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力量

凰辰氣場強得駭人，他用的還是鳳凰的身體，面容與鳳凰九分相似，顯露出的冰封寒意，凜冽殺氣，卻是壓倒性的不同，被他盯着，像是全世界的恐怖都化為魔眼，跟他一起盯着，那感覺，司晨在幾步之外，都如同置身地獄。

“你如果真的知道，”凰辰滿面寒霜，“就也該知道他一直是獨身一人，他自己能生我？！”

最後一句幾乎是喊出來的，蒼玄厭惡地閉了一下眼睛，就像威嚴被忤逆的不快，飛起一腳直接把凰辰踹了出去，而後一把攬住司晨，倏然升空，如同鐵血巨人一般屹立高處。

“什麽狗脾氣，怪不得被天雷劈成九萬多塊。”蒼玄冷漠地嘲諷道，“撿你回來就不是你爹了？讓鳳凰聽見，不用昊天上帝，他自己就得再劈死你一次！”

凰辰剛穩住身子，聞言立即再次沖了上去，滿眼欲将蒼玄殺之而後快的瘋狂，卻沖到一半，猛地停住。蒼玄也愣了一下，眼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身影：“你幹什麽……”

司晨一臉厭煩，卻隐忍不發地擋住蒼玄，他腳下踩着金中帶青的風，然而這股爆發的力量已經快要耗盡，他又從來沒學習過憑借法力懸空的技巧，因而不時左搖右擺，好像随時都要墜落下去。

然而，他還是盡力保持平衡，堅定地擋在蒼玄身前，帶有一種堪稱可笑卻頗為震撼的堅持。

“小晨，不是……你，你幹嘛？”蒼玄想把他拽到自己身後去，司晨卻甩開他的手，低聲道：“能不打了嗎？老實點！”

蒼玄被訓了，立即呆若木雞，滿臉玄幻的表情，覺得自己居然讓老婆擋在前面，這樣下去老子強攻的地位還能保得住嗎？！

司晨再一次打開蒼玄的爪子，好不容易抓到一點特別的飛行技巧，慢慢地挺直身子，終于覺得自己能開口不咬舌頭了，便對凰辰說：“我不知道，也不在意你是什麽人，但鳳凰神君對我有救命之恩，既然他用了這麽多方法維護你，我也希望不要跟你起沖突。”

“蒼玄這個……”他将将住口，沒把傻逼兩個字說出來，改口道，“蒼玄這個人脾氣急，說了什麽不好聽的，我代他向你道歉。現在最主要的不是你們倆再幹一架，我想此時此刻，鳳凰神君一定在一直尋找你，而你首先想要做的，應該也是去尋找神君。既然如此，就請你大人不計小人過，不要把時間耗費在計較蒼玄的口舌之過上，耽誤與神君相見了吧，如何？”

說着，司晨做了一個古時道歉的姿勢，極盡恭謙，非常給對方面子。

話說到這裏，一般拎得清的人就會順着臺階下去了，可是無論凰辰拎不拎得清，蒼玄卻向來是老子天下第一的那種人，哪裏看得過眼司晨把姿态放這麽低。

蒼玄立即就不願意了，還想要把司晨拽到後面去，沒敢使勁拽，只能湊到前面在他耳邊說：“小晨，你不知道這個人，他就是個瘋子，你跟他講道理講不通的。趁着鳳凰還沒來，我跟他打一場，直接打死，就什麽事都沒有了！反正不打死，他也還會被天雷劈死，你就在旁邊看着，我沒事的，別聽這種人胡咧咧！”

司晨狠狠瞥了他一身的傷一身的血，充耳不聞，态度堅定。蒼玄百般勸說，看着光說沒用，症結在于司晨覺得他傷得太重，恐怕沒把凰辰怎麽樣，自己先被打死，于是立即轉變了勸說方向，開始展示三角肌，肱二頭肌……威武雄壯，剽悍霸氣，恨不能直接抓個人來給他搬個健美先生金獎，結果一用力，胸口的傷扯破了，鮮血又像瀑布一樣嘩啦嘩啦往下流。

司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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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逼！

可以的話，他真想直接把蒼玄砸暈扛回去，然而恐怕敲不暈蒼玄，先敲斷自己的手，只能冷着臉說：“你都快成蛇幹了，趕緊閉嘴吧。”

“……”蒼玄又覺得自己應該感動，又覺得十分委屈，感覺自己像是風中淩亂的擎天巨樹，結果一只小蜻蜓頂風飛過來，自己馬上要散架了卻還在說‘我來保護你！，心中的感覺十分之複雜。

司晨見這人沒聲了，以為自己說服了蒼玄，回頭想看凰辰的态度，卻見對方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古怪，讓他想起剛才，這人一臉研究精神地飄過來的時候，那種想把他骨頭都看穿，想把他腦門子上盯出個洞來的樣子。

然而，司晨都被盯毛了，凰辰想了半天，似乎終究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表情一變，像是換了思考方向，然後迅速獲得了重大發現。

“你叫司晨。”他說出自己的重大發現，似乎是在确認，然後不等司晨回答，就眯着眼睛，桀骜而散漫地揚起下巴，“你好像……暗戀過鳳凰五百年？”

“……”司晨：啥？

司晨一下就僵住了，有種很不好的感覺。如果凰辰時鳳凰撿回來的，那最少也得算個幹爹，而且還得是特別親的那種。他暗戀別人的爹五百年，現在面對着兒子，頓時渾身不舒服，心道，莫非凰辰現在看他像後媽？不不不，別誤會啊少年，他哪有那熊心豹子膽，立即擺手：“不不不，我其實，這個，這個這個……”

然而他這個了半天，也沒這個出個所以然來，只是渾身冷汗直冒，下意識想着這人一看就是個熊孩子來的，哪有熊孩子喜歡後媽的，不整死就不錯了！

果然，凰辰氣場一下變得十分狠厲，十分可怖，聲音也冷了好幾度，連帶着他背後的天空似乎都一下陰暗下來，只聽他猛地提高嗓門：“那你是說你不喜歡鳳凰了？！”

這一聽，司晨又愣了，覺得這個人的态度很可疑啊，心想說喜歡也不開心，說不喜歡居然更不開心，這是什麽尿性，果然像蒼玄說的，是個神經病嗎？

凰辰審視了他一會，充滿壓迫力地緩緩道：“我不是鳳凰的兒子。”

他背後，天空陰雲密布，電閃雷鳴，頓時令他的身影如同鮮血淋漓的惡魔。

凰辰冷然，一字一頓：

“我是鳳凰的愛人。”

驚雷乍響，血雨瓢潑。

他在腥風血雨中，居高臨下，倨傲肅殺，冷酷無情，一下令司晨想起，之前每一次鳳凰發狂時的樣子。

就是這樣。

如同上古殺人如麻的神明，随便一看，都覺得他腳下堆着成千上萬的白骨，流淌着鮮血彙聚的長河。

那是鳳凰狂暴的狀态，卻仿佛，就是這個人的常态。

司晨十萬分的驚愕，然而凰辰高懸于空中，似乎不打算繼續說，司晨愣了一會，心裏琢磨這自己聽到了什麽，甚至回頭去看蒼玄，眼裏寫着：他說的……是真的？

蒼玄對上他的目光，面無表情，也不說話，半晌，把臉默然轉向一邊。

這是默認了。

司晨震驚萬分，心中完全不肯相信，也不想去理解，半晌，才轉回頭去，卻低着頭不去看凰辰，好像不看這就不是真的。

他忽然意識到，也許蒼玄說的是對的了。

跟這個人恐怕講不通了，今天，不是他交代在這裏，就是蒼玄跟他一起交待在這裏。

怎麽能勸蒼玄離開呢。

司晨有些難過地想，再次興起了打暈他的沖動，但胳膊如鉛塊一般沉重，怎麽也擡不起來。

凰辰冷冷看着他，紅發張揚，四翼寬闊，漠然如神眼中的世界。

“愛鳳凰的人只要我一個就夠了。”

他淡漠道，手中漸漸彙聚起一團血色的魔力，那魔力如同翻滾的血潮，流光溢彩，兇惡逼人。

“碰過鳳凰的人，”他頓了頓，眼中越發幽深，“也只要我一個就夠了。”

司晨還沒想出來應該怎麽辦，蒼玄倏然把他拽到身後，十分堅定地擋在他身前。

“知道不打不行了吧，”蒼玄的背高而寬，聲音低低的，“我不殺他，他一定會殺你，他就是個瘋子，要不也不會被昊天上帝親自出手劈成渣。”

“昊天上帝……”司晨輕聲重複道，長嘆了一口氣，悲從中來，“蒼玄，你能帶我逃嗎？你這個身體還打，你能怎麽打？”

蒼玄背對着他低笑了兩聲，胸腔發出隆隆的震動，竟然顯得興奮，甚至輕松，而後，像是笑不夠一樣，又轉過臉來，親昵地蹭了他的頭發一下。

他深深看着司晨，笑意漸漸轉變為堅毅，混着血，混着傷，混着一種寬闊深厚，滄桑深沉的東西。

“怎麽不能打了？”他淡淡道，“司晨同志，代表這個操蛋的世界，我要來告訴你一個真理。”

前方，血色翻騰，如同修羅地獄，蒼玄一身青衣，竟然成為唯一透徹清亮的光芒。

“只要為你，”他勾起嘴角笑笑，“老子天下無敵。”

一時間，像是周圍的聲音都消失，景色都歸無，司晨怔怔看着蒼玄那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容，頓時有一種奇特的感覺。好半天他才反應過來，那是幡然醒悟的感覺。

原來，他總在網路上，看到一群網友對着這個男神，那個小鮮肉喊蘇蘇蘇蘇蘇，一直十分不解，還會琢磨，蘇是什麽意思？蘇通酥？酥酥酥，酥掉渣嗎？

然而，那一瞬間，他忽然明白了。

蘇。哦操，這個字怎麽能用的這麽好。

就好像是，撓癢癢終于撓到正确的那個點，渾身癱軟地靠在沙發上；就像是在溫泉按摩，一下揉開郁結的那個穴位，整個人血液溫暖而暢通，像是要融化在泉水裏；或者，像是到了一家新開的餐館品嘗美食，入口時直沖腦門的那種舒爽，然後看着食物都覺得能看見光；再好比被前方高大的身影吸引，對方正巧回頭，一瞬間視線撞擊，宇宙中只剩二人，驚豔和熟悉感在心中激起驚天巨浪，隆隆地在胸腔留下的巨大漣漪。

那感覺美極了。

以司晨雞精一族貧乏蒼白的語言來講那就是一種想大叫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好帥好帥好帥爽爽爽翻天啦的心情。

在這種麻辣個雞好蘇老子他媽快要窒息的感情中，司晨好像五髒六腑都被風在吼馬在叫的心情洗了一遍，整個人想要跟黃河一起咆哮，甚至開始顫抖着惶恐起來。

他多想說，蒼玄你別去行不行，求你了，咱倆能跑多遠跑多遠吧，好嗎？

可惜來不及了。

青光沖過去，迅速與凰辰戰做一團，如同上古神戰，驚天動地，二人背後雷鳴閃電，直通天地，仿佛要開啓新世界的大門。

司晨顫抖着，也不知道是應激反應的興奮，還是瀕死的窒息感追逐時的恐懼，他連腳下的風團都難以維持，卻還伸出雙手，企圖逼出來之前出現過的那個五彩圖騰。他一用心用力，那圖騰竟然真的淺淺地顯露出來，然而這樣一來，他又立刻顧此失彼，腳下的風團馬上不穩，只覺得重心一墜，直接往下掉了十幾米！

墜落的疾風中，司晨不斷想要再次聚起風團，可是根本不知道該怎麽使用這股莫名其妙的力量，只見他一會腳下光亮一點，一會手上光亮一點，前者時下落的趨勢緩一緩，後者時墜落速度更加快。在這種情況下，司晨已經基本失去了感官，只咬着牙，一心想着不能給蒼玄拖後腿，蒼玄已經陷入苦戰，他不能在需要對方保護，哪怕摔死，哪怕……

幾秒鐘之間，司晨直直落了上百米，眼看着就要大頭朝下，腦瓜子在地上摔成七八九十瓣兒。突然，一道血色光芒沖過來，先發現他掉下去的居然不是蒼玄，而是凰辰。只見凰辰閃電般地出現在司晨面前，利爪一揮，差點把他的脖子撓出一個血窟窿。

蒼玄立即沖過來阻止，卻仍然沒完全攔得住，凰辰一把抓住了司晨的手腕，要将他扯過來撕成兩半，然而身子猛地一震，只見此時司晨那只手上，五彩圖騰正在暴走一樣大放異彩，凰辰被光晃了一下，像是感覺到了什麽，震驚地睜大雙眼。

“這是……”他驚愕萬分，甚至忘記了自己正要下殺手，一下把司晨揪到自己面前，怒吼，“你這力量是哪來的？你為什麽能夠……”

他盯着司晨，又看了看手上映出的光線，忽然茫然了一樣，又突然放開了他。

司晨身上沒有了牽引力，立刻被凰辰周身飛沙走石的大風吹出去好幾米，蒼玄青光一閃，出現在他身後，穩穩抱住他。

卻見凰辰像是慌亂，又像是驚恐，聲音都變得尖銳：“你究竟是誰？為什麽，你的力量……”

“為什麽……這麽像鳳凰？！”

作者有話要說：

蒼玄大人蘇蘇蘇蘇蘇——！！！

你問神落和睚眦哪去了？……逃跑專業戶還能哪去呢。

下一章地府篇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