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幾人回到朝中時, 時近傍晚。
這日正是當值日,聽聞糜荏歸來尚書臺緊急召喚群臣開朝,打算當着天子的面審問糜荏。
時隔八個多月, 劉宏總算見到了自己念叨許久的糜愛卿。
這人好像瘦了一點, 顯得身姿愈發修長。面上輪廓分明,骨相極佳。并沒有像其他武将一樣被曬地黝黑, 雖是風塵仆仆, 卻還是一副風月無邊的好相貌。
看得不少人一陣嘀咕:這人怎麽回事,這都曬不黑, 難不成還擦了白/粉兒?
總不至于躲在大軍背後,甚至連軍帳都沒出吧。
恢複榮寵的十常侍則嘲諷地看着糜荏,心想這次總能叫這姓糜的小白臉脫下一層皮吧?
抗旨不遵、延誤軍機、攬權戰敗, 這三項全都是殺頭大罪。陛下就是再包庇, 他也沒法安然脫身。
未等幾人發難, 糜荏已行先拜見天子,并當着滿朝官吏朗聲道:“幸不辱命, 微臣已為陛下掃平冀州黃巾軍, 親手斬殺張角!”
話語落下,十常侍色變,滿朝官吏皆驚。
他們前兩日收到董卓寄來的信件, 上頭說糜荏這個都尉視他為無物,并且不願服從他的命令,魯莽帶着盧植舊部攻打黃巾軍, 結果慘敗。
于是才有十常侍誣陷糜荏攬權,将為他說話的人全部打入牢中之舉。
這還沒過三日呢, 糜荏就回到朝中, 不僅說自己掃平冀州黃巾軍, 甚至還親手殺了張角?
這是真是假?
十常侍嗤之以鼻,直覺是假的。可又想到這人城府極深,運道更詭異得很,每每都能化險為夷,沒由來地就有些心慌。
百官狐疑,便見長水校尉将他一直抱着的木盒放到地上。等蓋子打開,什麽東西咕嚕嚕滾出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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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定睛看去,那赫然便是一個人頭!
毫無征兆這麽可怕的東西,百官悚然一驚,齊刷刷退後幾步;天子亦被吓得往後一仰,差點狼狽地摔倒在地。
殿中剎時寂寂無聲,只有糜荏清朗的聲音響起:
“陛下,此乃張角項上人頭,是由微臣親手砍下。”他從容負手,嘴角還噙着一絲淡然的微笑,“至于我軍大捷的消息,想來再過兩日便能從冀州傳遞回來。”
百官聞言面面相觑,半晌才有膽大之人上前查看。
時已九月,天氣寒涼。這個頭顱被放在潔白石灰粉上,保存的還算完好。雖然長起了屍斑、還有幾處腐爛,但大致看得出生前模樣。
上前查看的朝臣掩住口鼻幹嘔兩聲,方才心有餘悸道:“陛下,微臣出身曲陽,曾于三年前見過張角一次,這頭顱确實很像他。”
“确實如此,陛下。您看此頭顱眼角有一道疤痕,與張角那逆賊一模一樣。”
“陛下,微臣也見過張角,瞧着不假。想來,糜國師亦不會拿這等大事糊弄陛下。”
“……”
不斷有人站出來認證頭顱的身份,劉宏才命人去将那頭顱罩起來,眼不見為淨。
等将目光重新放回糜荏身上,他心中總算湧現出欣喜之意:“好!”
“糜愛卿不愧是朕的肱股之臣,竟能為朕親手斬殺張角!”他撫掌大笑,“朕有賞,大賞!”
他真的沒看錯糜荏!盧植,董卓都不能為他分憂,只有糜荏為他清除心腹大患,并親自帶着張角的頭顱回來見他!
這樣的賢臣,怎會如同董卓信中所寫那般戰敗?
想來正是董卓嫉妒糜愛卿!可惡,竟敢胡言亂語害得他誤會糜愛卿,必須要重罰。
劉宏道:“愛卿可有什麽心願未曾達成?你說出來,朕都滿足你!”
糜荏趁機道:“陛下,微臣日夜兼程趕路歸來,主要是希望您能釋放盧中郎将。其實盧中郎将并非玩忽職守,正是有他打下基礎,微臣才能輕易取勝。”
劉宏樂了,大手一揮:“好,朕馬上命人釋放他!”
“還有臣的好友荀彧、任嘏等人,”糜荏嘆了口氣,“他們先前就攬權一事為微臣開脫,結果被關押入牢。”
劉宏随口道:“好好好,都放了!”
不過釋放幾個人而已,他壓根沒拿他們當回事。随手抓了便抓了,放了便也放了。
十常侍氣結,卻又拿糜荏沒有辦法。
王輝那蠢貨到底搞什麽鬼!前些日子不是寫信告訴他們說已經混到糜荏身邊,深得他信任嗎?!
怎麽還不殺了這賤人!
他們憤怒地看着對方,誰也不敢再開口。
到底還是夏恽含恨道:“不如請糜都尉解釋一下,為何不願意聽從董中郎将的安排行事?”
他趁着劉宏生病才得以複寵,至今最恨糜荏。即便知道糜荏手段非凡,還是忍不住想刺他一下。
糜荏語調平和:“陛下,您派我們出征是為圍剿黃巾軍,而非去往冀州游玩。既然董中郎将只能打敗仗、無法帶領我軍勝利,微臣又為何要聽從他的意見呢?”
“再說,各位校尉曾輪流勸說董中郎将,希望他采納微臣的建議,奈何他根本不聽。微臣一想到您正在京中日夜為戰事憂慮輾轉,而董中郎将卻自持身份不願聽信微臣的戰術,無奈之下只能領着願意信任微臣的将士們攻打廣宗。”
“好在微臣得陛下護佑,才能成功拿下廣宗。”
“好,好!”劉宏原先便已十分愉悅,聽罷這話更是欣喜若狂。他撫掌笑道,“愛卿着實辛苦了!來人,設宴,朕要重賞我軍!”
“等一等,陛下,其實還有一事。”糜荏緩緩擡眸,嘴角溢出一絲冰冷笑意,“張角臨死前寫下一封認罪書,招供了他在朝堂之中的同黨。”
朝中官吏嘩然。
糜荏擡手,身旁步兵校尉遞上一卷白紙,他躬身雙手呈與天子:“這便是張角的認罪書,還請陛下過目。”
十常侍見得如此變故,心下登時一突,又有了不祥的預感。
天子身旁內侍自然過來接下文書,按照規定先行翻看。等大致瞧見上頭寫了什麽,面色陡然一變。
他不敢置信地偷偷瞧了夏恽等人一眼,捧着白紙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到底是縮着腦袋将認罪書上呈天子。
夏恽注意到了這一點,心跳慌亂失措。
劉宏打開白紙,一目三行地看了下去。他的笑容漸漸消失,看完已是勃然大怒:“夏恽,郭勝,畢岚,左豐!朕待你們不薄,你們居然敢為黃巾軍做內應!”
幾人原先就在一旁提心吊膽,聽得這話宛如一個驚雷轟然炸開在他們耳邊,震得他們的耳朵轟然作響,腦袋一片空白。
“什、什麽內應?”夏恽瞪着眼睛,結結巴巴,“誰,誰做內應?”
他說着總算醒悟過來:要命,糜荏竟又往他們頭上扣了一口通敵的大鍋!
通敵啊!
這可是叛國大罪,誅九族都不為過的!他們雖然沒有後代,但家人俱在,族人不少,牽連起來甚至都能殺光一個縣城的人!
四人膝蓋一軟,噗通噗通跪倒在地:“陛下!我們沒有啊!”
“您一定要相信微臣啊陛下!”
“臣身是漢人,死是漢鬼,又怎會如此狼心狗肺背叛大漢?”
“陛下,是糜荏!是糜荏陷害臣!”夏恽雙目赤紅,如毒蛇般死死盯着糜荏,“糜國師,即便我們曾經有過龃龉,如今也都已經過去了!你為何如此惡毒,幾次三番陷害我等?”
說他殘害忠良他認,說他收刮民脂民膏他也認,但他根本沒有私通黃巾軍!他是大漢中常侍,非但手握重權更深得天子寵愛,瘋了才會想要推翻大漢!
“誣陷?”糜荏滿面驚詫,“微臣自認磊落光明,從不為非作歹,夏常侍怎能憑空污人清白?”
夏恽等人見他這番做派,差點都被惡心地吐出來。
但糜荏并不在意他們的看法,繼續道:“陛下,微臣令張角寫下這份認罪書時,五營校尉與百餘将士都在現場。”
“他們都能為微臣佐證,這就是張角親手所寫,親自招供!”他正義凜然道,“陛下,微臣問心無愧!”
他身後,幾名校尉眸光閃爍,卻統一出列铿锵道:
“陛下,微臣願為糜都尉作證,糜都尉所言沒有半分虛假!”
“臣亦敢以項上頭顱為擔保,此認罪書當真的是張角親手書寫!”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将當時在場的全部士兵都傳喚入朝一一詢問。”
“我軍還抓獲三名黃巾軍頭目,正準備送入大牢,陛下大可下令将三人帶進來拷問!”
五校尉說得到也沒錯,糜荏要求張角寫下認罪書、并招供同黨時他們确實都在場,只是當時的場景……
當時糜荏瞧見張角寫下的名單時,上頭竟只有中常侍封谞、徐奉等幾個名字,大怒:“好啊,你都死到臨頭了居然還這般糊弄本都尉!”
“左豐呢?他誣陷盧植将軍作戰不力,難道不是你們黃巾軍為勝利而指使他?”
張角:“……”
他嘴角微抽,忍辱負重地在上頭寫下左豐的名字,随手編了些與之交往的密事。
糜荏又冷笑:“除了左豐,本都尉明明聽聞十常侍與你們兄弟相交甚密。夏恽、郭勝、畢岚等人甚至委托張寶來除掉本都尉!看來張天師與十常侍的友誼,當真是感天動地啊!”
張角:“……”
他在心裏怒罵糜荏的不要臉,又屈辱地寫下夏恽、郭勝、畢岚這三個名字,在每個人後編了幾條故事。
糜荏挑眉:“當真只有這幾人?張天師若是繼續包庇他們,你們兄弟三人就算是死,恐怕也不得善終!”
士可殺不可辱,張角怒吼:“無恥小人,你還不夠嗎?!本天師身是英雄,死是豪傑!不是你排除異己的工具!”
于是糜荏不再猶豫,揚刀砍斷張角的頭顱。
劉宏不見當時場景,這會聽得五人輪番作證,心中已相信一半。又令人将生擒的幾名黃巾軍首領押入殿中,聽他們一口咬定夏恽幾人與張角私下有往來,已然信了八成。
他怒極反笑,冷冷地凝視着夏恽等人,恨不得将他們大卸大塊:“夏恽、郭勝、畢岚、左豐,事到如今你們還有什麽話要說?!”
難怪當時他們麾下的人極力推薦張寶入京,甚至還害死了趙忠!可恨他居然還被蒙蔽,幾次聽信他們讒言,将盧植打入大牢又差點遷怒糜荏!
幾人瞧見天子怨毒的眼神,恍若被重錘狠狠砸了一下,腦袋嗡嗡作響,不自覺地大口喘息。
夏恽渾身冷汗淋漓流下,他大喊道:“陛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微臣敢對天發誓——若臣背叛朝廷,便叫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其餘三人也跟着發下毒誓。
但此時毒誓又有什麽作用,哪裏能比得過人證與物證?劉宏這會已對他們失去信任,說什麽都沒有用。
糜荏朗聲道:“夏恽、郭勝、畢岚等人身為朝廷命官,卻勾結逆賊,起兵謀逆,謀害朝臣!”
“數罪并罰,當處淩遲之刑!至于其麾下家産,應當全部充公,賞與将士們!”
天子深喘一口氣,半晌沒有說話。
在這個時候,不說話代表的便是默認。
“陛下,您信臣啊!臣真的沒有!”夏恽眼前黑漆漆一片,只能慌亂地大喊道,“張常侍可以為臣作證,臣沒有私通外敵!”
滿朝目光豁然聚集在張讓身上,其中蘊含的憤怒、質疑、狠毒……情緒,瞬間壓的張讓喘不過氣來。
他差點咬斷了自己的舌頭:“不,陛、陛下,臣、臣不能……”
今日之事決不可能善了。與祭天不一樣,當時只是模糊成十常侍中有邪崇,于是他們被罷官;現在卻不僅有張角認罪書,更有幾名黃巾軍首領、他們送給張角的珍寶作證。
要麽只是夏恽三人死,要麽就連他們都被牽連其中。
沒有其他選擇、
張讓一瞬不瞬地凝視着糜荏,見他銀白的铠甲上染着點點污穢,像極了鮮血良久暴露在空氣中的樣子,心驚膽戰地左右打着擺子。
——錯了啊!
早知今日下場,他們怎會貪圖錢財,将司空長史之位賣與糜荏,引他入朝?!又豈敢打他的主意,幾次三番陷害他?
“張常侍!”夏恽不敢置信地看着張讓,“我是何為人你不知道嗎?你怎能睜着眼睛說瞎話!”
但張讓顯然時靠不住的,甚至十常侍其餘人都靠不住,他們只能自救。
幾人哭喊着,大聲訴說着自己的所作所為,極力為自己辯解沒有通敵。
眨眼之間殿中哭嚎聲震天,聲色之凄慘,聽得百官頭皮發麻。
劉宏已經乏了,情緒的巨大波動令他身心俱疲。
他沒有再看、再聽幾人說話,而是疲憊倦怠地擺手:“……來人,就依糜愛卿所言,先将逆賊拖入大牢,擇日問斬。”
情感上他不能相信夏恽等人會做出這種事,可現在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他不信。
……他被背叛了。
被他一直信任、寵愛無度的人背叛了。
他本該憤怒、怨恨,但痛苦伴随着怒意噴湧而出,心底剩下的居然只剩麻木與荒蕪。
他舉目四顧。看着冷眼旁觀的朝臣,還有歇斯底裏的夏恽幾人,表情中帶着罕見的茫然。
見天子不願相信他們,左豐終于支撐不住自己的身子,驟然跌坐在地上。他呆呆看着糜荏,□□之下潮濕一片。
完了,他麻木不堪的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念頭,他徹底完了!
他手腳并用地爬到糜荏身旁,不斷磕頭忏悔自己的所作所為,然後被憎恨他的騎兵校尉一跤踹中心窩,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不省人事。
夏恽被帶到侍衛包圍着,還在聲嘶力竭地大喊:“陛下,陛下臣是被冤枉的啊!您一定要相信臣啊!臣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您的事啊陛下!”
他瘋狂磕頭,咚咚的聲音響徹整個大殿,額上很快起了紅腫:“陛下您若是不相信臣,臣就一頭撞死在這大殿之上,自證清白!”
郭勝、畢岚也跟着磕頭大喊,企圖用自殘喚起天子的憐憫之心。
百官默默無言,不少人用快意的眼神看着他們。
死吧,快死吧!他們在心底喊,十常侍作威作福這麽久,也該還朝廷一片青天了!
“撞吧,”夏恽的耳畔清晰聽得惡魔低語,“若爾等當真清白,那便自證給我們看吧。”
于是三人就像是被鬼怪狠狠掐住了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他們貪生怕死,還奢望天子赦免他們,自然不可能一頭撞死在殿中。
惡魔悠然的聲音甚至還帶着笑意:“若是不敢撞,豈非證明你們心中有鬼?”
夏恽恨得徹底失去理智,也不知怎得忽然爆發出一股可怕的潛力,猛然奪過一名侍衛的刀直沖糜荏:“啊啊啊——你個賤人,我殺了你!!”
朝臣驚呼:“小心!”
糜荏絲毫不懼。
他稍稍側身躲過長刀,反手擒住他的右臂,只一用力,便捏的他手腕一麻,掉落在地。他又以腳尖輕勾刀鞘,等長刀飛至半人高,将之插入夏恽胸膛。
夏恽胸口一陣劇痛。
意識模糊之際,衆人驚呼聲皆在耳畔。他低頭看了看正在滴血的胸膛,下意識轉身朝着劉宏走去:“陛、陛下……”
他看到天子驚恐的表情,再然後便失去意識,轟然摔倒在地。
鮮血從他的胸口滲出來,很快染紅身下一大片地。郭勝、畢岚兩人恍恍惚惚地看着鮮血流到自己腳下,一時差點魂飛魄散,害怕的牙齒都在咯咯打顫。
糜荏泰然自若地朝着劉宏躬身一禮:“陛下,罪臣夏恽與黃巾軍勾結,又在被識破後當朝謀反,企圖謀殺朝廷命官。”
“臣已将之誅殺,還請陛下放心。”
上座天子愣愣地看着這一癱鮮血,慢慢将目光挪到糜荏身上。他看着這張熟悉的俊秀臉龐,眼白一翻一口氣沒上來,徹底暈死過去。
朝堂之中頓時慌亂一片。
解決完這群污糟小人,天色已經晚了。糜荏與五校尉分別去接盧植、荀彧,任嘏出獄。
天牢不在宮中,是在縣衙。秋季寒涼,天牢背陽而建,條件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荀彧和任嘏就被關在一個開着小窗的牢房裏。
兩人只着一身單薄的白色囚服,靠坐在石牆邊擡首凝視小窗透進來的冰冷月光,偶爾因着寒冷瑟縮一下。
一排牢房之中通常只有一兩個開着天窗,透進一束淺白的月光,是他們一整夜裏唯一能看到的光。
許是信任糜荏,兩人被關了兩天都還算從容,這會正在下盲棋。
盲棋需要的良好的記憶力,兩人在這方面恰好是人中龍鳳,因此前頭下的還算順暢。但等到幾十步後,兩人的記憶便因饑餓而混亂了起來,無法繼續下去。
任嘏自暴自棄地一仰頭,感受腦後堅硬的觸感,嘆息:“哎……也不知道子蘇現在何處,是否已經知曉朝中大事。”
荀彧也跟着嘆了口氣。
他們才被關了兩天,再怎麽快馬加鞭這消息也不可能送到冀州。想要糜荏回來,恐怕還要過至少半個月。
半個月啊……也不知他們能不能熬過去,會不會死在獄中。
荀彧苦笑了一下。
想到白日裏荀爽上下打點來看自己的場景,他心底湧現萬般無奈、悲哀、遺憾……
卻唯獨沒有後悔。
他為知己而死,為大義而亡,豈會後悔?
荀彧胡亂想着,只希望他死之後子蘇可以善待他的族人,替他好生照顧他的親友吧。
便在此時,外頭傳來獄卒的谄媚聲音:“裏頭黑,糜國師還請小心些。”
……糜國師?
是子蘇回來了?
兩人豁然起身,快步走到牢籠邊上。便見一道昏暗火光裏,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逼近。
真的是他!
任嘏忍不住把腦袋往鐵欄的空隙裏伸:“子蘇,子蘇是你嗎!”
“是我,昭先。”糜荏的聲音由遠及近,“我回來了。”
他走到牢籠邊。等瞧見兩人,瞳仁微微緊縮。
窗中落下的那束月光正好籠罩在荀彧身上,于是他的目光自動忽略了身處昏暗的任嘏,只映入荀彧一人。
瞻彼淇奧,綠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正如《淇奧》中所言,君子縱使滿身狼狽卻依然如青竹般挺拔俊秀,如玉璧般矜貴優雅。
風采流芳,不可磨滅。
糜荏停頓了一下。
他清晰聽得自己的心髒怦地跳動了一下,一股前所未有的強烈激素從他的大腦滋生,在他體內洶湧澎湃,無可抵擋。
等獄卒打開牢門,他便大步邁入其中,将人緊緊攬入懷裏。
荀彧微微睜大了眼睛。
身體被堅硬的铠甲撞的有點疼,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完全掩蓋住糜荏慣用的熏香。但這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卻出乎意料地将他這兩日的擔憂、懼怕、慌亂等等情緒,輕易撫平。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語、更無法忽略的清甜之意。它從心底升起,順着脈絡蔓延全身,漸漸驅逐四肢的麻木與冰冷。
就連空氣中的塵埃都顯得雀躍而可愛。
荀彧克制不住地彎起唇角。
但就在他想要擁抱糜荏時,這人卻又退後一步,退到他觸及不到的安全地方:“別動,我身上很髒。”
不等荀彧體會到心底驟然湧現的悵然若失,身旁任嘏已動容地張開雙臂,将人抱了個滿懷:“我不怕髒!子蘇你能回來,可真是太好了!”
荀彧:“……”
糜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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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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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