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餘聲和向晚（二）

回到家中，向晚沒有馬上就去浴室洗澡，相反，他坐在沙發上發起了呆。這個房子面積不大，唯一新的東西不過只有這個液晶電視。客廳桌上還有兩盤中午的剩菜，廚房的鍋碗還等着他去刷洗。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向晚內心的小波瀾還沒有平複。一直以來，他以為自己可以在餘聲的面前表現出自己想的樣子，輕松且随意。但是今天餘聲拉住他手的畫面在向晚的心中久久不能散去，他不明白自己是怎麽了。明明從小自己就在他面前鬧騰，這一次卻好像不自覺地就想安靜下來，向晚心裏這樣想着。而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的想法是怎麽一回事。

向晚略帶煩躁地嘆了一口氣起身，準備去浴室把這一身的汗洗掉。推開浴室門，浴室裏除了馬桶和洗澡用的蓮蓬頭，不過只剩下貼在牆上的一面小鏡子以及鏡子下面的小洗漱臺。他似乎還是沒能習慣眼前這些簡陋的東西，不過也別無他法，只能這樣将就了。熱水從噴頭裏噴出，不久之後，熱氣便充滿了整個浴室。向晚站在噴頭底下，任熱水從頭頂流向全身。今天發生的事情，他也不再去想了。

洗完澡後，向晚換上了淺咖啡色的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褲。樓下有一個便利店，他要去那裏買點方便面對付一下今天的晚飯。家裏的剩菜還是中午自己勉強做的，實在是不想晚上再吃了。

這個便利店位于小區的中心位置，相比周圍其它的小超市，環境整潔，貨物齊全且布局合理，所以小區內大半的住戶基本上都願意在這買自己要的東西。向晚在貨架前面猶豫不定，看着種類繁多的方便面，光是品牌就看不過來，況且還有比如麻辣，香辣，紅燒等口味的區別。算了，不吃也罷，向晚這麽想着，決定作罷，反正也沒有多少胃口。于是他準備在便利店裏随便看看就回去。不料一個轉身，一個熟悉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對方也露出了和自己一樣驚訝的神情。

“小晚？你怎麽會在這裏？”發問的人正是餘聲。

向晚也沒想到會在這裏碰見他，于是搪塞了一下：“我還想問你呢。”

“你也知道我爸媽一直都挺忙的，自然沒時間管我，于是幹脆這個小區租了一個房子讓我住，這樣方便些。”餘聲回答。

“是這樣啊，那……我也是這樣的原因。”向晚說，語氣裏還是透露出了一些未能掩飾的慌張。餘聲很了解向晚，只要一說謊，向晚說話就會有一些結巴，也不會有往日裏故意裝出來的那副“小無賴”一般的模樣。只是他也不清楚向晚是否想自己隐瞞了什麽。

“既然如此，反正我也很久沒有見過叔叔阿姨了，那我等會去一下你住的地方拜訪一下他們吧。”餘聲試探地問。

“不……不用了吧，他們都……挺忙的，沒時間來我這裏。”向晚心裏希望餘聲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繼續問下去。見向晚一副不願意透露的樣子，餘聲也不打算繼續追問。但是他知道向晚肯定有重要的事情不想讓自己知道，這件事情可能不僅僅和向晚為什麽出現在這個小區相關，還可能和他為什麽會出現在自己的學校，班級相聯系。因為餘聲清楚，按他對向晚家庭條件的了解，向晚的家中并不缺錢，加上父母平時對向晚疼愛有加，自然不可能毫無原因就把向晚一個人留在這裏。

“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今天就不去了吧。不過，我倒是覺着說不準是有些人因為怕自己被發現連房間的衛生都打掃不好才不願意讓我去參觀的吧，哈哈。”餘聲故意開玩笑說道。

向晚聽了餘聲這樣嘲笑自己覺得很不服氣，雖然自己的确在自理能力上比他差一些。有了餘聲這樣的玩笑話，氣氛稍稍緩和了一些，向晚也平靜了下來，用開玩笑的語氣予以回敬：“切，我怎麽可能整理不好房間。等我哪天心情好了再允許你到本大人的住處去參觀，今天偏不想讓你去。我先走了！”說完，向晚便徑直走了。

“哎……”餘聲想把向晚叫住，但無奈他實在走得匆忙。看着自己周圍的貨架上都是食物，餘聲心想，這個家夥，該不會又沒好好吃飯吧？盡快買完自己需要的洗漱用品，餘聲趕快結帳出了便利店，但是此時向晚早就沒了蹤跡。

回到家，餘聲把東西放在客廳後直接進了房間。暖黃色的臺燈燈光照在書桌上，他從抽屜裏拿出了一疊相片，這堆相片裏的主角是兩個小男孩——餘聲和向晚。從幼兒園開始，他們就是彼此最好的朋友。直到今天，這麽多年過去，餘聲還很清楚地記得他和向晚認識地那一天。小時候，餘聲是幼兒園裏最乖的小孩，經常得到老師的表揚。比起其他的小朋友，他有些羸弱，看上去甚至可愛得會讓人誤以為是一個小女生，所以他難免會引起一些調皮的猴孩子的注意。一天，室外的游戲課上，老師讓孩子們自由活動。而餘聲只是默默坐在一旁，不想和大家一起玩。不一會兒就有幾個高年級的小朋友圍到了餘聲面前。

“你們說，他是男生還是女生啊？”幾個高年級的人裏年齡較大的人說。

他們期待着餘聲生氣的反應，但是餘聲卻絲毫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這樣一來，反而是他們覺着餘聲有些看不起自己了，便生氣了起來。剛才說話的那個孩子本想推一下餘聲，結果用力不小，直接把餘聲推到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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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這麽弱啊，我看他剛才的樣子還以為他多厲害呢，哈哈哈哈。”其中的另一個猴孩子嘲笑道。餘聲覺得很生氣，但是知道自己若是反抗，事情會變得更加麻煩，于是他選擇默不吭聲，任由他們冷嘲熱諷。

“怎麽？我還以為高年級的人不會做以多欺少這麽丢臉的事情，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嘛。”高年級的幾個人身後出現了一個和餘聲同班級的小孩。只不過餘聲對他并沒有什麽太深刻的印象，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你小子少管閑事，想挨揍是不是？”年齡最大的孩子說道。

“想打我？那你來吧。”男孩說。

猴孩子正要上卻被攔着了。“老師在那兒。”另一個男生提醒道。于是高年級的幾個人便收手離開了。年齡較大的那人回頭看了男孩和餘聲一眼，心裏很是不爽。

男孩見他們離開，松了一口氣，回過頭看着餘聲調侃道：“這是誰家的美人被人欺負倒在地上了呢？讓我扶你起來吧。”說着，他向餘聲伸出了手，餘聲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将手放在了他的手上。将餘聲扶起之後，他開始向餘聲介紹自己：“你好啊，我叫向晚，和你是同班同學。我看你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呆着，但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們交個朋友吧？”餘聲不知道說什麽好，這是第一次有人這麽問自己。可是憋了半天，除了憋出了一個“嗯”之外也沒有別的。

向晚見他這個樣子，沒忍住笑了出來：“你還沒向我介紹你自己呢。”

“我叫餘聲。”餘聲十分簡短但有些害羞地回答道。

向晚問他有沒有摔着，一邊問一邊拉着餘聲的手說要帶他去給老師看看。餘聲小聲地說着自己沒事，但拗不過向晚拉着自己向老師走去。到了老師面前，向晚把餘聲遭遇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訴了老師。老師聽了之後，看了一眼餘聲，有些無奈：“你們說的那幾個孩子十分調皮，平時也給老師們的工作帶來不少麻煩，不過我會向園長反映這個情況的。遇到這種事情一定要及時告訴老師。現在先去醫務室讓醫生看看吧。”去醫務室的路上，老師打電話叫園長過來醫務室。

醫生對餘聲進行了簡單的檢查後發現并無大礙。此時，園長來到了醫務室，顯得十分緊張。他前腳才進醫務室便一把将向晚抱住，問有沒有哪兒傷着。“叔叔……被欺負的人不是我……是他。”向晚指了指餘聲。

園長見狀，轉向餘聲，問：“小朋友，他們有讓你傷着哪嗎？”

“我沒事……”餘聲回答。剛才的一幕讓餘聲都覺得這個園長叔叔有些滑稽。不過餘聲也注意到，向晚稱呼園長先生為“叔叔”。

“醫生，你已經給他檢查過了嗎？”園長問坐在一旁的醫生。

“園長，我已經檢查過了，沒有什麽問題，您可以放心。”醫生回答。

“那就好。”園長稍稍松了口氣，然後便問老師，“剛才你在電話裏說，又是那幾個小孩調皮搗蛋？”

“是的。那幾個小孩屢教不改，老師們也和他們的父母談過很多次類似的問題。但是他們的家長都很忙，沒有時間管教孩子，幾個孩子平時主要也是爺爺奶奶在帶着。”老師頭疼地說。

聽老師說這幾個小孩家裏是這樣的情況，向晚倒是有了一個壞壞的主意，于是得意地說：“老師，叔叔，你們放心，我有辦法保護好他，讓那幾個人安分點。”

“你這個搗蛋鬼也不是個省油的燈，是不是又有什麽壞主意了？”園長看着向晚，語氣裏卻滿是對向晚的喜歡。

“我不告訴你們，反正我自有辦法。我這叫，那什麽來着‘山人自有……’”向晚一時間沒想起來後面是什麽。

“山人自有妙計。”餘聲突然說話了，只是聲音依舊很小。

“啊，沒錯，就是‘山人自有妙計’。”向晚說。

“好了好了，二位山人，既然身體沒事，那麽趕緊回去上課吧，不然同學們都要擔心了。”老師笑着說。

那天之後，向晚成為了餘聲最好的朋友，兩個人每天形影不離。而那幾個猴孩子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就算偶然遇見過幾次，幾個小孩也早在遠遠的地方就躲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