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焚香至寶

長純子望着兩派弟子漸漸離去,面上有些不忿,道:“師兄,你怎麽這般輕易就放他們離開?”

秦挽歌沒有回頭,目光凝在遠處那人的背影之上,淡淡開口道:“不讓他們走,難道要拼個你死我活?那普智雖敗,可他根基未損道行仍在,再加上一個實力不遜色于他的普……普厄……”

他念出這個名字時,目光像是輕輕頓了一下,随即繼續說道:“……他二人聯手,我一時半會兒也掙脫不得,一群青雲弟子和天音禿驢們聯手對付受傷的你與合歡弟子還是綽綽有餘的。”

長純子不滿地噘着嘴,“可是……”

“哪裏這麽多可是。”秦挽歌回過神看他,“方才你強行禦使‘墨雪神劍’導致元氣陰陽不調,被普智和尚抓住契機一舉戰敗,雖說你二人道行相差甚多,可也說明一點道理。”他微微凝眉,看着長純子身上那柄長劍,“這劍雖好,但卻清冷透寒更适于女子把持,強行運使墨雪神劍輔以花間游功法,所施展的道行威力還不如你往日裏運使如意的‘淩音簫’。”

長純子擡手輕撫劍柄,有些戀戀不舍:“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搶來的劍……”

秦挽歌見他一副贈之不舍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說:“又不是讓你送給門中師姐師妹,我只是勸你日後多以‘淩音簫’施展修為,這神劍威力還是等到萬不得已時再使出吧。”

長純子一聽這話頓時眉開眼笑,“師兄所言甚至,小弟我為了這把劍沒少花費功夫,真要是白白贈手他人倒是有些舍不得……”

秦挽歌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走吧,該回去了。”

長純子點頭,随後向衆弟子揮手作勢返回狐岐山,秦挽歌與他雙雙禦起法寶,轉眼間流光閃爍消失的無影無蹤。

然而就在一行人離開不久之後,遠處忽然風聲不斷,數十道赤色光芒落地化成衆多焚香弟子。為首之人俊臉白淨,眉眼處倒是有兩三分相似先前的呂順,但二人氣質風骨卻截然不同。

此人一副翩翩俏公子的模樣,氣态翩然,雖不及秦挽歌風情,卻自有一段潇灑風流。反觀呂順,相貌算不上有多俊朗眉眼之間更是自有一股戾氣,與之相比倒是眼前這位公子更順眼一些。

身後弟子上前一步道:“啓禀呂頌師兄,這裏便是方才天音寺普智師兄所言之地。”

呂頌朝狐岐山方向望了一眼,緩緩勾出一絲冷笑:“既如此,那我們便去看看熱鬧。那位被擒的呂順師兄與我有些親戚關系,我這位當表兄的可不能坐視不理。”

他身後的弟子低下頭去,手掌卻輕輕顫抖起來。

焚香谷內誰不知曉呂順呂頌兩位師兄,雖然名聲不及鎮降南疆七十三異族的上官策師兄,可也算得上是年輕翹楚俊秀之才,偏偏這兩位俊秀雖是親屬,關系卻如陌路仇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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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關系,外人弟子誰也不清楚。

此次正道相約派門下精銳下山,谷主派誰不好,偏偏讓素來與呂順師兄不對付的呂頌師兄下山,也不知谷主他老人家是如何想的。

那弟子收了思緒,轉眼身形化光沒入赤色流光之中。

遠處,秦挽歌忽然心有所感,于半空之中停住身形。

長純子催動腳下閃爍剔透玉芒的“淩音簫”湊了過去,問道:“師兄,怎麽了?”

秦挽歌望着身後不遠處的方向,淡淡一笑道:“先停下來吧,有人追了上來。”長純子眉頭一跳,但油然而生的那一絲疑慮在見到秦師兄嘴角淡笑之後便瞬間煙消雲散。也是,有道行通天的秦師兄在此,無論來這是誰也別想讨到什麽好。

合歡弟子紛紛落下身形,各自催動術法掩去身形蹤跡,秦挽歌與長純子雙雙捏訣,使出門下隐匿閃避功法“花遮柳隐”,轉眼間幾點光芒一閃而過,二人身形頓時消散于無形。片刻後,幾道急促風聲猛然響起,化作二三赤色火光一一落地,為首之人正是此次焚香谷派遣下山的年輕高手呂頌。呂頌身後跟着幾位年輕弟子,各自神色警惕手持兵刃法寶,倒是幾個常年走江湖的老手。

呂頌向四周望了一眼,眼中有些疑惑:“奇怪,方才‘赤龍游絲’明明指向此處,怎麽卻一下子便消失不見了。”其中一位年輕弟子出聲問道,“呂頌師兄,可是這法寶出了什麽……”

“胡說什麽!”呂頌揚起聲音斥道,“這跟蹤敵人的‘赤龍游絲’法寶乃是焚香第三任祖師親手鑄造,哪裏會有你所說的什麽、什麽損壞!再敢胡說,當心我以門規就地處置你!”

那弟子噤若寒蟬,吓得不敢再多言。

呂頌雖罵了他一頓,可心中卻也添了一絲疑慮,他轉過身反手亮出法寶“赤龍游絲”,只見巴掌大小的金色蓮花之上幽幽懸着一枚鑲玉金錐,赤金色虹光化成小小龍形圍繞金錐而動,龍首方向卻都是指向某一個處方位。呂頌眉頭依舊輕皺,獨自低聲道:“指引方向并未偏差,難道說那群人是全力趕回了狐岐山嗎?”

仿佛印證了他的話語,下一刻,“赤龍游絲”忽然金芒暴漲,小小龍首旋轉不已,指向了四面八方。呂頌目瞪口呆,心中霎時間湧過一個念頭:“難道、難道說師祖鑄造的法寶果真出了問題不成……”

也就在此時,一個帶着淡淡笑意的聲音緩緩響起:“原來跟在我們身後鬼鬼祟祟之人,是焚香谷的高徒啊……”

這聲音似乎有意在那“高徒”二字上咬重了一些。

呂頌猛然擡頭,喝道:“何人在此裝神弄鬼!”

那聲音但笑不語,清越之聲仿佛鐘鳴玉磬,隐隐約約又帶着幾分撩人心意的魅惑,令人情不自禁為之心神動蕩。伴随笑聲響起的,還有從四面八方傳來的破空之聲,轉眼間呂頌與身後幾位弟子便被圍堵于中間。

“竟然是你,秦挽歌!”

秦挽歌回以一笑:“正是在下。呂頌師兄既然來到了狐岐山,挽歌豈有不迎之理,畢竟當年在焚香谷玄火壇側,呂頌師兄還特意趁上官老狗偷襲時補了一掌呢,雖說被我一扇子抽得吐血,但能夠撿回一條命也算是呂頌師兄你福大命大了。”

呂頌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他狠狠咬牙道:“妖孽,當年若非上官師兄放你一條生路……”

“嘁!”秦挽歌猛然打斷了他,臉上的淡笑也變作了冷笑,“不愧是焚香谷的人,倒打一耙的能力果然是同出一門。你不必多說什麽廢話,我本來就對你們焚香谷的人沒什麽好感,今日既然撞見了,怎麽說也要‘好生招待’一下。”

合歡弟子們紛紛祭出武器,向前逼近起來。

呂頌臉色一變,忍不住暗叫一聲糟糕。起初是因為門人弟子行進速度太慢,他才率領幾個道行精深的弟子随自己先行一步,不為追趕堵截合歡派弟子,只是為了探明那一路人馬的虛實力量。呂頌便是再自忖道行通天,也不敢在這狐岐山附近妄下殺手,免得驚擾了不遠處的魔教大軍陷入危局之中。誰曾想,即便以“赤龍游絲”遠遠跟蹤于身後,也被秦挽歌覺察到異常之處,繼而來了招“守株待兔”,自己零星數人正巧撞進了陷阱之中。

他本打算胡攪蠻纏以言語之力拖延焚香弟子趕到此處,卻不料這秦挽歌已經見識過焚香的嘴炮,二話不說便要下手。如此危急之際,呂頌一邊心念狂動思忖逃脫之法,一邊卻甚是有閑工夫地想了想在自己之前放嘴炮的焚香同門又會是何人。

秦挽歌如貓逗耗子般緩步上前,逍遙扇斂了光彩被拿捏在手上,時不時還扇上一扇,一副閑情雅致的模樣。呂頌心中暗叫不妙,但此時逃離已經來不及了,唯一能做的事便是想盡辦法拖延至焚香弟子趕來救援。

秦挽歌此時卻緩緩勾唇,如聞心聲一般輕輕開口:“呂頌師兄,不要妄想你焚香谷弟子前來支援了,想必他們現在正和我們合歡派弟子打得難解難分呢。”

呂頌臉色一變,卻不知秦挽歌這話是真還是假,他緩緩握緊手掌,眼角餘光掃見身後師弟們臉上的慌亂,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也就在秦挽歌即将下令鏟除呂頌幾人之際,遠處來路處仿佛有一聲削金碎玉的輕鳴,如鳳舞九天,又似風回大地,淡淡藍芒宛若素衣女子的清涼眼眸,溫柔如水卻又暗藏鋒芒。

呂頌神色一喜:“‘天琊神劍’!”

秦挽歌忽地哼了一聲。

半柱香後,場中情勢再度更變。

小竹峰弟子水月與風回峰弟子寧修明率領青雲門弟子巡護之際,發現了受傷萎靡的另一隊青雲門人以及普智普厄等天音僧人。問明起因經過後,水月二話不說拉着臉色微微有些異樣的寧修明便朝此處趕來,正巧解決了焚香谷門人以及呂頌的燃眉之急。

而合歡派這裏,也有久候不回率領門人前來查看的三妙當援手。

粗略看去,兩股人馬勢均力敵,卻是有些難以決分勝負。然而,對峙不過一炷香左右,正邪兩派大軍再度紛紛趕來,正道三大教派與無數散仙修士紛紛禦空而來,魔教鬼王宗、萬毒門、以及合歡派三教也率領門下精銳弟子趕至此處,一時間兩軍對壘,倒露出些許決戰之意。

秦挽歌、無殇、萬人往三人一出場,頓時讓正道中人議論起來,長輩們不斷低聲探讨這幾個年輕小輩們的兇狠程度,而正道門下的年輕弟子則是目光閃爍偶爾還有一兩聲訝異驚呼。幾個從未下過山的女弟子一見三人不同風采,便有些站不穩腳,只看秦挽歌一眼便覺得這男子目光若秋水一般晶瑩澄澈,不由自主地便要上前與他相擁親吻……若非被師姐及時喚醒,只怕又要淪為喪屍神智的“攝心傀儡”。

那女弟子的後怕之聲完完全全傳進了身旁寧修明的耳中,他輕輕皺着眉,目光始終凝在那個人身上。淡藍衣衫随風而舞,只是簡單站在那裏,便有一段說不盡的風流韻味。眉眼如畫,惑人心神,唇角微微噙着一絲淡笑,那一點弧度看得讓人情不自禁便想要上前吮吸……

……右手中的軒轅劍猛然傳來一道銳痛,寧修明吃痛,才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

一摸額頭,全是冷汗。

秦挽歌輕輕挪開視線,嘴角的淡笑更深了幾層。

正邪兩派動手之前,總要有個說法,比方說正道衆人高呼“除妖降魔”,再比方說魔教衆人齊誦“天道在我”。但是此時此刻,正邪兩派之間居然沒有一個上一輩份的老前輩出來口誅筆伐,許是兩派都不想再玩什麽文字游戲,亦或者是手底下見真章。青雲天音焚香三派互選推選,終于敲定萬劍一為代表之人,呂頌雖然短促地皺了眉,可也沒有多說什麽。只不過,普智神僧像是覺察到了什麽,将呂頌片刻間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

萬劍一上前道:“在下青雲門通天峰弟子萬劍一。”

無殇看了眼絲毫沒有要上前接話意思的鬼王宗萬人往,随即望向秦挽歌,目光柔和道:“挽歌,你去還是我去?”

秦挽歌輕輕笑道:“大哥去吧,我可不願意跟這些人扯什麽嘴皮子。”

無殇無奈地笑了笑,随即斬相思清芒閃過,轉眼便出現在萬劍一身旁。

萬劍一打量他兩眼,道:“‘斬相思神匕’?毒神無殇?”

無殇淡淡道:“浮名何足挂齒,不及青雲門斬龍劍之威名。”

萬劍一道:“此番正邪兩派齊聚狐岐山,我等奉師命……”

“廢話就不要多說了。”無殇忽然打斷了他的話,随即笑了一笑,“我們來此,是為了恭祝朋友新婚燕爾,你們齊聚大軍讨伐狐岐山,是個什麽道理?”

呂頌聽了這話憤然指向秦挽歌,道:“那合歡派扣下我焚香谷門人,又是何道理?!”

無殇側過身,輕描淡寫地望了一眼面色淡然的秦挽歌,嘴角沁出淡淡的笑意:“這倒要問一問你們焚香谷了。前幾日狐族嫁女,長生堂人率衆偷襲,不敵,負傷逃遁,而那位焚香谷高徒呂順暗中偷襲毫無反手之力的狐族,挽歌看不過眼就去教訓教訓他們,難道也有錯嗎?”

“胡說!”

呂頌氣得眼皮直跳,他雖與呂順多有不和,但走出焚香谷彼此均是同門弟子,萬萬不可為師門抹黑。況且此番呂順與龍曉煙聯手出山,乃是為了尋回焚香至寶“玄火鑒”,暗中消息透露身懷至寶玄火鑒的六尾魔狐定會趕在狐族嫁女之時返回狐岐山。如今呂順與龍曉煙杳無音訊,那極有可能六尾魔狐已經現身,甚至“玄火鑒”落入魔教之手也未嘗可知!

此時此刻,他再也顧不得平素裏與呂順的那些矛盾,轉而全面維護于他。

秦挽歌朗聲道:“既然說是胡言亂語,那就勞煩這位焚香谷的呂頌師兄說一說,為何呂順與龍曉煙以及焚香弟子要來到這千裏之外的狐岐山,又為何趁着狐岐山動蕩之時闖進來?”他眼底緩緩沁上一層鋒銳的亮光,“呂頌師兄說清楚了,我們也好澄清誤會然後放人呀…

“你!”呂頌指着他,手掌微微顫抖。

周圍的正道門人也逐漸交頭接耳,彼此目光不斷,顯然也在等待呂頌的解釋。

秦挽歌立于場上波瀾不驚,嘴角沁着一絲淡淡微笑。他早就算準了呂頌沒辦法說出真相,數百年前天狐族入侵焚香谷搶走至寶“玄火鑒”本是一件隐秘至極之事,畢竟關系到三大正道之一“焚香谷”的臉面。若是此時呂頌将呂順與龍曉煙前來狐岐的目的講出,至寶“玄火鑒”丢失之事自然也會順理成章地大白于天下,那時候焚香谷丢的可就不止是臉面了。

呂頌“你”了半天,咬牙切齒卻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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