了她,甚至此事秘而不宣,知道的人極少,她被幽禁而死之後,更是抹去了許多關于她的記載,如今過去這麽多年,記得的人自然也越來越少。”

寧博容只道:“那還有多少公主會受她的影響?”

“端靜與端淑已經好許多了,不比姑姑她們當年。”劉湛淡淡道。

寧博容想起劉婉貞和福慧長公主那畸形的性格,心中恍然的同時,也是默默嘆了口氣。

畢竟,其中一位可是她的嫂子啊!

所幸這位太迷戀她的兄長,才不會造成什麽嚴重的後果,否則,一般男子恐怕都不大能接受自己的妻子是這般模樣,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

這幾年裏,劉婉貞已經被寧博聞改造得好多了,至少表面上看來不似是當初那樣嬌怯脆弱愛哭了。

“所以……李家這是不甘嗎?”

劉湛已經不再驚訝寧博容于這種大局方面的敏感度了,點頭道:“不錯。”

寧博容嗤笑,“若是當年那位長公主成功,我倒是會為她拍一拍手,這李家的人不甘,卻是可笑!”

成王敗寇罷了,與是男是女無關,她是個奇女子,聽了她的故事,哪怕她最後失敗了,寧博容仍要為她喝一聲彩,可這李家人因此不甘,卻是搞笑,如今這大梁的皇位本不是他李家的,即便是昔日長公主成功,她也姓劉不姓李!李唐若想複辟,也輪不到他們這支偏門的滬州李氏。

好吧,這皇位也是有德者居之,這種說法也說得通,但他李家背地裏玩的這些手段,卻是讓寧博容十分不齒。

這樣小家子氣的陰毒手法,平白堕了昔日那位傳奇長公主的威名!

這李家,倒還真是全不如一個女子。

“這些年來,他李家也算是忍辱負重了,明知道阿父對他們有戒心,卻仍然足夠隐忍。”劉湛看向遠處的車架,這李家,自然也在秋狩的隊伍中。

寧博容點了點頭,“聽聞這次秋狩,阿父同意讓學子們進來?”

“只是讓科舉及第的學子來罷了。”劉湛道。

寧博容若有所思,“我萬裏學院的學子,怕也是不少呢。”

“自然如此,今年的科舉,萬裏書院将國子監都超了過去。”

寧博容翹了翹唇角,“明年你再看吧。”

“是啊,明年……他們就要來了。”劉湛眼中也滿是喜悅,那二十三名貧家子,在他的心中甚至是比他那幾個兄弟還要親近的存在,在雲州的那幾年,是他最輕松惬意的幾年,而與那些個少年的友誼,自然也最為質樸真實。

明年呵,他等着他們創造一個奇跡。

到早就準備好的秋狩場的時候,他們皆是住在附近的莊園裏,最大的一座莊園被征用做臨時的行宮,這年頭的貴族們可沒有清朝那樣住帳篷的習慣。

此處不比宮裏,塞進去他們帶來的宮人之後,就顯得略微擁擠,不過也無所謂,他們只在這裏住七天的時間罷了。

第一天到,就是整理整理再整理,只半天的時間,宮人們就将這座原就打掃得纖塵不染的莊園變作行宮的模樣,這一點連寧博容都感到有些佩服。

反正她也不認床,換了地方照樣吃好睡好,一早爬起來同劉湛一塊兒練了會兒武,之後便換上了一套獵裝。

梳好單刀半翻髻,只一側插了兩柄紅翡綴金插梳,并不戴耳墜,只塞了兩枚小巧玲珑的寶石耳釘,頓時潇灑利落許多。

這年頭的獵裝,準确來說就是胡服,窄袖,緊身,通身的衣服都斜織着雲紋團花,裙子變作褲子,翹起的鞋尖上還綴着一顆小小的紅色寶石。

寧博容的身材本就偏向纖細,這身胡服一上身,竟是比平日裏的衣着更襯她,削肩長腿便罷,那細腰竟是盈盈一握,這般穿着,配着她那清麗柔美的面容和眉宇間天然的楚楚風情,生生顯出一股子說不清的誘惑之美來。

以至于她一出來,劉湛立刻皺起眉來。

寧博容瞪他,“怎麽了?”

劉湛誠實道:“你要這般出去?”

“有什麽問題?”

“……我不想等會兒那些家夥的眼神都落在你的身上。”

寧博容反應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麽,臉上浮起兩抹紅暈道:“說什麽話呢!”

她自問沒美到那種程度,她又不是張如卿!

劉湛嘆了口氣,他的這位小妻子,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由于容貌同氣質相融合而産生的吸引力。

“所以,能再加一件鬥篷嗎?哪怕是為了我。”劉湛輕輕道。

聽這話,留在室內給寧博容整理儀容的阿青和莺歌都紅了臉。

寧博容頗有些羞惱地瞪了劉湛一眼,既他都這樣說了,她只得讓阿青給她取一件鬥篷來,幸好如今外面已經有了相當的涼意,加件鬥篷也不顯得如何怪異。

兩人并肩往外去了,同心情頗好的歷祯帝一塊兒用過朝食之後,便要往獵場去了。

期間寧博容瞥了一眼昭王劉殷,這家夥……已經比前陣子瘦了一圈不止,整個人走起來都晃晃蕩蕩了,眼下皆是深深的黑影,硬生生變作了這般皮包骨的模樣!

……說句實話,她除了搞出四個娃娃,其他什麽都沒做啊!真心的!

這人心中有鬼,自己吓自己都能吓成這樣?!

秋狩很快就開始,作為太子的劉湛要起到“先鋒模範作用”,于是一馬當先狩獵去了,作為太子妃的寧博容,雖然也穿成這樣,但其實她的作用可以是同那些女眷們在草地上類似野餐一樣鋪開的布席上吃吃喝喝開開茶話會,但是寧博容卻寧願……也去狩獵,這絕對比同一堆貴婦人八卦要有趣得多了!

尤其這時候負責箭矢的宦官讨好的上前道:“太子妃可要一塊兒去試試手氣?”

實則等同于客套話一般,他連手上的弓箭都沒準備遞過去好嗎?

結果寧博容手一伸,頗大氣地道:“拿來!”

宦官:“……”

衆女眷:=口=

早聽聞太子妃“文武雙全”,看來并非空穴來風啊!

原本瞧着她這副嬌怯怯的樣子,任誰都認為傳言誇大好麽!

結果寧博容就這樣一馬絕塵,當真帶着阿青這個女官一路往山林裏去了。

于是,一隊羽林衛立刻跟了上去,再怎麽說,她也是太子妃啊……

這時候的寧博容尚且不曾想到,她這一去,又去出一趟大功來,若是沒有她走這一趟,這後果如何,卻是不可預料。

所以,這劉湛上輩子是拯救了世界,才能娶到她這等強大到沒朋友的太子妃吧!

——寧博容這般想着。

☆、75·千鈞一發

寧博容的打算不過是跑一圈就回去,手上拿把弓箭也只是裝裝樣子,根本沒想真的打獵,這皇帝贊她文武雙全是一回事,若她當真獵到個鮮血淋漓的豹子老虎,恐怕就要吓到太多人了,例如現在不少人都知道她有些武力值,可是具體高到什麽地步,也是沒概念的。

結果這一進林子,寧博容就輕“咦”了一聲,那是——

雖然只是幾道影子在樹林深處一閃而過,她卻皺起眉來。

照理這裏都被禦林軍和羽林軍圍着,應當不會出現外人能混進來的情況,但是……萬一呢?

而且瞧那閃過去的影子,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沒安好心。

這時候不僅僅劉湛在樹林裏,歷祯帝也在。

歷祯帝不擅武,但是,總要裝裝樣子,自然也換了獵裝帶了一批人進了樹林,身邊還跟着不大會騎馬的範吹海,包括寧博聞、慕容熙等,都在一塊兒。

只猶豫了片刻,寧博容就決定去找劉湛,而她的馬飛快跑起來的時候,很快就将跟在後面的羽林衛抛在了後頭。

阿青的騎馬是跟着寧博容學的,本來就不夠熟練,這會兒也被抛下了,倒是同那些羽林衛彙合。

“太子妃呢?”

“朝前面林子裏去啦。”阿青趕緊道。

寧博容是向着那些黑影出現的方向跑的,雖然沒看到什麽人的蹤跡,但她确信沒有追錯方向。

忽然,她勒住馬,耳朵動了動。

似有若無的說話聲傳入了她的耳內。

“……有個女人跟了來……”

“要不要?”

“不要節外生枝。”

“她穿什麽衣服?”

“十分富貴。”

“恐怕不是公主就是寵妃,不如抓了來,也好當個人質。”

“剛才那隊大梁兵呢?”

“都殺了!”

殺氣騰騰的三個字一入耳,寧博容渾身一震,再不猶豫,看向前方的暗影,手上扣着的三個栗子一、二、三分別飛出,聽聲辯位,她以往從未試過,卻仍然有八|九分的自信。

下馬,馬靴踩在柔軟的樹葉層上,她近乎落地無聲,整個動作都猶如行雲流水一般,也沒見她如何動作,就已經轉過了兩棵茂密的大樹。

“你——”一個黑衣人恐懼地看着她,手中持着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

寧博容挑了挑眉,看來這個人方才不曾說話啊。

說話的只有三個人,她的三枚栗子就打中了這三個人,一擊致命,未留活口,堅硬的栗子直接打入了他們的頭顱,哪裏還活得了。

看向面前黑衣人十分有北方風格的發型,寧博容緩緩道:“契丹人。”

彎刀朝着她惡狠狠地砍了過來,狠辣有餘,卻到底是有些慌了,根本就失了章法。

“罷了,留你一個活口吧。”那黑衣漢子甚至沒瞧見寧博容是如何出手的,就軟倒下去。

寧博容便沒有再管他,直接跳到了樹上,不多久就找到了劉湛,更讓她心驚的是,跟在他身邊的護衛只剩下了六人,而圍聚過去的黑衣大漢卻有不少。

這回上馬、疾奔,似乎唯有在這一刻,她發現劉湛在她心中,還是占據着挺重要的位置,至少,她絲毫不想讓他出事,不為其他考慮,與昔日發現他陷入危險的感覺不同,這會兒,她的心中是實實在在有焦慮感。

穿過樹林,一道山溪潺潺自山上流下,明明是追着的劉湛臉上并不見什麽驚慌的神色,哪怕他身邊的羽林衛又倒下去一個。

他很清楚,這是一場有目的的陰謀刺殺,計劃周詳,且手段狠辣,要做到這一點,僅僅憑契丹人自己,劉湛才不相信,定然有人與他們裏應外合,而他的心中那個名字呼之欲出。

讓劉湛感到震驚的是,上輩子此人雖也不擇手段,卻并未做到與外族勾結這一步,他一直以為這人試圖謀朝篡位,可到底還是愛惜羽毛珍惜名聲的,不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現在看來,未必不會,只是上輩子此人覺得沒有必要?

畢竟原先自己同那幾位兄弟本就鬥得你死我活,那李家人幾乎可以說是隔山觀虎鬥,只管收取漁翁之利,最後自己雖得了皇位,卻也是元氣大傷,那李珂自然不用去勾結外族。

現在不同,阿父身體正盛,自己這個太子的位置更是做得穩穩當當,于是,李家那一門雙侯坐不住了。

“嗖嗖”兩支箭射來,若是昔日劉湛,必然逃不過去,可如今的他論武卻又上一層樓,有寧博容在,他要仍沒有進步那都說不過去。

身體一側避過一支箭,卻沒辦法阻止另一支傷了他身旁的一名羽林衛。

“殿下快走!”那羽林衛慘呼一聲落下馬去。

劉湛的心中微沉,卻是愈加憤怒。

黑馬奔蹄,劉湛半轉過身,一手拉弓如滿月,本來用作射獵物的箭矢宛若流星,直往那身後追兵中為首之人射去!

他這一路,可不僅僅在逃,也在觀察,那些黑衣大漢中為首一人顯然就是那個衣着略有不同的大漢,論身形比其他人更加彪悍一些,射得一手好箭,他身邊羽林衛有三分之一都倒在他的箭下。

劉湛習武好歹也有那麽些年的光陰,身體素質自不必說,力道準頭更是堪稱一流,畢竟這世界除了寧博容授予他們的這小部分人,根本就不知道內功是個什麽東西,所以劉湛看着身材仍然只是修長挺拔,并不壯碩,實則這一箭射去,卻絲毫不比那追兵頭領來得差。

那頭領身邊一個漢子見這箭來得兇猛,一時情急想也不想就撲了過去,直接為他擋了一箭。

那黑衣頭領雙目炯炯,淡淡道:“想不到這大梁太子瞧着一副沒用小白臉的模樣,倒也是條漢子!至少這箭術,已經可稱英雄!”

寧博容到的時候,恰是聽到這一句,冷哼一聲,手中黑索猶如靈蛇一般,直接朝着那黑衣首領抓去!

“阿容!”劉湛見到是她,臉上喜意一閃而逝,卻又道:“不必強求,小心!”

顯然是讓她不用強求去抓那首領。

但這世上哪有真正打得過寧博容的,見自家頭領被縛,頓時一波箭雨直接朝着寧博容射過來,寧博容腳下輕點,輕輕松松就躲過了這波箭雨,姿态之優美更是讓這些黑衣大漢看傻了眼,很快就一個個焦急起來,幾乎是齊刷刷地抽出了彎刀,朝着寧博容圍了過來。

“阿容,快回來!”劉湛朝着她飛奔而來的時候,寧博容已經察覺到了危險,林中寒光一閃,她才不管這被黑索縛住的高大漢子會不會被射成刺猬,向後急躍,“嗤”地一聲,她的衣袖被劃出了一道口子,不過想要傷她,卻還差得遠,倒是那黑衣漢子肩膀中了一弩箭,不過這人是條漢子,連吭都不曾吭一聲。

“這是——”寧博容蹙起眉來。

劉湛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手,一拉寧博容就坐在了他的馬前,“這是軍中規制的強弩!林中至少有四十到五十的弩手!”

寧博容手中黑索仍然捆着那黑衣首領,劉湛策馬疾馳,若是她不松開黑索,莫說是背後射來的弓箭弩箭,即便是拖,這人也要給拖死了。

只猶豫了一瞬,寧博容仍是放開了他,若當真讓這家夥給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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