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宮變

聲音很柔,很清,蘊含着一種高貴,讓人不得不遵從的高貴。

青兮制住了那把劍。

她緩緩說道:“高家祖上跟随先帝南征北戰,立下無數汗馬功勞,因此得到先帝贈與的免死金牌。如今自然能保高遠修一命,否則,豈不是對遺命的蔑視,對先帝的不敬?”

她的聲音,在這沉寂的殿堂上回旋。

在這靜谧的深夜中,有種凜然。

殷獨賢唇邊漾起一朵意味深長的笑容:“還是公主明理,那麽,就留下這孩子的性命……讓他進宮侍奉公主,為他父親贖罪吧。”

青兮黛眉微微顫動一下。

“皇上認為如何?”殷獨賢問。

容帝靜默着。

煙花消盡,那些灰燼慢慢散落下來,将他的眼睛襯托得更加灰蒙。

良久,他終于舉起手,劃出個蒼白的姿勢。

“準了。”

殷獨賢回頭,輕輕瞄了少年一眼:“來人,把他拉出去淨身。”

少年的嘴唇映着鮮血,顯得更加蒼白。

他明白自己即将面臨着什麽,但他卻顯得很平靜。

他昂首tingxiong地跟着那兩個武将走出大殿。

這時,青兮回過神來,卻發現,身邊的靡音不見了。

在漆黑的夜空下,高遠修腳步堅定地走在石子路上。

一粒粒的小石子,硌着他的腳,硬而涼。

他知道,自己即将失去男人的身份,即将成為受人不齒的宦官。

但他沒有畏懼。

夜風吹在耳邊,寒嗖嗖的呼呼聲幻為父親臨終前含血的囑咐,幻為母親被刺中腹部時慘烈的尖叫,幻為滿天的火光,幻為滿眼的鮮血。

他們高家的血。

容帝派人将他送出國,但他還是偷偷回來了。

他不甘心,他抱着必死的決心,去刺殺殷獨賢那個奸賊。

但卻失敗了。

可是,他至少還留着一條命。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焚燒着。

正當他們走到石子路的盡頭處時,一個小而柔的聲音傳來:“等一下!”

高遠修回頭,發現一個纖細小巧的身影飛快地跑到自己面前,将他的手一拉:“跟我走!”

“五公主,不可!”武将連忙将兩人攔住。

靡音微笑:“是殷将軍說的,他是來侍奉我和姐姐的,我現在就要他侍奉我。”

“可是……”武将躊躇:“可是他尚未淨身。”

靡音淺淺一笑,忽地拉住高遠修,兩人同時向下一蹲,從武将手臂下竄了出去。

武将一驚,趕緊去追。

但哪裏比得上靡音熟識宮中的小路,再加上兩人身手敏捷,很快便将武将甩在身後。

靡音帶着高遠修來到湖邊的一塊大石後躲着,看着那兩名武将跑遠,才籲出口氣。

“你是誰?”高遠修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少女。

盛裝的打扮,清麗的面容。

像月下仙子。

她眨眨眼,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我,我是救你的人。”

“為什麽……要救我?”高遠修喃喃問道。

“因為你是忠臣之後。”靡音用衣袖輕輕替他拭去嘴角的血跡。

随着衣袖的擺動,高遠修聞到了一絲淡淡的香氣,他眼睛有些紅:“你……相信我父親。”

“不止是我,每個人都相信。”靡音拿出手絹在他手臂上打個結,止住血,一邊殷殷囑咐道:“等會我會想辦法送你出去,你一定不能死,為了你父親,為了所有人,你要好好地活着。”

高遠修看着她,重重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頭上響起:“那恐怕得等下輩子了。”

靡音一震,倏地回頭,看見一個強壯的男人。

高大身材,眉目英ting,面容黝黑。

他的眼中總有種桀骜不馴,而音調中則帶着幾分嘲弄:“你們兩個,談完了嗎?”

靡音連忙站起,拉着高遠修轉身往後跑,但——

後面則站着一隊武将。

靡音的臉瞬間變白,她命令道:“你們給我讓開!”

但武将卻像沒聽見她的話。

“公主叫你們讓開。”那人開口,口氣依舊帶着嘲弄的笑意:“你們就把人拿走,讓開不就結了。”

“是,将軍。”為首的武将把高遠修一把拖了去。

一行人正要離開,卻被那人攔住:“等等。”

說着,他走到高遠修面前,猛地将他手臂上的手帕扯了下來。

高遠修剛剛止住血的傷口因為這突然的外力又撕&裂了。

那人一揮手,手下便迅速帶着高遠修離開。

靡音正要去追,卻被那人伸手拉住。

靡音防備地掙開他。

那人将手帕拿到她面前,眼中帶着笑:“以後,不準把東西送給別的男人。”

“你是誰?”靡音皺眉。

“楊池舟。”他低頭把手帕放入懷中,再擡起眼來,一字一句地說道:“記住這個名字。”

他的眼睛,很黑,很亮,在這樣的深夜中,非常地觸目。

“你快讓他們回來!”靡音看着遠去的高遠修,有些着急。

“你是救不回他的……你姐姐,你父親都救不回他。”楊池舟伸手,捏起靡音垂在肩上的一縷黑絲,纖細的一縷,就像她的身體,稚幼,卻有種細弱的迷人。

靡音隐隐約約覺得,楊池舟的眼神中,有一絲危險,她慢慢地移動腳步,想趁其不備逃走。

但楊池舟卻将手撐住石頭,擋住了她。

“沒想到,”他說,眼中依舊帶着笑:“這麽些天了,你的膽子還是這麽小。”

聞言,靡音忽然記起了那個黃昏,那些疲倦的繁花,那個對着她一笑的強壯的人。

是他。

“想起來了?”楊池舟慢慢靠近她。

靡音平視着他的xiong,他身着的铠甲,金色的,堅&硬的,上面有着奇異的花紋,像一個個漩渦,将她生生拉扯着。

靡音又驚又怒,大叫道:“放開我,你太大膽了!”

“告訴你一個秘密。”楊池舟湊近她耳邊,嗅着她散發出的淡淡的香氣,輕聲說道:“你早晚都是我的。”

或者是因為這輕薄的話,或者是因為他溫熱的鼻息,或者,是因為這話中那份強烈的自信,靡音突然渾身一震。

“靡音?”這時,小道上傳來青兮的呼喚。

楊池舟的手放松了,靡音趕緊頭也不回地向青兮跑去。

她跑得很快,很慌,就像身後有什麽洪水猛獸。

長長的裙角被踩住,她摔在石子路上,柔嫩的手立即擦出了血,但她沒有遲疑,迅速爬起,踉跄着向前跑去。

她很清楚楊池舟并沒有追她,但她抑制不住心中那股無來由的驚恐。

終于,她見到了青兮,沒有遲疑,她緊緊抱住了她。

“怎麽了?”青兮擦拭着她的額頭,柔聲問道:“你去哪了?”

靡音搖着頭,只是搖着頭,什麽也說不出來。

湖邊的石塊後,一雙黑暗中的眼睛,閃着光,含着笑。

直到一個月後,高遠修才重新來到她面前。

靡音這才看清了他的樣子。

一個蒼白的,漂亮的,纖細的少年。

青兮說:“你們倆,很像。”

靡音握着他的手,微微一笑。

高遠修安靜地看着靡音,比較起那個月夜,那個躲在大石後的月夜,他的眼神,已經不同了。

之後的一年,過得很快,如指間的流水。

宮中的每個人,都盡情地歡愉着。

華麗的絲綢,随意撕&裂,名貴的陶瓷,任意摔破,美酒與佳肴,盡悉倒入護城河,珍珠與寶石,成為chong物的玩物。

那種姿态,帶着肆意,帶着張狂,帶着……絕望,仿佛那時就已經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盛極必衰。

已經,盛到了極致。

然後,便是那一天的到來。

那一天,在靡音的記憶中,永遠是黯黃的。

那一天,開始時是很平靜的。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讓人昏昏欲睡。

靡音蹲在院子裏,正在給牡丹澆水,柔嫩的花,翠綠的葉,纖細的人。

忽然,遠遠地,傳來一陣龐大的人聲。

靡音站起來,疑心自己聽錯了。

但那聲音如潮水一般,漸漸向她湧來。

仿佛整個大地也在顫動。

世界颠覆的聲音。

靡音手一松,木勺落在地上,破碎的水濺濕了她的裙裾,劃出驚惶的印跡。

青兮站在門廊下,望着遠方。

高遠修快步走了進來,沉聲道:“公主,殷獨賢反了。”

青兮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隔了許久,她才說道:“原來,就是今天。”

“叛軍已經包圍住皇宮,柳大人正帶領手下在宮門前奮力迎敵,只是,”高遠修擡起眼睛:“大人是撐不了多久的。”

青兮緩慢地點點頭。

“公主,現在該怎麽辦?”高遠修問。

“沒有辦法,”青兮輕嘆口氣,風吹動她腮邊的發,在空中劃出寂靜的弧度:“一點辦法也沒有。”

她閉上眼睛,許久許久之後,猛然睜開,看着高遠修:“你願意幫助靡音嗎……即使是犧牲性命?”

“願意。”高遠修的語氣很平靜,他只說了這兩個字,但那種神色,卻比千言萬語更能讓人信服。

“好,你馬上和靡音交換衣服。”

青兮馬上動手,把靡音拉到室內,迅速讓兩人衣服對換。

“姐姐,我們可以逃走嗎?”靡音的淚不停地往下墜&落,落在青兮的手上,滑下。

青兮并沒有回答。

她幫靡音梳好頭發,然後來到書櫃前,轉動一個花瓶。只聽一聲輕響,右邊的一堵牆轉開了。

青兮把靡音推了進去,交給她一個包袱,囑咐道:“靡音,聽着,乖乖待在裏面,不論外面發生了什麽,都不能出聲。三天之後,你才能出來。那時候,叛軍應該在慶祝勝利,你可以趁亂逃出宮的,聽明白了嗎?”

靡音先是怔住,之後激&烈地搖着頭:“不,我不懂,姐姐,你呢,你為什麽不陪着我?”

“因為靡音,你比我堅強。”青兮眼中的神情,誰也看不明白。

“姐,我不要一個人待在這裏,我要和你們一起!”靡音掙紮着,拼命想走出來。

她的腦子一片混亂,只覺得這個世界即将崩塌,她什麽也聽不見,什麽也看不見,直到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感覺。

她清醒了。

青兮打了她。

重重地打了她。

“姐姐?”靡音呆呆地望着青兮。

青兮冷冷地看着她:“靡音,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姐姐,就照我的話做。”

靡音下意識地點頭:“我做,姐,我會乖,我會聽你的。”她的聲音是沙啞的,哽咽的,迷茫的。

青兮眼中的冰化解了,她摟住靡音,像過去無數次摟住她一樣,柔聲道:“靡音,以後,你要靠自己了。”

靡音不停地點着頭。

在青兮放開她之後,高遠修從脖子上取下一塊玉佩,挂在她身上。

他說:“記得我,靡音,記住世界上曾經有個我。”

靡音依舊點着頭,無意識地。

在那瞬間,她明白,自己是多麽地渺小,她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一切發生,無能為力。

然後,他們走了。

留下靡音,一個人,待在黑暗之中。

雙靈宮外,是一片混亂。

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地奔跑着。

翡翠珠寶,古董珍玩,在宮女的尖叫聲中随意散落着。

一片混沌。

寧靜的只有禦花園中的牡丹,在豔陽之下,我自妖魅。

青兮和高遠修站在湖上的小亭中,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就像是戲臺下的觀衆,看着一場早已經知道結局的戲。

“遠修,你知道等會該怎麽做嗎?”青兮看着湖中的錦鱗,一群群,簇擁着,紅紅黃黃,煞是好看。

“明白,”高遠修輕聲說道:“我會扮成靡音,然後,從這個世界上永遠消失。”

“你不會後悔?”青兮将目光移向他,一道光,從她眼裏氤氲的霧氣中射出:“你還沒替你父親報仇呢。”

高遠修低下頭。

風從湖面上吹來,那些驚惶的聲音仿佛隔得很遠,他說:“可是,她是靡音啊。”

“我替靡音謝謝你。”青兮輕輕吸口氣,環顧下四周,這熟悉的一切,自小融入她生命的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了。

“公主,你呢?”高遠修看着她。

在陽光下,她整個人,似乎融化了一點,不再那麽冷,美得更加驚人,她淺淺一笑:“我自然有我該去的地方。”

然後,她離開了亭子。

風吹起她的衣訣,飄飄欲仙。

一朵絕世聖蓮。

宮門被攻破了。

幾千士兵沖了進來,沖進這個對他們而言如天庭般神秘的地方。

他們從小仰慕的遵從的主人,容帝,高高在上的容帝,已經結束了。

是他們親手結束了容帝的統治,那種快&感,鮮明,淋漓,帶着不可置信的顫粟。

他們用興奮到極致的神經撞開了宮門——皇宮的金碧輝煌是他們貧瘠的想象無法抵達的。

那種奢侈淫靡的氣氛讓他們紅了眼。

他們瘋狂地搶奪着財物,像獸一般□□着女人,像魔鬼一樣殺着男人。

依舊是午後,陽光依舊秾麗,只是沾滿了血。

楊池舟一早便下令,尋找靡音,于是,在一個時辰後,手下帶着他來到了湖邊。

遠遠地,他看見一個纖細的身影背對着自己站在亭子上。

他眼中含笑,慢慢地走了過去。

終于,等到了,他的東西,他的女人。

但是,就在他要靠近亭子時,那抹身影突然一躍,跳入湖中。

水面破碎了一下,荷花動蕩了一下,錦鱗驚惶了一下。

之後,一切恢複平靜。

像是什麽也沒發生過。

那抹身影,再沒有出現過。

密室很靜,靜得讓人發瘋。

靡音背靠着牆,堅&硬冰冷的牆,緊緊抱住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了多久,她什麽也不願意想,什麽也不願意做。

她覺得,這是一場夢,一場很長很長的噩夢,她會醒來的。

睜開眼,會看見姐姐的笑顏,然後她會告訴姐姐,這個噩夢有多可怕。

可是醒不來。

很久很久都醒不來。

睜開眼,只是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

她是孤獨的,姐姐,易風,遠修全都不在了。

靡音再也忍受不了,突然拉下旁邊的機關,沖了出去。

外面……非常地寧靜。

沒有一點聲響。

月光流曳進屋子,在每一個角落上殘留下痕跡。

那種白,泛着異常,泛着冰冷。

像一個死寂的世界。

所有的一切,都像死去一般。

那種安靜,逼得靡音發瘋。

她不知道究竟發生過什麽。

她像是被囚禁在一個無休止的噩夢中,永遠醒不過來。

“誰?”突然,一個聲音穿過魔障,讓她一瞬間回到現實中。

是楊池舟的聲音。

“誰在裏面?”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靡音驚惶地躲進chuang底,蜷縮起身子,将臉埋在手臂間。

她拼命咬住手,以免自己因為害怕而尖叫出聲。

她聽見,楊池舟走了進來。

靴子踏在地板上,聲音沉穩。

靡音渾身的肌膚都是緊繃的。

“原來是聽錯了。”他自言自語地說道。

靡音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像是過了千百年,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靡音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

她這才覺察到,每一寸皮膚上都溢出了層薄汗。

靡音籲出口氣,準備出去,但一轉頭,卻看見一雙含笑的眼睛。

她張大嘴,卻叫不出聲,因為驚駭。

“你果然在這裏。”楊池舟伸手,抓住了靡音,将她拉了出來。

靡音毫無反抗的能力,就這麽被他抓住。

“打扮成小太監的樣子,是想趁亂逃出宮去?”楊池舟取下她的帽子,那一頭青絲慢慢傾瀉下來,在月光下,無數根青絲如流水一般,一種溫順的姿态。

“是你姐姐出的主意吧。”楊池舟的五指被青絲纏繞,他緩緩說道:“讓高遠修扮成你,故意在人面前自盡,這樣,靡音公主就在世界上消失了,再沒有誰會留意一個小太監。”

遠修……自盡。

靡音雙手顫抖着撫上xiong口,那裏,很冷,分不清是玉佩的溫度,還是她的手。

“你姐姐很聰明,并且,狠得下心犧牲別人,只是,”楊池舟擡起她小小的蒼白的臉:“只是,她怎麽也沒料到,我是很熟悉你的。高遠修即使和你再像,也瞞不過我的眼睛。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的出現。”

靡音嘴唇翕動着:“我姐姐呢?”

楊池舟用手背摩挲着她的臉頰,那種柔嫩的感覺,讓他愛不釋手:“以後,你的保護人是我,明白嗎?”

靡音像是沒有聽見,她的眼中一片霧蒙蒙,依舊喃喃問道:“姐姐呢?”

“她不會再來照顧你了,今後,你只能依靠我。”

靡音忽然像瘋了一樣,使勁地拍打,踢咬,極盡歇斯底裏。

她使盡了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

最終,她暈了過去。

當靡音再度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chuang上。

一個陌生的房間。

一些陌生的人。

“小姐,你醒了?”旁邊的兩名丫鬟趕緊迎上來,為她披上衣服。

“這是哪裏?”說出這句話後,靡音發覺,自己的聲音竟然如此沙啞。

“是王府。”丫鬟回答。

“我要走!”

靡音撐起身子,但下了地才發現,腳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她猝不及防,竟向地上摔去。

在即将重重跌倒時,一雙大掌将她穩穩扶住。

靡音擡頭,看見了楊池舟。

他在笑。

他的皮膚黑黑的,笑時咧開了嘴,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

靡音看着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王府,楊池舟已經封王。

那麽殷獨賢也已經稱帝。

而父皇……亡國之君,一定,一定已經不在世界上了。

靡音緊緊抓住楊池舟的衣袖,直到手指關節發白:“我姐姐呢?求求你告訴我姐姐在那裏!求求你!”

“我不知道。”楊池舟坦白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靡音像只受驚的小動物,語無倫次:“我要去找她……她叫我逃出去,姐姐是在宮外的……我要去找她!”

她放開楊池舟,說着就要往外沖。

楊池舟一把将靡音拉回來,散落的青絲随着她的身體旋轉着,轉成一個柔靡的圈。

“你們先下去。”楊池舟一聲令下,兩名侍女垂頭走了出去,并關上房間門。

“你憑什麽抓我?!”靡音瞪着他:“你放開我,聽見沒有,楊池舟你放開我!”

“我随時随地都能要了你。”楊池舟捧起靡音的臉,逼迫她看着自己:“靡音,現在的你,已經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你的父親,你的王朝已經消失,你的權利,你的地位,也不在了。”

靡音安靜地聽着,眼中漸漸起了一層霧,霧濃了,化為淚,一滴滴的淚,無聲地在臉頰上滑過。

“現在,只有我能保護你,保住你這個亡國公主的性命,保證你擁有以前的待遇。”楊池舟道:“你是楊池舟的女人,這是你唯一的身份。如果你還要繼續鬧下去,我只能懲罰你,像懲罰那些不聽話的女人一樣……記住了嗎?”

靡音感覺到冷,一種徹徹底底的冷,從心裏,散發到四肢百骸的冷。

她怔怔地點了下頭。

楊池舟滿意地笑了,他坐在chuang邊,将失魂落魄的靡音chong溺地抱着,像抱着一只小貓:“我會對你好的,如果你乖乖聽話,明白嗎?”

靡音無意識地點着頭,無論他說什麽,她都點着頭。

那個晚上,靡音徹夜未眠。

窗戶半開着,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天上的那輪寒月。

明月依舊,物是人非。

所有的,都變了。

她什麽都沒有了。

這已經不是那個她撒撒嬌,就能得到一切的年代。

她想活下去,必須順從。

順從楊池舟的每一句話。

然後,趁機逃出去。

依照姐姐的囑咐,逃出宮去。

在清冷的月光下,靡音握緊了手。

楊池舟很chong着她。

每天除了忙公事,便盡量抽空在府中陪伴她。

這天中午,他坐在後院的涼亭中,将靡音抱在大腿上,看了她許久,終于說道:“你知道嗎?你的眼睛,不如以前明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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