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少女
司晨頹坐了好一會才站起來換衣服,依然是很貴,很好的名牌,依然不知道究竟好不好看,是不是還是土。這些都不重要了,跟蒼玄吵架的事實,莫名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在意他幹什麽。司晨這樣跟自己說,卻只是把情緒壓下去一點。
幹家政的是個建國後才成的白菜精,為了掙點買綠色無污染化肥的錢,在司晨家幹活,手腳勤快,态度認真,主要是做飯好吃。司晨總想着哪天舉薦他進妖協,偶爾協會裏能弄到一些不錯的玩意,他們用不上,說不定這些小精小怪的還能适用。
最近白菜精總是心不在焉。
司晨看着桌上的白菜湯和白饅頭,默默地揉了揉他吃不慣細糧的胃。
“小白。”他叫到。
白菜精叫白皓采,這個名字是白皓月取的,白皓月是玉兔精,而白菜精和玉兔精一樣,都是白的,他就順口這麽取了。
雖然司晨覺得白皓月看白皓采挺順眼,完全是因為喜歡吃白菜,把他當儲備糧食。可是這個名字白皓采很喜歡,得到了名字就更能融入社會,無論是人的,還是非人的。
司晨看着菜色,又看看呆立一旁的小白,後者正深情而茫然地眺望門口,似乎在期待着什麽人從那裏走進來,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小白,”司晨明白了,“皓月昨天沒回來啊?”
“沒有。”小白這才聽見,一副西子捧心的樣子,擔憂道,“白少爺在妖協的工作實在是太辛苦了,昨天就去調查什麽怨靈跳屍案,一晚上沒回來。多可怕啊,晨哥你不是上級嗎,能不能別讓他承擔那麽危險的工作,出了什麽事怎麽辦。”
他說的是最近妖協管的案子。
妖協,全稱中央妖精怪管理協會,說到管理,一是管理協會內的妖精怪不要做亂,二是平定協會外的非自然事件。
這個案子是前幾天發現的,死了好幾個人,都是先被折磨出怨氣,然後吸幹了靈魂,變成僵屍到處蹦跶,很明顯就是魔物作祟。白皓月工作很幹練,雖然是個兔子,但武力值驚人,還會短距離空間跳躍,已經跟了這個案子将近一個星期,就等着抓事件的始作俑者。
司晨有些郁悶地想,小白管白皓月叫白少爺,怎麽管他就叫晨哥。他不禁覺得自己人太好,招過來的小精管撿回來的大精叫少爺,不管自己叫老爺就算了,還特麽叫哥,有時候甚至尼瑪叫全名。
正想着,他的手機響起來,傳來白皓月壓低的聲音:“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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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曹操曹操到,正聊你呢。”司晨笑,“怎麽樣,有什麽進展?”
白皓月的呼吸粗重,司晨聽了一會,忽然覺得不對:“怎麽了?”
“是個大魔。”白皓月聲音嘶啞,“快叫人來支援!”
司晨外套都來不及穿,一邊吼在哪,一邊像風一樣沖了出去,把小白刮得一愣,覺得自己菜葉子差點掉下來。
另一邊。
蒼玄定了全市最好的賓館,在床上呈大字型躺着,一絲-不挂,只有脖子上戴着一片巴掌大的龜甲,穿了個繩子套在脖子上。沒穿褲衩好涼爽,他不喜歡穿衣服,不雅得非常大方。
愛情。
哼,跟就只有你有愛情一樣。
還說不我懂?!
我,我就不懂怎麽了!
他咬牙切齒,似乎要把什麽人嚼碎了咽下去,一會又很失落。
忽然他胸口的龜甲上閃過一道金光,蒼玄一下坐起來,捧起龜甲劃拉着什麽,又掐指算,猛的皺起眉頭,飛身就往窗外竄。他之前在司晨家穿的那套衣服就像憑空長出來一樣,遮住了他的關鍵部位,沒讓他真的去城市上空,成為一只自由飛翔的小鳥。
司晨第一時間找到了白皓月。
白皓月不是個普通的玉兔精,他是廣寒宮出走的正經富N代,不熟悉地球的情況,剛下凡時差點餓死在大馬路上,被司晨撿回了家。白皓月一向優雅整潔,精明幹練,就是當初在大馬路上躺屍,也有一群小姑娘搶着要撿,司晨還是趁她們打起來的時候偷偷撿的。白皓月在他家住了十幾年了,就沒見過這人像現在這麽狼狽。
白皓月黑色的短發被汗水黏在額頭上,看到司晨先是眼睛一亮,等到看清他身後沒別人跟來,頓時就有些急了,抓住司晨的手腕把他拖到角落裏:“你怎麽自己來了?”
“敖厲在外市拯救他的蝦子蝦孫,範太歲又不知道跑到哪個山裏貓着了。”司晨安撫他,“沒事,我天生就克這些玩意,來,給你撒點雞血辟邪。”說着就要割手指放血。
白皓月一把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張口就想罵傻逼,但是他是不說髒話的,這就限制了他很多的表達能力,只能氣喘籲籲地介紹現在的狀況:“對手是個大魔,被我抓的現形,就是一團黑霧,他打你一下掉一千血,你打他一下他根本試不着。”
“……”司晨說,“皓月,你是不是玩範太歲的電子游戲玩太多了。”
白皓月掐住太陽穴:“反正就是這麽個情況,我自己只能跑,本來打算多幾個人支援再打怪,現在只有你過來,我看咱倆還是一起跑吧。”
司晨看着身後,誠懇地說:“好像有點來不及了。”
黑色霧狀的大魔張開大口吞過來,一下咬掉了司晨的毛皮圍巾。
司晨凄厲大叫:“我的Prada!”
白皓月盡職盡責地把他拽到身後:“反正你穿也不好看!”
司晨愣住了。
被真·高富帥嘲諷了。
寶寶心裏苦。
黑霧大魔快得像閃電,果然是敵打我一千,我打敵miss的狀态。司晨在考慮要不要真的逃跑。白皓月一直擋在他前面,用一雙短刀不斷抵擋着攻擊,可是很快也擋不住了,就想抓着司晨做空間跳躍,雖然只能跳個幾十幾百米,但起碼也能扭轉戰局。
但好像是這個絕招用的太多了,大魔看穿了他的戰術,在他跳躍的前一秒伸出黑霧大手,一把将白皓月攥在手裏,緊接着就往嘴裏塞。
“卧槽,”司晨罵,“這他媽得着什麽吃什麽,太不挑食了吧!”
白皓月艱難地掙紮着,回頭看他:“你快跑!”
司晨清了清嗓子,認真地看着白皓月:“放心,不會讓兄弟你這麽早就殉職的,馬上就放大招救你下來。”
白皓月俊臉一黑,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別……”
不等白皓月說完,司晨就動作有力,聲音洪亮地大聲地唱了起來:“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每個人被迫着發出最後的吼聲!!!!!”
黑霧大魔頓時發狂,扔下白皓月就開始亂竄,在狹小的巷子裏到處亂撞。司晨穩穩地接住白皓月,不等他開口就說:“我打個鳴就能降妖伏魔,不過唱歌更有效,別嘲笑我唱國歌,可能因為我們祖國的形狀是一只昂首的雄雞,國歌又特別的剛正有力,所以唱這個效果格外好,再加上跳忠字舞威力更強呢。”
白皓月虛弱地說:“你至少……等我捂上耳朵。”
說到底他們都是邪魔歪道,不過是服從天道管理了而已,在司晨的歌喉中都是很脆弱的。
司晨深情地為他抹掉了被歌聲震出來的鼻血:“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不要怪我。”
司晨剛發現唱國歌很管用的時候,非常尴尬,都是生死時刻當殺手锏,但也許年紀越大臉皮越厚,尴尬着尴尬着就淡定了。
忽然,他們背後靜下來,然而,只是一瞬間的平靜,下一刻,忽然爆發出沖天的怨氣。
司晨拽起白皓月往後一跳,緊接着就呆住了。
那個黑色的大魔化成了人形。
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臉色蒼白,頭發漆黑,面容極其精致,血色的瞳仁晶瑩剔透,眼神卻無比怨毒,一身白色壽衣,随着她沖天的魔力飛揚,更多黑色的魔力在她的背後如孔雀尾巴一般綻放,就像無數飓風連接着她瘦小的身體。
這下司晨也沒心思說笑了,吞了口唾沫:“這他媽,什麽玩意……”
黑色的魔力形成的飓風中,無數孤魂冤鬼凄厲地哀嚎,那飓風升上天,直通雲霄,頓時像墨一般,染黑了整片天空。
整個城市籠罩在巨大的陰影中,路上的人們好奇地擡起頭。
小女孩向司晨二人走近了一步:“我好怨。”
她的聲音非常稚嫩,甚至好聽,但恐怖的是,随着她的聲音是千千萬萬的亡魂同時重複。
我好怨。
我好怨。
我好怨。
司晨護着白皓月後退,心想真沒想到,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小女孩繼續走近他們,歪着頭,很天真地笑了一下,冰花一般透明精美的笑容,聲音卻還是那樣駭人,越來越近:“我需要力量,做我的同伴,好嗎?”
“跟我一樣怨恨,好嗎?”
最後一聲已經到了他們耳邊,非常輕盈,動聽,卻是死亡之音:“讓我折磨你們吧,好嗎?”
司晨眼前一片漆黑,只剩小女孩血色的瞳仁。
他感覺血都冷了,眼前開始走馬燈。
就……這樣了?
忽然,一道青光如同導彈一般從天而降,轟地砸在司晨面前,地面深深陷了下去,磚石亂飛,巨大的沖擊波将司晨一下刮了出去,狠狠拍在牆上。
地陷中心,青色的光束如同光劍一般,刺穿頭頂的大片烏黑,而後猛地一震,向四面八方擴散而去,霎時間黑雲全部被驅散,只在空氣中留下細小的黑色塵沙。
青光中心,蒼玄發絲張揚,衣袍亂飛,雙眸中金光爆發,緊緊盯着小女孩,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小女孩仿佛感到了根本上的差距,匆忙化作一片黑霧逃竄,她的速度連眼睛都跟不上,卻在電光石火之間,輕易被蒼玄握在了手裏。
就像握着有實體的東西,緊緊的鉗固,讓魔霧動不了一分一毫。
黑霧迫不得已重新顯出人身的樣子,小女孩的眼中滿是恐懼。
好可怕。
好可怕。
爹爹!
救我!
蒼玄面無表情,手漸漸握緊:“敢動我的人,你真是膽子不小。”
‘我的人’司晨正嵌在牆壁裏,費勁地掙脫,又一下子拍在地上,痛得大叫一聲。
蒼玄連忙回頭:“司晨!”
小女孩就趁這一瞬間竄了出去,蒼玄還要去追,又聽到一聲大叫,回頭一看,白皓月也拍在了地上。黑霧已經沒影了,蒼玄連忙沖過來,把司晨從地上扶起來。司晨滿頭滿臉的碎石頭,簡直悲催到了極點,終于明白了白皓月剛才的心情。
蒼玄大跨步地單膝跪在地上,表情萬分焦急。
司晨張了張嘴。
蒼玄連忙湊上去:“你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司晨想偏過頭去,卻又被蒼玄轉了回來,頓時,司晨的表情更痛苦了。
蒼玄有心痛又焦躁:“司晨!”
司晨吐出一口血,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蒼玄……”
“我在!”蒼玄湊近他,生怕聽到什麽生離死別的話,眼睛布滿血絲。
司晨艱難地往下看了一眼,不忍直視地閉上眼睛:
“你露鳥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本來想叫露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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