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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行行,小爺不是要聽你自報家門,小爺是嫌你打擾了小爺的好夢。”穆沼抓抓自己睡得有些毛糙的長發,打了個哈欠,一邊轉身一邊抱怨道,“我說你們這主仆倆是怎麽回事,自個男人出事了來找小爺,自家主子不見了也來找小爺,感情小爺是幫你們處理事情的工具?去去去,邊玩兒去,別吵小爺睡覺。”

什麽見了不見了,不關他的事,又不是他的媳婦兒,他可是困得可以。

“穆大少爺!”沙木一見穆沼轉身便瞪大了雙眼,好像完全不能相信穆沼會把她的話當笑話一般聽,想要上前拉住穆沼卻又不敢,一急之下連忙轉身抓住站在一旁的童涯的手袖,懇求道,“這位小哥!求求你幫我求求穆大少爺,算是沙木求你了,我家老太爺有危險,我家大小姐可能也身處危險中!”

童涯這被沙木一拉住衣袖立刻紅了臉,方才在府外這個一臉焦急的姑娘就是拉拉扯扯他的衣裳,他要是不答應帶她來見少爺的話,只怕她都不會松手,他才頂着被少爺罵到頭臭的風險被迫帶她來見少爺,還以為少爺拒絕了她她會死心,完全沒想到她竟有使出了這麽……這麽讓人難堪的“手段”,嗯,就是手段!

穆沼未打算重新轉回身聽沙木的所求,反是身手扶上了門準備将門關上,卻在此時,童涯受不了沙木的舉動和乞求,不由大膽地上前一步,試探地問穆沼,“少爺你看……要不你就聽聽這位姑娘的請求……呗?”

童涯說完,不由縮了縮脖子,少爺這回不揍死他也該罵死他了。

童涯的話果然比沙木有用,只見穆沼果然停下了動作,非但如此,他還重新轉過身看向跪在地上的沙木,這讓沙木的眼中重新燃上了希望。

只聽穆沼眸中含笑,看了沙木一眼後又看向童涯,然他此刻含笑的眼神讓童涯心咯噔一跳,總覺他這個一肚子黑水的少爺要給他下套了,每每少爺一這麽笑,他都會倒黴,不是吧,他不過發了一回善心而已,少爺不至于要整他吧?

“小丫頭,你這麽大半夜來苦苦求小爺,其實不是想要小爺幫你找你家大小姐和老太爺,而是想求小爺帶你去雲王府見你們白府未來的姑爺,是吧?”穆沼将五指插在自己頭頂的發間,以指順發,挑眉笑得玩味,讓童涯感覺更不妙了。

沙木一怔,而後低下頭道:“是的,穆大少爺。”

“倒是不笨,知道自己直闖雲王府也見不到雲王爺,也猜得到小爺不會有興趣管別人家媳婦兒的事情,不錯不錯,配得上小爺的人。”穆沼垂眸将跪在地上低着頭的沙木細細打量了一遍,挑了挑聲音,“小丫頭應該不會只想拿好處不給回報吧?”

沙木擡頭看了一臉笑意的穆沼一眼,又低下頭磕了一記響頭,恭敬道:“奴婢願給穆大少爺當牛做馬。”

“當牛做馬倒是不用了,有童涯這個蠢小子在小爺身邊小爺就覺得夠煩心的了。”穆沼依舊笑意濃濃,“來來來,擡起頭來讓小爺看看你這個小丫頭長甚模樣,有沒有眼歪鼻子斜。”

沙木不知穆沼究竟是在玩笑還是什麽,只知求人辦事而且是求一個大少爺辦事必須得乖乖地聽對方的話,盡管心中疑惑,卻還是乖乖地擡起了頭,片刻過後,只聽穆沼滿意道:“嗯,長得挺端正,不錯,就這麽吧,你求小爺辦事的報酬就是要到我穆府給小爺這個蠢侍童當媳婦兒,他的确是缺個媳婦兒管教了,這事待找到你家大小姐後小爺自會給你家主子說,你們倆別着急啊。”

穆沼一邊說,一邊用手指指指童涯,而後在童涯與沙木震驚得微張開嘴一副震驚不已的神色中轉身往屋裏走,不忘吩咐道:“童涯來,伺候本少爺穿衣,可別耽誤了找白家主的時辰誤了你娶媳婦兒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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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大少爺——”沙木從震驚中回過神。

“怎麽?小丫頭不答應?”穆沼沒回頭,只是揚了揚聲音。

沙木重新埋下頭,“不,奴婢答應。”

童涯更震驚了,穆沼卻是笑得滿意,“童涯,還不快來伺候本少爺穿衣?”

“……”

**

雲王府裏,沙木這是第一次與百裏雲鹫面對面,心裏怕得可以,卻還是和以往一樣将頭恭敬地低垂着,不敢多看百裏雲鹫一眼。

穆沼則翹着腿坐在百裏雲鹫身邊,饒有興味地一邊喝茶一邊看百裏雲鹫的反應。

“這麽便是說,白日裏你與白老太爺離開承德布莊後,白老太爺便被七名男子帶走了,可對?”百裏雲鹫極少極少在會客廳裏接見客人,因為自十年前開始,便極少極少有人再踏足這座雲王府,如今他卻是坐在會客廳的主位上,看着拘謹地站在廳子正中的沙木,聲音冷淡。

“回王爺,是的,當時奴婢離得遠沒有聽清,為首的男人不知跟老太爺說了些什麽,老太爺便氣沖沖地跟着他走了,奴婢跟上前,還沒走幾步,便被其中的一人從後捆住了雙手,然後眼前又被黑色的布巾纏上,奴婢想要叫老太爺,卻又被用布團堵上了嘴,然後被扔進了一輛馬車了。”沙木将雙手緊緊地交握在身前,說到當時的情況,眼中不禁流露出慚愧與悔恨,因為出門之前,大小姐明明交代了她要照顧好老太爺的,可她卻把老太爺弄丢了!

百裏雲鹫将沙木的任何一個小動作都細細地看在眼裏,只聽他又問道:“你可知那馬車将你帶到了何處?”

“奴婢不知。”沙木将雙手交握得更緊了,能清楚地看到她将自己的雙手掐得發白,面色也慢慢地泛上不安的煞白。

“那你是如何回的白府?”百裏雲鹫将手放在椅把上,偶爾能聽到他手指一下間隔一下敲到椅把的聲音,此刻只聽他手指敲響椅把的聲音響起得慢慢趨于頻繁,“又是如何知道白老太爺不見了以及确定白大小姐也不見了?”

“奴婢被扔上馬車後不知被帶到了何處,只知被帶到了一個十分僻靜的地方,一直有人在奴婢旁邊守着奴婢,奴婢心中害怕,害怕不知什麽時候就被身旁的人給累死了,也不知老太爺如何了,更不知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多久,不知過了多久,奴婢被重新扔上馬車,當馬車上的人将奴婢再扔下馬車時卻是幫奴婢解了手上捆綁,奴婢連忙扯下蒙住雙眼的布巾時馬車已經跑遠了,根本看不清馬車上究竟有什麽人,而奴婢被扔下的地方正是承德布莊的門口,天已經全黑了。”沙木心下急切卻是慢慢地将自己白日裏所遇到的事情細細地告訴給百裏雲鹫,生怕一個說快便漏了什麽重要的沒有說使得白琉璃生命有危險,是以她雖然擔心白琉璃與老白越的安危,卻還是能如此沉得住氣将事情慢慢說來。

“可是,在奴婢被扔下馬車時的那一瞬間,奴婢似乎聽到了看押奴婢的兩人說了句‘有那老頭兒在,不怕那女人不來’,奴婢雖然沒念過書,但是也知道這句話說的是什麽意思,奴婢急急跑回府後,老太爺的越園與大小姐的藥閣都一片漆黑,奴婢便确定老太爺與大小姐不見了,因為越園和藥閣夜裏從來不熄燈的。”愈說到最後,沙木愈緊張,以致她的聲音都微微地發着顫,只見她大膽又小心翼翼地擡頭看百裏雲鹫,不安問道,“王爺,大小姐與老太爺,會有危險嗎?”

若是老太爺和大小姐有危險,她沙木就是有十條命也贖不了自己的罪,因為是她弄丢了老太爺,若不是她讓老太爺先幾步出了承德布莊而被不遠處的攤子吸引,只怕在承德布莊裏那麽多人,那些人也帶不走老太爺,而老太爺若是沒有被帶走,大小姐也不會不見,她這是犯了天大的錯啊!

然,回答沙木的不是百裏雲鹫的答案,而是聽風上前将她領了下去,沙木不敢多說也不敢多問,只能乖乖地跟在聽風身後退下,心裏企盼着大小姐與老太爺一定要平安無事。

沙木退下後,穆沼斜倚着椅子沒心沒肺地淺笑,“這是擺明放線釣魚,至于是什麽人放線,又是想要釣什麽魚,冷面男,你知道不?”

“聽風。”百裏雲鹫像是沒有聽到穆沼的話一般,只是冷冷喚了正跨進門檻的聽風一聲。

聽風即刻上前,“爺有何吩咐?”

只見百裏雲鹫将套在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取下,遞向聽風,在聽風震驚的眼神中冷冷道:“即刻去找望月,傳我命令,方圓五百裏,搜。”

聽風并未立刻接過百裏雲鹫手中的墨玉扳指,而是緊緊蹙起了眉,“爺,明日就是您與蕭少公子的比試了,您此刻動用所有暗衛,對您——”

然,聽風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百裏雲鹫打斷,只是冷得不能再冷的一個字,“搜。”

聽風還想要說什麽,終是沒有說,而是微微咬牙雙手接過百裏雲鹫遞來的墨玉扳指,單膝在百裏雲鹫面前跪下,面上除了冷肅再無其他,只聽他聲音沉沉恭敬道:“聽風聽命!”

聽風之所以沒有再勸百裏雲鹫,是因為他們四人比任何暗衛都要清楚這只墨玉扳指的力量,一旦此墨玉扳指從暝王爺手中取下,便意味着臣服在暝王爺腳下方圓五百裏內的所有暗衛不管有何原因,都要在接到命令的那一刻起即刻執行任務,違者,殺無赦。

聽風飛身離開會客前廳時心裏仍是十分的不甘,爺竟然為了白琉璃一個女人動用此扳指的力量,要知道,便是在當年老王爺死的時候,爺都沒有動用過它!

不過,聽風就算是再不能理解百裏雲鹫的想法,仍是恭敬地去執行任務了,只因,百裏雲鹫是主,他們是仆,誓死追随主的侍從!

“啧啧,原來那放線釣魚的人想釣的是你這條魚。”穆沼轉着手中的折扇,将手肘抵在椅把上,撐着額頭,半歪着頭看百裏雲鹫,似笑非笑,“不過你一向不是蠢人,這明知是魚餌卻還要咬鈎子,不像你的作風。”

百裏雲鹫沉默。

“你那未過門的媳婦兒也不像個蠢人,竟然上去咬那麽明顯的鈎子,你說,這蠢病是不是會傳染,連你也變得蠢了?”穆沼笑意深深。

“并不是所有的魚兒吃了魚餌都會挂到垂釣者的鈎子上。”良久,百裏雲鹫才不冷不熱道,繼而轉臉看向穆沼,“阿沼不是沒有咬過漁人的鈎子,自當知道什麽情況才值得自己去冒這個随時都可能被鈎子挂住的危險。”

穆沼嘴角的笑容有些僵,随後嘩的将手中的折扇抖開,笑得不知是喜還是悲,“啧啧,你這個冷面男還真的對她動心了?”

“是的……吧。”

------題外話------

叔被家裏的老姐強迫明天陪她去柳州!神啊!叔的萬更咋辦啊!

112、比試始,比心有靈犀

天還未亮時,溯城迎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白毛毛的雪花自灰白的蒼穹慢慢飄落而下,落在屋頂上,光禿禿的樹幹上,待一天中最是早起的低等下人起床時,雪已在屋前院中積了薄薄的一層,無不提醒着人們,入冬了。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異常的早,有年幼的婢子睜眼一看到這初冬的雪時難免興奮,卻又狠狠地打了幾個噴嚏,飛快地竄回屋子裏去了。

都說落雪不冷化雪寒,然而今年卻奇得很,才剛剛下第一場雪便已冷得厲害,令早起的家丁婢子忙回屋翻出了沉壓在箱底的舊襖子,聞着已然快一年未穿過的舊襖子上的腐氣,皆感嘆應該早些将這些冬日的衣裳拿到院子中晾晾的,卻不想今年的雪竟是來得這般的早。

婢子家丁穿上舊襖子後,又翻出了已然不能用的棉被,齊心協力釘到了門窗上,下人的大通鋪房是不可能有炭火可以燃着取暖的,為了不讓自己在回了屋以後也像在外邊一般受凍,就算是沒有破棉被,也要想着法兒拼成一床挂到門窗上,否則澤國的冬日異常冷,不想着法兒禦寒是沒法過冬的。

就在溯城家家戶戶忙着給門窗釘上棉被,找出可以燃放炭火的燎爐以及過冬需穿的襖子等等的時候,有兩輛馬車自城中的東西兩個方向往王城的方向駛去,當馬匹往前奔跑在安靜的晨間發出嘚嘚的馬蹄聲和車轱辘滾動的聲音時,路旁的商人小販以及路上的行人不由都看向這往王城方向去的馬車,看着那在路面薄薄的積雪上滾出兩道長長且清楚的車轍印,這才想起似乎今日是鬼王爺和蕭家的病弱少爺比試的日子,至于比什麽,好像是比誰贏了就能娶白琉璃那個大惡女,真是驚天奇聞,不過今兒早人人都先忙着禦寒掃雪,安靜的街道還沒有閑談的百姓,百姓看了看跑遠的馬車後又低下頭先忙自己的活計了。

黑篷布馬車裏,百裏雲鹫倚靠着車廂,身子随着馬車的行駛而一晃一晃,只見他今日戴了一張紅面獠牙的血臉面具,長發高高地束在頭頂,窄袖黑衣,肩上搭一領黑色的大氅,手中握着他的弦冰劍,此刻他正用黑色的布條将藍白的劍鞘一道一道的纏上,他的身旁本該坐着随侍的聽風,然此時卻是坐着不請自來的穆沼。

穆沼仍是一身華麗的绛紫色綢緞錦袍,本該搭在肩上的狐毛裘此刻正被他墊在身下,此刻便是躺在馬車內的小榻上,一手枕在腦袋後,一手捧着一只鎏金小手爐,只聽他極為不雅地打了一個大大哈欠,随後抱怨道:“雖然生在溯城長在溯城,可我還是不喜歡溯城的天氣,尤其是冬天,說冷就冷,讓人連個準備都沒有,明明昨兒夜裏穿兩件就不覺得寒涼,今兒一醒來卻要把自己裹得像頭熊。”

“如何,你那媳婦兒找到了沒有?”穆沼一邊說一邊攏了攏墊在身下的狐毛裘,扯了一半蓋到自己身上,爾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立刻将兩手一起捂到了小手爐上,抖了一個寒顫後道,“這該死的天氣,真是要冷死小爺了。”

“還未找到。”百裏雲鹫看也沒擡頭看穆沼一眼,只專心致志地綁着他的劍,卻見在穆沼提及白琉璃的時候他的手猛地輕輕一顫,聲音淡淡,聽不出任何溫度,更聽不出絲毫對穆沼的關心,“阿沼一向怕冷,既然怕冷又沒有睡夠,何不在府中好好呆着,何必偏要跟着我進宮遭這種挨凍的罪。”

“啧,看來這個湖挖得有點寬,你的網撒了一夜居然還沒有找到你要找的魚兒。”穆沼又打了一記噴嚏,擡手搓了搓自己一直發癢的鼻子,卻還是又接着打了一個噴嚏,怒得他果斷坐起了身,一臉毫不掩飾地嫌棄,“真是破馬車,連張像樣的矮榻都沒有,待會從宮中回府後記得鋪上軟被,還有記得在馬車裏放上小幾茶具小燎爐什麽的。”

“小爺當然要來看看你輸得怎樣慘的,否則你以為你一個冷面醜男能有多大的魅力引得小爺我這麽巴巴地來蹭你的馬車?”穆沼用狐毛裘将自己裹了個嚴嚴實實。

“阿沼口是心非。”百裏雲鹫連劍柄也一起纏上黑布條後才擡頭看向東嫌西厭的穆沼,聲音依舊涼淡,“依阿沼的懶性,從不會在冬日早起,更不會這麽積極來湊這種熱鬧,阿沼現下之所以在這馬車裏,只怕不是阿沼自己的意思。”

百裏雲鹫的話讓穆沼正在給肩上的狐毛裘系帶的動作頓了頓,爾後只見穆沼微微勾了勾嘴角,不服氣卻還是笑道:“你能不能少哪一次不将別人的內心想法看得這麽透徹?活像我在你面前就是個不穿衣服的人被你看光光了一樣,明明小爺對男人還沒有興趣的。”

穆沼雖是在笑,眼角卻挂上了極不易被人察覺的淩厲。

“非也,至少我至今仍未猜得出令尊心中的想法。”百裏雲鹫微微搖了搖頭,每一次每一次穆沼都喜歡在他面前說笑,他總是不冷不熱地偶爾回應他幾句,可是每一次每一次,盡管每一次都像是穆沼一人在唱獨角戲,然他似乎都不厭其煩。

穆沼看了一眼百裏雲鹫臉上的血臉面具,垂眸看向了自己手中的鎏金手爐,斂了斂嘴角的笑意,“連我這個兒子都不知道他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阿沼,若是未來的某一天,你我必須兵刃相向,你是否會毫不猶豫地殺了我?”百裏雲鹫的話題忽的拐了一個大彎,然穆沼眸中沒有驚訝,仍是垂眸摩挲着手中的小手爐,沉默不語。

只聞馬蹄奔踏和車轱辘滾動的聲音響在馬車裏,百裏雲鹫也低下頭撫摸着跟随了他很多年的弦冰劍,似乎并不期待穆沼的答案。

不知過了多久,穆沼一反平日裏玩笑态度的聲音低低響起,“那一天,絕不會來。”

百裏雲鹫不語,似乎陷入了再不會開口的沉默,倒是穆沼擡眸看向他,眉心平坦,眼波卻顫抖得有些厲害,“鹫,你到底知道多少事情?”

“其實我倒寧願我什麽都不知道。”面具下的百裏雲鹫語氣是波瀾不驚的平淡,只見他擡手撩開了面前的車簾,寒冷的冬風立刻鑽進馬車,穆沼捏緊手中的小暖爐,聽百裏雲鹫道,“養心閣就要到了。”

在下馬車的前一刻,百裏雲鹫背對着穆沼,低聲問:“阿沼,你是想我贏還是願我輸?”

然,還未等穆沼回答,百裏雲鹫已下了馬車,只見穆沼的唇動了動,終是一字未語,也掀開車簾跳下了馬車。

因着百裏雲鹫與蕭安心比試一事算是私事,又因為百裏雲鹫有着個人人恐懼的身份,是以夏侯義并未在王宮大殿接見他們,而是在他尋日裏批處奏折兼小憩的養心閣,雖然這一事引得朝臣與貴族炸開了鍋,可真正到了他們比試的時候卻無人敢來觀看,原因無他,只因誰也不想拿自己的性命保險,雖不是人人都相信鬼王爺的眼睛會殺人,但卻是人人覺得并相信與鬼王爺沾了邊的人絕不會有好下場,就像穆家的大少爺,與鬼王爺走那麽近,雖然他自己沒事,可衰的是他的父親,曾經赫赫有名的穆家家主,已經卧病在榻七八年了吧,還有驸馬爺,誰敢說他一定真的就是那樣的罪名?

百裏雲鹫走到養心閣前時,蕭安心也正巧來到養心閣前,君眉雖然不情願,卻還是将輪椅交到了一旁小太監的手裏,便站在閣外候着了。

穆沼冷冷淡淡地掃了君眉一樣,大搖大擺地和百裏雲鹫并肩進了養心閣。

在跨進高高門檻的那一刻,穆沼低聲對百裏雲鹫笑道:“噢,忘了說,小爺是必須來的,是王上請小爺來當評審官的。”

養心閣裏,百裏雲鹫、穆沼以及蕭安心三人一齊向高高在坐的夏侯義行了禮後,夏侯義寬和一笑,分別讓百裏雲鹫和穆沼在椅子上坐下了。

“琉璃在年幼時便失了雙親,長到如今,或許性子是差了些,可她卻最能逗朕開心,這麽多年來,朕早已将琉璃當做了朕的親生骨肉,或許因為朕太過溺愛她了些,也才導致她的性子便成了如今這般,說來也是朕的錯。”待百裏雲鹫與穆沼在椅子上坐定,小太監端上了茶水,夏侯義慈和的聲音便低低響了起來,沒有絲毫帝王的威嚴之态,更多的像是一個慈父在言及自己女兒的終身大事,仿佛連眼角都是柔和的。

“朕曾很是頭疼要把朕的寶貝琉璃交給誰人才能不讓她受丁點委屈,眼見她即将十七,朕卻未幫她尋得到她的良人。”夏侯義的語氣既無奈又憐愛,目光自百裏雲鹫與蕭安心身上劃過,寬慰地笑了,“如今能遇着雲王爺與蕭少公子這般對琉璃有心的人,也算是琉璃的福氣,朕倍感欣慰。”

穆沼低下頭,捏了捏自己的鼻子想笑卻又不能在這兒笑出聲,只能強憋着,福氣?被一個終日帶着面具還有着一雙殺人眼睛的男人與一個終年坐着輪椅還不知道能不能人事的男人看上,還當真是一種特別的福氣,不過也正巧配了她個大惡女。

百裏雲鹫與蕭安心知夏侯義的話還未說完,只靜靜地等着他将話說完,并未插嘴,只聽夏侯義又道:“既是如此,朕便決定将朕的寶貝琉璃交給你們了,只是你們之中的誰更合适朕的琉璃,便要靠你們自己來證實了,雲王爺,蕭少公子,不知你們對朕命你們比試一事可有不滿?”

“臣無不滿。”百裏雲鹫站起身,淡淡回道。

“小民也無不滿。”蕭安心面對夏侯義低了低頭,而後微微扭頭看向百裏雲鹫,“小民也想知道,小民與雲王爺,究竟誰更适合白姑娘,究竟誰更配得上白姑娘。”

“好好好。”夏侯義一臉的高興欣慰,一連道了三個好字,“琉璃能得我澤國的好兒郎如此待她,朕甚是高興。”

穆沼憋笑憋得更厲害了。

“雲王爺,蕭少公子,上前一步聽明白這一場比試的試題與細則。”夏侯義斂了斂眼角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一臉的嚴肅,待百裏雲鹫站起身與蕭安心一齊向前一步垂首後,才道,“你們的這一場比試,叫做‘心有靈犀’。”

心有靈犀?不僅僅是蕭安心與穆沼都怔了怔,只怕面具後的百裏雲鹫也是心下不解,只聽夏侯義又道:“琉璃是朕的掌上明珠,對于夫婿的挑選自然要不同于尋常人,雲王爺與蕭少公子都是人上人,身份家世自然不用說,朕要為琉璃選的,是一個文武雙全又能與琉璃心有靈犀的夫婿。”

“至于這個比試怎麽比,也有別于尋常的文武比試,以先找得到琉璃的人為勝。”夏侯義的神色嚴肅卻又不*為人父的可親,然而,正是在這份可親裏,藏着不為人知的謀算,掩藏的極好,讓人根本從他的言行舉止中看出絲毫的不尋常。

“朕已命人将琉璃帶往既定的地方,雲王爺與蕭少公子需要做的,便是前去尋找琉璃,當然,範圍不是僅限于溯城,而是溯城以南的大半個澤國,如此才更能顯示得出二位的本事。”

“王上,恕臣子插一句話,溯城以南的大半個澤國這個範圍是否太廣了些?”穆沼将心中的笑強忍住,站起身走到百裏雲鹫身邊向夏侯義躬了躬身問道。

“這個穆大少爺無需為雲王爺和蕭少公子擔心,朕會命人在不同的地方給他們二位不同的方向指示,當然不可能是明示,這個時候便是兩位的‘文’之力量發揮作用的時候,而朕也會在兩位尋找琉璃的一路上設置一些障礙,這便需要兩位的‘武’之力量來解決問題。”夏侯義說着說着,又褪下了面上的嚴肅,換上了可親的和笑,“如何,雲王爺與蕭少公子可明白朕的話?”

“明白。”蕭安心垂了垂眼睑。

百裏雲鹫卻是答非所問,“請王上恕臣問一句,琉璃此時是否已不在溯城?”

“這是自然。”夏侯義眼角的笑在聽到百裏雲鹫的問題時似乎變了些味道,卻還是笑得可親,“若琉璃這個時候還在溯城,雲王爺與蕭少公子還要怎麽比試?雲王爺可是今兒來宮中之前去白府找過了琉璃?琉璃由朕照顧着,雲王爺與蕭少公子只管放心就好。”

百裏雲鹫不再說話,蕭安心眸光轉了轉,似乎想到了什麽,卻是什麽都沒有說。

“慮及蕭少公子行動不便,為公平起見,朕已命人為雲王爺與蕭少公子各備了一輛馬車,雲王爺不可獨自駕馬先行一步,這馬車也是朕親自挑選的耐力等同的馬匹,馭手也是由宮中馭手來當,如此便保證兩位的起始線是等同的情況。”夏侯義說着,看向百裏雲鹫,“雲王爺,朕如此安排,你可有異議?”

“臣無異議,謹聽王上安排。”百裏雲鹫微微垂首,面具後他的雙眼已滿覆寒霜,夏侯義如今只怕已不僅僅是垂釣,而是撒網。

“再者,兩位身側不可有随從跟随,不過朕還是考慮到蕭少公子身有不便,故而決定讓蕭少公子的随身婢子跟在他左右照顧着,雲王爺,這個你是否有異議?”

“臣無異議。”百裏雲鹫在蕭安心冷淡的眼神中依舊恭敬應聲,那樣淡淡的态度像是此時他所應下的事情與他無關一般。

“好,雲老王爺的後人果然有他當年的風範,大肚能容。”夏侯義欣慰一笑,在桌案上輕拍了一下,站起身身走到了三人跟前來,“雲王爺也無需擔心朕處事不公,兩位這一路前去找尋琉璃,會有審度官一路相随,一是讓朕能在第一時間知道兩位的情況,一還是為了讓這場比試公平,這一路上審度官是時刻督視這兩位的行為,兩位只能靠自己的實力找到琉璃,不能向任何人尋求幫助,兩位皆是識大體的人,朕想兩位定不會做出什麽讓朕為難也讓琉璃為難的事情才是。”

“王上放心。”

“那麽,這一路随同蕭少公子的審度官……”夏侯義看向穆沼,“便辛苦穆大公子了。”

穆沼本是呈作壁上觀的态度,忽的聽到夏侯義居然命他一路看着蕭安心,愣了愣,随後揚嘴角笑了笑,握着折扇向夏侯義一拜,“臣子遵命。”

穆沼直起腰後往蕭安心走去,笑得一臉地客氣,“蕭少公子,一路上多多指教了。”

“不敢,這一路還要穆大公子多加照應了。”蕭安心溫和一笑。

“王上,臣子做了蕭少公子的審度官,那雲王爺的審度官在何處?”穆沼的目光從蕭安心的腰間滑過,在看到那一支被蕭安心別在腰間的白玉簫時眼神驟然凜冽,卻又很快恢複正常,才看向夏侯義。

“穆大公子不必擔心朕處事不公,雲王爺的審度官自然不會缺。”夏侯義和笑說着,看向偏閣的方向輕輕擊了擊掌,“白二小姐,請出來吧。”

一道鵝黃色的婀娜身影從偏閣的曳地帳幔後慢慢走了出來。

白珍珠!?

------題外話------

本來說今天萬更的,可是叔現在被逼去柳州了,所以只能當一個食言的王八蛋了…。哎,好累,想好好睡一覺的,要到晚上12點才能回來,叔滾了……

113、馬車行,琉璃在何處

大雪撲簌。

搖晃的馬車裏,白琉璃低頭擦拭着手中的小匕首,面無表情,眸光淡淡。

與她一起坐在馬車裏的還有兩名身穿青布衣衫頭梳雙辮的年輕姑娘,分別坐在她的左右手邊,面色恭敬卻又像在時刻監視着白琉璃,生怕她會突然跳下馬車一般。

此刻她們的眼神總是時不時地移到白琉璃手中的小匕首上,恭敬的眼神中含着警惕,警惕着白琉璃随時會将手中的小匕首刺向她們,然白琉璃慢慢地将小匕首擦拭幹淨後只是将它收回了她新制的皮套中,冷淡道:“兩位姑娘其實不用這麽小心翼翼地盯着白某,白某既然來了就不會逃跑,更何況白某的祖父還在你們手上,白某在沒有見到祖父前更不會逃跑,兩位姑娘不用擔心白某逃跑了而無法向你們的主子交差。”

白琉璃摩挲着已經因多年撫摸而變得光滑的匕首刀柄,像是沒有看到兩位年輕姑娘眼中滑過的吃驚般,将小匕首裝回錦袋收進了腰帶中。

“白家主誤會了,奴婢只是負責這一路上照顧白家主而已,只是微不足道的下人而已,并非是來盯着白家主的。”坐在白琉璃右手邊的姑娘立刻低下頭解釋道。

“是麽?”白琉璃微微一笑,“白某還從未見過身懷功夫卻微不足道的下人。”

兩個婢子均是一愣,随後是坐在白琉璃左手邊上的婢子淺笑解釋:“白家主說笑了也太看得起奴婢們了,奴婢們只是兩個下等的下人,怎麽會身懷功夫呢。”

婢子淺笑解釋,當此之時馬車來了個急轉彎,本是平穩坐在椅凳上身子甚至不随馬車一并搖晃的婢子此時卻大大地歪斜了身子,險些被抛下馬車,白琉璃看在眼裏,眸中的笑意更深。

“白某坐上這馬車已将近一天一夜,這馬車也奔跑了一天一夜,還未到達姑娘們主人所在的地方?”白琉璃轉動着食指上的嵌玉銀指環,噙着笑卻不冷不熱地道,“姑娘們的主人可也真有心了,居然只為請白某祖父品一品他新得到的香茶便千裏迢迢派馬車來接白某的祖父,待到貴府,白某也定要嘗一嘗,究竟是什麽茶引得祖父連府也不回便直奔貴府了。”

昨日,她取下釘到窗棂上的短箭箭杆上的紙條,看到紙條上短短兩行字時,她便知,越老頭出事了,只當她準備好必備的東西去到紙條上所說的地方時,沒有收到任何危險與埋伏,只看到兩位年輕的姑娘與一個車夫,一輛馬車,卻未見到她想見的越老頭。

她知,這是有人将她當做魚兒來釣,明知上了馬車後危險難測,她卻不在意,不入虎穴不得虎子,她不假裝咬上這個鈎子又怎能知是誰在岸上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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