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攤牌

在宋繇的印象裏，太平王樣貌英俊，對妻子也十分體貼，除了沒有管教好宮九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缺點。他跟太平王相處的日子不久，太平王不是昏庸無能的人，但是終究還是個普通人，為什麽能一下子把他認出來。

見他不說話，太平王嘆了口氣，“本王知道，你在睿兒那裏受了氣，不願回來。可總在外面終究不是辦法，怎麽比得過家裏？”

一年多的時間，宋繇變了很多。時光卻未在這位高貴年輕的王爺身上留下痕跡，他看着宋繇眼中是滿滿的包容，還有一絲哀意。宋繇不知道他為什麽悲傷，太平王确實沒有對不起他，總是這樣不聽話，宋繇心裏也有一點負罪感。

年輕的姑娘垂下眼眸，“王爺大費周章，調來這麽多兵，就是為了找我？”

“尋你是一方面。本王對江湖中的事多少知道些，縱然你與西域魔教有了牽扯，魔教那邊并非不講道理，無需動用兵力。”他嘆了口氣，“本王這麽做，無非是為了朱睿那小子罷了。……瑤瑤，随本王回去吧，王妃她，很想你。你父親與岳父大人既是從屬，又是朋友。本王知道，你與王妃一直以姐妹相稱，感情深厚，回去看看她吧。”

宋繇覺得他話裏有話，也不會貿然拒絕。他答應下王爺跟他回府，安慰了一下西門吹雪，兩人告辭之後，宋繇跟在太平王身後，“西門吹雪已回，如今就我與王爺二人，有什麽話，王爺不妨直說，我既然答應下，就不會反悔。”

或許是宋繇的目光太過真誠，雖不是太平王看着他長大的，終究有幾分情義。鐵血元帥柔和了神情，粗糙的手掌一點都不像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子弟，他摸了摸宋繇的頭，“你長大了，若是睿兒也能像你一樣懂事就好了。”

他看宋繇的眼神一直都很平靜，甚至連一點疑惑都沒有。仿佛自第一次見面到現在，宋繇就像普通孩子一樣成長起來，而不是不到兩年時間從九歲變成了十六七歲。

宋繇忍不住問道：“你不奇怪嗎？我忽然變成這個樣子？”

周圍人早已被太平王遣退，房間裏只有他們兩個人。

太平王看了他一眼，沒有講話，屋子裏安靜極了，空氣忽然凝滞，宋繇有點緊張，他覺得太平王好像要說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半晌，太平王道：“我知道你不是宋将軍的女兒。”

宋繇警惕地看着他，男人薄唇微動，露出一個堪稱涼薄的笑意，這本不該出現在太平王的臉上，他道：“因為我也不是真正的太平王。”

“你這是什麽意思？”

太平王道：“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也不是。”

宋繇動了動嘴，卻什麽聲音都沒能發出來。這件事情實在太過匪夷所思，最開始的時空轉換已經足夠令人震驚，沒想到他嚴守秘密這麽久，還能被人一眼看穿。他怎麽都冷靜不下來，頭腦迅速思考着，然而越是情緒，卻越想不明白，太平王是如何知道的，他此時這麽做，又有何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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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王卻沒有理會宋繇的反應，他慵懶地坐在椅子上，挑着重點對宋繇攤牌，“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我們應該是來自同一個時代，也省去了許多麻煩，我相信你能聽得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穿越，大概是因為比較倒黴，被系統選定了，需要完成一定的任務才可以離開。你身上沒有系統，我的系統告訴我，你之所以會穿越，一是因果未了，二則是你體質特殊。你想回去嗎？”

有很多東西宋繇沒有聽說過，但是卻好像冥冥之中可以理解太平王話裏的含義。聽到他最後的問話之後，宋繇點了點頭。

“我有辦法能幫你穩定下來，只是你需要幫我一個忙。”

宋繇問道：“什麽忙？”

“嫁給我，”太平王露出一抹笑意，“然後幫我管教宮九那個小崽子。”

“為何要嫁給你？他是你的兒子，你自己來做豈不是更加方便？”宋繇問道。

太平王說：“因為我要離開這裏了，但是我的任務還沒有完成。我想拿這一部分因果來跟你做個交易，等你做好這件事，你就能獲得穩定穿越的能力。每個世界的外來者數量是有限的，我也從來沒有想到，能遇到你。等你嫁給我之後，我便離開這裏，再也不會與你有交集，你大可不必擔心。”

在古代世界呆久了，就算是對着同鄉一時也難改回來文绉绉的語句。

宋繇問道：“數量有限……？最多可以幾人？”

“不知道。那要看他們做出的動作如何，是否會影響到因果。”太平王說，“這個世界算上你，已經有三個穿越者，難免會有意外，我想離開這裏，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

“你、我，顧惜朝……？”他隐去了楚留香的名字。

太平王：“靠，怎麽這麽多？！顧惜朝又是哪裏來的？這麽算的話豈不是有四個人？”

“另一個是誰？”宋繇好奇道。

“這個你不用管，你知道顧惜朝在哪裏對不對？”

宋繇颔首：“嗯。”

“那就行。等你調丨教完宮九，順便拿走将他送走的能力就可以了。”

聽太平王這麽說，宋繇覺得有點對不起楚留香。他不知道自己懷了什麽心思，沒有講出楚留香的名字，不過既然他現在昏迷不醒，想來不會擾亂這個世界的軌跡。而且楚留香能跟他一起過來，未嘗不能跟他一起離開。

宋繇問道：“你說我需要跟你成親，還要做什麽？”

太平王說：“教育宮九。”

等了半晌都沒等到下句話，宋繇懵了一下，“……沒了？”

“沒了。”

那這個任務還真是簡單得很。

宋繇又問:“我嫁給你，那王妃怎麽辦？你離開之後，原本的太平王會不會回來？”

“王妃是真的去了。”太平王嘆了口氣，“是宮九做的。他……以為前王妃是被我與王妃所殺，一直記恨着我們。太平王也不會回來，我離開之後，就真的沒有太平王這個人了，你大可放心。你雖是女孩子，卻不是這個世界的，當一陣子寡婦，不會介意吧”

看來這個太平王也不是什麽都知道，不過……宋繇眨眨眼，問道：“現代？”

“诶？你不是從現代來的嗎？”

宋繇抿了抿嘴，“我應當是自元朝而來。”

“好像有哪裏不對？管他呢，”太平王灑脫道，“反正你雖然獲得了穿越能力，卻只能穿梭在自己去過的世界，其他地方的通道全部封閉，不會讓你莫名其妙去陌生地方的。”

看來太平王也不知道他去過楚留香那裏，一心以為只要離開這邊，就能回到來的地方。

不過這樣也好。

宋繇又問：“方才你道我體質特殊，是什麽意思？”

“一般的人欠下因果，都是老老實實呆在命定的軌跡，該享福享福，該受罪受罪。但是你不一樣，你的身體是獨一無二的，當經歷某種震動，恰巧與你所在磁場震動相同時，你便能從時空縫隙中脫離，去往其他世界。唉，說不明白。你一個元朝人，應該也聽不懂。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有了系統的幫助，你就能控制自己離開，這個問題不會繼續困擾你。”

太平王講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的虛空，宋繇猜應當是那所謂的系統在前面給他了字樣提示。

不過他雖是元朝人，卻好像真的能明白太平王話中表達的含義，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那個意思。

宋繇對他笑了一下，“我名宋瑤。不知王爺如何稱呼？”

太平王擺擺手，“私底下就別叫我王爺了，喊我朱煜吧。”

兩個人都沒有透露自己的真實姓名，卻仿佛達成默契一般，理解了對方的用意。

反正，以後也不會再相遇。

宋繇答應嫁給朱煜後不久，府裏便張燈結彩，開始準備婚事。

他雖然與宮九兄妹相稱，但若要按照輩分，與王爺與前王妃才是一輩。宋繇名義上的父親跟前王妃父親是兄弟，在王妃嫁過來之前，他也是喊她姐姐的。這件婚事又是皇帝賜婚，執掌天下兵馬的太平王本就不适合再娶權貴之女，孤苦無依的玉屏郡主與他婚配實在合适不過，旁人就算有異議，也不敢明着說。

就連宮九那個孩子，也随着年紀漸長，懂得了隐瞞自己的心思。

婚禮定在了下個月初八，宋繇換上了華麗的衣服，跟朱煜面對面讨論着請柬的事。

朱煜對他向來寬容，他們并沒有什麽利益沖突。宋繇時常看着這位年輕的親王對着自己發呆，偶爾還會奇怪地笑幾聲，喃喃一句：“小蘿莉真好。”

這個詞，他曾在陸小鳳他爹嘴裏聽到過。

宋繇問道：“不久前，我結識了一位年紀稍長些的朋友，他名叫陸楠，可否與他請柬，邀請他過來？”

太平王微不可查地僵硬一下，他立刻放松了身上的肌肉，看起來若無其事，“不必了。那是你用魔教聖女身份結識的朋友，此時跟我成親的人是玉屏郡主，最好不要與魔教有太多牽扯。”

宋繇點頭，魔教确實是個問題，但比起這個，他更想問與陸楠的事。宋繇問道：“你之前說的，外來者，就是陸楠吧？”

太平王嘆了口氣，苦笑道，“果然，以你的聰明才智，瞞不過去的。”

“那需不需要我将陸楠送走？”宋繇問道，他頓了一下，“怎麽覺得陸楠這個名字，好像在其他地方聽過呢？”

太平王說，“他的事情你不要管。他有系統鉗制，自有分寸。”

“這樣啊。”

宋繇應下，拿起桌上的紅色請柬，沾了墨水，最後只在上面寫了西門吹雪一個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