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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哪有什麽光輝事跡?就算有,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反倒是你比較多吧!”蘇琅琛依舊很淡定,“別的不說,光情史你就一堆,要不要我把嚴章、謝錦青他們一個個都細細說一遍?”

“好多人名啊!”慕君颉驚奇的道:“東方大哥,原來你私生活那麽混亂!”

東方遠急了:“慕慕,你千萬別聽那家夥瞎講!這些都是沒有的事兒!”東方遠一手嗑着瓜子,另一只手做西子狀痛心疾首萬般哀怨的捧着心,“我真是交友不慎啊!我怎麽就認識了這個半點虧也吃不得就只知道吃醋的變态做朋友!”

慕君颉看東方遠滑稽的樣子又笑了,說:“東方大哥,要不你考慮考慮琅琛吧,雖然不知道琅琛喜不喜歡男人,但我覺得你和琅琛真的很配啊……”

東方遠撇了蘇琅琛一眼,只稍微腦補一下就惡寒起來,連手裏嗑的瓜子都覺得倒胃口了。不過看着臉色更難看的蘇琅琛,東方遠心裏反而痛快了些,覺得總算報了方才的仇,順便為老友掬一把同情淚。蘇琅琛對慕君颉已經愛到明眼人都能瞧出來的地步了,偏偏只有慕君颉本人一點感覺都沒有。

屋裏盤的是三面炕,中間添了兩個炭盆,地龍又燒的暖,整個房間都熱騰騰的,可氣氛卻有忽然點冷,半天都沒有人說話。

蘇琅琛看着慕君颉,幾不可聞的嘆口氣,然後把那盤無花果幹擺在慕君颉跟前,“這是從汴京專門運來的,腌制的很正宗,是你喜好的口味,嘗嘗看。”

“嗯,”慕君颉嘗了一片說,“好吃。”

東方遠也推了盤桂花糖蒸栗粉糕給慕君颉,“慕慕,這個也不錯,做的甜而不膩,廚子可下了不少功夫。”

三人邊吃邊聊,氣氛又活躍起來。慕君颉看東方遠吃的都是甜點,就問:“東方大哥,你很喜歡吃甜食嗎?”

東方遠點點頭。像是回憶起什麽,慕君颉的笑容帶了些酸澀,但他低着頭沒人看見,“我爹爹當年也愛吃甜食,人家都說喜歡吃甜食的男人溫柔呢。”

“是嗎?”東方遠又得意起來,“還是慕慕最好了,琅琛以前還笑我跟個女人似的喜歡甜食,說我沒出息啊什麽的,看來是他沒見識。”

幾人在一起守歲,又是貼門神,又是吃餃子,又是踩歲,熱熱鬧鬧的時間過的很快。距離午夜還有小半時辰的時候,蘇琅琛卻起了身,給慕君颉穿上外袍又裹上厚厚的貂絨大氅,慕君颉不解的問:“琅琛,我們要出去嗎?”

“嗯,我們去鏡心湖看煙花。”

慕君颉記得前兩年煙花都是在前廳外的平地上放的,那裏不僅大且視野開闊,不明白今年為何要改到鏡心湖。鏡心湖在山莊的西南角,面積不大,卻是天然形成的,湖水異常清澈,湖底較淺且呈梯田狀高低分布,若有陽光直射,非常好看。就因這個緣故,老莊主當年特地大舉擴建山莊,把鏡心湖納入莊內範圍。

冬天的夜晚空氣幹燥清朗,沿路經過西苑,燈火通明,還依稀有歡聲笑語傳來,是各個院留守的下人們在一起守歲。又走了一段,慕君颉遠遠的已見到湖邊四周都挂滿了八角燈籠,湖水映着亮光,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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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走近,慕君颉才發現湖水的亮光并非是燈籠的作用,而是從湖底照射出來的。湖底不知何故竟散發着五彩的光,高低各層都折射出剔透而缤紛的顏色,随着湖水緩緩流動,濃淡各異,整個湖底像是五光十色金碧輝煌的海底龍宮,帶着動人心魄的美麗和神秘。

慕君颉當下就看的呆住了,愣了好一會兒才扯着蘇琅琛的袖子驚奇的嚷:“琅琛,琅琛,快看,整個湖底都是五彩絢爛的光!湖底怎麽會射出五彩的亮光!”

話才落音,遠處隐約傳來正子時的鐘聲,下一瞬,無數煙花争前搶後的嗖嗖騰空,在新年的夜空中轟隆隆的怒放。

湖對岸的平地上,早就有侍衛們擺好幾十排的煙火,就等子時準點燃放,整整幾十排的煙花把整個栖霞山莊照的猶如白晝。天上壯麗的煙火、四周搖曳的宮燈、水底奇幻的彩光,把整個鏡心湖點綴的猶如夢境。

慕君颉身處這一片夢境般的美景中,興奮的眼睛都忙不過來了。他癡迷的看着景色,蘇琅琛卻用着這種眼神看着他。

兩人就那樣并肩站了許久,慕君颉轉過頭問蘇琅琛:“琅琛,你有什麽新年願望嗎?”

蘇琅琛靜靜凝視着慕君颉,“有一個。”

“是什麽?”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蘇琅琛微勾起嘴角,“那你的新年願望呢?”

慕君颉卻鬧起了別扭,“你不告訴我我也不告訴你。”

蘇琅琛看着慕君颉鬧別扭的可愛樣子,握住他的手說:“我現在忽然又有一個願望,幫我實現它好不好?”

“……啊?是什麽?”

慕君颉還沒回過神,就被蘇琅琛一把攬進懷裏緊緊抱住。蘇琅琛在慕君颉看不見的地方露出淺笑:“我想要抱着你。”

蘇琅琛的聲音溫柔又含着濃濃的情意,慕君颉忍不住也擡手也抱住了他,輕喚道:“琅琛……”

蘇琅琛在慕君颉的耳邊低聲說:“以後每一年新年都讓我陪着你一起過,好不好?”

慕君颉忽然想起自己很小很小的時候,他父母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他們拉着他的手,說以後每一年新年爹爹和娘親都會陪你一起過。此刻也許是起了風的原因,慕君颉眼睛澀澀的,忽然有點想哭,眼眶猝不及防的就濕了。

他七歲那年母親病逝,十二歲那年又經歷了一場滅門之災,連父親也永遠離開他了。慕君颉一直以來最怕的,就是自己一個人。他心裏最大的願望,其實就是有那麽一個人可以永遠陪着他,永遠都不離開他。

慕君颉靜靜等眼眶中的水汽風幹,笑着說:“好,你記得要說話算數,不許耍賴。”

兩人又站了好久,待煙花終于放完了,天空中竟有零零星星的雪花飄下來。南方很少下雪,這次正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紛揚的小雪落入發光的湖水中,又平添幾分迷離的美感。

“琅琛,快看,下雪了!”慕君颉松開蘇琅琛,笑眯眯的伸出手去接雪花。蘇琅琛的眼睛卻依舊只放在慕君颉身上,看着慕君颉開心的側臉,覺得是比任何風景都更美的景色。玩了一會兒雪,慕君颉望着發光的湖水忍不住又道:“琅琛,湖底究竟為什麽會有亮光?”

蘇琅琛不答反問:“你喜歡嗎?”

“嗯,喜歡,當然喜歡!”慕君颉重重的點頭,眼睛都眯成月牙,“我從來都沒見過那麽漂亮的景致!”

“是五彩玄石和夜明珠在亮。”看着慕君颉的笑臉,蘇琅琛終于答道,“湖底鋪滿了五彩玄石和夜明珠,湖水又淺又澄澈,光在水中的穿透力很強,所以只能看到仿佛在流動的彩光,看不到湖底鋪的玄石和珠子。”

“可是,”慕君颉微皺起眉,“我聽說五彩玄石很難得,要鋪滿湖底的話,得需要多少玄石和珠子啊!”

站在不遠處,剛剛命人把煙花殘骸收拾幹淨的東方遠默默在心裏腹诽,那可是某吃醋狂花了快一年時間才搜集到的,數量當然驚人。

“也就千百顆。”蘇琅琛目光深邃的看着慕君颉,“這些都是死物,就算有再多,也沒有你一根指頭貴重。在我眼裏,什麽東西都抵不上你的一分一毫。”

“千百顆?”慕君颉卻丁點兒也聽不出蘇琅琛話語中的深情款款,反倒是跳腳道,“究竟是一千還是幾百?天哪,那麽多夜明珠,這得值多少錢啊!我要全都撈出來,裝箱藏到我房間裏,留着以後賣錢!”

“……”蘇琅琛嘴角抽了抽。

新年禮物

吃了餃子又放了煙花,這個年就算是過去了,待回了房,慕君颉已經困倦的不行,只簡單的洗漱了下便沾床就睡。

翌日早上,慕君颉像往常一樣睡到快巳時才睜開眼睛,卻皺起了眉,嚷嚷道:“婉姐姐,糟了糟了!你怎麽沒喊我起床!”

蘇婉忙走進來,“方才莊主來過了,看你睡的香,就吩咐我們不要叫醒你。少主可是有什麽事嗎?”

慕君颉點點頭,笑眯眯的說:“當然有事,我要去拜年,才好拿紅包。”

外頭太陽已經高高升起,昨夜又下了一點小雪,房上、地上都積了薄薄一層,溫暖的陽光灑在白雪上,映照出瑰麗的淺橙色,非常漂亮。

東方遠吃完早飯沒多久,便聽外面慕君颉的聲音傳來。慕君颉披了一件白狐皮的披風,裏面一身紅袍,腰束平素紋革帶,模樣好看的活脫脫像個小仙童,見了東方遠便笑吟吟的伸手出來,“慕慕給東方大哥拜年啦,祝東方大哥新年快樂,心想事成!”

看着慕君颉理直氣壯的伸手要紅包的樣子,東方遠忍不住笑出來,然後轉身拿出早就備好的一只盒子給他。

盒子到手慕君颉就立時打開來看,見裏面是一柄玉質極佳的玉如意,且樣式精致,一看就知價值不菲,笑容就更甜了。東方遠笑他:“小財迷,還怕我虧待你不成?”

“怎麽會!我知道東方大哥最好最帥最大方了。”慕君颉毫不吝啬的又對東方遠說了一堆好話。

趁着吃醋狂蘇琅琛不在,東方遠樂呵呵的往自己臉上貼金,“慕慕,那我比琅琛還要好還要帥,是不是?”

“嗯。”慕君颉抱着玉如意,極沒原則的點點頭。

東方遠得意的摸了摸下巴,可惜那裏根本沒胡子可捋。東方遠知道慕君颉還要去三位長老那,便沒留他,心滿意足的放小孩走了。

慕君颉緊跟着就跑去了後山,挨個長老找過去。慕君颉長得好看嘴巴又甜,幾位長老被哄的心花怒放,何況長老們本就疼他,給他準備的紅包本來就很有分量。慕君颉轉眼收獲了一堆戰利品,喜滋滋的奔往最後一站——找趙宗治去了。

到了趙宗治住處,卻屋裏院裏都不見人影,慕君颉稍稍一想,便直奔練功場,果真遠遠就望到在練掌法的挺拔身影。慕君颉徑直跑過去:“木頭!木頭!”

趙宗治聽到慕君颉聲音,那張萬年面癱臉上也看不出是喜還是不喜,“你又來幹嘛?我可沒有新年禮物給你。”

慕君颉卻笑眯眯的說:“我是來送新年禮物給你的。”

慕君颉自覺作為一個合格的師哥,是要給師弟新年禮物的,何況他當師哥尚未成功,所以才更需努力。

趙宗治微微挑了挑眉,見慕君颉果真拿出一個盒子遞過來,小孩亮亮的眼睛含滿了期待:“木頭,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趙宗治打開盒子,發現裏面是一個木雕,雕了兩個站立的人,雖然雕工不怎麽樣,但是人物惟妙惟肖,不管神态和樣子都非常傳神,顯然是下了功夫的,趙宗治只消一眼就能看出雕的正是自己和慕君颉。

“木頭,你看像不像你?這可是我一點一點親手刻的……”

趙宗治拿着木雕,心裏忽然升起一種說不清的異樣情緒。他從小到大收到的新年禮物不少,什麽金銀珠寶字畫古董等應有盡有,卻從來沒有一個人為他親手用心做過什麽。何況趙宗治很清楚那些人送他禮物并不是為了他,只是因為他父親是王爺而已。慕君颉這個木雕人,卻是趙宗治長那麽大以來,第一次收到別人不為名為利、只單純為他這個人而做的禮物。

慕君颉見趙宗治半天沒有說話,以為是趙宗治不喜歡這個木雕,佯裝失落的低下腦袋,語氣透着可憐:“我知道我雕工很差,你不喜歡也是正常的……”

“我很喜歡。”

慕君颉擡起頭,“啊?”

“我很喜歡。”趙宗治看着慕君颉又重複了一遍,“你雕的很好。”

“真的?”慕君颉一雙眼睛亮亮的,在濃密纖長的睫毛下像湖水般漾着光。

“真的。”趙宗治竟然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來,“謝了。”

平日裏那麽冷酷的一個人,笑起來竟然特別溫暖,像個人畜無害純善友愛的君子。

“……”慕君颉頓時愣了愣。趙宗治竟然笑了!趙宗治怎麽會笑?!這不是趙宗治吧?是被什麽東西附身了吧?慕君颉心裏一邊吐槽一邊發愣,待他愣完,見趙宗治已經轉身準備走了。

慕君颉忙跟上去,像小尾巴似的緊随其後,唧唧歪歪:“木頭,你剛才竟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很好看,一笑就不顯得兇也不覺得冷冰冰的了,你該多笑笑!木頭,你再笑一個吧,啊?”

“……”

“木頭,再笑一個再笑一個……”

“……”

“木頭,木頭……”

“……”

被趙宗治徹底無視的慕君颉決定要拿出點師兄的氣勢,叉腰作茶壺狀中氣十足的喊:“木頭,快給師哥我再笑一個!”

趙宗治額角抽了抽,忍住想一巴掌拍死慕君颉的沖動,大步穿過練功場,從小路走回自己住的院落,跨進院子後便‘呯’的一聲把大門關死,直接把慕君颉關在院子外。

這已經是慕君颉第二次被趙宗治關在外面了,慕君颉站在院外看着緊閉的大門,有些苦惱的嘆了口氣。他這個師弟哪裏都好,就是脾氣特別差,這一點得讓他改改。

慕君颉順勢坐在院子門口的臺階上,歪着腦袋認真思索起來。為什麽大長老還有蕭堂主的師弟都那麽聽師哥的話呢?而自己硬的軟的招數都用過了,要換做其他人早就被搞定了,為什麽到了趙宗治這裏,始終一點效果都沒有呢?

不過除了脾氣差這一點,趙宗治真的是無可挑剔了,背景硬家世好,模樣帥武功高,這麽一個人叫自己師哥,帶出去多拉風啊。而且趙宗治還有很多厲害的手下,光那個叫暗七的暗衛,武功就已經頂尖了。

想到暗七,慕君颉四處環視一周,輕聲喚:“暗七,暗七,你在不在啊?”

除了寒風吹過樹葉的嘩嘩聲,沒有任何回應。慕君颉從身上拿出一個小玉墜,又說:“暗七,這個玉墜是以前慧淨大師給我的,雖然樣子不是很精致,但是玉質很好,而且開過光可以保平安,我送給你作新年禮物,你不要嫌棄好不好?”

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四周連人影都見不到半個。慕君颉倒也不在意,把玉墜輕輕放到臺階旁的草叢上,坐在那兒繼續神游起來。

慕君颉思索完師弟的問題,又盤算起了今天收到的新年禮物。他本來就是易困的體質,倚在院門口坐着坐着也不知過了多久,竟然打起盹來。

屋內的炭火燒的暖洋洋的,趙宗治在架子上取了本兵書,倚坐在案邊翻看,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書卻只翻了一頁。

也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字就是看不進去,根本靜不下心來。趙宗治把書放到一邊,擡眼望見了擺在案上的木雕。

木雕上的兩人刻的很生動,一人端着茶,另一人笑着,兩人并肩而立,相處融洽,似乎在說着什麽開心的事。

趙宗治看着木雕上慕君颉的笑臉,神色有些恍惚。在來栖霞山莊之前,趙宗治從沒遇過慕君颉這樣的人,性格精靈古怪又真假難辨,卻有本事擾亂他的心神。只要是和慕君颉在一起,似乎就永遠都不知道無聊和寂寞是什麽。趙宗治把目光從木雕上移開,聽到窗棂上傳來輕輕的一聲敲響,正是暗七的暗號聲,便沉聲問:“什麽事?”

暗七悄無聲息的進屋,呈上一封信,低頭順目道:“主子,王府來信了。”

趙宗治挑開信上封的蠟,抽出字條,裏面只有寥寥幾句,下面還有一串名單,簡單列了幾個名字,其中有韓王趙宗谔,還有趙從古,兩人一個是他伯父趙允寧的兒子,一個是他曾祖父□□帝的重孫。

趙宗治快速浏覽完,将紙條丢進炭盆裏,看着它一點點燃燒殆盡,然後瞥了一眼仍立在那兒沒退下的暗七,微皺起眉:“還有事?”

暗七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卻還是開口道:“……屬下剛才來時,看到慕公子坐在院門口的臺階上,好像是睡着了,現在外面正下小雪,您看要不要屬下把慕公子叫醒,送他回……”

話還沒說完,只見趙宗治臉色一變,猛然站起來,神色不怒自威,“你說什麽?”

見主子不悅,暗七忙跪下來道:“屬下知道自己不該多事,請主子責罰。”

趙宗治卻根本顧不得暗七,徑直大步走出屋,匆匆穿過院子打開院門。外面正飄着小雪,趙宗治開門便看到慕君颉倚着牆坐在臺階上打盹,厚厚的狐裘披風上已經覆了一層薄雪,有一片雪花正好落在小孩長長的睫毛上,随着呼吸一下下輕顫。

“慕君颉,慕君颉,快起來!”趙宗治蹲下來把小孩搖醒,“你怎麽沒回去?”

慕君颉半天才睜開眼,腦袋睡的還有些迷糊,想要站起身,試了幾下卻沒成功,“木頭,我腳好像僵了……”

趙宗治伸手将慕君颉扶起來,觸手間一片冰涼,莫名覺得又氣又疼:“你不回琅閣在這兒做什麽?下着雪竟然還坐在門口睡覺,活夠了是不是?”

慕君撷身體本來就差,稍不注意就會生病。小孩慢慢清醒過來,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冷,手腳都睡的僵了,渾身冰冷,牙關也開始打顫,哆哆嗦嗦的指控道:“誰叫你把我關在門外的。”

作者有話要說:

順杆上爬

趙宗治皺着眉,徑直把慕君颉抱起來快步往屋裏走。屋內的溫度比外面高的多,披風上的薄雪頓時化成了水,趙宗治把慕君颉濕掉的披風脫下來挂在炭盆邊烘烤,沾染了潮氣的外袍也脫了,然後把小孩丢到炕上,裹上厚毯子,又令暗七拿燒熱的手爐來。

慕君颉一脫下袍子就打了個噴嚏,明顯已經着了涼,趙宗治也上了炕,為慕君颉輸入內力取暖。慕君颉抱着手爐半天才緩過來,動了動身子又打了個噴嚏,一臉委屈的看着趙宗治:“都是你的錯,是你把我關在門外的。”

趙宗治沒吭聲,慕君颉卻意外的從那張萬年面癱臉上看到了一絲擔心,于是順杆上爬:“木頭,你以後不要再把我關到外面了。”

趙宗治半天才嗯了一聲。慕君颉又道:“也不要再什麽話不說就生氣不理人。”

趙宗治又不吭聲了。慕君颉伸手去扯他的衣角,“木頭,木頭……”

“我沒生氣。”趙宗治終于開口。

“那你先前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就走了,還砰的把門關上。”慕君颉絮絮叨叨的嘟囔,“你老是這樣,平常半天也不說話,還一聲不吭的就生氣走人,木頭啊,你的脾氣真的很差,還整天冷冰冰的,你這樣是不對的應該改改……”

唠叨聲被趙宗治打斷,趙宗治面無表情的重複說:“我沒生氣,只是覺得煩。”

“……啊?”慕君颉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是覺得我煩嗎?”

小孩的演戲癖又上來了,頓時一臉的傷心欲絕,把一顆受了傷害的幼小心靈演的恰到好處,泫然欲泣的說:“……原來,原來你一直都嫌我煩……一直都是我在自作多情,以為能和你做朋友……”慕君颉咬着唇,肩膀微微顫抖,一副強忍着要哭不哭的倔強模樣,放下手爐扔掉毯子,“既然你那麽讨厭我,我這就走了,走的遠遠的,以後再也不來煩你了……”

慕君颉才掀開毯子就冷的一哆嗦,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起身下炕,低頭穿鞋。小孩演戲一向逼真,尤其是這種受傷賭氣的小小少年的戲碼更是信手拈來,鞋子故意沒有穿好,只簡單匆匆套上便拽着外袍低頭就走,還因為傷心而慌不擇路的踉跄了一下,下一秒,便撞上了一堵寬厚溫熱的牆。

慕君颉擡起頭看了一眼堵住他路的趙宗治,立馬又低下頭去,吸了吸鼻子說:“你不是覺得我煩嗎,幹嘛還攔我。”

趙宗治一言不發的把慕君颉抱起來,慕君颉掙了下卻掙不開,只能由着他去。趙宗治将慕君颉抱回炕上,脫掉鞋子,重新拿毯子蓋好。慕君颉深知過猶不及的道理,也不再故作矯情,乖乖的任由趙宗治把他裹成一個球,然後縮到離趙宗治遠遠的另一邊。

趙宗治默默的起身走過去,彎下腰把手爐再次放回慕君颉懷裏,慕君颉聲音帶着鼻音:“等衣服幹透了我就走,以後再也不來煩你了。”

趙宗治緩緩道:“我是覺得煩,但不是覺得你煩。”

“那還不是一樣,”鼻音越來越濃,“你就是覺得我煩了。”

“真的不是覺得你煩。”趙宗治微皺起眉,有些煩悶的來回走了兩步。從遇上慕君颉開始,就好像有些事情脫離了掌控,那種又期待又煩躁的感覺難以言說又無法形容。

慕君颉全然不知趙宗治心裏的糾結,繼續扮委屈,“我知道你讨厭我,嫌我煩……”

“我沒有嫌你煩,更沒有讨厭你,”趙宗治打斷他的自怨自艾,“如果先前的話讓你誤會了,那我向你道歉。”

一聽趙宗治竟然會向他道歉,慕君颉頓時一愣,擡頭看過去,卻在那張面癱臉上瞧不出任何表情,于是裝作大度的見好就收,“……好吧,那我原諒你了。你以後都不準嫌我煩,也不準讨厭我。”

趙宗治只嗯了一聲,便又不吭聲了。外面的風刮的窗戶呼呼作響,慕君颉坐直了身子,透過窗縫看外面的雪,有些失望的嘀嘀咕咕:“雪好像停了诶……汴京的雪都下的很大,可金陵的雪總是很小……下大一點多好,雪多的話就能打雪仗了……”

毯子随着慕君颉起身的動作滑掉了一半,趙宗治擡手再次幫慕君颉蓋好,慕君颉卻扭着身子道:“我不需要毯子了,我身上已經很熱了。”

趙宗治根本不理他,自顧自的把小孩重新包的嚴嚴實實,慕君颉正扭來扭去的想掙開,忽然聽到趙宗治問:“為什麽我端着茶?”

“啊?”慕君颉轉過頭,随着趙宗治的目光望過去,看到了案桌上的木雕,又開始興奮起來,“你端的是敬給師兄的師兄茶啊!山莊裏按規矩師弟是要給師兄奉茶的,”慕君颉指着木雕笑眯眯的說:“你看,你正在端茶給我,還叫了我師哥,然後我就開心的接了茶,說師弟好乖,從此以後我們就是相親相愛、情同手足的師兄弟了,我……”

慕君颉還沒說完就被趙宗治陰沉的臉色唬得默默噤了聲。

趙宗治的額角抽了又抽。果然就不該對這個神經病有任何期待的,不管什麽事兒,這妖孽都有本事讓它轉眼破滅。

慕君颉看趙宗治不說話,伸出手去拉趙宗治的衣角,“木頭,你答應過我不再一聲不吭就生氣的。”

毯子又被慕君颉蹭掉了,趙宗治冷着臉再次幫他裹上,慕君颉卻亂動的厲害,“我不要裹毯子……”

趙宗治輕輕巧巧的就把慕君颉按住,慕君颉像只落網的小麻雀似的撲騰着翅膀在趙宗治懷裏掙紮,小聲嚷嚷:“木頭,毯子裹在身上不舒服……我感覺好熱……”

小孩軟糯的聲音帶着濃濃鼻音,趙宗治心裏咯噔一聲,随即伸手去探他額頭的溫度,果真比正常的體溫熱一些。慕君颉還在不舒服的亂動,臉紅撲撲的,眼睛也因為發熱而泛着盈盈水光。

看着慕君颉此刻的樣子趙宗治莫名也開始燥熱,單手把小孩牢牢圈住,沉聲道:“別動,熱也要蓋好。”

慕君颉扭來扭去的又折騰了一會,終于沒了力氣,只能恹恹的窩在趙宗治懷裏,聲音小小的:“木頭,好熱,我難受。”

“活該。”趙宗治板着臉,動作卻很輕柔,“你着了涼,有點低燒,發發汗就好了。”

趙宗治催動了內力,身上很快就暖的像火爐,慕君颉被大火爐摟的嚴嚴實實,又裹着厚厚的毯子,一時間熱的更難受了,有氣無力的閉着眼一動不動,平日裏靈動漂亮的眼睛都掩了在長睫下面。

看着慕君颉難得乖巧柔順的樣子,趙宗治心底似乎也有一小塊地方驀地柔軟了起來。一時間屋裏只餘一兩聲炭火燃燒的啪啪聲,靜谧而安和,卻不知院外已經鬧翻了天。

申時到了,蘇琅琛在琅閣左等右等不見慕君颉回來,随即命人到後山去找人。待東方遠趕來,便看到蘇琅琛周身都散發着低氣壓,語氣聽起來很不悅:“慕慕不是去後山看三位長老了嗎,怎麽會找不到人?”

山莊的護衛頭頭蘇安道:“三位長老說少主未到申時就離開了,屬下已經把整個後山都找遍了……”

“阿琅,你也整天太緊張了,慕慕那麽大的人不會丢的。”東方遠見狀忙走上前去,“何況山莊四處都是守衛,不可能有什麽危險,他說不定正在回來的路上呢。”

眼看申時都快過了,蘇琅琛的臉色越發難看,決定親自動身,走到門口忽然問蘇安:“趙昭風那裏問過了沒?”

趙宗治來山莊不過三個多月,雖被大長老聲稱是親收的關門弟子,但并沒有行過正式的拜師儀式,大長老對趙宗治的态度也不像一般的師傅那樣嚴厲,反倒舉動中隐約透着些恭敬,也從不幹涉他的行為,再加上趙宗治與生俱來不同常人的氣質和那張生人勿進的面癱臉,久而久之,導致他所住的院落自成一體,山莊裏很少有人會去打擾他。蘇安的确沒去趙宗治那裏問過,便答:“沒有。”

蘇琅琛立即皺起眉,徑直往趙宗治住的方向走。

待蘇琅琛找到慕君颉,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景象,小孩全身都被趙宗治摟在懷裏,臉頰紅紅的,模樣安靜而乖巧。蘇琅琛頓時無名火起,忍怒走上前喚道:“慕慕。”

慕君颉剛剛發了一身汗,身上舒服多了,熱度也降了許多,就是身上的汗粘粘的想洗澡。小孩聽到聲音睜開眼,一看到蘇琅琛,便自覺的掙開毯子伸手要抱,“琅琛,我想洗澡。”

蘇琅琛一看毯子裏的慕君颉竟然只穿着單衣,差點沒當場發飚,危險的微眯起眼看向趙宗治,“慕慕怎麽會在你這裏?”

趙宗治面無表情的道:“是他自己來的。”

慕君颉朝蘇琅琛伸出手卻見蘇琅琛不接,便又怕冷的縮回了趙宗治懷裏,蘇琅琛見狀,看向趙宗治的眼神如冰刃,“你們為什麽會抱在一起?”

趙宗治面對強烈的威壓依舊面無表情,“因為要幫他發汗。”

“發汗?”

“他發燒了。”

短短四個字一下把蘇琅琛的滿腔怒火澆息了大半。蘇琅琛的臉色卻更陰沉,伸手把慕君颉接過來,“怎麽會發燒的?”

“就是淋了些雪,”慕君颉忙道,“只有一點低燒……而且我剛才出了汗,現在已經好了。”

慕君颉知道自己每次生病都會惹蘇琅琛擔憂生氣,便摟着蘇琅琛的脖子軟聲道:“琅琛,你別生氣好不好,真的只有一點點低燒……我身上都是汗,粘粘的不舒服,琅琛,我們回去好不好,我要回去洗澡,我們快點回去吧……”

蘇琅琛的神色終于因那句‘我們快點回去’而有所緩和。蘇琅琛知道小孩身體弱,經常會習慣性發燒,便也不耽擱,只又看了趙宗治一眼就帶慕君颉回了琅閣。趙宗治始終面癱着一張臉,擡眼與之對視,面對蘇琅琛的危險氣壓竟絲毫不顯勢弱。

作者有話要說: 蘇琅琛怒問:慕慕怎麽會在你這的!

趙宗治摔桌:我怎麽知道!尼瑪我快淪陷了有木有!管好你家妖孽,讓他離我遠點!

外出放風

一回琅閣蘇琅琛便不放心的命人叫徐大夫來給慕君颉看病,雖然診斷結果是慕君颉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蘇琅琛還是嚴格按照醫囑,半哄半誘的給慕君颉喂下一大碗姜湯和祛風寒的藥,洗澡也沒讓小孩洗太久。

一場失蹤風波就這麽有頭無尾的結束了,而打從次日起,蘇琅琛就時時刻刻看着慕君颉,不再放小孩離自己視線之外。不管去議事廳還是去書房,蘇琅琛都把慕君颉帶在身邊,讓他再也沒機會獨自跑出去。

慕君颉是個閑不住的主,幾次準備抗議,蘇琅琛卻總有法子轉移他的注意,要麽陪他練武喂招,要麽找一些有意思又有難度的商業問題丢給他解決,要麽讓東方遠拿一堆新奇又有創意的玩意兒來給他研究擺弄。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大年初八,慕君颉才輪到外出放風的時候。初八的早上,蘇琅琛帶了慕君颉一起出莊,去金陵城辦事。

兩人共騎在一匹血吟馬上。那馬性烈,只熟悉蘇琅琛和慕君颉兩人,除了他們和喂馬的馬夫,其他人都近不得身,随行的親随雖跟在身後,卻隔了一丈多的距離。

慕君颉并不知道他們具體去哪,只知蘇琅琛是要談生意的。蘇琅琛投資了很多生意,整個金陵城有一半商鋪都跟栖霞山莊有關聯。慕君颉舒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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