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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雙手環上他的腰伸出舌尖回應了他熱情的吻,只是她的回應卻讓百裏雲鹫身子一僵,随即松開了懷中的佳人,一把将她橫抱在懷裏,面紅耳赤地往屋門的方向走去,有些磕巴道:“琉璃,定是餓極了,我帶琉璃去,用膳。”

白日宣淫是禽獸的行為,不可,萬萬不可!

白琉璃這被百裏雲鹫突然抱起扯到了昨夜撕裂的痛處,抓住百裏雲鹫胳膊的手不由用了些力,眉心也微微蹙起。

嘶——這種疼痛可真是難忍,比身上挨了幾刀還讓人難受,稍後她應該給自己上些藥才是。

盡管白琉璃抓住百裏雲鹫肩膀的手很快松了力道,眉心也很快平展,百裏雲鹫還是察覺到了她的異樣,立刻停下腳步,低下頭看着懷中的人兒,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我弄疼琉璃了?”

白琉璃搖了搖頭,百裏雲鹫卻不相信,将唇貼上白琉璃的額頭,有些固執道:“我弄疼了琉璃哪兒,讓我看看?”

“不用!”這下,讓白琉璃的雙頰也紅了,還不待百裏雲鹫的話說完便立刻回絕了他的好意,那種地方,不需要!

百裏雲鹫默了默之後,忽然連脖子根都紅了,明顯地,他是意識到了他問了怎樣的一個蠢問題,不由抿了抿唇,擡腳繼續往外走,上到二樓時,他終還是沒忍住,雖然面紅耳赤卻還是有些心疼道:“琉璃可是很疼?是否需要我讓半月去那些止……止疼的藥來?”

白琉璃在百裏雲鹫懷裏動了動身子,示意他将她放下來,百裏雲鹫生怕自己再弄疼她,連忙将她放下來,放下白琉璃後他更緊張了,手抓着白琉璃的手臂不敢放,眼睛一定盯着她的棉裙,緊張道:“琉璃若是不能走,我抱着琉璃就好。”

“……”白琉璃可算是被這個呆子弄得有些頭疼又有些無奈,輕拂開那緊抓着她手臂的手後,面對着百裏雲鹫擡起了雙手,雙手掌心緊貼上他的雙頰,讓他看着她的眼睛,而後一字一句嚴肅道,“我這是和你洞房之後正常女人都有的情況,不是和你上到山下油鍋之後疼得卧床不起,不用這麽緊張小心,我沒事,若真要用藥,我自己就是個大夫,哪裏還需得着別人?”

“懂了否,呆子?”白琉璃說完,不忘捏了捏百裏雲鹫白淨的右臉頰,“再說了,我沒有那麽嬌弱。”

啧啧,這呆子的臉還挺可愛挺好捏的。

“我不是呆子。”百裏雲鹫的臉雖然緋紅得緊,卻還是一本正經的聲明道,活生生就像在跟別人說他是呆子一樣。

白琉璃揚起唇角笑了起來,踮腳湊到百裏雲鹫面前,在他微抿的薄薄雙唇上啄了一下,笑道:“是是是,我的相公大人,你不是呆子,你可聰明了。”

白琉璃說完,還故意似的在百裏雲鹫的臉頰上再啄了一下,這一下,百裏雲鹫竟往後退了一步,拉開自己與白琉璃的距離,微微蹙了蹙眉心道:“琉璃別鬧,我……”

“你什麽?”誰知白琉璃卻偏要鬧他,他才往後退一步,白琉璃即刻又貼上前去,反正這是她男人,沒什麽不好意思的,盯着百裏雲鹫那紅得想要滴血的耳垂,笑得愈發地開心了,“嗯?”

其實呆子害羞起來真的是可愛又單純,她閱人無數,卻還從沒有見過這麽可愛的男人,而且這麽可愛不經逗的男人還是她的相公,真有種撿到了寶貝的感覺。

“我怕我在這青天白日也會變作禽獸。”百裏雲鹫繞過面前的白琉璃,急急地向臨空的憑欄走去。

白琉璃明顯沒想到百裏雲鹫的話會是這樣,難免愣了愣,爾後無聲地笑了,好不容易斂住笑意,這才轉身往百裏雲鹫身邊走去。

正當她走到百裏雲鹫身旁時,暗月竟突地從臨空的憑欄蹦了進來,手裏還穩當當地捧着兩只裝了半盆還冒着熱氣的清水的銅盆,只見她笑吟吟地落地,銅盆裏的水竟是晃也未晃分毫,可見她身手絕非尋常。

“嘿嘿嘿,爺,準王妃,新婚快樂新婚快樂,昨夜睡得可還好?”在百裏雲鹫面前,暗月似乎從不知道什麽叫收斂,脫缰得沒有一點下屬還有的模樣,只是她這樣明顯有深層意思的話竟沒有讓方才還在白琉璃面前臉紅得不行的百裏雲鹫面色有絲毫變化,只見百裏雲鹫淡淡地掃了她手中的銅盆一眼,道:“将銅盆放下後便去将早膳端上來吧。”

“是!爺!”暗月站直身子吼着答了一聲,将銅盆放到架子上後便朝白琉璃走去,一邊用手肘撞撞白琉璃一邊和她咬耳根說了句什麽,然後笑呵呵地又從憑欄上縱身一躍便穩當當地落到了庭院中。

“暗月頑劣,還望琉璃不要介意才好。”百裏雲鹫有些無奈,他的手下,怎麽就能有暗月這麽個不同尋常姑娘的司命,也難怪暗夜次次見着她都躲着,是個男人只怕都承受不住。

“我瞧着暗月姑娘是真性情不矯揉造作,倒的确是好姑娘。”白琉璃走到銅盆前,掬了一把溫水淨臉,百裏雲鹫站在她身邊,在她掬了幾捧水後給她遞過幹淨的棉巾,白琉璃接過,擦淨臉,笑着道。

“琉璃這話若是讓暗夜聽到,該和你扛了。”白琉璃一笑,百裏雲鹫總是不由自主地也勾起了嘴角,連他自己也覺得奇妙,遇到她之前,他幾乎會想笑,可自當與她相識,看着她臉頰上那迷人的粉紅,他總是勾唇淺笑。

百裏雲鹫說完,往另一只銅盆躬身,卻在看看彎下脖子時被白琉璃攔住,只當他不解時,只見白琉璃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下一方棉巾,在銅盆中浸濕,稍稍擰出些水,随後将棉巾攤開,将棉巾貼到他的臉上,動作輕柔細致地為他擦着眼角鼻翼,再擦過臉頰額頭下巴,在百裏雲鹫有些呆讷的眼神中将棉巾繼續在銅盆中浸濕,将棉巾中的水擰幹,再将他的臉輕擦了一遍,這才淺笑道:“好了。”

就在這時,手裏提着兩只大食盒的暗月去而複返了,正巧看到白琉璃正幫百裏雲鹫擦完臉放下手,不由瞪大了雙眼道:“哇!準王妃,你還幫爺擦臉啊!真是個好媳婦兒!”

白琉璃倒是不覺得有何不好意思,只是微笑道:“暗月姑娘日後也會是個好媳婦兒的。”

“哎——”暗月長長的嘆了口氣,“難說,還不知道夜夜什麽時候才把我娶過門呢!”

暗月才感嘆完,只覺一道冰冷的目光向她掃來,連忙将食盒擱在憑欄旁的長案上,動作飛快地一溜煙跑了,“我不打擾爺了,這就走!”

百裏雲鹫這才緩和了眼神,牽起白琉璃的手往長案走去,與她面對面各跪坐在長案兩側,将食盒中的早膳一一捧出來擺到長案上。

撲鼻的香氣頓時讓白琉璃有種饑腸辘辘的感覺,卻是有些感慨道:“從前三四日不吃都不覺難忍,如今不過一日不吃竟覺饑餓難耐,真的是今時不比往日了。”

“昨日辛苦琉璃了。”白琉璃無意識的感慨讓百裏雲鹫心生愧疚,也讓他心疼她的過往,邊将早膳往她面前放,邊語氣堅定道,“從今往後,我絕不會讓琉璃忍受半點苦楚,那怕饑餓之苦。”

“這個我信你。”對于百裏雲鹫所說之話,白琉璃沒有半點懷疑,只是淺笑得舒心,看着百裏雲鹫将兩只食盒裏的東西全都擺到了她面前,有些無奈道,“呆子,不用把東西全放我面前,我又不是沒有手不會動手。”

“怕琉璃餓着。”百裏雲鹫拿出筷子,遞到白琉璃手裏。

一個很寧靜的早晨,一頓很寧馨的早飯,期間只不過寥寥幾句話而已,這對新人吃得很安靜,只因,各有所思。

飯罷,依舊是暗月來收拾,遞上茶水,而後将東西放進食盒,提走了,在退下前不再是笑着,反是有些嚴肅地看了百裏雲鹫一眼,卻是沒有說什麽,只安靜地退下了。

白琉璃只當沒有瞧見暗月難得嚴肅的神色,只因她知曉,今晨的寧靜過後,不知何時才能再有這麽寧靜的時刻。

“看得出你對你的手下很是寬厚。”白琉璃輕呷了一口清茶,用手撐着下巴,微歪着腦袋凝視着百裏雲鹫。

“或許吧,否則暗月也養不成如此脫缰的性子。”百裏雲鹫雙手垂放在腿上,坐得筆直,坐姿好似他的為人一般,不由人動搖,“聽風與暗月他們,從我十歲開始就跟在我身邊了,這麽多年,的确沒有多加管教。”

白琉璃沒有說話,只是歪着腦袋玩着眼角和唇角笑盈盈地看着他,好似在等着他繼續往下說一般,而明明,百裏雲鹫的話完全沒有給人一種未完待續的感覺。

百裏雲鹫則是坐着扭過身子,在一旁整齊擺放着書簡的矮櫃上找些什麽,少頃,當他扭回身子時手裏多了一把削得扁長的竹條,放于長案上,再從中取了一根,而後用那竹條在手中扭編着什麽。

“暗月鐘情于暗夜,只是尋常姑娘家鐘情于誰個男子都羞赧地藏着掖着生怕被世人知道,暗月則是天天吼吼着生怕旁人不知道一般。”百裏雲鹫低垂着眼睑,專心于手上的動作,像看懂了白琉璃眼中笑意的意思般,繼續開口了,“只是不知暗夜心中是作何想的,這許多年過去了,每每遠遠一見到暗月就躲得遠遠的。”

“習慣是一種可怕的東西,倘若有一天,暗月不在你口中的暗夜耳邊嚷嚷叨叨,只怕他會不習慣。”白琉璃也将目光移到百裏雲鹫的十指上,只見他修長的十指正如魚兒一般靈活地動着,那根長長的竹條便在他十指間上下扭動,他做的專心,白琉璃也看得專心,“你想不想讓暗夜明白他自己對暗月究竟是何想法,若是想,我來幫你。”

“琉璃有好法子?”百裏雲鹫未擡眸,“若是琉璃有好法子那就再好不過,暗夜也老大不小了,是該成家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待你的事情辦完了,就為暗月與暗夜考慮他們成家的事情。”白琉璃依舊盯着百裏雲鹫手中的竹條,只見那竹條在他手中漸漸變短,目前為止倒還看不出他在編着什麽。

白琉璃的話使得百裏雲鹫的眼眸中有一道光晃閃而過,淡淡道:“嗯。”

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此刻溯城正在醞釀的大事風平浪靜之後再做考慮,只是,待這風平浪靜過後,他,又會如何?

“望月與穆沼之間,可是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此時的白琉璃沒有了尋日裏的安靜,倒像個尋常的女兒家,對任何事情都覺得有趣新奇,任何事情都想問上一問。

百裏雲鹫面上的表情沒有變化,不因白琉璃這不同尋常的感覺而詫異,也不因她的話而覺她多事,反倒心平氣和地回答她的問題,很是有一種閑來無事與人扯家常的味道:“如今的望月,不是從前的望月,曾經的望月,早在六年前就死了,死在了穆池布的一局棋中,如今的望月,本叫半月,與望月是同母異父的姐妹。”

白琉璃将手臂放到了桌案上,往後退退身子,彎下腰将頭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百裏雲鹫,靜靜地聽他說着別人的往事,晨光漸亮,灑照在她的臉上身上,跳躍在百裏雲鹫的手背鼻尖,凝成了一幅歲月靜好的畫卷。

她不是喜好別人的往事,只是她有直覺,今晨過後,不知何時才會再有這樣與他靜坐着說些無關緊要的話的機會,她知,這是他特意為她撐起的寧靜,她要細細品味享受,她也知,昨日那看似歡喜的一日,這座府邸外必是危險重重,他本可以不用回到帝都來,然卻為了将昨日的婚事昭告示人不讓她覺得有絲毫委屈……

她不愚鈍,他的苦心她如何不知曉,只是他不說不想讓她知道,她便不提,若是提了,不過也是添他憂慮而已,既然如此,又何必說提。

只是她沒有想到,溯城的這一場風雨會說來就來,沒有任何征兆。

縱是心中千絲百緒,白琉璃面上卻像一只午後慵懶的貓兒,微微動着眼睑享受着這難得的寧靜,看着面前那雙漂亮得難以形容的眸子,笑容淺淺,“然後呢?”

“然後?然後自然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屬,只是穆池沒有想到,他布的棋局,并沒有成功地将他想要抹除的人殺死在棋盤上,只是沒有人知曉罷了,便是連阿沼都不知曉。”

白琉璃正了正神色,“他想殺的是半月,但是死的是望月,而半月和穆沼才是……”情人。

“琉璃心思玲珑。”百裏雲鹫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微微蹙起了眉心,似乎是忘了接下來的竹條該往哪兒繞,“望月,是替半月死的。”

“那之後,半月就完完全全地變了性子,便是連樣貌都換成了望月的模樣。”百裏雲鹫想到了手中竹條該如何繞,是以舒展了眉心,語氣依舊淡淡,“将臉磨成另一個人的模樣,其中痛楚可想而知,況且如此能活下來的幾率小之又小,可見半月對阿沼是有多恨。”

“而阿沼,明明愛人就在眼前,他卻什麽也不知道,真不知是該鄙夷他還是該同情他。”

“那個望月……還在?”白琉璃腦子裏忽然劃過一個影像,與如今的望月長得相像,卻又不是她。

百裏雲鹫并未露出絲毫驚詫的表現,依舊專心于編弄手中的竹條,“琉璃這麽問,想來是見着望月了,倒不曾想望月會出來見你。”

“那日在莽荒之林,似見過。”那個她以為是在夢中告訴她越老頭所在的虛無女子,真是望月?然那日百裏雲鹫明明不在身旁,她為何會見得到她?

“因為半月與阿沼,她遲遲不肯離去,他們三人,我倒不知該如何勸說才好了。”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憂也無用。”白琉璃真真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的心,很溫柔,只是因為長年戴着一張鬼臉面具便被世人認為是污穢可怕之人,真的是人心冷暖難測。

“琉璃說得在理,我憂也無用。”百裏雲鹫說着,擡起了低垂的眼睑,微揚着嘴角将手往白琉璃面前一遞,白琉璃即刻坐直腰伸出了手接過他遞來的東西,随即只覺掌心一癢,一只半個巴掌大的竹蜻蜓已穩穩地停在她的掌心中,栩栩如生,令她不由将它移到眼前細細看着,眼裏是未加掩藏的驚喜。

百裏雲鹫看着她如此歡喜的模樣,有些赧,“許久許久不曾編過,小東西而已,琉璃不嫌棄就好。”

“漂亮着呢,怎會嫌棄。”白琉璃用手中撥撥竹蜻蜓的翅膀,方才她雖是一直盯着他瞧,但慚愧地她只注意他的眼睛,倒是沒有注意他究竟在編弄個什麽,現下這一瞧,當真令她驚喜,因為在她的生活中,從沒有過這樣女兒家或者小兒才會玩弄的小玩意兒,這一拿在手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歡喜,不由又笑得眉眼彎彎,“呆子,看不出來你的手居然這麽巧,誰教你的?”

一個随口之問,百裏雲鹫眼角的笑容黯了黯,似被提及了不願想起的往事般,不過剎那,卻還是緩緩道:“我娘。”

白琉璃捏着竹蜻蜓的手顫了顫,将手垂下,站起身走到了百裏雲鹫身側,與他并排坐下,将手覆在他有些晃顫的手背上,将頭靠在他肩上,溫和道:“不想說便不說。”

想到昨夜那些怨靈說的話,白琉璃不由自主地将百裏雲鹫的手緊握住。

“我爹說,我娘像從畫裏走出來的一般,美麗,溫柔。”百裏雲鹫擡頭看着冬日灰蒙蒙的蒼穹,眼裏沒有怨恨,面色神色依舊是淡淡,只是目光有些悠遠,聲音也有些悠遠,“我每每看着我娘的時候,都覺得我爹說得很對,但是我娘在我五歲的時候死了。”

百裏雲鹫說得平靜,白琉璃的心卻不能平靜,那樣的母親,會是美麗溫柔的麽!?

“我知道琉璃心中有疑問,疑問我爹是不是老雲王百裏蒼。”百裏雲鹫沒有收回遠眺的目光,聲音更輕更淡了,“我身體裏淌着的是百裏一族與幽都王室血脈的血,琉璃頭上的木簪,是我爹教我削的,發髻也是我爹教我盤绾的,他說,待日後我娶了妻,也是要這麽做的。”

“我爹他……愛我娘入骨。”卻也被傷得入骨,可他卻不悔。

即便他知道娘的接近是有目的的,即便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曾後悔。

“我這只不祥的眼睛,看得見所有不祥的東西,卻獨獨看不見我想見到的人。”他見得到幽都的亡魂,見得到望月,見得到那些死後蹲在自家門口遲遲不肯離去的男男女女,可他卻沒有見過他的娘他的爹,又或許,是他們永遠閉上眼睛後再也不願意見到他,所以從沒有在他面前出現過。

百裏雲鹫擡手覆上自己的左眼,有些自嘲地笑了笑,白琉璃卻是扳過他的肩,讓他面對着自己,張開雙臂,輕輕摟住了他。

百裏雲鹫怔了怔,随即笑得愈加自嘲,“我和琉璃說這些做什麽,要是壞了琉璃的心情就不好了。”

白琉璃沒有說話,就只是這麽靜靜地擁着他,嚅了嚅唇,似要說些什麽,終是沒有開口,小半會兒才松開百裏雲鹫,含笑道:“呆子,你我昨日可有收到什麽賀禮?”

“想來應該是有的,都在聽風那兒記着,我倒沒有問過,琉璃怎麽突然想起問這個來?”

“自然是想要點一點賀禮,雖然或許會不多,但是也總該看一眼不是?”白琉璃邊笑着道,邊用手撐着長案站起身,“我到前院去看看。”

然,白琉璃才站起身還未邁出一步,百裏雲鹫便抓住了她的手腕,欲言又止道:“琉璃,我……”

白琉璃微微低頭,忽然躬身湊近百裏雲鹫的臉,笑得有些暧昧,對着他的臉頰輕輕吐氣:“呆子,你知不知道方才暗月去拿食盒前用手肘撞了撞我的時候跟我說了什麽?”

“這倒不知。”百裏雲鹫感受着那近在咫尺的溫熱鼻息,回答得老實。

白琉璃看着他一副老實呆的模樣,笑得愈加開心,兩手搭在他的肩上,湊到他耳畔,氣息撓人,“暗月要我多吃點,以免夜裏沒有力氣。”

兩朵紅雲即刻飛快地蹭上百裏雲鹫的雙頰,白琉璃笑得眉眼彎彎,似乎很是喜歡百裏雲鹫這樣的反應,捧起他的臉頰在他薄薄涼涼的唇上輕啄一口後,在百裏雲鹫讷讷的目光中笑吟吟地轉身,下了樓。

只在白琉璃完全轉過身的剎那,那洋溢在她眼角唇角的笑意頃刻消失不見,微垂的眼睑下是冷沉的光,與方才在百裏雲鹫的面前簡直判若兩人。

百裏雲鹫也慢慢站起身,走到憑欄邊上,垂眸看着正自如地穿過正在移動的枯木林的白琉璃,只見她腳步穩當,然直到她坐着烏篷小船到了湖邊上,她都未曾回過頭,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百裏雲鹫才将一直随着她所移動的目光收回。

黑羽正在憑欄外邊不斷地撲扇着翅膀,發出撲哧撲哧的聲音,好似不安地焦躁着一般。

百裏雲鹫伸出左臂,黑羽落于其上,百裏雲鹫若有所思地撫摸着黑羽背上的羽毛,再次擡眸看向白琉璃身影消失的方向。

他終是沒有勇氣開口與她說,說他娶她的最初原因,他怕,怕只要一說出口,什麽都變了,他明明好不容易才擁有一個她……

只是心思玲珑如她,不會察覺不到溯城的不平靜,而聽她那似乎不經意間說出的話,已然猜得到他要做一件事,一件随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的事情。

她既然已經猜得到,為何……為何還要嫁給他?上一次沒有禮成,她就還是一個随時都能與他斬除關系的人,可她明知有危險,甚至連她自己都有可能被他牽扯到這危險中來,她卻仍是毫不猶豫地選擇嫁給他。

既然如此,他便不再是自己一人,他要,保護好他的女人!

左臉上的符紋又傳來灼燒皮肉的感覺,色澤漸漸由暗褐色變為腥紅,百裏雲鹫揮開停在左臂上的黑羽,以手緊緊覆着自己的左臉,腳步有些搖晃地轉身走回屋中,從櫃子中拿出一張鬼臉面具扣到臉上,呼吸急促,胸膛起伏不定,手依舊緊緊貼着臉上的面具不放,只是良久良久,他似乎都無法平複下來,倏地一把又将臉上的面具扯下,“啪”的一聲用力砸到了牆上,那張鬼臉面具立即應聲碎裂成數瓣,可見他方才甩手的力道有多大。

只見他左臉上的符紋非但沒有恢複暗褐色澤,反是紅得詭異,詭異得就像正有血在那符紋下慢慢流淌一般,身體仿佛有人正在千刀萬剮般疼痛難忍,使得百裏雲鹫竟失控得一腳踢翻了腳邊的長案,長案翻倒,本置于其上的銅制香爐也翻倒在地,爐蓋掀開,爐子裏的白灰傾倒了出來,髒了幹淨的地面。

“我只是想保護我想保護的人,都不可以麽……!”百裏雲鹫背靠着牆,垂在臉頰兩側的墨發擋住了他大半臉膛,擋住了他的眉眼,語氣頹然地自言自語,“為什麽,為什麽……只是這樣您也要折磨我麽……”

“呵……呵呵……”

“戾——”憑欄外,黑羽将雙翅撲扇得愈加地厲害,好像連它也察覺到如今的帝都風雨欲來一般。

半晌,百裏雲鹫才拿開緊覆在左眼上的手,輕呼了幾口氣後才重新走到憑欄邊上,憑欄下的院中,半月正安靜等待着,見到百裏雲鹫出現在憑欄後,連忙低下頭,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爺,宮中已經開始動作了,今晨才得到消息,嚴将軍前夜已回到溯城。”

“是麽。”百裏雲鹫态度淡淡,“連嚴将軍這樣的老忠臣也回來了麽,回來也好,也可以讓他看看這些年來他都在為一個什麽樣的人盡忠效命。”

“可是爺,我們的人……”半月擰着眉,欲言又止。

“不夠是麽?”百裏雲鹫不甚在意,“這個問題,不再今夜便在明日,會有人來幫我們解決。”

“什麽人來幫?”半月顯然很是詫異,然脫口而出才發覺自己問錯了話,連忙又低下頭,“屬下多問了,望爺恕罪。”

百裏雲鹫不語,只是将目光定格在半月身上,少頃才淡淡道:“半月你心緒不平,這次行動你不必出手了,好生歇着吧。”

“不可!這次行動幹系甚大,屬下絕不能歇着!”半月不知哪裏來的勇氣,竟然想也沒想便否決了百裏雲鹫的決定,然這一次她沒有再恭恭敬敬地低下頭,而是毅然決然地迎着百裏雲鹫的目光,“屬下這條命是爺給的,為了爺,自當連死都不懼!”

“何必呢?”百裏雲鹫似輕輕嘆了一口氣,那語氣低低的話似在對半月說又似在對自己說,“這個世上,誰不怕死呢?活着多好,為何總要言死?”

“……”半月身子一顫,緊咬着下唇一時不知如何答話。

“既然你不願歇着,那便量力而行吧,我可不願看着望月死再看着你們誰有不測。”對于這些所謂的屬下,百裏雲鹫的确如白琉璃所平靜的一般,寬厚。

只因,他們于他來說,與其說是屬下,不如說是夥伴,人生在世,有多少人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夥伴離去而無動于衷?

“屬下願為爺赴湯蹈火!若是望月還活着,她定也如屬下這般想。”半月握緊垂在身側的雙手。

“你若死了,阿沼該怎麽辦?”百裏雲鹫輕輕淡淡的一句話,如一盆冰冷的水從頭而澆,令半月的身子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正當半月張嘴要反駁什麽的時候,卻被百裏雲鹫揚手打斷,“去替我将等候在暗牢的客人請來吧,等了兩夜,只怕客人要等得心焦了。”

望月咬了咬唇,并未再固執己見地說些什麽,應了聲,退下了。

前院,白琉璃自從烏篷小船後下來後,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直到确定站在湖心樓閣上的百裏雲鹫的目光再也瞧不見她,這才停下腳步,轉過身看向湖心樓閣的方向。

四季常青的竹子掩映在通往銀玉湖的小道上,遮擋了白琉璃的視線,然她是隔着層層交疊的竹枝看了那根本就看不見的樓閣許久,才轉回身,繼續往前院的方向走。

大紅燈籠,紅绫編花依舊挂在整座府邸的各個角落,與昨日的情景沒有任何差別,然而卻又真真的有差別,因為沒有了那笑鬧之聲,沒有了那熱鬧的味道,整座府邸雖然打掃得幹幹淨淨,卻是冷冷清清,便是連那會在某一個庭院只知低着頭揮動笤帚的憨實也不見了,靜靜悄悄,仿佛沒有生氣一般。

白琉璃手裏拿着百裏雲鹫編給她的竹蜻蜓,心冷冷沉沉,真的是一座能考驗人究竟耐不耐得住寂寞的府邸,百裏雲鹫生活了二十四年的家,一直都是這樣的麽?

他的爹娘,又該是怎樣的人?

走着走着,耳畔忽然傳來了笤帚掃過地面發出的沙沙聲,原來正有一個家丁正拿着笤帚在清掃昨日的狼藉,只是他只顧打掃,沒有注意到正從回廊下走過的白琉璃。

大紅燈籠在寒風中輕輕搖擺,卻再也給不了這座府邸添上一絲暖意。

白琉璃走到前夜她休息過的院子,才走進月門便發現已然換上襖子的沙木正低着頭在院中來來回回地踱步,一邊踱步一邊在低聲碎碎念着什麽,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猶豫與不安,忽然,只見她跺了跺腳,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般猛地擡起頭,轉身就要往月門跑,卻又在剛剛轉身擡頭時愣在了原地。

“大小姐!”看到正站在月門看着她的白琉璃,沙木驚呼一聲,連忙沖到白琉璃面前,“奴婢見過大小姐!大小姐昨夜睡得可還好?”

“……”白琉璃覺得,這些古人是不是都喜歡在別人洞房的第二天早上問上這麽一句?這句話由不同的人問出口,含沙射影的程度可大大的不相同,好在沙木這一臉的清澈明顯只是關心她,倒沒有像暗月那般看那眼神就知道心裏想的和嘴上問的不是一回事。

“還好。”白琉璃微微點頭,擡步便往屋子裏走,“怎麽不在屋子裏好好坐着,這麽冷的天在這院中來回走做什麽?”

進了屋,沙木立刻為白琉璃倒來熱茶,這才緩了氣,有些不自在地答道:“奴婢從小做慣了活兒,突然這麽閑下來奴婢不習慣,想去找大小姐看看有什麽需要吩咐的,但昨兒聽風公子就叮囑過不要在府中亂走,只是奴婢又在這屋中坐不下……奴婢是下人,不是主子,怎能大早上的就歇着……”

沙木的話還沒說完,突然想到了什麽,頻頻朝白琉璃躬身點頭,慌張道:“奴婢沒有好好的候在大小姐身側,還讓大小姐親自來找奴婢,奴婢,奴婢有罪!”

“嗯,确實有罪。”白琉璃一本正經道,在看到沙木一副真的罪該萬死的模樣時不由笑了,“罪什麽罪,怕什麽,我還能扒了你的皮不成?若是扒了你的皮日後誰來伺候我?”

沙木面上立刻被一副感動的神色替代,白琉璃只覺這丫頭可還真是有些傻氣,還是正了正臉色說正經事道:“沙木,藥閣裏的那些書冊和書簡你是否幫我撿好了?”

“回大小姐的話,那些書冊和書簡奴婢照顧得好着,這段時日大小姐不在,逢着天氣好,奴婢都将它們捧出去曬曬,然後又好好地收回箱子裏去了。”一提到那些書簡書冊,沙木有了些精神,那些書她照顧着照顧着,感覺就生出了感情,每天都小心翼翼地理着。

“嗯。”白琉璃微微點頭,“你可知聽風公子在何處?”

“昨兒奴婢聽說聽風公子今日要在前廳點賀禮,此刻想來應該在前廳,大小姐可是要找聽風公子?”

“嗯。”

“那奴婢去幫您把聽風公子叫來。”一見着可以跑腿,沙木更精神了,真真是養成了下人的性子一刻閑着都覺不自在。

“不了。”白琉璃在沙木做好拔腿就跑的準備時站起了身,将手中的茶盞放下,“我和你一道去吧,左右都無事。”

白琉璃說完,還不待沙木反應,便已徑自走出了屋門。

她需要母親夏侯暖留下的那一箱箱書冊,她要做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縱使她是毒醫世家的傳人,在這個設備缺乏的世界,她不敢賭,那件事情,她必須要有十成十的把握,絕對不能出絲毫差錯。

銀玉湖,鬼厲閣。

曹風看着眼前那正在泥土中迅速移動的枯木,下意識地想要握緊腰上的劍,然他的手擡起後才意識到,他自從前日進入雲王府開始,身上再無一把利刃。

這座府邸仍與他從前調查到的一樣,外表看着普普通通死氣沉沉,但是想要進入這座府邸是難上加難,尤其他眼下所處的這個湖心庭院,更是又暗衛守衛得連飛鳥都難以接近。

他曾經無比地憎恨百裏雲鹫,恨他那樣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奸佞之人為何就那麽難死,他曾經也來到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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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