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花開并蒂
祁都外。
正月裏的漫淡的寒氣和柔順的曦光,一齊透過幹草的層層縫隙,絲絲碎在菱歌臉上。菱歌在搖晃的牛車上翻了個身,意識還是模糊的,一睜眼便看見滿天的草葉子。
閉眼,再翻個身,還以為自己在夢裏,默默數了一二三。
又睜眼,還是滿眼的稻草。
菱歌一個激靈坐起來,冷不防撞到一副硬朗的身板,又聽見“啊”的一聲慘叫,心裏一慌便順勢從牛車上滾了下來。
與她一同摔下來的還有那個體格結實的少年。他在空中一把将菱歌摟進懷裏,摔下來的時候硬生生地砸在路邊的石頭上。
少年的腰被硌得生疼,卻也顧不得給自己揉揉,只是一個轱辘爬起來看菱歌有沒有摔傷,跪在地上滿是關懷地問:“小姐,沒事吧?”
七歲的菱歌,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曠野。祁宮裏層層疊疊的屋檐落雪時,母妃總是把菱歌擱在自己溫暖的膝頭,她卻只能看見沒有盡頭的銀裝素裹。眼前的一切卻枯敗昏黃。孤望去遙遠一片,一種莫名的恐懼席卷而來,第一次暗谕她天地無邊。
寂寞無邊。
長大後她還依稀記得這種感覺,然後有一雙溫涼的手輕撫在她的手上,在她耳邊疼惜滿滿。
“你受苦了。”
不過眼前只有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眼裏透出炯炯的目光,衣服卻早已破爛不堪。
菱歌實在搞不懂眼前的狀況,只得支支吾吾道,“沒事……那個……你是誰啊?”
少年聞言一愣,“小姐你怎麽了?我是荀笙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從都城裏蒙混過關,被人發現可就糟了……你有什麽糊塗的,我以後再跟你細講……”
“不不不……我是大祁的公主,不是你家小姐……”
“公主?”荀笙顯然比她更懵,接着使勁兒錘了一下自己的腦袋,嘴裏喃喃,“糟了,小姐怎麽磕糊塗了,明明剛被抄完家竟然以為自己是公主?我怎麽對得起王爺……哎呀,還是先逃出去要緊!”
說着又連忙拽起她的手,跳起來急着離開。
菱歌終于忍不住了,用盡全身力氣掙脫荀笙。“你到底在說什麽?我十五晚上明明和上官明澈在宮外玩的,怎麽會……”
怎麽會……怎麽不會?
菱歌倏地想起來,那夜剛剛出宮,上官明澈便偷溜去騎馬了。而自己在集市買風筝的時候,一匹脫缰的白馬不知從哪裏發了狂似的奔過來,自己躲馬的時候還不小心把腦袋磕了。
只是就在那一刻,她卻發現了到現在都難以置信的事情。
一張與她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孔,也在震驚地望着她!
一想到這兒,菱歌便急忙對荀笙道,“你家小姐可是和我長得一樣?”
荀笙有些紊亂,“你不就是小姐……”
“不不不,我不是,”菱歌又連連擺手,“你再看看我這身衣服,可與你家小姐的一樣?”
荀笙聞言,也開始将信将疑地打量她周身,只見菱歌一身緋紅的錦緞,上面雖然粘了些草葉子,卻仍是幹幹淨淨的。而小姐為了躲避官兵,特地換了一身粗布衣服,而且這幾日跟着自己奔波,衣服上也早就髒得不像樣子了!
荀笙使勁兒一拍手,“我說怎麽看着這麽別扭,這根本就不是小姐的衣服!”
菱歌總算松了一口氣,和他大致講了自己的身份,并告訴荀笙,定是白馬沖撞之後,他和宮裏的人都把她們兩個弄混了。
荀笙雖然還是半信半疑,可見菱歌說得有模有樣,不像是腦袋摔糊塗了的樣子,終究還是答應把她送回宮去。如果真是這樣,那小姐可不是被錯送入宮裏去了,自己無論如何也要回去救她!
荀笙仔細琢磨了一下,覺得邏輯是對的。
只是,世上真有這麽相像的兩個人?荀笙看看菱歌,頭上的堕馬髻已經散開一半,淩亂的發絲從她的傷布上垂下幾根,卻更顯得尖瘦的小臉楚楚動人。除了衣着神态,容貌與小姐簡直是一模一樣。
菱歌自小心思通透,看見荀笙嘆了口氣,心裏頗有些過意不去,便拍拍他道:“大哥哥你放心,我回宮之後,一定叫父皇母妃把你家小姐還給你!”
“真的?”荀笙聞言眼睛一亮,又迅速黯淡下去。荀家獲罪已經被抄,自己和小姐還都身為逃犯……
想着又默默搖頭。
菱歌還不知此間險惡,只得安慰道:“放心吧,父皇最疼我了,我讓太子哥哥和我一起求他……”
祁宮內。
荀夕躺在溫熱的姝蘭宮軟榻上,身體卻像落入冰窟一樣寒涼透骨。不知何時眼前又出現一片熊熊的大火,把她的整個記憶都燃燒起來。
那夜長街上火光沖天,亮如白晝。大祁東寧王曾經所有的功勳,與荀府一起燃燒殆盡。荀夕記得耳邊只有無盡的哭喊聲。她在荀笙的背上,最後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大堂上兩鬓斑白的爺爺,不知道在透過大火看向什麽,一如他接到抄家旨意時的坦然無懼。
早知如此,又有何懼?
一代将王,功成身毀。
早先的記憶不斷混雜在一起,荀夕又陷入了沉沉的昏迷。
蘭妃坐在窗前疼惜地看着荀夕,感覺一口氣積在胸口透不出來,忍不住瞥向窗外。
無邊靜默的大雪覆蓋着宮殿,雪地裏立着一個顯眼的藍點。
南錦王家的世子明澈,已經在雪裏跪了一夜。
雪裏的寒氣柔若無骨,卻不經意侵入身體。上官明澈的臉頰已經由通紅變為慘白,襯着獨有的有些泛藍的眼睛,顯得更加吓人。熱氣一被呼出便立刻在烏黑的睫毛與頭發上結成白霜。不過縱是被凍得直打寒顫,上官明澈腰板仍是在雪裏挺得直直的。
大祁的冬天好久沒有這麽冷了……他擡頭望着面前的宮殿,卻覺得心比天寒。如果不是自己貪玩離開,菱歌怎麽會遇馬襲,還在躲避時被刀劃傷了臉,昏迷了一整夜?那個小丫頭嬌俏嫣然的模樣一幕幕浮現在眼前,以前他所眷戀的一颦一笑,此時卻像把利刃刀刀刻在心頭。
雖然自己不在乎她的容貌,可是……她也不在乎嗎?
更重要的是,為什麽是自己害得她如此?
年少不羁的南錦王世子,從來沒有如此難熬過。他自行跪在姝蘭宮前,卻發現最悲哀的是自己除了跪着什麽也做不了。
如此無力。
又這樣恍惚過了許久,明澈隐隐聽到身後有輕輕踏雪的聲音。仰頭看向身邊白衣如谪仙的男子,明澈不禁把頭低得更低,聲音有些顫抖。
“左……太傅……”
左清漪蒼白俊毅的臉和晰白的薄衫很自然地與落雪相融,純色的一襲好像天地間從來沒存在過這個人。他望着明澈緩緩蹲下,伸手撫摸起他濕漉漉的頭發,聲音如細沙一般流出,眼底卻藏着一股笑意。
“聽說世子昨天跪了一夜?”
明澈依舊垂頭望着地面,“太傅,公主她……我不該離開的,都是我的錯……”
“那又如何?”左清漪還是笑着,“你在乎嗎?”
明澈驀地擡起頭。
“我是說,”他頓了頓,“公主不必在乎,世子也就不必在乎。只要她醒過來,她就還是公主,只要大祁夠強大,容貌就沒什麽重要的。王侯将相的孩子,何必對自己負責,又何必對別人負責?世子從小生在王府,應該早就明白這個道理。怎麽還會耿耿于懷呢?”
明澈驚奇地望着他,不敢相信這番話是從眼前這個人嘴裏說出來的,可他又是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
而他最難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啞口無言,半點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可那是菱歌啊!
大祁唯一的太傅,萬人敬重的“谪仙”,皇上加封的重臣,左清漪蒼白到病态的臉上永遠挂着淡淡的微笑,舉止溫和,謙遜有禮。
他拍拍明澈的肩膀,從容地站起來,仍是笑着說:“時候不早了,世子若還還想跪,清漪便不勸了。”
明澈呆呆地望着他消失在姝蘭宮內,倏地一拳砸在積雪之上,然後腰一塌,用雙手撐在地上。又過了許久,手心底的雪已經化成一灘雪水,他疲軟的雙腿一次次跌倒,試了幾次後終于站起來,轉過身一瘸一拐走了出去。
蘭妃見左清漪進來,精神有些恍惚。左清漪見她也不行禮,只是嘲弄地望着,
“皇上走了?”
蘭妃點了點頭,眼神有些躲躲閃閃。
左清漪走到榻前端詳起昏睡的荀夕,望着她臉上那道不深不淺的疤痕,眉宇間全是嘲諷。
“真是無巧不成書啊……宮裏若知道了真相,還不知會鬧成什麽樣子。”
蘭妃身體一顫,警覺地看着他。
左清漪迎上她的目光,笑意漸無。
許久,又恢複神色緩緩道:
“娘娘放心。一切,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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