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天火(六)
空氣忽然凝滞。
度藍桦親眼看着冷汗從張慧的鬓角滲出來, 點點頭,“看來是知道的。”
“不!”張慧本能地否認,可卻不敢跟她對視。
度藍桦像沒聽到一樣, 盯着張慧看了會兒,忽然站起身來走了兩步, 然後猛地俯下身子,把臉湊到她面前,幽幽道:“孩子的爹不是朱浩, 對嗎?”
“你胡說!”張慧的身體一僵, 大聲喊道, 然後就開始抱着頭尖叫起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滿朱浩待你日益冷淡,另尋新歡, 誰知結了惡果。你怕極了, 所以就想铤而走險,殺死朱浩。但萬萬沒想到, 朱浩沒死,死的是你唯一的兒子!你的痛苦是真的,但這份痛苦的來源卻”
度藍桦的話還沒說完, 張慧就急促喘息, 一口氣沒上來,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她有點為難的抓了抓頭發,“這麽着就昏了?李管事的事我還沒問吶!”
不過可以确定的是,張慧确實是在明知琉璃球可以聚光引火的前提下調整了它的位置,而且小少爺的死也是意外。
但對于她兒子的确切血脈,度藍桦卻有點不太敢肯定, 因為張慧喊的是“我不知道。”
這個說法很有意思。
作為孩子的親生母親,難道張慧自己都不清楚孩子的生父嗎?
度藍桦眉頭一皺,覺得事情并不簡單,并且在腦海中進行了一些不大能過審的科學推理……
唉,真的好懷念現代社會的DNA親子鑒定啊!
張慧歇斯底裏的尖叫引得外頭朱家兩位姑娘十分擔憂,見度藍桦出來,都是翹首想內看去,但因為度藍桦在場,也不敢就這麽進去。
“夫人,”朱桢臉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我母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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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藍桦拍了拍她瘦削的肩膀,“我問了點事,你母親傷心過度,一時情緒有些激動昏過去了,去叫大夫吧。”
朱桢啊了聲,立刻親自跑出去喊大夫。
倒是朱玉還留在原地陪着,又難掩好奇地問:“夫人,民女聽說這火起的蹊跷?”
度藍桦點頭,“中午我會做個實驗,你也可以去瞧瞧。”
朱桢很快去而複返,同來的除了大夫之外,還有聞訊趕來的朱浩。
“朱老板,”度藍桦示意大夫進去,卻攔下朱浩,“借一步說話。”
朱浩向卧房內看了眼,點頭,引着度藍桦去小花廳,“夫人這邊請。”
“解剖?”聽明白她的意思後,朱浩眉頭緊鎖,顯然難以接受,“既然夫人說他們是被琉璃球引發的大火燒死的,又為何還要解剖?夫人,恕草民直言,被燒死已是萬般痛苦,怎能忍心再糟踐他們的軀體?不如早些入土為安吧。”
“是燒死的沒錯,但還有很多疑點沒有弄清楚,”度藍桦堅持道,“比如說李管事為何沒有及時、大聲呼救。”
被拒絕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她并不覺得奇怪,只是繼續重申自己的觀點。
朱浩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人都死了,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很重要,”度藍桦重重點頭,“朱老板,肖大人說你是個很通情理、識大體的人,希望你能理解,并給予配合。”
朱浩陷入沉默,良久,才苦笑道:“夫人,這深明大義和人之常情之間,都隔着那麽點兒東西。一時半刻的,您叫草民如何能接受自己的兒子在被燒得面目全非之後還要遭人切割?”
見度藍桦不松口,他又道:“夫人,恕草民說句犯上的話,假如您的家人也”
“我會,”度藍桦明白他想說什麽,立刻毫不猶豫道,“但這種假設毫無意義,即便我說了,你就能馬上接受嗎?”
還是那句話,所謂的感同身受本就是很荒謬很虛幻的事情,因為最起碼的:每個人的感受底線就不一樣!既然不一樣,那怎麽同?
朱浩沒想到她三言兩語間把自己想說的話都一塊說了,一時間竟有些無言以對。
他坐不住了,站起來在花廳中瘋狂轉圈,“您,您讓我想想……”
度藍桦深吸一口氣,正色道:“朱老板,我對你的遭遇深表同情,但我也必須提醒你,首先,天氣不等人,就算我等得起、肖大人等得起,恐怕兩名死者的遺體也等不起。其次,本案存疑,根據律法,我有權強行将屍體帶走,稍後發生什麽事都很合理。我能做到提前告知,已經仁至義盡,也希望你能退一步。
結合你現在的心情和處境,我可以給你六個時辰的時間考慮,但我也不得不提醒一句,六個時辰之後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第一,你主動配合将屍體交給我的人;第二,你不配合,我的人強行将屍體帶走,希望你好好考慮一下。”
從度藍桦出現在朱浩面前開始,她一直都是溫和而平易近人的,現在忽然鋒芒畢露,淩厲尖銳的氣勢讓朱浩避無可避。
朱浩愣了下,這會兒才終于将眼前之人跟傳聞中的“度夫人”對上號。
“您,”他向後跌坐在座椅裏,“這可……”
度藍桦嘆了口氣,語氣重新和軟下來,“也請你放心,我會在一旁盯着仵作,讓他盡量不破壞遺體,之後也會重新打理整齊、擦拭幹淨的,幾乎看不出什麽傷痕。”
*****
朱浩來到卧房時,張慧已經再次清醒,她仰面躺在床上,渙散的目光盯着床帳,渾身上下都透出絕望。
如果不是胸口細微起伏,她看上去簡直跟死了一樣。
“父親。”朱桢和朱玉上前請安。
朱浩點點頭,“這裏有我,你們去伺候度夫人吧。”
地上散落着不少破碎的瓷片,床簾也被扯了半邊,腳下的地毯濕了一大塊……
朱玉乖巧點頭,可朱桢卻含淚遲疑道:“母親卧病,女兒本該床前盡孝,哪裏舍得下?”
“你若好了,你母親才更能安心,”朱桢深深地瞥了張慧一眼,“為人母的,不就是為了親生骨肉費盡謀算麽?”
朱桢微怔,隐約覺得這話似乎有哪裏怪怪的,可也确實是母親素日教導的精髓,被妹妹悄悄一拉,終究半推半就出去了。
朱浩站在原地看着病床上的妻子,忽轉身問蹲在地上打掃瓷片的丫頭,“今天的藥吃了麽?”
丫頭搖頭,為難道:“太太發脾氣呢,不肯吃。”
朱浩溫和道:“無妨,去熱了端來,我親自喂她吃。”
小丫頭領命而去,在溫藥的過程中難免與人說起此事,不由感慨道:“老爺對太太真好呀。”
負責看火的婆子也道:“是啊,我活了這麽些年,沒見過一個男人這麽疼老婆的。老爺又有那樣大的家業,什麽顏色好的女人求不來?偏連吃藥這點小事都要親自來,啧啧,太太真是好福氣哦!唉,可惜!”
可惜唯一的兒子竟就這麽沒了,以後這山一樣多的家業可給誰去呢?
不多時,丫頭把溫好的藥端了回去,朱浩主動接過,“太太最近心情不大好,脾氣難免古怪,你們且擔待些。”
那丫頭惶恐道:“老爺說的哪裏話?這些年您跟太太待我們如何,大家都是清楚的。小少爺沒了,莫說老爺太太,就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也是心疼得了不得。太太便是罵幾句、打幾下,又能怎麽樣呢?”
在朱家做活雖然累些,但幾位大小主子卻都很和氣,朱浩也沒有其他暴發戶那些風流好色、動辄打罵的壞習慣,若誰家遇到難處,他還會幫忙請大夫、抓藥,一幹下人都很感激。
朱浩嘆了口氣,“難為你們如此深明大義。罷了,太太不大愛吃藥,我親自來吧,你們都下去吧。”
那丫頭也怕再被張慧遷怒,聽了這話感激不盡,忙不疊下去了。
房間裏轉眼只剩下夫妻兩個,朱浩坐到床邊,舀起一勺藥汁,輕輕吹了吹,小心地放到張慧唇邊,柔聲道:“慧娘,吃藥吧。”
張慧一動不動。
朱浩又把勺子往前湊了湊,按到她唇縫間,輕輕一倒,那些藥汁就都順着嘴角流到下巴。
他也不氣餒,反而很好脾氣的用袖子替她擦拭,一下下,極輕極柔,“慧娘,你不吃藥,恐怕活不到親眼見桢兒出嫁啦。”
張慧的眼珠驀地一動,兩片嘴唇終于微微開了條縫,“你”
朱浩微微一笑,不由分說地捏開她的嘴巴,直接将那一整碗藥都灌了進去。
藥汁還很燙,張慧本能地掙紮起來,口中嗚嗚悶叫,可朱浩的手卻像鉗子一樣,穩穩地托住她的下巴,直到藥汁一滴不剩。
朱浩把手一松,張慧就重重跌了回去,劇烈地咳嗽起來。
“燙嗎?”朱浩将碗一丢,慢條斯理地擦着自己的手,“可不及被燒死的痛苦之萬一。”
張慧幹嘔一聲,面朝下趴在床上開始發抖。
“你在怕我?”朱浩像看見了什麽令人驚訝的事情,“我應該怕你才對呀。”
“慧娘,”他輕柔地撫摸着張慧的頭發,“我對你不好嗎?我供你吃穿,供你弟弟上學,供你妹妹出嫁,給你爹娘養老送終,簡直比親生兒子還孝順,可你呢?你竟然想害我?”
張慧仰起頭來,不知何時已然淚流滿面,“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她血紅的眼睛裏滿是憤怒,“當初你故意讓我看到那琉璃球聚光引燃窗簾,又故作遺憾地說沒有合适的架子,你是故意引我殺你!你這個瘋子!”
“覺得自己很冤枉,嗯?”朱浩嗤笑一聲,“你要殺我,我讓你殺,我都為你做到這一步了,你還有什麽不知足?”
“你總是這樣!”張慧渾身顫抖,頭臉脖子上青筋暴起,聲嘶力竭地吼道,“你其實從來沒把我放在心上過!什麽知足,我為什麽要知足?我是你的正妻啊,你對待我只像待一個擺設,你”
“既然你這麽不高興,”朱浩忽然彎腰,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和離啊。”
張慧語塞,滿腔怒火都被一盆涼水兜頭澆滅了。
朱浩再次發出一聲嗤笑,像丢垃圾一樣放開手,眼神冷漠,“你當真不如她們可愛,至少她們會明明白白地告訴我,就是愛我的銀子……”
“可是方兒,我們的兒子,”張慧死死揪住他的衣角,眼淚直流,“可是方兒還那麽小,你怎麽忍心,你怎麽忍心啊!”
“你這人當真奇怪,”朱浩擰起眉頭,十足疑惑道,“他難道不是被你燒死的麽?唉,你這個親娘,當真是狠心。”
張慧渾身巨震,像一條沒了水的魚,嘴巴大張喉頭滾動,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而且,”朱浩揚眉瞧着她,眼神冰冷,“你當真确定他是我的兒子嗎?”
“我,”張慧像觸電一樣猛縮回手,“我,我不知道……”
當年她鬼迷心竅,跟李管事有過一次,可事後又害怕極了,便故意跟朱浩親近。萬萬沒想到,她很快被診出有身孕……一直到方兒死,連她自己都不敢确定究竟是誰的。
“其實,原本我覺得誰的孩子都無所謂,”朱浩抖了抖被她抓皺的袍子,動作優雅極了,“就像你們女人一樣,只要從小抱在身邊親自撫養,生父生母又算得了什麽?”
說到這裏,他的表情突然一變,變得極其厭惡,“可後來我卻發現,龍生龍鳳生鳳,歹竹哪裏能出好筍呢?或許他真的不是我的兒子。長得像你就罷了,我傾盡所有将他養到這麽大,讀書不中用,習武也不成,甚至連算數都搞不好……他甚至開始讨厭我?你說可笑不可笑!”
“其實他本可以逃過一劫,但閻王攔不下求死的鬼,”朱浩啧了一聲,“你那樣心疼他,三令五申不許去打擾我,可他呢?巴巴兒過去吵鬧,喊着要什麽該死的兔子,我略皺了皺眉,他就在地上打滾撒潑,大喊要找什麽李叔。呵!”
“我忽然就覺得回頭燒給他一對兔子也沒什麽不好,死兔子送死人嘛……”
張慧已經徹底崩潰,伏在床上嚎啕大哭。
朱浩靜靜地看着她,胸膛中翻滾着報複的快/感,可總覺得還欠點兒什麽。
“對了,”他聲音愉快道,“方才度夫人找我,說要深度驗屍,就是讓仵作将你那情郎和小畜生的皮肉骨骼系數切開,掏出心肝脾肺細細地看……”
話音未落,張慧就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哭嚎,然後再次陷入昏迷。
朱浩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只覺神清氣爽。
“來人,去告訴度夫人,說太太深明大義,說服了我,我們同意了。”
接到消息後,度藍桦頗感意外,“這麽快?”
來人并不明白自家老爺和這位夫人之間打的啞謎,只是如實道:“老爺進去和夫人說了好一會兒話,聽說夫人悲痛欲絕,但最後還是同意了。”
張慧會同意解剖?這太不可思議了。萬一查出點兒什麽來,豈非坐實了她的嫌疑?
不對,一定是朱浩做了什麽!
可……那又能怎麽樣呢?
随着案件調查的進展,度藍桦對朱浩的感覺就越加複雜,偏還挑不出一點兒錯來。
在這個時代,人家為了配合破案,連親人的屍體都能貢獻出來,你還想怎麽樣呢?難道還要因為死者家屬太過深明大義而去譴責他?
可不對勁,一切都太不對勁了,這種被人牽着鼻子走的感覺太不好了……
*****
焦屍本就容易在搬運過程中損壞,且天氣炎熱,大祿朝缺乏有效的冷凍手段,屍體已經開始**,運回衙門仵作房解剖、再運回來下葬并不現實,只能就地解決。所幸這裏是城郊山上,什麽都缺,就是不缺空地。
度藍桦命人在光線明亮的下風處搭建臨時仵作房,出入封鎖,提供給雁白鳴現場解剖。
稍後雁白鳴歡呼雀躍的去驗屍,黃兵照例一臉視死如歸的負責監視,而度藍桦則在衆人面前做了引火實驗。
為了更貼合實際,她特意兌換了一顆顏色與案發現場琉璃球接近的藍色玻璃珠,也是嬰兒拳頭大小,花了9個積分。
陽光燦爛,就在衆目睽睽之下,玻璃珠前方不遠處凝聚成一個亮得吓人的白色光點,又過了一會兒,那光點下的紙張竟開始變黑、冒煙,最後幹脆升騰起火苗來!
圍觀衆人紛紛驚呼出聲,就連孫青山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捕頭也是啧啧稱奇,“托夫人的福,卑職算是開眼界了!不過卑職有個疑問。”
度藍桦随口道:“說。”
孫青山神色古怪的看向她手中的玻璃珠,“這琉璃球……您是從哪兒弄來的?”
、
如此純淨的琉璃球世所罕見,價值怕不下千金之數,他很确定大家從平山縣衙出發時沒帶在身邊,可怎麽就突然出現?
度藍桦:“……不用在意這些細節!”
所以說,跟思維缜密的人共事就是有這點不好,很容易漏破綻!
孫青山欲言又止,“……是。”
價值連城的琉璃球突然出現,怎麽可能是細節!夫人敷衍人越來越不上心了。
不過據說這位夫人是京城海商之女,有一兩件這樣的寶貝也不算奇怪,只是……難不成她還能未蔔先知?來之前就知道本案乃琉璃球引發,所以提前帶在身邊?
孫青山百思不得其解,偏始作俑者又不肯主動答疑解惑,只好帶着滿頭霧水作罷。
轉眼一天過去,金烏西墜、明月當空,雁白鳴還在火把環繞下徹夜勞作。
驗屍是精細活兒,尤其是一次性解剖兩具高度燒傷的屍體,難度和工作量都很大。若放到現在,這樣的工作量早就該配助手的,而且有冷凍庫幫忙延緩**,法醫也可以中場休息下。
但現在,除了一個活着的小瘋子雁白鳴,他們一無所有。
哪怕雁白鳴沒有熱愛屍體的扭曲愛好,度藍桦也必須狠心逼着他盡快完成解剖,因為現在屍體已經開始生蛆,若再晚幾天,就算有證據估計也無法提取了。
他們在跟時間賽跑。
更确切的說,是雁白鳴一個人在跟時間賽跑,單純從這一點來說,他确實很了不起。
直到天色微白,雁白鳴才步履闌珊地從惡臭沖天的臨時仵作房內出來,渾身發顫,氣若游絲道:“小蘭花~”
然而還沒等說出第四個字,他就筋疲力盡地摔倒在地,面朝下撅着屁/股鼾聲大震,一同響起的,還有震天的肚子叫。
伸出手去接了個空的度藍桦:“……”
你倒是說完再睡啊!
“夫人,”一臉菜色的黃兵也從裏頭出來,神色之疲憊宛如被十八個壯漢毆打一圈,“雁仵作真的累壞了,先讓他休息吧,結果由卑職向您說。”
“哦?”度藍桦頗感意外地看着他,“也好。”
她還以為要等雁白鳴睡醒後才能知道結果呢,沒想到派來的監察員竟然還能給自己一個意外之喜?
雁白鳴到底是自家人,如今又是有功之臣,阿德和韓東親自動手,将他擡回客房,捏着鼻子裏裏外外涮洗幾遍,又換了幹淨衣裳。
整個過程中,雁白鳴都睡的猶如死豬,偶爾砸吧下嘴兒,喊出一串“肉包子、芝麻餅”之類的吃食名稱……
阿德和韓東對視一眼,均是搖頭失笑,“這人,真難為他了。”
那頭黃兵正帶着度藍桦看屍體和結果,“卑職都盯着的,雁仵作已将屍體縫合好,只是表皮焦糊,有點掉渣。”
度藍桦:“……難為你了。”
誰知黃兵卻搖頭,正色道:“卑職只是看着,沒什麽可難為的,倒是雁仵作,當真了不起。”
“呦,”度藍桦越發詫異,頓時湧起一個念頭,“我覺得你很有當仵作的天分啊!”
黃兵面如死灰,幹巴巴道:“這個,這個卑職還是”
仵作這個職業地位尴尬,度藍桦也不想幹那強買強賣的營生,反正如果他有這個興趣,誰也攔不住;若沒有興趣,自己也不能當那個惡人。
“行了,逗你呢,”度藍桦笑了下,“有什麽發現?”
黃兵松了口氣,又點點頭,“雁仵作切開了兩名死者的口鼻、喉管和肺葉,确定兩名死者是被活活熏燒致死,而且除了燙傷和燒傷外,李管事身上沒有任何其他外傷的痕跡,所以不可能是因為受傷而失去大聲呼救的能力。”
度藍桦點頭,“嗯,還有呢?”
黃兵忽然嘿嘿一笑,帶着點兒大揭秘前的亢奮,“雁仵作從他胃裏發現了一些好東西。”
度藍桦:“……”
屍體的胃裏?還踏馬好東西?
她退後一步,用地鐵老人看手機一樣的表情上下打量,良久才搖頭唏噓道:“小黃,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簡直就是雁白鳴第二!動作、神态、言辭,一模一樣!”
黃兵如遭雷擊。
度藍桦虛情假意的安慰一番,隐約覺得第二名仵作苗子穩了,“來來來,跟我講講這個好東西。”
黃兵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不過還是很忠實地履行了職責,“雁仵作說,雖然已經過了兩天,但他隐約從李管事胃裏聞到一點酒味,應該是他死前不久剛喝的。”
“喝酒?”度藍桦一怔,“所以說,他是醉酒誤事?”
這不符合邏輯啊!
據山莊下人們交代,朱浩不許他們當值時飲酒,而且小少爺的奶娘等人也證明,他們去研究室找自家主子時遇見過李管事,當時李管事神志清醒,身上也沒有酒氣,所以當時他是沒有喝酒的。
難道是朱浩讓他喝的?
也說不通。
被強迫喝的?
太過反常,朱浩那樣細致的人,不可能做出這種粗糙的舉動。
若是施加暴力?朱浩是個書生身材,也打不過身強體健的李管事吧?
所以這該死的酒到底是怎麽進到李管事胃裏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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