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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背一輩子,若悔——

白琉璃說此話時将百裏雲鹫的前襟抓得緊緊的,那小小的手似乎在輕輕發抖,她的整個身子,似乎也都在輕輕發着抖。

“不會,不管日後發生何事,我都不會将琉璃放下。”感受得到白琉璃的輕顫,百裏雲鹫只覺自己的心有些生疼,他的心,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疼痛的感覺了,“我會,背起琉璃一輩子。”

白琉璃沒有再說話,卻是沒有将臉從百裏雲鹫頸窩移開,依舊将他的脖子勒得緊緊的。

面具下的百裏雲鹫,眸光沉沉,這個尋日裏看起來如男兒般堅韌的姑娘,原來也有如此脆弱的一面,脆弱得好像一碰就碎,脆弱得令他心疼,脆弱得想要将她好好呵護一輩子。

誠如她所言,他所決定,将她背起,他就再也不會放下,不論天塌地陷。

雲王府雖然處處高挂着紅燈籠,處處挂達着大朵大朵的紅绫編花,然而整座府邸卻是安安靜靜的,除了府門那不絕于耳的爆竹聲,偌大府邸,竟是沒有絲毫吵鬧的歡呼聲,白琉璃看不清周遭情形,但她知,盡管這個府邸安靜如常,但這府中所有人的心,此刻定是如沙木一般的歡愉。

也正如百裏雲鹫所言,沒有任何外人來參加他們的婚禮,真的就是這個府裏的人樂一樂而已。

其實,這樣也好,難得的好日子,不能讓那些總是心懷鬼胎的人壞了去,他沒有親朋好友,她亦如此,說實在,他們倒真是挺相配。

只是,白琉璃想錯了一點,這個府邸,其實并不安靜,不過是佯裝安靜而已,當百裏雲鹫背着她走到滿置紅燈籠與紅編花的花亭時,安靜瞬間化作了震耳欲聾的高唱之聲。

“恭賀爺娶得美嬌娘——!”這率先的爆喊一聲,若是沒有聽差,應是聽風的聲音,而且還是含着滿滿的笑意。

白琉璃心下覺得好笑,這聽風平日裏看起來總是恭恭謹謹的一個人,竟也能笑得這麽大聲,只不過接下來的喊喝,她倒是聽不出是誰了,只是聽得出他們所有人,都是誠心誠意為百裏雲鹫高興而已。

“恭賀爺抱得美人歸——”

“恭賀爺拐得美人歸——”

“恭賀爺騙得美人歸——”

“……”這都什麽跟什麽,聽着那高唱着各不一的話,白琉璃輕笑出了聲,湊到百裏雲鹫耳畔,嗔道,“喂,呆子,你還不将我放下來到幾時,不想和我拜天地了麽?”

白琉璃的輕笑令百裏雲鹫一讷,然只不過剎那而已,便立刻将她從背上放了下來,只是他才将白琉璃放下來,周圍便爆發出了哄笑聲。

“爺背美人背上了瘾,不想放下——”

“爺想就這麽背着美人拜天地——”

“爺果然是不同尋常!”

“……”這些想來都是這府裏終年隐匿在暗處的人吧,平日裏她所見的那些家丁都是憨厚老實的,斷斷說不出這樣的話,就算說得出,只怕他們也沒這個膽,畢竟奴人的身份擺在那兒。

這些久不見明光的人,今日想必是要瘋上一場的了吧。

“行了行了行了你們這群瘋漢,想鬧得爺過了吉時還沒能和我們的準王妃拜天地不是!?”有人站出來呵斥。

“就是!別鬧了!難得爺終于不是選擇天黑地暗的時候辦喜事,萬不能耽擱了爺的好時辰!”

“停!別吵了!零一出來,唱禮!”女人聲音,且聽那冷冰冰的強調,應是望月無疑,回來了麽?

而經望月這麽一說,本是吵鬧的花庭立刻安靜了下來,繼而只聽一個恭恭敬敬的男聲道:“是,凜司命!”

萬物似在一瞬間都肅靜了,只聞頌禮官高聲頌唱的聲音,兩人皆是沒有親朋好友之人,以天地為高堂,以花庭為喜堂,在這個世界倒是做了與尋常人完完全全不同的事,白琉璃雖看不見,心下卻是欣喜的,在夫妻對拜時與百裏雲鹫笑說了句,“我挺喜歡這樣的成婚。”

這一句話,沒人知道,百裏雲鹫的心,已如花綻放。

“送入洞房——”

“送洞房快快快!”

“爺,許久許久沒有和你喝一杯了,別想着這個時候就去洞房!”

“準王妃,您等等啊!等等我等再把爺還給您!”

“不對,不是等等,是等到夜裏!”

“琉璃,等我。”

“嗯。”

------題外話------

注:【1】段內容選自曹植的《洛神賦》。

下一章:洞房,XXXXX

138、洞房,溫柔花燭夜

銀玉湖湖心那只屬于百裏雲鹫的院子,想來這整個府邸中沒多少人敢近敢入,就算進了院子,也不一定能通過那會自行啓動的枯樹林去到中心的閣樓,而那閣樓的一層,想來更是沒有幾人能踏足,以致連暗月這麽嬉皮笑臉的人都沒有将白琉璃攙進去,而只是送她到了門外而已,推開了門讓頂着蓋頭不大看得見路的她自己進了屋中,可見這屋子是有多麽的不能讓人靠近。

白琉璃倒是無甚意見,依着這古禮,就算暗月扶了她進屋也會轉刻即走,不會在屋中久留,那便與她一個人無甚差別。

“準王妃,這兒我就不進去了,你自己進去可慢着點啊。”暗月推開門時不忘百裏雲鹫交代她的話,“這兒準王妃來過的,不過為了今天,爺自個兒把裏邊全部重新整了個遍,不會有磕絆,王妃只稍加摸索便能走到床邊了。”

“哦,還有,我就在這院中候着,準王妃要是有吩咐,只管叫我就行。”暗月在門檻外扶了白琉璃跨過了門檻,看着她腳步平穩竟未有一絲磕絆地往屋裏走,伸手将門輕輕掩上,“桌上備有糕點,準王妃若是餓了可以吃着墊墊肚子。”

“嗯,多謝暗月姑娘了。”白琉璃背對着門檻外的暗月禮貌道,暗月合上了屋門。

白琉璃在屋子正中央停下了腳步,隔着面前的黑紗凝視了四周隐隐透着的光線片刻,擡手捏住了面前的黑紗一角,将它往上掀開,掀到眉毛處,倒是沒有将那黑紗蓋頭完全從頭上拿下。

在看到屋中的擺設時,白琉璃微微怔了怔,倒真如暗月所說,這間屋子的确是完全變了樣,完全不用擔心磕絆,更不用擔心會被射成靶子。

不再是那連在一起像迷宮一般的鐵犁木屏風,頂頭布滿利箭小孔的天面扯挂滿紅绫編花,家什花架,雖然簡單,卻已經像個正常的屋子了,便是連那原本用于與屏風迷宮隔開的雕花木牆竟也撤了去,換了一張百鳥朝鳳的屏風,使得整間屋子與後邊的內室連了通去,一張精雕細刻的雕花架子床置于屏風後,那本是如镂空盒子般的內室此刻三面垂挂着曳地的黑綢帳,帳上是大紅絲線繡的盛放牡丹,逆着外邊的光照美麗得有些詭異。

暗月說,這是百裏雲鹫自個兒把這屋子換了模樣,只是為了今天。

她記得,百裏雲鹫說過,他是因為怕死,才将這個屋子不滿機關,做得像個鐵盒子一般,那他這是為了她,将能讓他安心的鐵盒子一點點拆卸了去。

白琉璃覺得自己的心又有些些縷縷的生疼,走到架子床邊坐下後,将半掀開的蓋頭放了下來。

她曾經是從不相信神鬼的,只是遇到了百裏雲鹫後,她的心便開始有些微的顧忌,今天是喜慶的日子,她讓自己盡量一切都随着古禮來,以致她本是想将頭上的蓋頭完全掀開都沒有這麽做,想着在他們這些古人眼裏總是不吉利的,便罷了。

倒不是擔心給她自己招晦氣,只是如今她不再只是自己一人,不可能再像從前那般無所顧忌。

白琉璃本是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心裏想着些斷斷續續的問題,不知是她近日來太累以及昨夜沒有歇息的緣故,還是就這麽獨自坐着實在太過乏味的緣故,坐着坐着,她竟靠在床杆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鼻尖似有淡淡的馨香缭繞,是百裏雲鹫身上的味道,莫名地讓人心安,讓白琉璃竟沒了尋日裏的警惕,這一睡,便是睡到了入夜。

許是真真太累了的緣故,她睡着之後身子不由自主地滑到了厚厚軟軟的被褥上,枕着滿床的棗生桂子竟也睡得安穩。

天色暗下來之時,暗月進來一趟,将擺了滿屋子的紅燭點上,整間屋子瞬間紅亮如白晝,暗月想着她方才敲門未見白琉璃應聲,或許他們的這位準王妃睡着了也不一定,不由拐到百鳥朝鳳的屏風後看上一眼,倒真讓她猜對了,他們的準王妃睡着了。

暗月本是想上前将白琉璃叫醒,但是想想他們這位準王妃必是累壞了,否則怎會連她進屋都沒有察覺,想着爺定是還要和那群瘋漢喝上挺久,些許個時辰內不會過來,便又悄聲無息地退了出去,那便讓準王妃再睡睡吧。

暗月退出屋子的半個時辰後,白琉璃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到滿屋子紅亮的燭光,不由猛地從床沿上站起,因為起來得太過突然,使得她腦子有些微生疼,令她不由擡手按按自己的太陽穴,一邊慢慢走向垂着長長帳幔的窗邊,輕撩開帳幔。

沒有明亮的日光,只有碎了些許月光的黑暗湖面折射出的細細光線,已經天黑了,她竟然無所顧忌地睡到了天黑?

白琉璃将自己的太陽穴揉得更厲害了,厲害得她并未覺得輕松反倒覺得腦子更加疼了,她的警惕之心呢?

這樣,不行,萬萬不行。

“暗月姑娘?”白琉璃倚在窗邊,稍稍提了音量向門外喚了一聲,她雖沒有走到門邊沒有拉開門,即便她沒有見過暗月的身手,但她知,能留在百裏雲鹫手下的人,若是在門外,必然能聽到她的聲音。

“準王妃,你叫我?”很快,屋外便響起了暗月的聲音,只是她并未推開房門,只是安靜地候在門外。

白琉璃移步到桌邊,為自己倒了杯茶水,坐在了烏木圓凳上,捧着那杯冰涼的茶水,另只手依舊輕輕揉着太陽穴,隔着緊閉的房門向屋外的暗月淡淡道:“可是暗月姑娘進來點的蠟燭?”

“是的,瞧着準王妃睡得正好,便沒有擾了準王妃。”暗月頓了頓,才又道,“準王妃這會兒醒了正好,爺或許過不了多久便會過來了。”

“嗯。”白琉璃不再說話,只将茶杯移到嘴邊,一口氣喝下了一整杯的冰涼茶汁。

冰涼的茶汁入腹,白琉璃只覺自己仍有些朦胧的神思完全清醒了,黑紗蓋頭下的潋滟眸子,卻是有些冷冷沉沉。

白日,她只是覺得有些乏,本只是想靠着床杆小憩片刻,卻不想萦繞在鼻尖那屬于百裏雲鹫的味道竟是讓她覺得困倦不已,竟是漸漸地睡了過去。

百裏雲鹫……

白琉璃将茶杯放下,又是揉了揉眉心,這才起身往架子床走去,重新在床沿坐下之前不忘理理自己衣裳上的褶皺與被褥上被她壓了一個下午的褶皺,這也才注意到撒了滿床的棗生桂子,有些還在她之前壓過的地方,讓她都不禁為她枕了一下午的疙瘩仍能睡着而想笑。

白琉璃捏起一個蓮子,坐在床沿把玩着,子?

這麽想着,白琉璃被自己這突然浮上腦海的想法驚得手一抖,那顆蓮子便自她手中掉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打了個圈兒,停在了她鞋尖前的地面上。

白琉璃垂眸,透過蓋頭下方看着自己鞋尖前的蓮子,看着看着,她的臉竟慢慢慢慢變紅,半晌,她才彎下腰去将腳尖前那顆蓮子撿起。

只是,正當她的指尖碰到那顆飽滿的蓮子時,只聽門軸轉動的聲音響起,緊閉了大半日的房門,由外往裏推開了。

白琉璃的心在那一瞬間突地一頂,繼而竟是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一時間就維持着指尖碰着蓮子的動作,沒有直起腰,直到聽到房門阖起的聲音響起,她才像如被蟄了一般猛地直起腰,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上,眼睑卻是低垂着,盯着腳尖前的那顆潤白飽滿的蓮子,在聽到那略顯沉重的腳步聲愈來愈近時,心跳如小鹿亂撞。

她明明,早就過了少女懷春的年紀,應當不會這般緊張才是,可現下這反應算是什麽?

許是真的将對方放在心上的緣故,以致腳步聲愈近,白琉璃的心跳就愈快,以致她交疊放在腿上的雙手也慢慢握緊。

嗯……這百裏雲鹫要做的第一件事,應該是用秤杆将她的蓋頭挑起,不知她的臉還有沒有因方才那突然跳出的想法而生紅,若是讓他見着……

只是,還不待白琉璃想出讓百裏雲鹫見着她生紅的雙頰會做何想,只覺一股濃濃的酒氣撲鼻,與此同時一個重量重重地壓到了她身上,動作之突然讓她還未來得及反應便被那沉重的重量壓躺到了床上,枕着滿被子的棗生桂子,咯着她的背有些不自在的疼。

這……流程不對吧?

雖沒有成過婚嫁過人,甚至連戀愛都沒有談過,可她白琉璃不蠢,此刻壓在她身上這呆子竟然跳過了掀蓋頭那一層,這麽想着,白琉璃本是怦怦跳的心突然冒起了一團火,怒得她有些咬牙切齒。

王八蛋,老娘辛辛苦苦頂了一整天的蓋頭沒有扯下來過,為的就是循了這古禮沒給他找晦氣,這酒氣熏天的王八蛋倒好,倒是把這一層給省了。

白琉璃咬牙切齒地想着,擡手就要自行掀開此刻正貼在她臉上的黑紗蓋頭,然她的手才抓到蓋頭的邊角,便被百裏雲鹫粗糙有力的大手握住了手,只聽他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她耳畔有些悶悶地響起,帶着溫柔,又似帶着些許困倦疲憊,“琉璃不可亂扯,這蓋頭是要我來掀的才是。”

貼在白琉璃面上的黑紗蓋頭讓她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象,只能隐約地看到燭光的圈圈光暈,百裏雲鹫此刻壓在她身上,隔着黑紗蓋頭側頭将唇湊在她耳邊,因着酒精而燥熱的鼻息一下一下地撲打在她的耳廓頸窩,癢得有些難耐。

而他的手,一向冰涼,此刻卻是異常火熱,才抓着她的手一會兒,便讓她覺得滾燙得想要冒汗。

因為看不見,白琉璃覺得那噴在她耳廓頸窩的滾燙鼻息就像根羽毛,撓得她的耳根滾燙得厲害,忍着想要将百裏雲鹫一腳踹開的沖動,也忍下了想要諷刺他的話,白琉璃扭了扭自己被百裏雲鹫抓在手裏的手,想要抽出,奈何百裏雲鹫抓得太緊,白琉璃皺了皺眉道:“呆子,床上的東西硌得我背疼,你再不起來我就要喘不過氣了,你想将我壓死麽?”

“不。”百裏雲鹫回答得倒是快,連忙松開了白琉璃的手抱着她坐起身,腦袋卻是搭在她的肩上将臉稍稍埋進她的頸窩,彎着眉眼有些滿足地笑道,“琉璃好香。”

“……”白琉璃的耳根更滾燙了,真是個呆子,“是你自己一身酒氣!”

這該是喝了多少壇子的酒,酒氣這麽濃,不過好在沒有打嗝,若是打嗝只怕酒氣更重,而且,這酒氣在他身上,似乎并不難聞,并未讓她覺得惡心,這酒氣之中,還隐隐透着那令她覺得心安的馨香之氣。

這便是喜歡吧,只有對着自己喜歡的人才會不覺他惡臭難聞。

“琉璃不喜歡?那我便去洗個澡。”百裏雲鹫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低沉,許是因為酒精的緣故,不再像平日裏平平淡淡的口吻,聽得出他大半是醉了,不過還保持着些清醒,不算全醉。

百裏雲鹫說走便要走,只是他才站直身便被白琉璃抓住從她肩上移開的手,“這麽晚了瞎折騰什麽,我不過說說而已。”

白琉璃此刻的語氣雖然不友好,但是卻有着一股說不出的溫柔,令百裏雲鹫有些怔怔,繼而怔怔地擡起手,隔着黑紗蓋頭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摩挲着。

就算隔着蓋頭,白琉璃仍舊能清楚地感受得到百裏雲鹫掌心的滾燙,那動作裏的小心輕柔讓白琉璃有些無奈地笑了,“呆子,你就打算一直隔着這蓋頭摸我的臉?”

百裏雲鹫本是輕撫着白琉璃臉頰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收回了手,有些讷讷卻急切道:“琉璃稍待,我這就去拿秤杆!”

“……”哎,那麽聰明個人怎麽就能有這麽呆的一面?

只不過一小會兒,百裏雲鹫便拿着一根綁着紅綢帶的秤杆回到了白琉璃面前,卻是半晌不動,而後仿佛用了很大的勇氣般,才慢慢擡起手中的秤杆,将前端慢慢地湊到白琉璃面前,将前端貼上那黑紗蓋頭的底端,慢慢往上挑起。

這明明簡單又簡短的過程,百裏雲鹫似乎做了很久,然白琉璃卻是很耐心,并未催他,只靜靜地坐着,看着面前的他從腳到頭慢慢出現在她的視線裏,在蓋頭半掀開時,她明顯瞧見了百裏雲鹫那白淨脖子上的喉結猛地抽了一下。

呆子,她又不是虎狼豺豹。

當蓋頭完全掀開的那一刻,百裏雲鹫呆住了,确确實實呆住了,因為他手中的秤杆掉地上了。

白琉璃坐在床沿上,微擡着頭看着面前呆掉的百裏雲鹫,笑得眉眼彎彎,“日後請多指教了,相公。”

看着白琉璃那彎彎的眉眼和粉嫩雙頰,百裏雲鹫的喉結又一次猛地抽了一下。

眉彎如柳葉,眸如盈水波,鼻尖挺翹,小嘴瑩潤,肌膚柔嫩,下巴小巧,耳上墜着的耳珰一晃一晃,迷人非常,像極她發髻上插着的夔鳳,展翅飛上九天時光華傾綻,令人移不開眼,險些讓他沒聽着她與他說了什麽,然他卻沒有答話,只是看着她發呆,還是發呆。

“發什麽呆發那麽久,真是呆死了!”這男人,應該真沒碰過女人,或許連女人都少見,白琉璃見百裏雲鹫還呆着,拉住他的手緩緩站起了身,擡起另只手,覆上他臉上的桃花面具,将它取了下來。

如方才百裏雲鹫見到她一般,白琉璃見到百裏雲鹫面具下的面容時也微微怔了怔,只是不過剎那而已,沒有像百裏雲鹫那樣呆住。

面具下百裏雲鹫的臉,微紅,發絲有些散亂,因着體內酒精的緣故,他的額上布着一層細細的汗珠,色澤不一的瞳眸此刻沒有冷淡,只有深沉,沉沉得讓人有些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薄薄的唇輕輕抿着,卻是紅豔異常,鼻息更是有些急促滾燙得厲害。

白琉璃心下輕嘆一聲,抽出懷中的帕子,替百裏雲鹫輕輕擦拭掉他額上的細汗,只是當她的手移到他左眼上方時,卻被百裏雲鹫抓住了手腕讓她的動作不能繼續,只見他垂了垂眼睑,有些不安道:“琉璃不要碰。”

今夜是重要的日子,他不想……不想讓她看到她們。

白琉璃的手輕輕抖了抖,凝視着百裏雲鹫墨綠色的左眸,心生疼,終是收回了手。

只是白琉璃的手還未完全垂下,百裏雲鹫便将她一把摟進了懷裏,摟得緊緊的,摟得白琉璃覺得身子都有些疼,好像怕她會跑掉一般。

這個緊張卻厚實溫暖的懷抱讓白琉璃輕笑出了聲,“呆子,摟這麽緊做什麽,怕我跑掉不成?”

誰知百裏雲鹫竟是老實地點了點頭,不忘“嗯”了一聲。

白琉璃笑意更甚,“我都嫁給你了,還能跑去哪兒?”

白琉璃不高,身形又嬌小,頭頂才到百裏雲鹫的肩,致使她與百裏雲鹫說話都是微微昂着頭,此刻百裏雲鹫微垂着頭看着她,看她仿佛會笑會說話的眉眼,看她含着笑張張合合的小嘴,忽然只覺身體一陣燥熱,想也沒想便對着那瑩潤的小嘴吻了下去!

……

只是百裏雲鹫的腦子似乎天生就在感情這一方面少根筋,這一被白琉璃推開,眸子裏的哀傷似乎便在悲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白琉璃,“我弄疼琉璃了?還是……”

“琉璃後悔嫁給我了?”這話一問出口,百裏雲鹫自己的手抖了抖,竟是沒有勇氣再看白琉璃。

百裏雲鹫這話讓白琉璃心中莫名地升起一團火氣,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猛地一把揪住了百裏雲鹫的衣襟,在他錯愕的眼神中踮起腳尖,湊到了他的唇前,然後,在他的唇角用力咬了一下。

百裏雲鹫怔愣,不明所以,竟像不知疼痛一般,只一臉讷讷地看着白琉璃,只聽白琉璃兇煞煞道:“呆子,以後若是再敢胡言亂語,信不信我咬掉你舌頭!?”

“琉璃要咬我舌頭?”喝多了酒的呆子沒有抓住重點。

“……”白琉璃又憤憤地在百裏雲鹫嘴上用力咬了一口,怎麽就嫁了個感情線上缺根筋的呆子!

白琉璃這第二口咬完百裏雲鹫轉身就要往擺着白玉酒壺的圓桌走,只是她不知,她這看似用力其實根本沒舍得用力的兩咬将百裏雲鹫體內的燥熱給完全咬了起來,還不待她轉身,百裏雲鹫便重新将她緊緊摟在了懷裏,将唇貼到她的耳畔,氣息不穩的吐着滾熱的氣,“琉璃……”

……

只是他這情緒一激動之下竟是未記得白琉璃耳上還挂着耳珰,那穿耳而過的銀針便這麽劃傷了舌尖,令他眉心一皺,不得不放開白琉璃小巧可愛的耳垂。

耳垂傳來的感覺令白琉璃也是眉心一皺,當下即刻在百裏雲鹫懷裏站直,擡頭以涼飕飕的眼神盯着他,語氣十分不友善,“說你呆子你還真是又呆又傻啊?舌頭伸出來我看。”

剛才他突然放開她的耳垂,八成是被銀絲劃傷了舌頭。

百裏雲鹫依舊将白琉璃摟在懷裏,低垂着眼睑看她,看她陡然變得冰涼的眼神,非但沒有伸出舌頭,反是輕輕抿了抿嘴。

白琉璃的眼神更冷了,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多麽的明顯。

然,在白琉璃再次張口前,百裏雲鹫竟是乖乖地慢慢,慢慢地伸出了自己的舌頭,一道半寸多長的血紅細細地自舌尖開始豎貼在他的舌頭上,此刻正有血朝四周蔓延,白琉璃見狀,将眉心擰得更緊了一分,本想掙開百裏雲鹫的懷抱去找些藥給他止血,才動了動身子才想着這兒不是她的地兒,且她身上也沒有帶着止血散。

可是,看着那正在流血的細小口子,白琉璃的心有絲絲的憐惜,令她想也未想的,稍稍踮起腳尖,在百裏雲鹫将舌頭收回去之前含住了他的舌頭。

……

白琉璃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低了低頭,這無疑是無聲地回應了百裏雲鹫,令百裏雲鹫一向沒有過多情感表現的臉頓時表現出喜上眉梢的神色,壓着白琉璃就往她身後寬大的架子床上倒,在倒下之前不忘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抖,那本是灑在被褥上的棗生桂子頓時散了開去,啪嗒啪嗒地一顆顆掉到地上。

白琉璃只覺心頭一暖,她方才說的話他是聽進耳裏,他沒有讓那些小東西再硌着她的背。

只是倒在床上後,百裏雲鹫便停了動作,只是靜靜地壓在白琉璃身上,依舊将腦袋埋在她的頸窩,有些貪婪地聞着她發間與身體發出的淡淡藥草香,少頃,他才半撐起身,将白琉璃發髻上耳垂上以及身上的發飾首飾一類東西小心輕柔地一一取下,而後才站起身,将自己頭上的墨玉冠取下,走到特意命人做的妝臺前将東西放下,這才走回床邊,先彎腰脫下白琉璃腳上的繡鞋,再坐在床沿脫下自己腳上的長靴,最後才将床簾放下。

白琉璃本是要在百裏雲鹫自她身上半撐起身時便坐起身,然當她看到百裏雲鹫動作生疏緩慢卻溫柔小心地為她取下頭上的金步搖時,她卻決定只是安靜地躺着,雖是躺着,但她能清楚的看到他的一舉一動,便是連幫她脫下繡鞋的動作都是異常輕柔的。

從沒有誰彎腰為她做過事情,哪怕是幫她脫鞋子這樣的小事,男人的身體她知道,精蟲上腦時什麽都顧不了管不了,而他,明明就是已經難耐至極了,卻還是先慢慢地幫她取下首飾脫下繡鞋,他是擔心她頭上的發飾讓她睡着不舒服,他這是發自內心地将滿心的溫柔給了她。

白琉璃覺得眼眶有些澀,鼻尖亦是酸澀得緊,竟是有種感動得想哭的沖動,使得她擡起手臂壓到了雙眼上,借以壓住這種奇怪的感覺。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流過一滴眼淚了,久到她的記憶裏她根本沒有流淚這種事情,久到她以為她是沒有眼淚的人。

然,白琉璃的反應讓百裏雲鹫的心莫名一緊,有些不安,以為他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将她腿移到床上,也将她的頭移到枕頭上後讓她在床上躺好之後,撐着身子俯在她身上有些心疼地問:“琉璃,怎麽了?可是哪兒不舒服?”

若是不舒服,他就算不能忍也要忍着。

誰知他的話音才落,一雙纖細的手臂已經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動作突然得他撐在白琉璃身體兩側的手一時沒穩住,再次壓了她身上。

這一次,換白琉璃将臉埋在他的頸窩,聲音雖有些顫抖,卻聽得出滿滿歡欣,“呆子,我這是高興,不是哪兒不舒服,懂不懂?呆死了你。”

“高興?”白琉璃的摟抱很緊,緊得她自己都要有些呼不過氣,然百裏雲鹫卻不見呼吸有任何困難,只是有些傻氣地重複着白琉璃的話,而後眸中的顧慮一掃而光,“那便是說琉璃喜歡我這麽待你,對也不對?”

“……”這種問題怎麽回答?

“琉璃羞赧不好回答也不打緊,我知道琉璃心中的答案。”所謂的呆子自說自話。

“……”這會兒不呆了?

……

真正的“劍拔弩張”時。

139、鴛鴦,休想折磨他

鴛鴦交頸舞,翡翠合歡籠。眉黛羞頻聚,唇朱暖更融。

氣清蘭蕊馥,膚潤玉肌豐。無力慵移腕,多嬌愛斂躬。【1】

星眸合處差即盼,枕上桃花歌兩瓣。多方欲閉口脂香,卻被舌功唇已綻。

嬌啼歇處情何限,酥軟已透風流汗。睜開四目互相看,兩心熱似紅爐炭。【2】

紅羅帳旖旎,鴛鴦赴巫山,戲*。

只是,至始至終,百裏雲鹫都未曾讓他的左臉碰到白琉璃的臉膛,以致他落在她臉上的每一個吻都有些小心翼翼。

紅燭在屋中搖着淚,火光閃閃,百裏雲鹫将白琉璃摟在懷裏,眸中有尚未完全褪下的情潮,卻是不再動他,擔心她嬌小的身子累壞。

百裏雲鹫以手臂做枕讓白琉璃枕其上,讓她小小的臉貼着他的胸膛,感受她仍舊有些急促的鼻息輕打在他身上,将下巴輕抵在她頭上,輕輕摩挲着。

被褥之中盡是尚未褪去的熱浪,煨得白琉璃的身子依舊火熱滾燙,不由将手臂伸出被褥外,卻見百裏雲鹫眉心微動,抓住她的手收回了被褥裏,溫柔道:“天冷,莫要病着了。”

白琉璃笑了,雖覺被子裏有些熱,卻是沒有再将手拿出來,只是窩在百裏雲鹫懷裏笑道:“是是是,我的相公大人。”

百裏雲鹫臉頰上的潮紅本已經就要消褪幹淨,然白琉璃這一聲“相公大人”讓他的雙頰不禁又浮上了紅暈。

白琉璃本是還想再說什麽,忽然感覺百裏雲鹫的身子在微微發顫,心一揪,立刻擡起頭往上蹭了蹭,卻見百裏雲鹫的臉色在慢慢發白,眉心緊蹙,雙目也緊緊閉着,似在忍受什麽痛苦一般。

而他左臉上的符文,正在慢慢變成紅色,詭異的血紅色!

“百裏雲鹫,怎麽了?”白琉璃的心揪得疼,立刻擡起手撫上百裏雲鹫的右臉頰,以掌心輕輕摩挲着。

百裏雲鹫擡起左手覆在自己的左眼上,五指指甲深深地嵌入眼眶周圍,只見他的左手亦是輕輕發着顫,好似再多加用一分力便要将他的左眼給摳下來一般。

“百裏雲鹫你做什麽!?”百裏雲鹫的這一舉動讓白琉璃心驚,連忙抓住了他的手腕,想要将他的手從他左眼上拿開,奈何他根本不想拿開手,反而像真的想要将左眼珠給摳下來一般。

白琉璃的心擰得更緊一分,見着自己的動作無效,卻又心疼百裏雲鹫這般,随後竟是倏地坐起身,雙手一起抓住了百裏雲鹫的手腕,用力将他折磨他自己的手臂往外扳。

“我知道的我記得的,不用這麽提醒我的……”不過這片刻時間,方才還好好的百裏雲鹫卻像陷入了夢靥中一般,仿佛感覺不到白琉璃的存在,手臂被白琉璃扳開之後竟是慢慢蜷起了身子,捂得發熱的被褥竟沒能捂住他的瑟瑟發抖,像個無助的小孩,口中卻仍是在無助地張張合合。

“你們,為何就不能放過我……!?”才被白琉璃扳開的手臂忽然将她揮開,百裏雲鹫擡起雙手用力捂着自己的耳朵,聲音是撕扯的黯啞,卻沒有呼號出聲,仿若無助的悲鳴,“我只是我,不是你們的少主更不是你們的王……!”

“爹,救救雲鹫,救救雲鹫!”

“娘,娘……?雲鹫知道錯了,雲鹫再也不跑了,您……放過雲鹫吧……”

“琉璃……?我娶琉璃不是為了回去,不是!”

“百裏雲鹫!”百裏雲鹫無助的語無倫次讓白琉璃心慌意亂,抓着他的肩用力搖晃着,試圖讓他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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