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新生?(四)

夜色已深, 管家周伯早已在衙門口舉着燈籠等候多時,見肖明成一行人回來欣喜不已,又幫忙提燈照亮, 還遞了個帖子,“白雲寺的智源方丈說今日人多事雜,不敢打擾,明日親自登門致謝。”

度藍桦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顆精明市儈的禿頭來。

肖明成拿起帖子看了下, 轉手交給度藍桦,笑道:“都是夫人的功勞。”

青竹紙做的帖子,上面還沾染着淡淡的檀香味, 果然有點超然物外的意思。

度藍桦啧了聲, 又把帖子随意丢給阿德,“這是生怕白雲寺清譽有損,大大方方上門探風聲、催進度來了。”

嗨, 還得準備素點心……

肖明成笑了笑,交代人将孫老太太送去女牢待一晚, 明天早上再詳細審理,該立檔的立檔,該抓的抓, 該判的判。

聽了這個安排, 度藍桦詫異道:“你明天不下地了?”

肖明成搖搖頭,瞧着松快不少, “如今各方面都上了套,如無意外, 我只需每隔三五日去瞧瞧進度即可,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日夜堅守了。”

想主意、搞研究他在行,可論及後期照顧莊稼, 還得看那些種了一輩子地的老百姓。

“那敢情好,你确實該歇歇了。”度藍桦也替他松口氣。

就前段時間肖明成那玩兒命的勁兒,她這個旁觀者看着都心驚肉跳,真不知道他怎麽撐下來的。

論可持續發展的重要性啊,合作夥伴什麽的……分道揚镳之前,大家還是一起長命百歲吧。

兩人說着話回到後院,結果剛進院門就從旁邊撲過來一大團黑影,幽幽道:“屍體~”

衆人都被吓了個半死,度藍桦的格鬥姿勢都擺好了,手抓到半路才覺得聲音耳熟,“雁白鳴?”

黑影猛地湊過來,待衆人适應了院內光線,果然是雁白鳴那張大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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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随從中阿武膽子最小,雁白鳴出現的瞬間就僵直了,此刻真相大白,心裏憋的一口氣散了,整個人都軟了,用顫聲喊道:“雁先生您藏這兒幹嘛?人吓人,吓死人啊!”

得虧着他還沒摟着那骷髅架子,不然這條命真得交代了。

肖明成看看站都站不直的阿武,再看看劍拔弩張随時準備沖出去的阿德和韓東……略微有那麽點丢人。

“站好了,像什麽樣子!”

最近他的臉本來就黑,現在一拉,尤其吓人,阿武嗖地就挺拔了。

度藍桦頭疼道:“跟你說過多少回了,不是每個案子都有屍體。”

又不是柯南,還天天死人咋地?老百姓們活不活了!

可作為聞名平山縣城的瘋子,雁白鳴哪兒管什麽老百姓死活?聽說沒有屍體便大失所望,眼皮子都耷拉了。

“爸爸”回來沒帶禮物,不高興……

所以說熊孩子就不能慣,度藍桦往他身後瞧了瞧,終于發現少了點兒什麽,“你形影不離的骷髅小夥伴呢?”

之前不睡覺上廁所都樓着呢嗎,怎麽這會兒反倒不帶在身邊了?

雁白鳴忽然嘿嘿一笑,得意地伸出三根手指,搖頭晃腦道:“宋老頭兒租去了!一天,不對,是十二個時辰三顆糖!”

度藍桦:“……你還挺會做買賣。”這是拿着爸爸我的東西空手套白狼啊!

不過宋大夫怎麽回事兒?一天額外三顆糖,回頭把這小傻子的牙搞爛了怎麽辦?

說曹操曹操到,度藍桦正琢磨找宋大夫說事兒呢,老頭兒自己溜溜達達過來了,“呦,回來了?聽說有個孕婦被下了毒,怎麽樣了?”

說着,又對雁白鳴道:“剛才我把骨架放回你屋裏去了,今天租了一個時辰零兩刻鐘,加上之前的四個半時辰,一共是五個時辰零六刻鐘。沒錯吧?”

雁白鳴掰着指頭皺巴着臉算了好久,點頭,“沒錯。”

呃……度藍桦和肖明成對視一眼,突然覺得雁白鳴有點可憐了。

這宋老頭兒也忒黑了!哪兒有這麽算的!

說是十二個時辰三顆糖,正常人都會覺得是一天三顆吧?可這厮直接把十二個時辰給拆開了!

扣掉睡覺、吃飯、休息和幹別的事兒,他每天能抽出一個來時辰研究骨架就不錯了。

這麽算下來,老家夥直接把一天拆成了十多天……

這買賣雁白鳴虧大了!

偏那小傻逼還不覺得有哪裏不對,整個就很嗨皮,又掰着指頭算了一通,覺得再來這麽幾天自己就能賺三顆糖了,走路都帶了點雀躍。

度藍桦:“……”

她果斷把原來的臺詞扔掉,對宋大夫道:“那個什麽,宋大夫,您這十二個時辰三顆糖?”

宋大夫不等她說完就把手一擡,“不必多言,老夫知道你擔心什麽。”

“啊?”度藍桦傻眼,這一個兩個的都有讀心術是嗎?我都沒說您就知道了?

宋大夫把手一背,腳底下跟裝了彈簧片似的輕盈,轉身進了小院兒,“吃糖太多不好,不過麽,那糖我又沒說啥時候給……”

哼哼,姜還是老的辣呀!

度藍桦愣在當場,直勾勾目送他遠去,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向肖明成,“那老頭兒是不是在耍無賴?”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着仙風道骨的,骨子裏竟是個老不修!連雁白鳴的便宜都占,還連剝兩層皮,簡直喪良心啊!

看了一場熱鬧的肖明成扶着牆吭哧吭哧笑出聲,渾身都打哆嗦,“哈哈哈哈!”

********

不光宋大夫,李嬷嬷和蓮葉她們也對這起案子十分關注,但她們的關注重點顯然跟辦案人員不太一樣。

第二天早上伺候度藍桦洗漱時,李嬷嬷還難掩擔憂道:“唉,那李香秀以後可怎麽過呢?孩子沒了,以後老了都沒個指望。”

女人更能體諒女人的苦,尤其是一個被迫失了孩子的母親,就更能引發別人的同情了。

蓮葉正在那兒疊被,聽了這話就奇道:“不是說那王承對她還挺情深義重的麽?”

“你呀,還是年輕,男人哪兒比得上孩子可靠啊。”李嬷嬷一副過來人的神色,搖頭道,“這男人女人過日子啊,情深義重有什麽用?看的還不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那王承以前給家裏人養着,什麽都不必操心,自然情深義重。可眼見着分家是鐵板釘釘的事兒了,他就要從兒子變成人夫,一個家的頂梁柱吶!”

“眼下李香秀壞了身子,往後就是個藥罐子,又不能生了,即便王承對她有情,可這份情能熬過幾年磋磨?”李嬷嬷一邊麻利地收拾桌子一邊道,“如今他是個白身倒也罷了,可萬一來日真的有了功名,人長得也不錯,保不齊就有大姑娘小媳婦兒的湊上來,等到了那個時候,他還會對李香秀有情嗎?”

權勢富貴迷人眼,她在京城伺候多年,見了多少同甘苦卻不能共患難的夫妻?光是每年榜下捉婿,就誕生了多少抛妻棄子的負心漢吶!

李嬷嬷一番話說得蓮葉和一幹伺候的小丫頭都啞然無語,那頭度藍桦和肖明成對視一眼,也沒橫加幹涉。

不得不說,李嬷嬷的話足夠殘酷,但确實有一定道理,教導一下這些不知世事艱辛的小姑娘們也不錯。

院子裏的花都開了,紅的紫的一大片,引來許多蜂蝶飛舞,幾只毛茸茸的小鳥也在枝頭啼叫。

往常蓮葉是最喜歡聽鳥叫的,可此時卻覺得有些煩亂,好像春景都不怎麽吸引人了。

她将金燦燦的玉米雞蛋羹放到桌上,又擺了碗筷,指揮着小丫頭們上了銀絲卷、涼拌雞絲、香油野荠菜等幾樣小菜,退到外間去才不大服氣道:“嬷嬷說得也有些道理,可難道世間就沒有真情了麽?這些年李香秀幫王承操持內外,也夠盡心了。再說了,李香秀落到如今這個地步,還不是他娘使壞?于情于理,王承都不該撒手不管。”

“話雖如此,”李嬷嬷不急不緩道,“可人心難測啊。再說了,這男人的話也是能信得麽?”

天下不應該的事兒多了,可也沒見得人人都那樣自覺,不然還要衙門做什麽?

剛拿起筷子的肖明成:“……咳!”

李嬷嬷驟然回神,忙亡羊補牢道:“老奴一時嘴快,說錯話了,老爺自然是萬裏挑一的好人,這個,這個男人的話也是能信的……”

她越說越緊張,越緊張越說不出來,最後反倒把肖明成給氣笑了,“在夫人跟前伺候,你日後言行也該更謹慎些。罷了,你也是無心之過,下去吧。”

李嬷嬷讪讪地退了出去。

誰知肖明成反倒來了興致,喝了一勺玉米雞蛋羹後問度藍桦,“你覺得,那王承可是個長情之人?”

好歹是讀過聖賢書的,又是他轄下的學子,于公于私,肖明成都不願王承變為李嬷嬷口中的負心薄幸之輩。

科舉考不中也就罷了,若是連人都不會做了,那才是真完蛋。

“這個我可不敢說,”度藍桦掰開銀絲卷,往裏頭夾了一筷子涼拌雞絲,“人都是會變的。不過就目前看來,王承對李香秀倒也能算情深義重。即便感情會被日常瑣事消磨,但總比一開始就沒有感情的好吧。”

頓了頓,她又道:“可若想日子長長久久的過下去,也該想個正經出路才是。”

正如李嬷嬷所言,深情厚誼有幾時?分家之後,王承就要一力承擔起兩個人的生活,再加上讀書和李香秀調理身體的花費,壓力可想而知。

而光靠感情維系的婚姻生活就好比走鋼絲,稍有風吹草動就會被動搖,如果兩人之間沒有其他的維系手段……世上固然有真情在,但度藍桦卻不敢賭那微弱的概率。

稍後肖明成去前頭審孫老太太,度藍桦對案件始末已然掌握,也就懶得再去湊熱鬧,正好順便招待下主動上門的智源方丈。

大約是因為登門拜訪的緣故,老和尚今天特意穿了一身新僧袍,布料柔軟質感很好,雖然是棉布,但想來造價也不菲。

“昨日佛誕節,本想着大人和夫人不得空前去觀禮還有些遺憾,誰知後頭又發生了那樣的事,”智源方丈嘆道,“不去倒還清靜些。”

“我們老爺最近忙得腳不沾地,我吧,又不愛那些虛禮,”度藍桦道,“若我去了,大家少不得又要給我行禮,難免拘束,倒是各玩各的,也更自在些。”

她最煩□□,也沒興趣展品似的供衆人觀覽,所以這種公開活動能免則免。

“夫人寬和大度,老衲佩服,”智源方丈笑道,“只是昨天夫人雖沒去,卻也沒閑着,老衲這心裏當真過意不去。”

“職責所在,也沒什麽好說的,”度藍桦擺擺手,“若是順利,今天傍晚之前,案情經過的告示就能張貼出去,白雲寺自然清白,方丈不必擔心。”

聽到了想要的結果,智源方丈的笑容明顯真誠很多,又讓小徒弟奉上木盒,“本寺上下感激不已,也沒什麽好東西回報,老衲親自求了三個平安符,給大人、夫人和小公子佩戴吧。”

度藍桦雖然不信鬼神,但到底是人家一番心意,也就很鄭重的收下了。

正事說完了,智源方丈倒不好立刻就走,便挑了些趣事閑聊。

白雲寺盛名在外,接待的香客中不乏從外地慕名前來的,度藍桦正愁消息閉塞,倒也聽得津津有味,偶爾還主動插話問些外地風土人情。

“對了,”見她談興甚濃,智源方丈又道,“前兒劉夫人親自去給供奉的海燈添香油,碰見其他幾位女施主,說起要辦女學的事。後來有一位女施主特意來問老衲,說若果然有此事,家裏願意出資修建學堂呢。”

“哦?”度藍桦一挑眉,似笑非笑看過去,“那是好事啊,哪家的?家裏做什麽的?單想捐銀子嗎,還是有別的請求?”

其實單純辦女學也花不了多少銀子,她對外引資的想法并不太強烈。

原本開銷最大的就是地皮房屋,但平山縣城內也有幾處閑置的公房,直接讓肖明成劃過來也就是了,一文錢不用花。後頭也不過整修、添置課桌椅等,再加上雇人和每日三餐開銷,一年滿打滿算百十兩銀子盡夠了。

至于生源,普通家庭的女孩兒也要幹活養家,頭幾年看不見實打實的好處,家裏人是不會輕易放她們出來白耗時光念書的。所以前面幾年,肯來的也就是家中寬裕,想添點書香氣卻沒有門路的富裕人家女孩子,頂了天也就幾十個,并不需要額外貼補。

這麽細細算下來,真正需要花錢的地方很有限,別說還有劉夫人和夏夫人兩個幫手,哪怕光靠度藍桦一人也支撐得起。

智源方丈被她看得心虛,忙低頭道:“聽說是做糧食買賣的,其餘的貧僧也不知道了。倒也沒什麽請求,就是說欽佩夫人為人,想親自面交……”

一眨眼的功夫,“老衲”就成了“貧僧”,越加謙卑了。

度藍桦嗤笑一聲,眼神微妙,“大家都是聰明人,多餘的話我也不想多說。不過方丈,你既然身在紅塵外,這些塵世裏頭的事情,還是少沾染為妙。”

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做慈善只是次要的,那位夫人和家裏人真正謀求的,恐怕還是肖明成的權力和人脈。

啧啧,才第二面就敢替別人拉皮條,之前她只覺得這個老和尚有些市儈,如今看來,何止是市儈,還有不小的野心呢!

智源方丈一顆光頭上漸漸滲出汗來,亮晶晶的,不由将腦袋壓得更低,“謝夫人教誨。”

度藍桦擺擺手,懶洋洋的,“方丈是得道高僧,我也沒什麽可教誨的,至于捐銀子麽,你回去告訴她,若果然想做善事,直接交到衙門就好,此事稍後會有專人負責,銀錢具體收取、花費,我是一概不沾手的。”

智源方丈連連稱是。

度藍桦一下子沒了跟他繼續聊天的心情,直接端起茶杯來,裝模作樣喝了一口。

端茶,送客。

事情沒辦成反倒被敲打了,智源方丈心頭一沉,也只好站起身來,又行了個禮,“不敢繼續打擾夫人清淨,貧僧這就去了。”

度藍桦擺擺手,絲毫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不送。”

這邊智源方丈剛走,外頭的小厮就傳進話來,“夫人,素點心得了,這會兒上嗎?”

度藍桦拍手一笑,“上啊!”

我自己吃。

“對了,”她叫住那小厮,指着桌上的木盒道,“拿去連盒子帶東西一塊燒了。”

都說心誠則靈,可那老禿驢滿心污濁,估計求來的東西也不是好的,還是不戴為妙。

*******

大約蓮葉确實到了想嫁人的年紀了,她對李香秀一案的後續格外關注,于是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裏,度藍桦壓根兒不必特意打聽,早晚便有最新鮮及時的消息傳入耳中。

衙役從孫老太的屋裏搜出還沒用完的狼尖兒草,還順藤摸瓜找到了那什麽老偏方傳播的上家和下家,都被肖明成狠狠敲打了一回。

最後,孫老太太主動投毒的事實清晰,哪怕無人能夠證明是無意的,但她确實差點害死人命,又意圖訛詐白雲寺,少不得入獄待幾個月,以儆效尤。

度藍桦的積分獎勵如期而至:

破獲孕婦中毒案,獎勵積分50;進一步破除封建迷信,撼動嬰兒性轉惡習,獎勵積分100。

原有積分2375.5,獎勵積分150,合計2525.5。

連續幾次收大于支的“財政狀況”讓度藍桦心情大好,夢裏都帶着笑模樣。

那頭肖明成順勢清理了一回民間的游方郎中和老偏方,拔出蘿蔔帶出泥,也順手鏟除了幾個挂羊頭賣狗肉的老騙子,一一處置不必多提。

小宋氏鬧了一回分家,而王老頭兒也确實如度藍桦等人預料的那樣,最初并不同意。但鬧到最後,前頭兩個兒子也都動了心,他也不得不服軟。

最後王家一分為三,王老頭兒老兩口跟着老大家過,剩下兩兄弟每年按照一定份額往家裏交米糧,若是哪天願意接了爹娘去自己家住幾天也行。

唯一一點出乎意料的是,作為三代同堂最大受益者的王承竟然沒有反對。

既然要分家,少不得盤點兄弟幾人多年來的貢獻,王承是幼子,又數年不曾主動往家裏交錢,若真要細算起來,恐怕要倒貼……

到底是手足至親,事情走到這一步,抛開王老頭兒和孫老太太,同病相憐的兄弟三家的關系反倒更親近了些。

最後,兩個哥哥家裏各自借了五兩銀子給王承,他打了欠條,帶着李香秀去租了小小一處二進院落,終于開始了遲來的獨立生活。

然後,王承去書塾辦了退學。

度藍桦乍聽到這裏時着實吃了一驚,“不讀了?”

蓮葉既為世上還有一份真情在而感到興奮,卻又難掩惋惜,“倒也不是不讀了,就是自己在家學,畢竟一年十五兩束脩呢,如今又要養家糊口,還要往爹娘那頭交銀子,他也負擔不起。可惜了,都念了那麽些年……”

有進士老師指導和單純自己閉門造車,效果肯定不一樣。

但王承還是毅然決然的這麽做了,倒也算有骨氣。

“不算可惜,王家人對他也算仁至義盡了,好歹他還去讀了那麽些年,多少人想去公學識字都去不成呢。再說了,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多年下來他也算入了套,若有天分,自己在家苦讀未必不能高中。若是沒有天分,又何苦再白白拖累家人?總不能為了虛無缥缈的科舉夢,全家人就都不過了啊。”

說着說着,度藍桦也來了興致,“那他準備去做什麽?李香秀做不來重活,他總要養家糊口吧?”

繼續讀書,可能考上;但如果不幹活,肯定餓死!現實明擺着的嘛。

“是呢,”蓮葉道,“聽說他在潘掌櫃那裏找了個活兒,專門幫忙記賬、盤點什麽的,每日再抽一個時辰給潘掌櫃的兩個孩子啓蒙。雖然累些,但一個月能拿三兩銀子呢,又管一天兩頓飯和四季衣裳,足夠他們夫妻兩人花銷了。”

正常情況下,一個普通的賬房先生一年頂了天也就二十幾兩銀子罷了,王承頭一份工就能賺到這些,确實不少了。

“潘掌櫃?”度藍桦失笑,“還真是碰上老熟人了。這倒也不錯,兩邊都算不委屈。”

王承雖然是白身,但畢竟跟着進士讀了那麽多年書,給縣城商戶之子啓蒙綽綽有餘。如此一來,他的生活有了着落,潘掌櫃也能花一個人的錢買兩份工,夠實惠了。

兩人都有點小私心,但本質還算不錯,湊在一處,也算得償所願。

李嬷嬷知道度藍桦最近在籌備女學的事,聽了這話便見縫插針拍了一記馬屁,“所以還是夫人有遠見,這人吶,就得多讀書,若非王承念了那麽多年書,哪裏能找到這樣輕快的好活計?”

度藍桦失笑,贊許地看了她一眼,“話糙理不糙,确實是這麽個理兒。”

王承是男人,但放在女人身上也是同樣的道理,反正都是雇人,試問哪個老板不偏向更有本事的呢?自身能力上來,競争力自然也就大了。

蓮葉也跟着笑了一回,突然念了句阿彌陀佛,“真好。”

度藍桦望着窗外花木繁茂的景色,也輕聲感慨道:“是啊,真好。”

王家人雖無大本事,但也無大惡,眼下罪魁禍首得到應有的懲罰,其他人也能收拾傷痛繼續生活,倒也勉強還算圓滿。

這次的案子更像是無數普通家庭生活的縮影:風雨波瀾在所難免,但只要相互體諒,總能找到延續下去的法子。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普通老百姓過日子沒有電視劇裏演的那麽多驚天動地的大事,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生老病死幾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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