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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到底有些殘忍,且他好歹贊了劉湛一句,她便暫時饒他一命,若有機會,她當然要抓他活口。
有寧博容在,背後密集射來的弩箭皆被她叮叮當當用黑索就擋掉了,直驚落了一堆人的眼睛。
“……這位,是那個太子妃?”
“應當沒錯。”
“真是那個大儒之女,擅書、擅琴,作《少年說》的太子妃?”
好歹在外面,寧博容也是有那麽點兒才女的名聲的。
“是,早就聽聞太子妃有武藝,但只當是誇大其詞……”
畢竟太子妃那模樣,生得太嬌弱了好嗎?
“有武藝也說得太含蓄了一點。”
這已經不僅僅是有武藝了好嗎?完全是彪悍到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啊!
黑暗林中,說話的人竟然是漢承侯李珂和昔日在昭王身邊的那位“田師”。
弩箭之沖擊力比一般弓箭射出的箭矢要強數倍不止,速度更快,殺傷力也更大,正因為如此,弩箭這種東西一向是管制品,普通百姓是不允許用的,唯有軍中才有此等殺器。
而如今軍中用的簧機弩射出的強矢在寧博容手下幾乎就像是蚊子小飛蟲,輕輕松松用一根瞧着柔軟輕薄的黑索給敲落了,怎能讓他們不震驚!
事實上,劉湛的愛馬跑遠,寧博容也皺着眉,她的這根黑索若非出自那書房空間,怕是早就廢了,這弩果真勁道足,震得她手腕都微有些酸。
“阿容,怕是阿父那邊也不好!”劉湛道。
寧博容轉過頭來,“你是說,這些人也會去刺殺阿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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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有八|九是如此。”
沒有人比寧博容更清楚劉湛此時的狀況,哪怕劉湛的太子位置已經坐穩,但歷祯帝現在還不能出事——
畢竟劉湛的根基還太薄了,若是歷祯帝倒了,那這大梁再如何都要晃上一晃。
……還有一個月,便要入冬了。
今冬,北方定然無法平靜。
誰都無法去冒這個險。
劉湛之所以如此憤怒也有這個原因在,李珂明知道現在勾結外族做出這等事來會有什麽後果,卻依然做了,他這是要動搖漢家江山,是要讓這天下徹底卷入戰火呵!
亂世出英雄是不錯,可如此陰險毒辣要讓天下人為之付出代價的法子——
也虧他想得出!
寧博容和劉湛趕到的時候,看到一圈禦林軍将歷祯帝圍在中間,一衆重臣基本都在,而密集的箭雨之中,已經躺倒了不少屍體。
見到歷祯帝還還好的,兩人齊齊松了口氣,但很快,一支勁弩射出的厲矢在空中發出一聲尖嘯,竟是直接沖着歷祯帝去了!
“攻城弩!”劉湛失聲叫道。
寧博容卻已經輕盈地躍了起來,鬓角的發絲往後飄去,手中的黑索後發先至,幸得他們距離歷祯帝的距離要比那射出弩箭之處近得多了,便在那弩箭穿透了兩位禦林軍的胸膛,沖擊力卻不減仍然朝着歷祯帝狠狠戳過去的時候,那道黑索死死纏繞上了弩箭的箭身!
柔韌的黑索,在這一刻,竟是堅若磐石,弩箭尖銳的箭頭已經刺破了歷祯帝的衣衫,他感到自己的皮膚上都是一陣令他戰栗的寒意。
可是弩箭停下了,被那黑索硬生生拉住。
這一瞬,整個林間,靜寂無聲。
☆、76·榮華賞賜
這個關口緊張的不是一個兩個,只聽“噗通”一聲,範吹海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一時腿軟竟是站也站不起來,渾身都被冷汗浸透了,他原是純粹的文人,又是真心關切歷祯帝,且寧博容能夠想得到後果,範吹海這等心智,轉念間就明白若是歷祯帝出事将會造成怎樣嚴重的未來,怎不被吓得一身冷汗!
這時馬蹄聲聲,每到這種時候護駕的人才會姍姍來遲。
即便是寧博容用了卸勁,仍然被震得虎口發麻。
這種攻城弩,原不是尋常人可以擋得下的!
歷祯帝好歹也是一代帝王,這種時候倒沒失态,縱聲長笑道:“阿容不愧我大梁好女兒!”聲音雖還帶着些許沙啞,幸好十分穩定,氣勢也足,他看向林中,“爾等蠻夷跳梁小醜般的鬼魅伎倆,也妄圖傷我大梁真命天子!”
劉湛已經縱馬過去擋在歷祯帝身前,“阿容!”
寧博容不用他說,手腕一動,黑索卷着的攻城弩弩箭朝着林中飛去,手中黑索一蕩,直接将前面幾個射箭的黑衣漢子掃開,一衆禦林軍沖到林中去,自然是誓死護衛歷祯帝,絕不容許再射出第二支這殺傷力巨大的弩箭來!
實則她心中也在慶幸,幸好今日穿的是獵裝,要是平日裏那長裙啥的,她的動作恐怕沒辦法這樣利落迅捷,差之毫厘那麽歷祯帝就要完蛋了。
也幸好攻城弩這種東西不是一般的弩箭,不是尋常士兵可以操作是其一,發射起來也是無法連射的,畢竟技術有限。
最終,被抓獲的黑衣大漢共有二十一人,繳獲一架攻城弩,另有三十七名俘虜瞧着不是那些個高大的契丹人,而是穿着禦林軍衣着的死士。
“那個黑衣首領呢?”寧博容看向劉湛。
劉湛搖搖頭,臉色不大好看,“讓他逃了。”
歷祯帝已經去休息了,如今掃尾工作都交給了劉湛,對外卻仍要封鎖消息,契丹人混到了京城來,還差點要了歷祯帝和太子劉湛的性命,這要是傳出去,絕對會出亂子的。
博望侯慕容熙又調動了三萬禁軍包圍了獵場,試圖讓裏面的人一個都跑不出去,整個京城戒嚴。
“咳咳。”略陰暗的燈光下,歷祯帝的臉色很不好看,顯然寧博容雖是救了他的性命,那支攻城弩不曾刺入他的體內,但是那猛烈的勁道仍是某種程度上傷了他的肺腑,禦醫開過藥吃了之後,他的胸口仍然有些悶疼。
“情況怎麽樣了?”
年近不惑的慕容熙瞧着俊秀儒雅,身為慕容聿的父親,能生出那樣出色的兒子,自然本人也是差不到哪兒去的,甚至可以說風儀方面十二分地出衆。
“聖上不必擔心,整個京城已經被封鎖,務必讓這些契丹人一個都跑不出去。”
歷祯帝眯了眯眼睛,“李珂呢?”
慕容熙沉默下來,然後才搖搖頭,“還沒找到。”
李家人多年經營,這次孤注一擲,卻也并非沒有想好後路,在禦林軍中,本就有他們經營的勢力,否則也不能将契丹人偷偷放進來,還用了上百架軍中簧機弩,最令人驚異的還是那架體型龐大的攻城弩,能夠神不知鬼不覺地運到這裏來,任誰都想不到。
歷祯帝冷笑一聲,“要是他們家那位老祖宗知道了,怕是要氣得活過來!勾結外族,這種事都做得出來——咳咳!”他蹙起眉來,顯然是氣得狠了。
再怎麽說,當年那位也算得上是他們劉家的女中豪傑,即便是輸了,也是輸得轟轟烈烈,昔日高祖并不追究正是因此。
她的後代卻做出這般昏頭的事情來,連歷祯帝都被氣得夠嗆。
歷祯帝幼時是見過那位傳說一般的長公主的,而且對她并不大反感,那确實是個十分厲害的女人,且極有風度,是以雖然知道李家在暗地裏搞些小動作,沒有确定之前,他也算是看在血緣的份上給他們幾分面子。
誰知道這李家如此狼子野心!
這時候,李珂已經離開了獵場,他的身上穿着尋常的綢緞衣衫,以他的氣質容貌,即便是想裝作普通百姓,那也是沒什麽說服力的,倒不如扮作鄉紳模樣。
他的身邊,自還有幾個心腹跟随,此時衆人的臉色都是陰沉沉的。
“想不到,事情竟壞在一個女人手中!”李珂的臉色鐵青,打死他也想不到啊,怎麽可能會有人用一道黑索就攔截那千鈞之力的攻城弩?這根本不該發生好麽!
若是歷祯帝一死,京城必定要亂上一亂,他還準備着後手,立刻會有人撺掇裝病在宮中的禹王出手,雖昭王這顆棋子廢了一半,卻還是可以用一用的,京城一亂,自己從容離開不是問題。
到時候契丹人入侵,大梁風雨飄搖,他李珂便是要火中取栗!
結果,卻當真是太出乎意料……
“先将謠言散布出去!”
“但聖上不曾出事,只要出現一下自能辟謠啊!”
李珂冷笑,“你以為聖上是人人能見的?只說聖上、太子已被契丹人刺殺,順帶傳出去,就說契丹人奪了北疆,今冬要進攻京城!”
“主上好計策,如此一來,這京城如何都要亂上一亂!”
幾人匆匆往城裏趕去,卻不知道此時劉湛已經細細吩咐座下幾人,“如今多派人手出去,将坊衛全部召集起來,多往人多的地方去,只需聽到有人散布流言,不管是何人都給扣押關着再說!”
“是。”
回頭他揉了揉眉宇,感到今日真是累得不行,不多時寧博容推門進來,手上端着托盤,“我去廚下看了看,雖什麽都有,但是大魚大肉的也不會想吃,就做了些糯米圓子,總要墊墊肚子。”
說是糯米圓子,事實上是醪糟湯圓,加了酒和桂花,能安神,又是他愛吃的甜味,酒味很淡。
一碗糯米圓子,配上一盤子清炒的青菜豆腐,瞧着清清爽爽不說,白綠相間,直沒有半點兒膩味。
“阿父那邊呢?”
“也叫人送了去了。”寧博容輕輕道。
劉湛嘆了口氣,握住寧博容的手,“多虧你了阿容。”
寧博容一笑,“這算是我能做的,若是下次再碰上我也做不到的,可是沒辦法了。”
劉湛也笑起來,“原來阿容還有做不到的事嗎?”
“我又不是神仙。”她沒好氣道。
劉湛眉宇間的憂色散了許多,寧博容看着他裹着紗布的左臂,今日裏原不曾在意,劉湛的獵裝乃是深黑色,哪裏知道,他仍是傷了的,幸好傷得不重,只劃破了胳膊。
這一晚,除非不知道實情的,大部分在獵場的都沒能睡着,劉湛也只是小憩了一會兒合了合眼罷了,第二天歷祯帝卻并未宣布圍獵取消,反倒說一切照舊,讓衆人都有些驚異。
直到歷祯帝好端端地出現在獵場,臉色紅潤瞧着精神也很不錯,一衆大臣才真正放下心來。
寧博容今日并未去獵場,昨日裏出了這麽大的事,許多人都聽到了風聲,她要這個時候出去,純粹是給人圍觀好嗎?
“到底是什麽狀況,一點點詳細說與我聽。”寧博聞肅然道。
寧博容皺眉,“昨日裏阿兄怎麽不在聖上身邊?”原本明明寧博聞等人都同歷祯帝在一塊兒的,但是歷祯帝遇襲的時候,他和慕容熙都不在。
慕容熙還好說,這人看似俊雅文弱,事實上是行伍出身,身手很是不弱,對方蓄意調走他寧博容覺得可以理解,寧博聞……好吧,她大抵也猜得到原因,但是對方要用什麽借口才能将他調走?
寧博聞眉宇也皺在一起,“之前恰好有人來報,乃是之前聖上大壽之時朝貢之事,有張單子出了差錯。”
他本就是鴻胪寺卿,這等朝貢方面是他的職責範圍。
寧博容若有所思,那李珂,當真是不想傷到寧博聞吧,旁的人卻是無所謂,而李家平日裏與寧博聞幾乎可以說是毫無往來,絲毫牽扯不到一塊兒,且在政見上,寧博聞與李珂還頗有些不和。
寧博容不知道這是不是李家刻意營造出來的,至少不論是劉湛還是歷祯帝,都絲毫沒有懷疑到李家會同寧博聞有什麽關系。
如今李家做下這等殺頭的大罪,若是事成,再認回他也不算難,李家這代只李珂一個,本就可以說是子嗣單薄,若是失敗,卻絲毫牽連不到寧博聞去,即便是舉家完蛋,也好留下一條血脈,倒是好算計。
看着寧博容支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模樣,寧博聞忽然道:“你知道了?”
寧博容瞪大眼睛,卧槽,這也猜得出來?
寧博聞嘆了口氣,緩緩道:“現在我才确定,你知道了,我以為阿父阿母和阿裕他們不會告訴你的。”
确實沒告訴我。寧博容撇撇嘴。
“那李珂,是故意調走你的吧?”
“沒錯,還有慕容熙也是一樣。”寧博聞肯定道。
“那你覺得——”
寧博聞冷冷道:“他們自己找死,我原知道他們一家大抵肚裏埋着什麽,不過他們不曾同我說過,我也不知道他們如此膽大妄為。”
寧博容松了口氣,就怕他對那些個所謂的生父兄長有感情,那就完蛋了。
“放心吧,我對李家人原也沒有什麽好感,”寧博聞的臉上甚至隐約有些憤怒,“他們只當我不知道,我卻查過當年之事,一開始……她不願意的,只是那姓李的——”
寧博容看向他,“這也查得出來?”說的當是她那位胡姬祖母,也就是寧博聞的生身母親吧,可那李家不論是李珂還是他爹,應當都是十分缜密的人吧,做事壓根兒不留後手的那種啊。
“當年她身邊幾個服侍的人都死得一幹二淨,”寧博聞口吻已經平靜下來,“唯有一個料理園子的老婆子,年輕的時候不知道遭了什麽罪過,是個啞巴說不了話,便随她去了,誰知這婆子原是個教書先生的女兒,她會寫字。”
……百密一疏啊還真是。
“是以那姓李的編造出多麽純潔美好感情故事,什麽王侯與美姬,什麽深愛卻不能結合,我呸。”寧博聞即便是說這等話的時候,神色依然無比平靜,寧博容忍不住瞥了他好幾眼。
尼瑪怪不得他要“變态”,這樣的身世,不變态都難好嗎?
能瞧着這麽正常,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寧博容原對寧博聞雖不親近,卻談不上陌生,對他的性格也有些了解。
這是交了底,要讓她相信他。
如今不相信他又能如何?寧博聞姓寧不姓李,他們壓根兒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好嗎?
“李家的人,現在都逃了,唯有那李莞還在這裏。”寧博容道,關鍵時候,女兒就成了棄子,令她對那李珂愈加不齒。
“逃了?”
寧博容點點頭,“派出去不少人搜捕了,要出京城比較難,阿兄你要小心,萬一他們一時情急來尋你——”
寧博聞皺起眉來,卻仍然搖頭道:“不會的,那李珂不會這般蠢。”
“阿兄的意思是?”
“若是牽連到我,那李家的血脈恐怕就要斷在他這一代了,聖上可不是那等心慈手軟之人,絕不會容他李家還有男嗣活着,怕是李珂在外的那幾個私生子,聖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寧博容站起來,“聖上早就知道李家要反?”
“不知道,但能猜到李家有反心。”
寧博容默默無言,連劉湛都這麽清楚那李家不甘,聖上怎麽會丁點兒未知,她覺得聖上若是不知道,就不會下令讓李珂的長女嫁入宮中了。
她嘆了口氣,對那等喪心病狂的人而言,一個女兒算得上什麽。
“聖上他——雖不曾被那攻城弩傷到皮肉,卻仍被弩箭勁氣傷了肺腑。”寧博容輕輕道。
寧博聞一下子站了起來,“傷了肺腑?!”
“禦醫用針壓住了,所以今日裏聖上瞧着完全無礙,氣色也很好,但并未除根。”
寧博聞肅然道:“此事還有幾個人知道?”
“只有阿湛和我,還有左相、聖上身邊的大太監,另有兩名禦醫。”
“禦醫怎麽說?”
“不算致命,要好好養着,否則病發起來怕是不好。”寧博容蹙眉道,“這個冬天應是無礙的。”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明白了,過了這個冬天,只怕是禦醫也無法保證。
歷祯帝本就年紀不小了,又不是那等健壯身體,被那麽一吓便也罷了,那攻城弩的沖勁那麽可怕,差之毫厘便要刺入他的身體,勁道襲身,傷了肺腑,哪裏是這麽好治的。
如今能看着無事,已經是很難得了。
“真是一個不平靜的冬天。”寧博聞也嘆氣。
寧博容有些惆悵,“是啊,很不平靜。”
十月,圍場刺殺的消息才真正傳開,李家除了李珂父子,悉數被抓,抄家滅族只旦夕之間。
歷祯帝賜太子妃寧氏丹書鐵劵,賞九尾鳳冠、玄色袆衣、織金帛、紫如意,并一柄鑲嵌着珍珠白玉的長鞭,一把寶石魚紋的匕首,贊其殊有國色,端莊慧德,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如此一來,即便劉湛将來不喜寧博容,歷祯帝也定要保她榮華一生,且當是救他一命的恩賞。
歷祯帝此人哪怕不算是千古明君,卻也算是心中透亮。
例如他很清楚,自己只怕撐個一兩年時光頂了天了,人之将死,他雖是帝王,或許貪戀這個世間,所幸并未因此昏了頭腦,濁了眼睛,反倒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是以他立刻讓太子劉湛參國事、批奏章,論朝政、立威儀。
且九尾鳳冠與那袆衣乃皇後所有,只是給太子妃的一個賞賜,卻讓有心眼的人都明白——
這大梁朝,要變天了。
☆、77·及笄之禮
對于寧博容而言,賞賜只是賞賜,她平日裏又不可能穿那樣的衣着,那可以皇後的正統“制服”好嗎?
不過其餘東西倒是不錯,丹書鐵券這種東西,皇帝賜下的,只要他真的想殺你,變着法兒都能讓你死,只是若是這個皇帝死了,輪到兒子上位,不到迫不得已,一般不會去打老子的臉,但如果過了幾代,那就說不定了。又如織金帛、紫如意,乃是相當昂貴的混着金線織就的布料,又沉又重,紫如意實則是紫玉如意,屬于珍奇一類,倒是那柄華麗麗的鞭子,因為是禦賜的東西,要是拿來打人,恐怕也沒人敢說她有罪,而匕首更是綴滿了珍珠寶石,頂多也只能看看,觀賞性遠遠大于實用性。
但這一次的賞賜,更多的是深層次的意義,寧博容贏得了更多人的尊重,東宮中所有的宮人待她都愈加敬重,而例如她現今的心腹阿青、水靜、莺歌一類,更是像打了雞血一樣,那些個她親封的女官更是如此。
大約沒有比跟着的頭兒有前途更讓她們激動的了。
越是到這種時候,寧博容就愈加低調起來,她知道歷祯帝大約不好了,若是在這時候翹尾巴,就怕惹出事端來,只設了兩次小宴,請了小兩桌人來聚聚罷了,這時候,任誰都要給她面子,第二次的時候,寧博容特地将崔氏也請了來,她雖沒有诰命,但也沒人說什麽,如今寧博容只是太子妃還不好說,等她做了皇後,崔氏是妥妥要封诰命的。
崔氏常年是住在雲州的,只是現在偶爾也在寧博聞府上住着,她雖與劉婉貞不和,但是憑她的頭腦智商,要應付劉婉貞那是半點兒問題也沒有的。
一向淡定自若、強大勇敢的太子妃,見到面上帶着微笑的崔氏時,立刻就萎了,心虛得不行。
崔氏只是淡淡看過來,“什麽時候開始的?”
“什麽?”寧博容親昵地挽住了崔氏。
崔氏瞪她一眼,“還瞞着我?”
“……從小就開始了,那些貧家子在練,我也偷偷練。”寧博容讪讪。
崔氏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就這麽瞞着我和你阿爹?”
“不敢說嘛。”寧博容低聲道。
崔氏簡直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你這樣——這樣出風頭,四郎若是……畢竟他是太子!”
這些日子,寧博容的風頭簡直比身為太子的劉湛還要盛了,不怪崔氏如此着急,将來劉湛是要成為帝王的,她總是擔心寧博容鋒芒畢露,将來為劉湛所忌。
寧博容卻認真道:“且不說阿湛是不是這等心胸狹窄不容人的性子,即便是他忌諱于我,又會怎樣做呢阿娘?”
崔氏一怔,她是自世家成長起來的女子,很清楚其中的把戲,有歷祯帝的意思在,再如何,寧博容也會保住皇後的位置,若是劉湛真心忌諱她,自會建起後宮來,不讓寧博容生子便也是了,除此之外,還能如何?
女子便是女子,如果換做是劉湛的兄弟如此大出風頭,他恐怕會處心積慮地将人除掉。
旁的人不知道昔日長公主之事,雖有武後前車之鑒,但千百年來只此一例,且武後那又無關武力值,純粹是個人政治頭腦的強悍。
“不外乎就那麽幾個方法罷了,”寧博容輕輕一笑,“若他當真這麽做了,阿娘覺得我會在乎嗎?”
歷祯帝明擺着要保她榮華一生了,她還有什麽後顧之憂?
更別說,雖然不能保證永遠,現在的劉湛,還是讓她可以信任的。
崔氏見她如此說,也便沉默下來,再不勸了,好歹如今寧博容也是太子妃了——
她相信自己的女兒,再怎麽說也知道輕重。
天氣漸漸冷了,北地果然戰事起,且比去年更加猛烈,頗有來勢洶洶的兆頭。
劉湛夜夜到很晚才睡,早晨卻是雷打不動地早起、練武,然後去太和殿歷祯帝那裏,只是不管多忙,他都會回來陪着寧博容用哺食,而在飯桌上,哪怕兩個人不說話,也有一種說不出的融洽。
明明才嫁給劉湛并沒有多久,寧博容就覺得似乎嫁給這個人已經很長時間,那種感覺很微妙,她無法形容,兩輩子她都沒有遇到過第二個人給她這種感覺,很安心,很舒服。
她與劉湛之間從未有過所謂轟轟烈烈的愛情,或許那次她千裏奔襲前往北地尋找他的時候,他與自己對視的第一眼曾有過那麽點兒小小的火花,但是本質上,她和劉湛都是極理智的人。
那種你侬我侬愛到天崩地裂的情況……大概他們再過幾輩子都不可能有的。
但這樣細水流長的感情,卻是合了寧博容的心意,顯然劉湛也是這般認為。
戰事越來越不容樂觀,北地丢了三城,上朝的時候,衆臣也能聽到歷祯帝壓抑的咳嗽聲了,雖然說歷祯帝自己說是天冷了受了風寒,衆人也只得信了,誰敢質疑帝王說的話?
随着北地大梁戰線的不斷收縮和将士的節節敗退,最終于十一月底,距離新年只有一個月的時候,博望侯慕容熙被封行軍總管,調往前線。
這個年大家都過得有些沒滋沒味,這也是寧博容第一次在宮中過年,坐在那盛大的宮宴席上,吃着除了冷掉的食物,實在是沒多少熱乎勁兒。
次年春,戰事才算是緩住了局面,慕容熙父子在旒城大破契丹人,收複兩座城,卻也因此慕容熙身受重傷,回京之後,險些未能挺得過去。
劉湛照理回東宮用哺食,寧博容見他臉色沉凝,不禁問道:“怎麽了?”
“怕是博望侯……情況不大樂觀。”劉湛輕輕道:“若是真出了事,這樣才緩住了局面,代價太高。”
上輩子戰事遠比現在嚴重,北地失了五座城,但博望侯卻不曾受這樣重的傷,是以劉湛心中很有些內疚的意思。
寧博容手一頓,“這麽嚴重?”
“嗯,慕容聿短期內估計都不會回京城了。”劉湛沉默了一會兒才道。
這個倒是沒什麽改變,原本慕容聿就是個比他父親更優秀的将領,北地的戰事很大程度上就是因為他才徹底穩住局面開始反攻,而慕容聿在北地一呆就是七八年,他今年已經十七歲,因此拖到那個年月……還未成親。
當時寧博容嫁過兩次,和離過兩次,與他才有緣分結合,劉湛不到他們的結局怎樣,只是這輩子很多事都已經變了樣,偏慕容聿還是被北地的戰事牽住了腳步。
“許多事哪裏能說得清,”寧博容嘆了口氣,“只盼着能越來越好吧。”
她是猜到劉湛是重生的,見他眉宇之間的憂色并不很濃,大抵也明白後果不會太可怕,至少不會像歷史上從北宋變作南宋去。
但戰争,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容,”劉湛握住寧博容的手,“幸好有你在。”
每每想起獵場之事他就一身冷汗,愈加明白重生并未全然是好事,上輩子發生的太多事早就已經改變了,有很多事變得更好,卻也未必沒有事變得糟糕。
若是被李珂的計謀得逞,契丹人刺殺了他和阿父,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這大梁,怕是當真要陷入風雨飄搖之中,北地蠻夷的鐵蹄南下,即便只是想一想,他都要在夢中驚醒!
寧博容一笑,若只是救了歷祯帝的性命,哪裏能有這麽隆重的賞賜,更別說……其實歷祯帝還是受了那樣的傷,只因為歷祯帝和劉湛都明白,若是那支攻城弩當真成功了,會造成怎樣的後果而已。
是以在這個冬天,明明應該好好養着的歷祯帝,仍然無法閑下來,只得以透支生命的方式依舊日日勤勉。
他或許不算是最好的皇帝,但他也不想大梁這麽快就在他的手中沒落。
春回大地,北地殷國暫且休兵,幸得慕容熙挺了過來,雖身體仍是不好,怕是再也上不了前線了,好歹保住了性命,慕容聿卻未能歸來,被歷祯帝封做宣威将軍,鎮守邊疆。
但歷祯帝的身體卻一日日壞下去,二月裏曾大病一場,命太子劉湛監國,原昭王禹王頗有些蠢蠢欲動的意思,卻到底被劉湛輕描淡寫地就壓了下去。
上輩子這些人尚且鬥不過他,就別說是這輩子了。
三月三,太子妃寧博容及笄。
在歷祯帝的授意下,這場笄禮成為京城的一大盛事,太子妃之母崔氏封明德夫人,前來主持笄禮,正賓更是請了皇室之中德高望重的大長公主劉韻,這位是歷祯帝的姑姑,早已出家作了女冠,極少出現在人前,女賓為左相範吹海之女範貞,有司為樂安縣主寧舜英,贊者為博望侯長女慕容沁,皆是京中最出色的貴女。
若非寧舜華乃是寧博容的晚輩,寧博容倒是很願意她來做贊者的,可惜規矩便是如此。
慕容沁時年十六,寧博容見過她幾次,原是個溫柔腼腆的姑娘,長相上似福慧長公主更多一些,倒是沒有她哥哥那般妖孽。
定坤歷五十四年三月三,大長公主劉韻為太子妃寧氏加釵冠,着玄色袆衣,賜其字:易真。
日月為易,自然為真,寧氏博容,字易真,贊其如日之明輝,月之皎皎。
六月,歷祯帝一病不起,太子劉湛即位為帝,尊歷祯帝劉瑀為太上皇,封太子妃寧氏為後。
寧博容年僅十五,已為一國之後。
☆、78·京城女學
歷祯帝到底沒能撐過天元元年的冬天,幸得劉湛已經頗有威儀,做皇帝做得比他想象中還要好,歷祯帝便放心地去了,舉國皆哀,京城大雪,一片缟素。
天元二年春,經過了最艱難的歲月,殷國因奪嫡之争陷入內亂,再無暇南顧,慕容聿趁機率軍收複失地,戰事漸熄。
“說起來還要多虧阿容那時——”劉湛微微一笑,“那個黑衣首領若是被你生生拖死,恐怕如今那契丹人亂都亂不起來。”
時至今日,他們已經知道當初刺殺劉湛和歷祯帝的那個契丹首領就是契丹的二王子耶律祁,若是就這樣死在了大梁,他那位哥哥恐怕做夢都要笑醒。
寧博容微微一笑,“那時候的事,誰會知道。”
作為如今大梁地位最高的男女,他們相處起來卻如同尋常人家的夫妻那樣,寧博容并未因為劉湛成了帝王就改變态度,依舊一般無二。
讓她感到放心的是,劉湛也并未因此改變。
以年齡來說,帝後仍然十分年輕,劉湛只十八歲,寧博容更是只有十六,但他們要做的事,要承擔的責任,大抵是那些二十八二十六的青年也無法比的。
“之前說編寫的東西如何了?”
寧博容點頭道:“已經完成了一半,但例如當年萬裏書院一般,國子監的改革同樣不能操之過急。”
“我知道,此事便全權交給你。”
“當真如此?”
“自是當真。”
寧博容思考了一下才道:“那我需要一個助手。”
“陸質?”劉湛立刻道。
寧博容笑起來,“知我者四郎也!”
劉湛輕笑,“那自然沒問題,但要看他願不願意離開雲州。”
“哪有什麽不願意的,大不了一張聖旨,他敢不來!”寧博容一瞪眼睛,霸氣道。
劉湛啞然。
這陸質到底還是不是朋友了,能不能好好玩耍!
不多時,阿青親自端了今日哺食上桌,此時的帝後吃飯,也不一定就要坐在一張大桌子上,弄一堆太監宮女自己連手都不動用,寧博容還是喜歡這樣和劉湛坐着正正常常地吃飯,胃口也能好一些。
“對了,我還有件事要說。”
規矩上應是食不言寝不語,寧博容拿起筷子,卻習慣性開始同劉湛說話,這還是在最早只有飯桌上才有時間交流養成的習慣。
“什麽?”
“我在想在京中辦女學。”
劉湛随意地點點頭,“辦吧。”
寧博容手中筷子一頓,這年代,女子讀書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但大多女子只上簡單的閨學,女子無才便是德這種明代才出現的說法在這會兒顯然是沒什麽市場的,這年代的貴族女子,若是不讀書,那是要叫人看不起的。
但要說女學,是當真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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