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
直沒發現樹上有人,擡起頭,看到慕君颉坐在樹枝上,一雙眼睛亮亮的,正目不轉睛的看着他。
迎光望去,小孩一身紅衣,漂亮的好像一片楓葉幻化成人形,婉轉立于樹間。緊接着,慕君颉兩手一撐樹枝,猛的跳下樹。趙昭風想起慕君颉那晚扭到了腳,下意識的扶了他一下。雖然早就下定了見到這妖孽就躲得遠遠的堅定信念,還是故意試探了句:“你的腳已經好了?”
慕君颉一時忘了那晚騙趙昭風扭到腳的事,表情困惑的一愣。趙昭風立即明白過來原委,頓時臉一沉,轉身就走。
慕君颉忙跟上去,邊追邊喊:“師弟,你去哪啊?”
趙昭風擰起眉,“你叫誰師弟?”
“你啊。我也是大長老的弟子,我叫慕君撷,雖然年齡比你小但入門比你早,所以你要叫我師哥。”慕君颉笑的兩眼亮晶晶的:“師弟啊,聽話,快叫師哥。”
“師哥?”趙昭風的聲音惡狠狠的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門都沒有。你也不準再叫我師弟,離我遠點。”
“師弟,你怎麽能這麽跟師哥說話呢?自古聖賢教我們要尊師重道尊先敬長,你這種行為是極不對的。”慕君颉追上來,“而且我不叫你師弟叫你什麽?叫你小風?還是風風?”
趙昭風咬着牙一言不發,步子走的飛快,在心裏默念,我忍。
“你都不喜歡嗎?”慕君颉跟在後面嘀咕着,“你名字很個性嘛,昭風昭風,樹大招風。怪不得你長的和樹一樣又高又大,而且不愛說話,活像根木頭,那我就叫你木頭好了。”
“恩恩,我叫慕慕,你叫木頭,一聽名字就知道我們是師兄弟。”慕君颉像是極為滿意這個名字,又連連喊了兩聲,越喊越順:“木頭,木頭,你叫我一聲師哥好不好?”
趙宗治表情冷的能吓哭小孩子:“再煩就別怪我不客氣。”
“師弟,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嫌師哥煩呢?”
“過分就走遠點。”
“才不。”慕君颉頭一仰,大無畏的說:“我怕你一個人寂寞。”
趙昭風冷哼一聲:“如果是你代表熱鬧,那我寧願寂寞一輩子。”
Advertisement
“木頭,”慕君颉絲毫不氣餒,“你叫了我師哥我就不煩你了。”
趙昭風終于疾步走回自己住的院落,搶先一步跨進院子,‘呯’的一聲把大門關死,只丢下冷冰冰兩字:“做夢。”
把慕君颉甩在門外之後,趙昭風待在裏頭等了很久,外面始終沒有動靜。又耐着心過了好長時間,終于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趙昭風可算是松一口氣,打開了門,卻是一愣。慕君颉竟然還站在外面,依舊一雙明亮的眼睛目不轉睛的看着他,怯怯的小聲問:“木頭,你真的不願意認我這個師哥嗎?”
“嗯。”趙昭風從嗓子眼輕蔑擠出一聲。
“……哦,我知道了。”小孩明亮的眼睛瞬間黯淡下去,充滿了失望和傷心,緩緩低下了頭,模樣就像只被遺棄的小動物,然後可憐兮兮的轉過身,慢慢走了。
小小的單薄的背影一步步走遠,竟是讓人說不出的心疼。趙昭風別過眼,忽視莫名湧上胸口的那絲心疼。
這心疼顯然沒有持續多久,轉眼就變成了心頭恨。
自打慕君颉走後,趙昭風是事事倒黴。這倒黴要是天定的就罷了,全都是人為的。他上午晾在外面的衣服下午收進來發現全劃破了;中午送來的午膳裏面有一只肥嘟嘟的蠱蟲;晚上回屋一開門,一盆水從門上掉落當頭澆了下來;上床睡覺,被子裏睡了兩條快要冬眠的蟒蛇;到了練武房,竟然連自己用的最順手的那把劍也斷了。
要論惡作劇,沒有人比慕君颉更擅長。就這麽連着折騰了小半個月,連大長老都看不下去,試探着說:“昭風,要不你就叫君颉一聲師哥吧,他雖然比你小,但按規矩,你也的确該叫他師哥。”
趙昭風冷笑一聲,一言不發。
這天,趙昭風在練武場,又聽到少年好聽的聲音從不遠處的樹上傳來:“木頭,木頭!”
趙昭風帶着吃人的表情瞪過去,見慕君颉正坐在樹上對着他甜甜的笑,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趙昭風忍住想揍人的沖動狠聲說:“你還是省省吧,不管你做什麽,我都不可能喊你師哥的。你最好離我遠點,別怪我事先沒提醒你。”
慕君颉忙從樹上跳下來,軟聲求趙昭風:“木頭,我們打一個賭吧,你若贏了,我發誓,再也不纏着你要你叫師哥了。”
趙昭風眉微挑:“賭什麽?”
“上次我看到你把水變成冰了,這樣吧,如果這回你還能把這缸水變成冰,就算你贏。”
趙昭風用目光審視了慕君颉一眼,有點懷疑。他暗自運了運功,感覺自己沒被下藥,武功沒有問題,又上前看了看缸裏的水,也沒什麽問題,便問:“真的?”
慕君颉忙不疊的點頭:“真的。”
趙昭風雖仍有懷疑,還是伸出手貼上缸壁。過了片刻,缸都冰透了,寒氣四竄,水卻紋絲不動。
“你在水裏放什麽了?”
“什麽都沒放啊!”慕君颉的樣子無辜的要命,“不信你去檢查。”
檢查的結果竟是水質正常,也沒有毒。趙昭風微眯起眼看着慕君颉,沉着臉若有所思半響不語,最終冷冷說:“我輸了。但我不會喊你師哥的,除此之外,其他都行。”
“我也沒讓你喊我師哥。”慕君颉笑眯眯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好看的嘴角也翹着,甜甜的讓人提不起半點防備,“我只是讓你同意不管我什麽時候來找你,你都得陪我,而且不準趕我走。”
事實上,慕君颉的性子極倔,他要是想做什麽事,便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發現趙昭風這人竟是軟硬不吃,便開始攻心為上。
于是,紅色小身影在後山出現的更勤了。
暖暖的午後,慕君颉晃着腿坐在樹上,認真的看手裏的書,偶爾擡頭望一眼在他不遠處練功的趙昭風。看趙昭風停下來了,便放下書跳下樹,拿着一塊幹淨毛巾跑過去,仰頭問:“木頭,你熱不熱,累不累?”
小孩的眼睛漆黑透亮,帶來一股舒心的清新氣息。趙昭風皺皺眉不說話,卻是接過了毛巾。慕君颉笑眯眯等趙昭風擦完汗,又端着一杯不知從哪弄出來的水果茶,說:“這個茶好喝又解渴,和昨天給你的口味不一樣,嘗嘗吧。”
趙昭風依舊不說話,卻是接過來喝了。他倒絲毫不擔心慕君颉會在茶裏頭放什麽,因為這情形已經一連好多天了。這七八天,慕君颉幾乎天天都捧着書跑過來,給趙昭風遞毛巾或送茶水糕點,偶爾見大長老來了,便也練練功,除此之外,竟沒有任何騙人害人之舉。趙昭風雖然摸不透這小孩到底想幹什麽,卻是對他的舉動已經習慣了。
趙昭風喝了一口茶,果然又是沒嘗過的另一種味道,清爽甘甜。他見慕君颉的第一眼,就知道慕君颉聰明剔透,卻還是忍不住暗嘆,這小孩長得是一顆什麽樣的七竅玲珑心,不管什麽東西在他手裏稍微一擺弄,便換了另一幅模樣,就連一杯水,慕君颉随便加點什麽,也能與衆不同。
慕君颉待趙昭風喝完,又回到樹上去,繼續看他的書。經過這幾日,趙昭風知道慕君颉是極愛看書的,小孩看書的表情尤為認真,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晶亮,好看的嘴唇抿成一個弧。趙昭風微眯起眼,遠遠的擡頭看向慕君颉,暗嘆小孩安靜下來不騙人不害人的時候,倒當真乖巧可愛的讓人讨厭不起來。
過了一會,趙昭風才反應過來自己竟是盯着慕君颉看了許久。趙昭風皺起眉收回目光,不再去管慕君颉,坐下來靜心調息,練習內功。
等到了酉時,夕陽西下,天邊霞光映着滿山的楓葉,整個後山都染上一層金光。趙昭風終于運功完畢,緩緩睜開眼,擡頭見坐在樹上看書的慕君颉不知何時放下了手裏的書,正晃着兩條腿,悠閑又專注的看夕陽。
“木頭,我聽大長老說他很久以前就認識你,琅琛也認識你。你們以前怎麽認識的啊?”
提到蘇琅琛,趙昭風忽然想起蘇琅琛望慕君颉時眼底的獨占欲來,不答反問:“那你和蘇琅琛又是怎麽認識的?”
“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了,我小時候曾救過他一命。”慕君颉認真想了下,“那時我八歲,琅琛大概十五歲,他不知為什麽受了很重的傷倒在林叔叔家的院牆外,我因為看中了他脖子上的玉,便把他撿去林叔叔家了。可他只待了不到一個月,傷還沒完全好就和前來尋他的屬下們離開了,我甚至還沒來及索要那塊玉當報酬呢。”
這件事有些出乎趙昭風的意料之外,趙昭風皺了皺眉,沒說話。
“我記得我正懊惱來着,他卻突然又拐回來,莫名其妙的主動把玉送給我,說那個玉是蘇家祖傳的,叫我別把他忘了,他以後一定會回來找我。”慕君颉的臉上繼而有點兒小得意:“我的記性一向最好啦,所以到現在還沒忘呢。而且因為他說他那塊玉對他很重要,所以我也拿了一塊對我很重要的玉給他。”
小孩頭一揚,自賣自誇的說:“看我多大方,我的那塊可是我娘親留給我的呢。對了,它現在還在琅琛那裏,就是他整天戴在脖子上的那塊。可惜他的那塊之後被我送給別人了,這事直到現在我都不敢跟琅琛提……”
這時候趙昭風才想起一件十分千分萬分重要的問題,沉着臉伸出手,聲音嚴厲:“我的玉呢?快還我。”
“啊?”慕君颉微微一怔,記起第一次遇到趙昭風時從他身上騙來的玉,立馬一臉戒備:“不還。”
“慕、君、撷,”這是趙昭風頭一回叫慕君颉的名字,雖然叫的是咬牙切齒,“你是不是也把它随手給別人了?還是把它丢了?”趙昭風語氣兇狠:“那塊玉是代表我身份的東西,如果你把它弄不見了,我一定叫你後悔。”
這時候,慕君颉卻轉頭看向了天空,似乎根本沒聽到趙昭風的話,緊接着,急沖沖指着西方嚷:“木頭,快點,快看那邊!落日了,栖霞山的落日最漂亮了!”
擡眼望去,天邊霞光滿天,此刻的太陽竟像是一個有彈性的火球一樣,掙紮的彈了幾下然後一掉,徹底沉落山下,沉落的那瞬,天邊金光璀璨,吞天沃日。慕君颉又贊了一句,然後朝趙昭風得意的笑道:“木頭,很漂亮吧?栖霞山的落日最好看了,我雖然看過很多回,可還是看不厭。”
慕君颉一笑,眉間眼底頓時光彩呈現,笑容明媚清新如初陽,比剛才的落日還要生動好看。在已經有些暗淡的天色中,小孩坐在樹上悠閑晃着腿,仿佛天真無辜的人間天使,一舉一動都散發着微光。
趙昭風看的愣了愣。這小孩明明是個妖孽,怎麽可能是天使,趙昭風皺起眉,将目光從慕君颉身上移開,“日落有什麽好看,日出才美。”
“可你不覺得,很多事情都很像一場落日,它沉下去的時候,充滿勇氣的掙紮和不顧一切的灼熱,看着它,便會覺得自己的心裏原來還是有激情的。”眼看酉時已過,到了該回琅閣的時候了,慕君颉雙手一撐,利落的跳下樹,接着道:“然後等日落了,我們也就各自回家去了。”
蘇琅琛今日特地把事務提早處理完,趕回琅閣陪慕君颉吃晚飯,進了屋卻不見慕君颉人影,只見琅閣的管事蘇良上前恭恭敬敬的報告,說少主剛剛已經吃過晚飯了,因為今天在後山跑了一身的汗,所以沐浴去了。
“已經吃過了?”蘇琅琛掃了蘇良一眼:“吃了多少?”
“少主吃了有小半碗飯……”蘇良總不能說慕君颉吃了幾口就跑了,而他作為下屬又沒法命令少主多吃一點。蘇琅琛見狀也心下了然,微不可聞的嘆口氣,徑直穿過走廊左拐走向浴室。
推開門,鋪滿白色大理石的屋內霧氣缭繞,水聲潺潺,前方一層層紗幔遮的什麽也看不見,只聽到慕君颉的聲音傳來:“婉姐姐,我的刀呢?”
跪伏在池邊向水裏撒放藥浴藥材的蘇婉忙停下手裏的活,轉身取來慕君颉從不離身的那把薄而精巧的小刀。
慕君颉從池子裏站起身接了刀,池水正好沒過他小腹。蘇琅琛走到最後一層紗幔前,透過白紗看着慕君颉站着的隐約身影,全身莫名開始燥熱。蘇琅琛停在那裏深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才掀開紗幔走到池邊。
招搖放蕩
浴池很大,通過暗渠從山裏引入的溫泉水由池壁四周鑄的瑞獸口中淌出,水流滴滴答答叮叮咚咚,音色動聽。池岸邊的白色大理石上點了一排燭燈,明亮的燭光照在的水面上,光影重重波影晃動,有種動人的神秘和美感。慕君颉就站在水中,眼神有些悠遠,不知在想什麽,手裏拿着那把他從不離身的匕首,專注而安靜的擦拭。少年勻稱的骨骼,挺直的背,修長的脖頸,安靜的側臉,無意間形成一個優美的弧,蘇琅琛靜靜注視了慕君颉半晌,才輕輕開口喚道:“慕慕。”
慕君颉聞聲轉過頭,笑着問:“琅琛,你怎麽來啦。”
蘇琅琛板起臉:“我要是不來,你連晚飯都不吃了是不是。”
慕君颉自知理虧,企圖靠賣萌撒嬌胡攪蠻纏來蒙混過關:“琅琛,就是因為你沒來,所以我才茶飯不思、食不甘味、不念飲食……”
“嗯,成語學的不錯。”蘇琅琛完全不吃慕君颉這一套,直接打斷他,“洗完了再陪我吃點。”
慕君颉悻悻的低下腦袋,任由蘇琅琛幫他擦背,待慕君颉全身都洗好了,蘇琅琛接過蘇婉手中的大毯子,直接将慕君颉一裹,把小孩全身包的嚴嚴實實的像個粽子,還是香噴噴白嫩嫩溫乎乎掀開了就可以吃的那種,然後抱着他通過浴室的暗門徑直進了卧室。
蘇婉端了新做的飯菜進卧室,綿而不膩的海鮮粥和各色清爽的小菜讓人食指大動。深秋的天氣越來越涼,慕君颉怕冷,縮在毯子裏趴床上穿衣服,從蘇琅琛的角度只看到厚厚的羊絨毯裏鼓起來一小塊滾來滾去,就像蛹裏一扭一扭的蠶寶寶。蘇琅琛看着覺得好笑,便伸手揭開粽子的一角,看着露出的白嫩嫩的粽子餡兒,忍不住湊上去啃了一口。
慕君颉好容易在毯子裏把衣服穿好了,臉頰被蘇琅琛啃的癢癢的,不滿的嘟嘟嘴。
小孩無辜的眼神,柔軟的嘴唇,讓蘇琅琛看得一陣燥熱。蘇琅琛覺得自己的定力好像越來越差,暗嘆了一聲,将目光轉移到矮幾上的飯菜上,道:“慕慕,過來喝點粥。”
慕君颉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很容易犯困,洗完澡就更想睡了,于是順勢往床上一滾,縮成一團,聲音也有些迷糊:“……我不要喝,我要睡覺。”
“就喝一點,”蘇琅琛伸手把小孩撈回來,“喝一點再睡,不然你胃又會難受。”
“怎麽會難受?”慕君颉不滿的頂嘴,“我哪有難受過?”
“沒有過嗎?”蘇琅琛故意疑惑的問立在旁邊貼身伺候慕君颉的蘇婉,“蘇婉,那上次因為晚上不吃飯而大半夜胃疼的睡不好,還攪的整個琅閣都沒睡好的人是誰?”
蘇婉忍着笑答:“回莊主,這事過去有一段時日了,奴婢記不得是誰了。不過那夜是藥閣的徐大夫來看診的,他一定記得,要不奴婢讓人叫徐大夫過來?”
“嗯,”蘇琅琛煞有介事的點點頭,“那就趕快讓他過來吧。”
“不行!不許叫他來!”慕君颉最怕徐大夫,立馬就急了。在他印象中徐老頭總是會弄各種各樣的苦藥讓他喝,還老愛啰嗦個沒完,什麽這個也要注意才行啊,那個也要多吃才好啊,簡直像老和尚念經一樣。
慕君颉再一看蘇琅琛老狐貍似的表情,明白自己被耍,頓時炸毛,指着蘇琅琛道:“琅琛,你欺負人!婉姐姐,你竟然聯合琅琛一起欺負我!”
“奴婢是真的記不得了,哪裏敢欺負少主。”蘇婉是慕君颉來栖霞山莊頭一天就貼身服侍他的,跟在慕君颉身邊已經三年,對慕君颉忠心耿耿又十分親近,主仆之間的相處很随意。蘇婉淺笑着道,“奴婢只記得徐大夫說過,胃若長時間一直空着,便會火燒一般的疼,長此以往還會落下病根,要少吃多餐才好。”
“嗯,蘇婉說的很對。”蘇琅琛這邊已經舀了一勺粥,用嘴輕輕吹了吹,“慕慕,聽話,陪我吃點。”
慕君颉鄙視的看着蘇琅琛,腹诽道舀粥也要舀的那麽優雅好看幹什麽,喝到嘴裏還不都是一樣的味道。
蘇琅琛很無辜的把他鄙視的眼神全單接受,誰叫他方才惹惱了他呢。但他很懂怎麽轉移他的注意力,“慕慕,嘗嘗這海鮮粥好不好,是特地從平江府運來的新鮮食材,慢火煮出來的,做的時候也沒加什麽調料,味道清甜又鮮美。”
慕君颉心裏繼續腹诽,海鮮連鹽都不加豈不是很腥,怎麽可能味道清甜?
蘇琅琛輕輕笑道:“不會腥,你嘗嘗看。”
慕君颉擡頭瞪向蘇琅琛,蘇琅琛一定是一只披着人皮的老狐貍,不然怎麽他總是能知道他在腹诽什麽?
“乖,別胡思亂想了,快喝粥。”蘇琅琛把慕君颉抱坐在自己腿上,用小勺把吹涼的粥喂了一口進去。
慕君颉含在嘴裏嚼了嚼,果真鮮鮮甜甜,一點也感覺不到腥味,滿意的眯起眼咽了下去。
看着慕君颉吃東西的可愛樣子,蘇琅琛心裏就癢癢的,給小動物喂食什麽的果斷很有愛。蘇琅琛摟着慕君颉,覺得懷裏小身子骨一點重量都沒有,得多喂喂。慕君颉在蘇琅琛懷裏乖乖的一口一口喝粥,待喂了大半碗,終于抵不住困意,腦袋已經一點一點的了。好容易一碗粥喝完,整個腦袋都垂了下去。
蘇琅琛放下勺子,輕輕搖了搖懷裏困的迷迷糊糊的小孩,低聲哄:“慕慕,你頭發還沒幹,再等一會兒再睡……”
慕君颉鴕鳥一般避而不聽,把腦袋縮的更低,身體完全蜷成一團了。蘇琅琛有些好笑的把慕君颉抱到床上,然後将他濕漉漉的頭發全部撥到一側,一邊輕輕的按摩頭皮一邊用毛巾一點點幫他擦頭發。
很明顯蘇琅琛按摩的很舒服,慕君颉心滿意足的無意識的嘟囔一聲,翻個身子繼續睡了。蘇琅琛看着慕君颉香甜的睡臉,親了親他的額頭,然後用內力把他的頭發全部烘幹,幫他掖好被子。
轉眼就入了冬,初冬的清晨幹爽而寒冷,熹微的晨光穿過微涼的空氣照在人身上,遠遠看去仿佛鍍了一層金邊。吃完早飯沒多久,趙昭風又聽到慕君颉的聲音遠遠傳來。
“木頭,木頭!”
慕君颉的聲音清亮而且充滿了純真的味道,不管什麽名字被他念出來,都象是微風從肌膚上劃過般舒心。慕君颉轉眼間跑到了趙昭風的面前,這一次手裏竟拿着一柄劍,氣喘籲籲的說:“木頭,這是我賠給你的劍,你看喜不喜歡?”
趙昭風一想起自己被慕君颉弄斷的劍就來氣,沒好氣的随便擡頭撇了一眼。這一看卻是一怔,發現慕君颉手裏的劍竟然是用玄鐵做的。
慕君颉笑眯眯的:“你以後就用這把劍吧,這把劍可是怎麽都不會斷的。”
“你從哪弄的玄鐵?”
“木頭,”慕君颉笑意盈盈的臉忽然湊過來,眨巴着大眼說:“你喊我一聲師哥吧,喊我師哥我就告訴你。”
趙昭風聽了,轉身就走。慕君颉拉住他,“不喊就不喊,男子漢大丈夫,那麽小氣。”說着說着又委屈起來,語氣尤為可憐:“我為了幫你打這把劍,千辛萬苦的弄來玄鐵,還熬夜畫圖紙,又專門跑去找莫修鑄劍,忙活了好多天,大清早拿到劍就給你送來,你不領情就罷了,還這麽對我……”
慕君颉毫不餘力的發揮演技,越說越委屈,撅着嘴,一雙大眼眨眨好似又要哭了起來。趙昭風明知這小孩都要成精了,眼淚說來就能來,真真假假的根本讓人分辨不清,可是他也不知犯了什麽邪,一看慕君颉要哭,心裏就硬不起來了,只能停下腳步。停了片刻,趙昭風忽然覺得不對勁,回頭問:“莫修?江湖上千金難求的鑄劍師莫修?他不是退隐了嗎,你怎麽可能找他去鑄劍?”
“我告訴你,你可不能說出去。”慕君颉故作神秘的壓低聲音,笑着說:“莫老頭這兩年就隐居在這山下的安懷鎮上,他上回跟我打賭打輸了,答應不管什麽時候我找他鑄劍他都幫忙。下次有機會帶你去見見他,好不好?”慕君颉說完,把劍遞過去,“你快試試怎麽樣。”
趙昭風盯着慕君颉看了半天,心裏想着像莫修那樣傳說中的人物竟然也能輸給慕君颉,這小孩真是個妖孽。趙昭風皺着眉,最終接了劍。
接過劍的那一刻,趙昭風便是一怔。手心握住劍身的一瞬間,便感覺這就是自己要找的劍,最适合自己的劍。拔劍出鞘,氣勢如虹,刃薄鋒利,寒光耀目,趙昭風覺得全身暢快,心生豪氣,劍身仿佛能感應他的情緒,也跟着鳴鳴作響。劍好像是有靈魂,揮動起來竟随着趙昭風的心意,出招時鋒芒畢露,收勢時沉穩內斂,一招下來,收放自如,人劍合一。
“怎麽樣?覺得合适嗎?”慕君颉仰頭認真問,“我特地觀察了你的氣力和招數,并且參考你的習慣和性情才畫的圖紙,再加上莫老頭的鬼斧神工,覺得這把劍一定會适合你。”
趙昭風心頭一震,這一震非同小可。這把劍的長短、大小、重量、色澤、樣式,和自己的手掌、腕力、性格、喜好、武功路數,的确契合的天衣無縫。趙昭風自認從小掩蓋心思的功夫就不差,自己的一些習性連自己最親近的人都不知道,卻被這個才認識一個月的小孩看的通透。單單只看劍的長短,便足以讓趙昭風暗暗心驚——大長老教的劍法最适合二十一寸長劍,而慕君颉為他打的這把卻是十七寸。
趙昭風轉頭看向慕君颉,仿佛要把他身上穿個洞出來。只有趙昭風自己知道,他最擅長最喜歡的劍法并非大長老所教的劍法,而是玄天劍法,需得用十七寸劍才好發揮極致,可他平日練武時并不曾顯露過一分一毫。
這時候,趙昭風忽然瞥到了劍身上有一個奇怪的紋樣,凝神一看,畫的竟似乎是根破木頭。趙昭風擡頭便質問慕君颉:“這是什麽?”
“當然是木頭了!你看我畫的像不像?好不好看?”慕君颉眼睛頓時亮亮的,一副做了好事等待誇獎的興奮樣子:“你看這根木頭多有氣勢,多有個性,多配你!直直的一根立在那裏,我在上面還刻了幾片兒迎着風招搖放蕩的小葉子呢,你叫昭風,樹大招風嘛……”
‘招搖放蕩’這幾個字聽在趙昭風耳裏尤為清楚,趙昭風心裏直窩火,怒也不是嗔也不是,望着明晃晃的劍身上刻着的那根醜醜的木頭和那幾片葉子,一口氣憋得連頭都跟着疼。慕君颉興高采烈的又補了一句,“對了木頭,你的劍柄上也有刻木頭呢,那根木頭上的葉子更多……”
趙昭風閉眼吸了口氣,忍着不去看劍柄,更不看眼前慕君颉笑嘻嘻的臉,心裏直腹诽。怎麽讓他認識了這麽一個妖孽,趕又趕不走,打又打不得,天天在他眼前晃,簡直能要人命。
慕君颉見趙昭風收下了劍,便又跑到樹上看書去了。午後的山風清涼,吹的楓葉沙沙作響,趙昭風盤腿坐在石頭上閉目調息,聽着不遠處慕君颉淺淺的呼吸聲和偶爾的翻書聲,心境慢慢安定下來,運功很快就進入了狀态。
将近申時,慕君颉看書看累了,伸了個懶腰跳下樹,跑向趙昭風拉他的手:“木頭木頭,我帶你去廚房吃東西吧。”
趙昭風睜開眼,面無表情的甩開慕君颉:“還沒到晚飯時間呢。”
“是還沒到,可你現在是不是有點餓了?先吃點點心墊墊肚子。”慕君颉再次拉趙昭風的手:“而且你說了願賭服輸,答應不管做什麽都陪我的。”
趙昭風沒說話,只能任由慕君颉一路拽着往廚房方向走。由于連年喝藥,慕君颉身上混合了藥香以及少年特有的味道,形成一股好聞的清香。小孩的手不大,軟軟的,握在手裏很舒服。只是溫度冰冷,一點熱氣都沒有,趙昭風無意識的微皺起了眉。
醋意大發
兩人路過墨閣的時候,看到前面墨閣的管事周循和一堆僮仆圍成一圈,嘈嘈雜雜不知在做什麽,慕君颉湊過去問:“怎麽了?”
周循一見慕君颉,忙答:“禀少主,這個打掃丫頭偷了象牙筆架上的玉墜,正要拉她去懲戒閣。”
人群中間有個女使被僮仆拉着,形容狼狽卻神色堅定,不停喊冤。慕君颉皺皺眉,輕聲問:“玉墜找到了嗎?”
“她死活不承認偷過玉墜,玉墜還沒找到,”周循的聲音有些慚愧:“屬下辦事不利……”
慕君颉知道那個筆架不管雕工還是材質都很難得,旁邊挂的玉墜更是‘金貂須’。慕君颉看了看那個女使,問周循:“你怎麽認定就是她偷的?”
“昨晚墨閣的正屋輪到她打掃,別無他人進出。而今早一進來,就見筆架倒在書桌上,玉墜已經不見了。”
“哦,昨晚就丢了啊。”慕君颉自語了一句,走進屋認認真真審視了一遍筆架和書桌,忽然說:“玉墜不是她偷的,放開她吧。”
周循一愣:“少主,您怎麽斷定不是她偷的?”
“周大叔,你命人去把小黑找來吧,玉墜此刻應該在小黑肚子裏。”慕君颉笑眯眯的:“順便問要點瀉藥給小黑。”
小黑是醫閣裏頭的藥師養的一只黑貓,偶爾會用它來試藥。一聽吩咐,已經有下人麻溜的跑去,轉眼把貓抱了來。醫閣給的瀉藥沖勁大,不一會兒,小黑竟拉出了一塊精致小巧的黃色玉墜來,正是挂在筆架上不見了的那塊。
見此情景,所有人包括趙昭風都有些驚訝,只不過沒有一個人表現出來。趙昭風沒表現出來是因為性子沉穩慣了,而周循等下人們則是因為他們曾不止一次見識過慕君颉的厲害,見怪不怪了。待水落石出,所有人都走了,慕君颉走向那個向他磕頭道謝的女使問:“你叫什麽名字?”
女使忙答:“奴婢原名柳燕,一個月前被賣入山莊做終生家奴,便更名為蘇燕。”
“哦。”慕君颉歪歪頭,卻問了一句奇怪的話:“那麽燕姐姐,你生病了嗎?”
“啊?”蘇燕雖不明緣由還是忙答:“回少主,奴婢沒生病。”
“既然沒病,你昨晚不在飲墨閣當值,去醫閣幹什麽?”
蘇燕頓時睜大了眼,顯然是一驚,卻很快低頭掩住自己情緒,說:“奴婢沒去過醫閣。”
“那我怎麽聞到你衣服上有一絲藥味呢?而且還有玳瑁的味道。我常年生病吃藥,對藥材也都有所了解,是不會聞錯的。”慕君颉又聞了聞,表情無辜又困惑,“那看來是醫閣裏的人失職,竟然連貴重藥材也亂丢亂放,害的你身上也有藥味。得把這件事告訴東方總管,将醫閣所有人都送去懲戒閣懲戒一下才好。”
接着,慕君颉眨了眨大眼,略略壓低聲音向蘇燕附耳過去:“偷偷的告訴你哦,玳瑁這味藥比較稀缺,又是給我治病需要用到的其中一味,是東方總管親自費心打點才弄到那麽多的。上次不過是有個人熬藥忘了時辰,把它熬壞了,東方大哥就發了脾氣,把人弄去懲戒閣,打了二十多鞭。”
像是回憶起了當時情況,小孩白玉似的小臉染上了害怕,聲音也刻意壓低,讓人聽起來寒氣直冒,“那個鞭子上面都是倒刺兒,還粘了鹽,一鞭下去,倒刺便揭下來一層皮,只剩一片沒有皮的碎肉,再碰上鹽……”
“少主……”蘇燕的神情越來越驚懼,“求少主恕罪,奴婢昨晚的确去了醫閣……”
“哦?”慕君颉方才的瘆人神情一瞬間一絲也沒了,變臉比翻書還快,立馬變成一副笑眯眯的無害模樣:“燕姐姐,你去醫閣做什麽啊?”
“我……”蘇燕猶豫不決,全身都在抖。
“……唉,燕姐姐就那麽讨厭我嗎?”少年輕輕的一聲嘆忽然傳來,軟糯的嗓音透着哀怨。一雙大眼望着蘇燕,然後咬着唇,帶着失落和難過緩緩低下頭,“我幫燕姐姐洗脫了小偷的罪名,燕姐姐卻連一句真話都不肯和我說。”
“少主……”蘇燕看着小孩難過的樣子,莫名覺得比自己難過還要不好受,顯然是被慕君颉弄的手足無措,此刻怕是慕君颉讓她做什麽都甘願。像是下了什麽重大決心,蘇燕終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