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蘇醒

玉羅剎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是來湊熱鬧的，一直到婚禮結束都再沒有出現。

太平王換好衣服，從櫃子裏面抱出提前準備好的被褥，放在地上鋪好。他躺下之後，翹着二郎腿，仰視乖乖坐在床上的小嬌妻。

朱煜道：“穿越這麽久了，這還是我第二次結婚。”

宋繇好奇問道：“第一次是跟誰？”

朱煜：“前王妃。”

宋繇：“……”對哦。

“你和前王妃也是交易嗎？還是說，她根本不知情？”

“她不知道。她跟我們不一樣，很多事情，不能讓他們知道。你最好也記住這一點，這個時代的人沒有那麽友好，對于異類他們總會想辦法排擠。唉，我說這些做什麽？你生在元朝，應該比我更清楚。”朱煜柔和了神色，在燭光下他的輪廓也變得沒有那麽明朗，透出一種溫柔的秀美。

宋繇看着他，想起了楚留香。

他當時還不知道自己是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在确定之後，就已經将自己的來歷透露出去了。楚留香雖然花心，卻也是個好人。他沒有那麽多壞心思，否則宋繇不會過得那麽安穩。

這算是楚留香對他的恩情嗎？

宋繇很糾結要不要将楚留香的來歷告訴朱煜，直接告訴他，如果說了，會有不太好的事情發生。只要一動了這個念頭，便會無端生出恐懼感。難道這就是朱煜講的因果？

兩個人相顧無言，想着各自的心事。

外面慢慢安靜下來，朱煜起身熄滅了蠟燭，只餘下一支燃燒着，勉強能視物。他對宋繇笑道：“你打算一直這麽坐着？”

“啊？”宋繇回過神來，臉頰微紅，“沒有，只是還不太困。”

“早些睡吧。明日還要進宮請安。太後雖然只是太平王的嫂嫂，但皇帝不能不見，不帶你過去倒顯得禮數不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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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繇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走？”

“請安之後，随時可以。”他得健健康康地在衆人面前露個面，謀殺親夫的嫌疑才不會落到宋繇身上。太平王像是想拿到了什麽好笑的事，對宋繇問道：“我死了以後，你會哭吧？”

宋繇溫柔道：“王爺洪福齊天，哪兒那麽容易去了？若是王爺真有什麽不測……小女就在收拾完世子之後，帶着太平王府的家産改嫁。”

太平王搖頭笑道：“還真是個沒良心的。”

他心裏卻是清楚，宋繇不會在這裏呆太久，權貴錢財對他來講不重要，不過是一時玩笑話而已。

不過只要一想到葬禮上，能有個人為自己流淚，哪怕是假裝的，也會有淡淡的欣慰。

忙碌之下時間過得很快，宋繇進宮拜見了太後與皇帝，随他們用過午膳之後才回來。宮九還沒有離開，他的存在感很低，婚禮結束之後，他過來給宋繇請安，兩人才見了面。

“王妃。”宮九對宋繇行了禮，嘆口氣道：“果真是世事無常，沒想到一年多時間沒有見面，原本的妹妹卻嫁給了父親。”

宋繇心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

他溫柔笑道：“是啊，連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嫁給王爺。”

“哦？”宮九挑眉，似乎很感興趣。

他想不通為什麽宋繇會嫁給太平王，也想不通一年多時間裏，她為什麽會變化這麽大。

難不成是別人假冒的？

太平王有什麽陰謀？

“睿兒過來了。”太平王從裏屋中出來，面對宮九時說不上嚴肅，但也沒有溫和多少。他或許已經對這個兒子完全失望，又或許是因為很快就離開了，懶得再跟他演戲。

宮九察覺到太平王的異常，他看了太平王一眼，壓下滿心疑惑，乖順道：“父王。”

“嗯。許久沒見你了，在跟王妃聊什麽？王妃年紀雖小，卻也是你的長輩，不能失了禮數。”朱煜道。

“這些道理兒子還是懂的。”宮九說，“方才只是跟王妃閑聊罷了，若是有什麽地方惹得王妃不快，還請您責罰。”

“我還沒有那麽小氣。”宋繇笑道。

三個人又聊了幾句，宋繇找機會從屋裏溜出來，把空間留給了這對父子。

太平王嘴上說宮九有多不好，心裏未必舍得，過了今天，他們可能再也不會相見了。

……

婚後不久，太平王便領兵前往關外。

雖是太平盛世，周邊小國卻也蠢蠢欲動，每年開春都在邊疆地區滋擾生事。太平王本不該負責這樣的小事，那邊卻不知怎麽搞得，出了人命。名義上的外交政策依然作數，暗地裏卻有不少土匪流竄作案。太平王統領天下兵馬，也知道許久沒有戰争，将士們手中的刀會變鈍，親自帶領着一支軍隊去了那邊。

太平王走後，宮九也離了府。王府只有宋繇一個主人。

臨走之前，朱煜将承諾給宋繇的東西給了他，看來是不打算回來了。

拿到這個能力，身體上沒有太多變化。只是心境上，好像忽然懂了很多，也對自己的身體更加了解。

宋繇閉上眼睛，他已經不再對這個世界這樣陌生，那是一種将所有的事物掌控在手中的感覺，這種感覺很奇妙。一直以來，埋藏在內心的背井離鄉的恐懼也被驅散，宋繇知道，只要自己想，完全可以離開這裏，也能自在地回到原本的世界。

帶着楚留香一起。

太平王走後不久，楚留香醒來了。

似乎與朱煜提到的，每個世界存在穿越者的數量限制有關系。

太平王大概離開這個世界了吧，以後如果出了什麽問題，只有一知半解的楚留香能一起讨論了。可能楚留香知道的還沒有他多。

楚留香一醒來就有人通知了宋繇，他們在廂房中，屏退了所有的下人，關好門之後開始交談。

宋繇大致對楚留香講了他們的處境。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灑脫笑道：“所以我們來到了百年之後？這個江湖仍舊有我的故事？聽起來還不賴。”

“這也意味着你不能用‘楚留香’這個名字行走江湖，太平王說過，一切都有因果，你不該存在在這裏。”宋繇想的很多，也顧慮很多。

“若真是這樣，單是一個名字又能說明什麽？這世間難道就沒有叫楚留香的人嗎？我就是我，瑤瑤何必想那麽多？”

他昏迷了快兩年，時間在他身上就像停止了一般，再次醒來之後行動如常，一身武功也沒有滞塞。墜崖之前的傷已經養好，面色紅潤，嘴邊的笑容足以令任何一個女人動心。

“這倒也是。”宋繇說，“你難道不怕嗎？我們來到了百年之後，你的那些朋友們，還有跟你一起的三個姑娘，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楚留香又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就算再惶恐又能如何？不妨冷靜一些，或許時候到了，便能回去。瑤瑤，你說我昏迷了一年多，這一年多裏，你似乎更加……年輕了？”

“大概是你的錯覺。”宋繇低下頭，他咬了咬嘴唇，“你不問我為何扮作男人？”

楚留香包容地看着他，“我相信你自有你的難處。”

宋繇十分動容。

下人們走近，二人停止交談，然後聽到有人敲了敲門，道：“王妃，該用膳了。”

楚留香十分震驚，他這才發現宋繇與平日裏的不同。無論是發型還是衣着，都變成了已婚婦人的模樣，本來還以為是這個朝代與那時不同，沒想到是這個結果。得知南宮靈喜歡宋繇之後，他确實有與宋繇保持距離的念頭，楚留香對自己的魅力還是了解一些的。

後來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宋繇絕不會與南宮靈在一起，宋繇被無花追殺時，楚留香親眼看着他墜入懸崖，後來得知人沒有死，情況緊急之下他沒能想太多。此時悠悠轉醒，對着宋繇美麗的面容，楚留香的那點小心思又冒出了頭。

他才剛起了暧昧的心思，卻被潑了一盆冷水，如墜冰窟。

楚留香動了動嘴，聲音比剛蘇醒時還要幹啞，“……你嫁人了？”

宋繇點了點頭。

“你一個女孩子，又帶着形如廢人的我，在陌生的地方，确實不容易。”楚留香苦笑，其中的苦澀只有他自己清楚，口中的話依然溫柔，處處透露着關心：“你的夫家同意我在這裏住了近兩年？你對外稱我們是什麽關系？”

“起初對外稱你是我的貼身仆人。”宋繇道。

“起初？”

“沒錯。”宋繇一本正經，“現在，你大概是我的嫁妝。”

楚留香覺得自己好像聽不懂了，他疑惑地看着宋繇：“嫁妝？”

“跟我一起嫁入王府，不是嫁妝是什麽？”

楚留香緊張了起來，他的表情變得很奇怪，語氣也慢了下來，聽上去每個字都是自喉嚨中擠出來的：“我也嫁進來了？那個王爺……有斷袖之好？”

宋繇忍不住笑了，“逗你呢。我嫁進來還不到三日，王爺一直有事要處理，現在帶兵前往邊關，整個府上只有我一個主人，誰能對你做什麽？”

“瑤瑤……”楚留香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嗯？”宋繇眉目溫和，“我知道你不喜歡這裏，我也不喜歡。王爺不會管我太多，等将府上交代好，我們便一同去游歷江湖好不好？”

“可……”你已經嫁人了。看着宋繇認真的眉眼，楚留香終是沒有講出拒絕的話，他嘆了口氣，“你對府上比我要熟悉，只要你的夫君同意，自然是可以的。”

只是，他們兩個不能像以前那樣相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