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萬梅山莊

宋繇沒有回自己的住處，這個時候回去不是明智之選。他沖着陸楠說了幾句軟話，讓人帶他去了自己家裏。

陸楠家挺大的，就是府上的人少的可憐。

聽到聲音之後，一個十來歲的小男孩揉着眼睛從屋裏走出來，他看起來困的很，半眯着眼，“誰啊？爹你咋這時候回來了？我還以為遭賊了呢。”

到門口的時候陸楠就将宋繇從懷裏放下了，他跟宋繇保持了一點距離，不算疏遠，但也不親密。見到他兒子之後呵斥道：“看你困的，趕緊滾回你房裏。”

“哦。”陸小鳳迷迷糊糊應了一聲，他已經轉過頭去，卻忽然頓了一下，猛地又轉了回來，“她是誰？！”

他雖然只說了這三個字，眼睛因為震驚微微瞪圓，清楚傳達出了許多信息。

爹！連這麽小的孩子你都能下得去手！

陸楠以手扶額，“不是你想的那樣，趕緊滾蛋，別在這兒杵着！”

“我不困，有客人來還去睡覺，豈不是太沒禮貌了？我叫陸小鳳，你叫什麽名字啊？”陸小鳳笑嘻嘻走到宋繇身邊，對他道。

“玉瑤。”宋繇答，他覺得陸小鳳這個名字有點熟悉，思考後問道：“你跟太平王有往來嗎？”他記得太平王好像問過西門吹雪，認不認識陸小鳳。

“太平王？不認識啊。”陸小鳳對陸楠道，“爹你認識太平王嗎？”

“我等草民，怎麽會認識這種貴人？”陸楠微笑，“瑤瑤裏面請。天色不早，府上還有幾間空房可以居住，你先和小鳳兒玩一會兒，我收拾一下就好。”

“打擾了。”宋繇跟着陸小鳳去了屋裏。

陸小鳳看起來比西門吹雪大一點點，但也差不到哪裏去，看起來十三四歲。他雖然年紀小，眉眼之中卻自帶一股子精氣神，一看便知是個聰明孩子。

這孩子打量了一下宋繇，饒有興趣問道：“瑤瑤姑娘，你穿的這是……男裝？”

“對啊。有什麽問題嗎？”宋繇故作不解。

Advertisement

“這個……這個衣服是沒什麽問題，可是你長得這麽好看，臉上一點修飾都沒有，真的會有人将你當做男孩子嗎？”

宋繇軟軟地笑了一下，“我能力有限，找到一套合身的男裝已經很難了，沒有辦法再将樣貌改變。大家知道也就知道吧，彼此心照不宣，倒是沒人講出來拆我的臺。”

陸小鳳看着他的臉，配上講話時不緊不慢的語氣，覺得他真是一個溫柔的妹子。難怪老混蛋會帶這樣的女孩回家。

他道：“你和我爹，是怎麽認識的？”

陸小鳳眨巴眨巴眼，滿臉好奇。

宋繇低頭，燭光下的他膚如凝脂，臉頰微微透着紅暈，即使還沒張開也漂亮極了。

“我們是在青樓裏遇到的。”宋繇道。

陸小鳳有點懵，“啊？”

“你父親雖然在那處地方，卻也雅致得很，只是同姑娘彈琴聊天罷了，并未做過分的事情，你不要太難過。”宋繇安慰他道。

“不是，老混蛋什麽德行我早就知道了……姑娘你為什麽在青樓？還扮男裝？”

宋繇：“哦，因為我好奇。”

陸小鳳嘆了口氣，“果然人不可貌相……我本以為姑娘溫柔娴靜，沒想到竟如此活潑。我今年十三，不知姑娘芳齡幾許？”

宋繇笑吟吟看着他，心道你不知道的還多着呢，嘴上答道：“九歲。”

陸小鳳奇怪地打量着他。

九歲的小姑娘……跟自己一般高……

他幹笑了兩聲，“哈哈，是麽。你看起來真健康。”

自陸府上住了一夜，第二日清晨攬秋他們便尋了過來，敲開了陸府的大門，将宋繇帶了回去。

臨走時宋繇回頭看了一眼，陸楠倚在門口對着太陽伸了個懶腰，倒是陸小鳳跟他對視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麽。

“攬秋姐姐，我以後還能找朋友玩嗎？”宋繇被女孩恭敬以待，她甚至沒有問過一句話，看起來宋繇當初猜的不錯，只要不觸及玉羅剎的底線，他的自由程度還很高的。

攬秋道：“您是主人，想要做什麽，自然您自己說了算。”

“那我能去找西門吹雪嗎？”他離開萬梅山莊許久，也不知楚留香醒了沒有。

其實照他跟楚留香的關系，給他吃住就已經很夠意思了，他醒不醒來，對習慣了這個世界的宋繇來說都無所謂。宋繇擔心的是，萬一哪天自己又換了地方，楚留香會怎麽樣？他會帶其他人一起走嗎？

除了楚留香之外，沒有人能聽他傾訴，也不會再有人知道他在懼怕什麽。包括來到這裏之前的楚留香。

“自然可以。”攬秋微笑道，“只要謹記您聖女的身份，不做不該做的事。奴婢想，萬梅山莊高手衆多，不會發生危險，教主自然能放心。”

要是露了別的身份，玉羅剎就該親自來找他了，還能順便看一眼兒子。

“那我們這就收拾東西去萬梅山莊吧！我想不出來，除了練劍之外還有什麽事情可以做了！”宋繇一臉興奮。

攬秋道：“您可想好了？西門莊主知道教主身份，您既為聖女，自然與教主脫不了幹系。”

“攬秋姐姐的意思是，我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妹妹？”

“自當如此。還請聖女萬萬謹慎，不要做不該做的事，講不該講的話。”

宋繇不知道攬秋在擔心什麽，但是他知道玉羅剎最擔心的是什麽。

萬一西門吹雪喜歡上了他……他是個男人，不可能跟西門吹雪在一起的，

照玉羅剎對這個兒子的寶貝程度，會提前搞死他。

将所有害處想清楚了，宋繇對自己的定位明确下來，吩咐一聲下去，豪華馬車重新被塞滿，一行人迅速駛向燕北。

去萬梅山莊之前，宋繇讓攬秋給西門吹雪寫了封信，大致說明了自己的來意。一直到萬梅山莊門口，都沒有收到西門吹雪的回信。離開江南之後他們便換了低調的車子，一點都不引人注目，大概沒有人知道，羅剎教的聖女去了哪裏。

此時太陽已經西斜，滿山的梅花暈上了一層金色光芒，景物中透出淡淡的暖意。

莺莺敲了門，對裏面道：“我家姑娘來訪，還請友人開門。”

大門打開，管家熟悉的面容出現在門口，他道：“若是再晚一些，可就要等明日了。姑娘既然來到萬梅山莊就該知道萬梅山莊的規矩。請進。”

莺莺行了一禮，歉意道：“奴婢知曉了，定不會再犯。”

宋繇從馬車上下來，管家像是沒認出他來似的，彎腰道：“客人請。”

“嗯。”宋繇點頭，目不斜視地走進了山莊。

關起門來就是一家人了，他相信萬梅山莊裏面已經被玉羅剎肅清，不會出什麽岔子。一直端着聖女的架子跟人相處也怪累的。

宋繇腳步慢了一些，等吳伯跟上來，小聲道：“吳伯伯，您還記得我嗎？”

“瑤姑娘是萬梅山莊的貴客，老奴不敢忘記。”吳伯微笑道。

“可我換了張臉，西門莊主都不一定能認得出我啦。”

“姑娘就是姑娘，以何種身份與莊主相處并不要緊。想來莊主也不會在意姑娘的身份。”吳伯道。

“說的也是，只要有劍就好了。劍意即心境，外物如何并不重要。”只要武力值提上來了，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跟玉羅剎對着幹了。

宋繇覺得，自從遇到玉羅剎那天起，他結識的朋友個個都很厲害，即使他們現在年紀還小，十幾年後定然會在江湖中名聲大噪。他不會一直受制于人，也不會老實呆在太平王府。

等楚留香醒過來，跟他商量一下變換時空的事，若是有頭緒就想辦法回去，沒有的話就分道揚镳，浪跡江湖。

“莊主正在看書，老奴這就過去禀報，瑤姑娘稍等。”吳伯道。

“是醫術嗎？楚……阿楚他醒過來了嗎？”宋繇問道。

吳伯：“等莊主過來，您親自問他吧。”

宋繇在西域呆的時間不久，只在江南住了兩日，算上趕路的時間，差不多有一個月沒有見到西門吹雪了。再次見面，宋繇驚奇地發現他倆竟然差不多高！

西門吹雪果然沒有認出他來，白衣少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語氣算不上好，“你是何人？”

宋繇對他緩緩行了禮，柔聲道：“小女玉瑤，來之前曾給莊主寫過信。”

“你是玉羅剎的人？不在西域呆着，來這裏有何用意？”

吳伯欲言又止：“莊主……”

西門吹雪道：“你不必替她說話。”

宋繇知道吳伯想說的是什麽，他道：“我過來只是想看看阿楚，不知他的病情可有好轉？”

西門吹雪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沒怎麽變化，只有瞳孔微微收縮表達出他的震驚，“你是宋姑娘？！你怎麽會……他對你做了什麽？”

“啊？我怎麽了？”宋繇茫然道。

西門吹雪：“你自己難道沒有察覺嗎？你的模樣與體型，已經與之前完全不同。今日若說你已是舞勺之年也不會惹人懷疑。”

舞勺之年是十三四五歲，宋繇先前的年紀就直接叫黃口小兒。可以見得他的體型變化有多明顯。

宋繇沉默了。

他覺得将這個鍋丢給玉羅剎挺好的。

“我醫術淺薄，對他的病毫無辦法。可要繼續留他在萬梅山莊？”西門吹雪回答了宋繇的另一個問題。

宋繇苦笑道：“還要再叨擾莊主一段時日，我現在的身份實在不知該去哪裏。若是能留在萬梅山莊與莊主比劍，那便再好不過了。”

“可。”西門吹雪道：“劍還在？”

“在。不過我已許久沒有用它，您說我長大了許多，之前的尺寸，應當不合适了。”宋繇道。

宋繇這邊忙着鑄劍，在玉羅剎的眼皮子底下，他還從來沒有給太平王府傳過信。自他失蹤之後，太平王将王府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把人找到，無奈之下只好涉入江湖，然而宋繇沒找到，卻翻出了熊孩子宮九的一些勢力。

在太平王忙的焦頭爛額時，魔教聖女玉瑤又出現在了衆人視線中。時機太過湊巧，即使年紀與樣貌都不符合，太平王也将這件事記在了心裏。

宋繇在萬梅山莊一住便是一年半，除了玉天寶的生辰那天趕回西域在魔教高層面前露了個臉，其他時間都是在萬梅山莊裏宅着。

直到有一天，西門吹雪沒有練劍。他坐在桌邊抱着劍擦了近兩個時辰，什麽話都沒有說，什麽多餘的動作都沒有，只是在那裏擦劍。

等他擦完劍之後，忽然對管家吩咐，拿幾份江湖敗類的名單過來。

他要出門試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