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謝枕舟的身體也下意識随着薛凱的聲音轉過去。

只是他這一轉身,就和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對上了。

朝舤同薛凱淡淡點頭。

可以看到他身側的手中,此刻正拿着一枚黑色的出宗令。

黑色的令牌被兩只修長指尖夾着,黑白交織下,顯得那雙手分外白皙。

薛凱沒想到,大師兄居然會給自己回應,一時有些受寵若驚。

但末了還不忘詢問一句,“師弟的令牌怎會在大師兄這?”

出乎意料的,朝舤再次給予了回應。

只是再開口時,目光對着的人,變成了謝枕舟。

“亦奇子道君托我此次歷練對小師弟照看一二。”

朝舤言簡意赅道。

聞言,謝枕舟一頓。

是師尊......

站在一旁的薛凱聽到這,也不得不羨慕謝枕舟了。

有一個好師尊在前,難怪聽那些師兄弟們說起他時,大都以驕矜二字稱之。

都是被寵出來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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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枕舟抿了下唇,嗓音幹澀道:“有勞大師兄了。”

師尊總是這樣。

總是這樣護着他。

這是謝枕舟第一次下山歷練。

亦奇子自然不會放心就這麽讓他的小弟子下山,昨日趁着夜色去了趟玄印峰,找到此次帶隊的朝舤......

朝舤緘默不語,自來沒有什麽表情波動的面上,是能夠凍穿一切的冷漠。

在謝枕舟努力睜着眼,強迫自己不要露出什麽丢人神情時,他擡手将掌中的令牌遞了出去。

“下山後,你便跟緊我。”

·

謝枕舟呆呆地接過令牌。

待朝舤走遠,薛凱這才湊上來。

“亦奇子道君果真是位好師尊。”薛凱感嘆,随後又一拍大掌,驚喜道:“剛剛我居然同大師兄說話了!”

在崇雲宗,大師兄從來都是他們追逐的對象。

如高嶺之花般的存在。

極少有弟子能在大師兄跟前說得上話。

不是大師兄不理人。

而是一見到大師兄,嘴巴就似被釘住般。

讷讷難言。

謝枕舟垂了垂眼睫,不知在想些什麽。

圍觀完剛才發生的一切,聽到薛凱喜極的聲音,一衆師兄弟們紛紛扼腕。

剛才怎麽不同這混世小魔王搞好關系,如此一來,他們也能抱上大師兄這條金大腿了!

***

出行萬缈峰歷練,每個弟子都還需完成出宗令牌中刻錄的任務。

一般都是獵殺兇獸,收集內丹之類。

一行人乘坐飛船前往。

謝枕舟雙眼無神看向頭頂上方,百無聊賴的細數梁上紋路。

許是因為師尊的囑托,從上了飛船,他就被安排到了同大師兄一個房間。

在又一次忘了數到幾的時候,謝枕舟收回視線,看向了一直打坐着的人。

大師兄穿着一套極簡潔的黑衣,毫無任何點綴,僅以一支黑色玉簪束發,垂于身側及披散後背的青絲不顯散亂。

反有種慵懶随性之感。

原本的一雙黑曜般的狹長眸子微阖着,高挺鼻梁下的菱形薄唇同樣沒有半分起伏,無聲透露着冷然的氣質。

修者的五感尤為敏銳,本還閉着眼的朝舤,在謝枕舟的長久注視下,睜開了眼,目光直直朝他看去。

冷淡的面上,分辨不出喜怒。

“大師兄。”

謝枕舟見他睜開眼,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歉然道:“打擾到你修煉了,對不起。”

朝舤沉默着沒有開口。

半晌才道了句,“無妨。”

話落,重又閉上雙目開始修煉。

謝枕舟忙斂了打量的目光。

暗嘆道:不愧是崇雲宗弟子中的第一人,這般随時随地都在修煉的态度,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思及此,謝枕舟也不敢懈怠,調整了一下姿勢,雙腿盤膝而坐開始吐納調息。

......

飛船在行了一個日夜後,于臨州停下。

臨州城屬萬劍門的地界,其中有不得使用飛行法器入城的禁令,而前往萬缈峰,臨州乃必經之路。

既然到了別人的地盤,自是要遵守其規矩。

朝舤號令飛船停下,決定先入城。

臨州城裏,一片繁華景象,吆喝叫賣聲、兒童歡鬧聲不斷。

這裏有修者,更有普通凡人。

“六師兄和七師兄正在與大師兄商議,是否要在臨州城停留一晚。”好不容易下得飛船,薛凱當即就找到謝枕舟。

“真的嗎?”

謝枕舟看了眼城內,眼睛亮晶晶的,唇角上揚的弧度壓都壓不下來。

不論是上輩子,亦或是這一世,他都沒有出過門。

若能停下一晚,那他就能好好玩玩了!

薛凱看他忽然活躍,渾身充滿了歡快的氣息,知道這是謝枕舟的第一次下山,于是提議:“晚些師兄帶你去玩些好玩的。”

謝枕舟猛地點頭,“多謝師兄!”

果然,不過片刻。

六師兄譚溪就來告訴衆人,“今日入城,歇息一晚,明日再出發。”

......

因為臨州城內混集凡人與修士,他們一群人身着嵌有崇雲宗标記的弟子服太過惹眼,需得換下便服再行入城。

謝枕舟回了船上的房間,從儲物镯中取出一套錦衣。

剛準備換上,房門就被打開。

朝舤一手還扶着門框,擡眼便見屋內小師弟衣衫半褪的模樣,立刻條件反射的關上了房門。

房門‘吱呀’打開的聲音響起後。

謝枕舟尚來不及反應,又是‘嘭’的一聲關上。

一切只發生在頃刻之間。

謝枕舟知道是大師兄,思考之下還是決定先把衣服換好再出去。

·

一門之隔。

朝舤還站在門口,一動不動。

他的神色看似沒什麽變化,但只需一個側目。

便可看見其耳尖處迅速升起的一抹薄紅。

眼前仿似還殘留着剛才看見的畫面。

簡單的淡色道袍半遮半掩下,

瑩白的肌膚宛若羊脂玉般,幾絲碎發落在上面,勾的人想要上去親手撫開......

“大師兄,”謝枕舟從裏面換完衣服,看到還等在房門外的朝舤,說道:“我好了。”

朝舤側眸望向謝枕舟。

後者的臉上透着粉色,似乎是熱着了,額角還沁着點點薄汗,眼睛圓溜溜的看着自己,睫毛長而卷翹看起來有些俏皮。

一身淺藍色錦袍,袖口處嵌着銀邊似還裹挾了點點白色光暈,更襯得少年眉眼精致如畫。

朝舤撇開視線,“嗯。”

略帶沙啞的聲線,不太對勁。

在謝枕舟的目光中,他徑自轉過了身,走進了房間。

猜測大師兄也是要換衣服,謝枕舟想到方才大師兄站在外面替自己守門的場景,覺得自己有必要也替大師兄守一守。

遂站在門口等着人出來。

少頃。

朝舤走了出來。

謝枕舟只見大師兄依舊是那一身黑衣,只下颚處多了些許水跡,鬓角的發絲也打濕了不少,倒像是去洗了把臉。

***

交完入城費,衆人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掌櫃見他們各個通身氣度不凡,連忙吆喝着要去給他們準備房間。

然而下一秒,又一道聲音插了進來。

“掌櫃的,把你們所有上房都騰出來,小爺全包了!”

來人頭戴金冠,品貌非凡。身着一襲紫色錦衣,袖口同樣有金色紋路交雜,一柄折扇在五指間翻飛,靈動潇灑至極。

他的身後還跟着一隊人。

從氣息波動上看,同為修者,且前面幾人的修為都不低,不過卻都以領頭那人馬首是瞻。

掌櫃的一看就知道,哪頭自己都惹不起,一時不敢開口接話。

但此處乃臨州城萬劍門的管轄之地,掌櫃倒也不擔心他們**,只裝模作樣的擡手擦了擦額頭并不存在的汗珠,有些為難的看着兩方人馬,“這......”

崇雲宗一衆弟子見狀,俱都朝身後來人看去。

面露不忿。

只見那領頭人的視線漫不經心往崇雲宗弟子們這邊一掃而過,然後慢慢定格,原本的漫不經心被驚喜取代,“是你!”

崇雲宗弟子被他弄得一頭霧水,循着他看過來的視線望去。

卻見那領頭人盯着的,正是滿臉無辜的謝枕舟。

謝枕舟左右看了看,旋即往左一站,只見那人眼睛也跟着動了動,依舊看着自己。

他又往右邊挪了挪,那人也同樣轉了過來。

“你們認識啊?”薛凱離謝枕舟最近,不由好奇。

謝枕舟搖頭。

小聲說了句,“不認識......”

·

在場都是修者,輕易就把二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

聞言,錦衣少年立時氣紅了一張臉,大吼出聲,“你居然不記得我了!我是寧遠!”

聽到寧遠自報姓名,崇雲宗衆人即刻就知道了此人身份。

寧遠,天辰派掌門寧振獨子。

自幼嬌縱,做事橫行無忌,而天辰派掌門又是出了名的護犢子,久而久之便養出了他這副無法無天的性子。

想到他同謝枕舟認識,崇雲宗衆人也不覺奇怪。

這兩人倒是臭味相投。

寧遠哼哧哼哧喘着粗氣,看向謝枕舟時表情不善。

眼睛都紅了。

想他惦記了那麽久,還想着有機會要再去一次崇雲宗同去找的人,沒想到他竟然把自己給忘了!

從未有過這般丢人,寧遠脾氣上頭。

當即朝謝枕舟奔了過去,同時運起靈力。

謝枕舟躲閃不及,眼看着朝自己打過來的靈力襲到近前。

一旁的薛凱也察覺出,這少年應當是有金丹期的實力,這一擊謝枕舟怕是接不下來。

然而還不等薛凱出手,身側凜然威壓拂過,帶着強大靈力波動鋪展開來,金丹期的憤怒一擊,被輕松化解。

謝枕舟只覺自己腰間被一雙大手箍住,扣着自己往後靠了靠,接着整個人都埋入了對方胸膛。

清冷的氣息在霎那間包裹住了他。

擡眸看去。

他落入了大師兄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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