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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白是真的沒想到,左靜幽生起病來和平時完全是兩個模樣。在尹白拄着拐杖,牽着她步履蹒跚往外走的時候,左靜幽跌跌撞撞地跟在她身後,還迷迷瞪瞪地問:“我們真的不去了嗎?尹白老師,你要帶我去哪裏?”
尹白抓着她發燙的手,耐着性子和她說:“我們去醫院。”
左靜幽不解:“去醫院幹嘛?”
尹白急得直嘆氣嘆氣,可面對這樣的左靜幽,她也不好責怪,只好輕聲細語地和左靜幽說:“帶你看病啊。左老師,你知不知道你發燒了?”
左靜幽眨眨眼睛,聲音軟得不得了:“知道啊,但又不要緊。還是說,你決定原諒我了?”
尹白扭頭看向楊藝,一臉“你們老板都迷糊成這樣,你怎麽能把她放出來”的表情。
楊藝雙手合十,整張臉上都寫滿了“拜托拜托”。
尹白只好嘆口氣,放緩了聲音,哄小孩一樣對左靜幽說:“你要是願意看病的話,我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了。”
左靜幽不說話了,乖乖跟在尹白身後,随着她上車前往醫院。
興許是一夜未睡,前往醫院的路上,左靜幽挨着尹白坐在車後座,閉上眼睛混混沌沌地就睡着了。尹白看着她閉着眼,一副要晃不晃,随時都會驚醒的艱難模樣,索性伸手把她腦袋壓向自己的肩頭,讓她靠着自己睡得舒服點。
肩膀上壓了一個腦袋,讓尹白覺得身上沉得厲害。然而她并不介意這種感覺,反而在挨着左靜幽時內心泛起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踏實感。
一旦想到,有人生着病也要赴她的約會,尹白心裏就暖得不行。這種她所珍視的人,也把她放在心上的感覺,真是太好了。
尹白這麽想着,輕咳一聲,壓低聲音喚了一句:“楊藝……”
最後一排和張钰排排坐的楊藝聽到自己的名字,立馬挺起腰杆,十分專業地說:“尹董有什麽吩咐?”
尹白低聲問她:“你老板是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
楊藝嘆氣,就和尹白解釋:“最近後期的事情太忙了,她前陣子就有些不太舒服,昨晚上吃了頓火鍋,大半夜的就被送去急診了。只挂了水,還沒徹底退燒呢,就從醫院跑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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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白的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自己拐杖的握把,沉吟了一會說:“作為助理,你應該攔着她,讓她注意身體。”
楊藝慚愧:“您說的對。”
尹白又問:“她是不是沒有生活助理?”
楊藝驚訝地“啊”了一聲,有些摸不清尹白問這個做什麽,可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沒有,我們都是工作助理。”
尹白心想,要不她借一個生活助理給左靜幽吧。她扭頭,用眼角的餘光瞥向後排還在玩手機的張钰,暗自覺得張钰還挺适合的。
一路奔波,到了醫院之後,一行人迅速地把左靜幽安排到了病床上,讓她重新輸液。左靜幽人本來就混沌,輸了液之後身體也虛弱,在尹白地輕聲安撫下很快就睡過去了。
興許是生病,此時的左靜幽看起來比往常要消瘦許多。青絲披散,一絲絲一縷縷蓋在左靜幽的側臉上,更顯得她皮膚蒼白,下巴消瘦。
尹白坐在床邊,看着她靜靜地躺在床上,側着身體閉着眼在床上睡着的模樣,莫名地就覺得此時的左靜幽就像是一個脆弱的上好瓷器,稍微一碰就要碎了,心底隐隐犯了疼。
明明看起來那麽成熟,怎麽會做出這麽任性的事呢?可真是個讓人操心的小姑娘。
尹白這麽想着,覺得自己是應該要為好朋友打算了。尹白看了眼窗邊正在壓低聲音打電話處理事務的張钰,朝她招了招手。
張钰眼尖,立馬結束了通話,噠噠地跑到尹白面前,十分狗腿地問:“BOSS,找我有事?”
尹白拄着拐杖起身,壓低了聲音和她說:“我們出去說。”
張钰立馬跟在她身邊,一起出了病房門口。見張钰沒有把門帶上,尹白還拄着拐杖指了指左靜幽的病房門,和她說:“把門關上。”
“哦哦哦……”張钰伸手,拉住門把,吱呀一聲把門關上。那聲音雖然不算大,但也會讓人從夢中驚醒。
尹白伸手,敲了敲張钰的鞋面,不太高興地說:“輕點,這裏是醫院,你生怕自己吵不醒病人是嗎?”
張钰悻悻地收回手,壓低聲音說:“抱歉抱歉,是我沒注意。”
張钰挨着尹白,一臉期待地看着尹白,笑眯眯地說:“boss,你有什麽事我們就現在說呗。”
尹白拄着拐杖走出了好幾米,一直走到挨近電梯的拐角時才輕咳一聲,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說:“那個……左老師最近的工作很忙……她電影準備十月上映,剪輯現在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但是後面的宣發才是重頭戲。”
“她要一直奔波,然後她這個人又有些不太會照顧自己,又沒有生活助理……”
張钰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圖,朝尹白眨眨眼問:“BOSS,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讓我去跟着左老師?”
尹白點頭:“嗯,是想把你借給她,畢竟你讓人安心。”尹白神出拐杖,在地面上點了點,有些猶豫地說:“而且,我不知道我這樣做,是不是有些多管閑事了。可是看她今天這樣子,我不太放心。”
尹白頓了頓,看着張钰很認真地問:“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和她商量一下。還有我也要問問你,這次出差時間差不多是半年左右,你願意不願意?”
張钰捧住了心口,一副老母親的心都快化的表情看着尹白,十分欣慰地說:“BOSS你真的變了好多,你現在都能想到這麽多,這麽體貼,一點也不像個霸總了!”
尹白看到她這個這個表情,眉頭一皺,拄着拐杖往後退了一步:“你幹嘛用那麽惡心的眼神看着我,我和你商量事情呢,你趕緊回話,別說有的沒的。”
這種慈母看兒的眼神,可真是讓人起雞皮疙瘩。
張钰嗔了尹白一眼,十分做作地嘆了一口氣:“哎呀,我是沒有意見的啦。我反正是你的員工,出差這種事是家常便飯的啦。更何況跟着左老師,可以見到很多明星呢,我求之不得。”
尹白一臉冷漠:“哦!跟着我不能見到更多的明星,那可真是對不起你了!”
張钰給了她一個wink,嗔怪地說:“BOSS你不要這麽說,好歹你給我發了很不錯的工資不是。我願意出差,但是左老師那邊樂不樂意接受我,就得看你自己了。”
張钰嘆口氣,語重心長:“左老師可不是容易說服的人,boss你要考慮好,你要用什麽立場來勸服她。”
張钰覺得自己老板實在是太喜歡左靜幽,竟然連自己都能借出去,看來真的很看重左靜幽啊!
尹白拄着拐杖,輕聲嘟囔:“還能是什麽立場,不就是作為朋友很擔心她嗎?”
張钰想想也是覺得沒問題,開始給尹白支招:“既然是這樣的話,那BOSS一會說的時候,就把理由說明白,然後讓左老師權衡利弊,再把我推出去就好了。比如我沒有別的優點,就是會找吃的,絕對不會讓左老師再次腸胃炎住院!”
尹白覺得很有道理,點點頭,和張钰挨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起來。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電梯門打開,有兩人踩着高跟鞋,噠噠地從電梯裏走了出來。
尹白聽到這陣腳步聲,心有所感地擡頭,朝着來人的方向看去。
尹白一眼就看到了走到前頭的那個女人。她穿着一件鎏金色褶皺連衣裙,戴着一副墨鏡,雪膚墨發,紅唇似血。
即使那個女人戴着墨鏡,尹白也一眼就認出了對方,身體的反應勝過大腦意識,尹白沒有思考就脫口而出喊道:“蕭念!”
朝着她迎來的蕭念聽到這聲呼喚,扭頭看向了尹白。在看到站在拐角處和張钰待在一起的尹白時,蕭念摘下了墨鏡,皺着眉看向了她:“尹老板?你怎麽在這裏?”
蕭念下意識地打量了她一下,有些不确定地問:“你……生病了?”
尹白搖搖頭:“沒有啊,我挺好的。”
她拄着拐杖,上下把蕭念打量了一番,見她氣色很好不像是生病的樣子,就問:“你這氣色看起來很好啊,怎麽來醫院了?難不成生病了?”
事情已經過去了一年多,蕭念已經結婚,她就算是有再多的憤懑,也釋然得差不多了。
蕭念也沒想到會在今天遇到尹白,還會這麽像個陌生又熟悉的朋友一樣和她對話。她看着尹白那雙灰藍色的漂亮眼睛,在裏面沒有看到一點酸澀不滿與隐約愛意,不知為何松了一口氣。
蕭念放緩了聲音,和她解釋說:“沒有,我只是來醫院看人。”
尹白恍然:“來看你媽媽嗎?你媽媽轉院到這裏來了?”
尹白剛認識蕭念的時候,蕭念正經歷着人生最大的一場風暴。她的父親破産,欠下幾千萬,卷錢跑了。母親不堪重負,想跳樓自殺,卻不慎摔成重症癱瘓。
年輕的蕭念,只能抗下父親的債務,還有病重的母親,在這色彩缤紛的娛樂圈大染缸裏摸爬滾打。
某次險些被經紀人坑害被帶到有錢人的床上時,是尹白出手救了她。年輕桀骜的集團掌權人有的是錢,恰好蕭念缺的就是錢。尹白誤以為蕭念是為了錢賣身,就花了很多錢,把蕭念買到了自己身邊。
從此以後,蕭念欠下了一大筆債務。在過去的那麽多年裏,她不得不用自己所有的精力,所有的一切,去償還這筆債務。
但她也知道,有些東西,是還不清的。
蕭念看着尹白臉上再無那日偏執的色彩,心頭壓着的東西,似乎松動了一點。她難得笑了一下,若無其事地說:“沒有,媽媽在的那個醫院很好。今天來看的,是別人。”
她打量着尹白的神情,有些好奇地問:“對了,你還沒說你為什麽在醫院?你不會和我一樣,也是來看病人的吧。”
據蕭念所知,尹白好像并沒有什麽朋友。她甚至可以篤定,在此之前,尹白除了她之外,并沒有什麽可以值得她親自過來探病的親友。
誰知尹白卻很認真地點點頭:“嗯,對哦,送一個朋友過來的。她腸胃炎,生病了。”
蕭念一下就怔住了,好一會才笑了起來:“是嗎?那祝你朋友早日康複。”
尹白拄着拐杖在地面上敲了敲,說:“嗯,你也是。”
蕭念看了她一眼,有些猶豫地喊了一句:“尹白,那天你送的珊瑚很好看,我很喜歡,謝謝你。”
尹白一下就知道蕭念說的紅珊瑚是什麽,是她結婚那天,尹白送過去的賀禮。尹白笑了一下:“你喜歡就好,那我先回去看我朋友了,再見。”
“再見。”
尹白拄着拐杖,扯了扯張钰的袖子,拉着她一起快快走了。
蕭念看着她的背影離去了好一會,輕嘆一聲,轉頭和自己助理說:“我們也繼續走吧。”
蕭念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離去。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逐漸遠去,尹白停下了腳步,看向張钰,急切地問:“我剛剛表現得怎麽樣?有沒有很大度,感覺像是完全不在乎她了?”
張钰點點頭:“有,像是放下了一樣,如果BOSS你現在不說這些話,我都快相信你已經忘記蕭老師啦。”
尹白彎下唇角,有些無可奈何地說:“我怎麽可能忘了她呢。”
惆悵了一會,尹白拉着張钰的手,高高興興地說:“算了,不說蕭念了,我們還是來演習一下,等會怎麽和左老師吧!”
“好的BOSS。”
舊愛什麽的,就讓她随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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