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葉火看着楚下臨，楚下臨也看着葉火，兩個人沉默了大概得有三分鐘。

葉火早就知道楚下臨有事情瞞着自己，卻一直沒機會試探。地下室的事絕不可能是失手那麽簡單，還有家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那些武器又該作何解釋？以及剛剛，楚下臨似乎知道自己的身高是非自然的生長……

莫非他知道自己給他注射的對抗喪屍病毒的疫苗？

難道說……楚下臨早就知道了“方舟計劃”以及喪屍進化的形态？不，不可能……當初自己帶他回到這幢公寓養傷時，也旁敲側擊的打探過他為什麽會救自己，那時候他怎麽說的？

葉火想了半天終于把楚下臨當時說的話從記憶裏挖了出來——

“我在路上遇到了魏教授，他叫我來通知你快跑的。”當時被繃帶綁的裏三層外三層的楚下臨說：“而且那麽多人追一個學生，一看就有問題！況且你是葉火葉大神啊！葉大神怎麽可能做錯事！ ”

葉火選擇性忽視了楚下臨後面的那些話，只記得了個“魏教授”。估計當時他要是聽進去了，也就不至于到今天才知道楚下臨喜歡了自己六年。

魏教授是葉火的博士導師，也是魏澄的父親。當初葉火選擇上X大，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想跟着魏教授做項目。

不僅在X大，在全國乃至世界範圍內魏教授都是基因工程方面的專家。魏教授希望魏澄能子承父業，偏偏魏澄從小立志要當警察，高中畢業就去上了警校。好在兒子從小玩兒到大的好哥們兒葉火有這方面的興趣，學習能力又強，魏教授自然樂意納葉火到自己門下。

說實話，葉火對基因工程這個領域并不怎麽感冒，甚至憎惡，他跟着魏教授做項目另有目的，只是還沒來得及做什麽，大四時便被魏教授帶進了一個特殊的實驗室。

那個實驗室正是“方舟”的中國分部。

魏教授将葉火當做自己的親信，大一到大三考察了他三年便帶他進了實驗組。“方舟計劃”高度保密，魏教授一開始不知道個中緣由，只聽命行事，當國家以大學作掩護秘密研究生化武器。

葉火剛進實驗室便覺得不對。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來自己手底下這堆東西做的是什麽，葉火多留了個心眼兒，留心周圍人的一舉一動。

葉火發現“方舟計劃”是在大四的冬天，那天正好是除夕夜。快過節了所有人心情都不錯，放松了警惕。葉學霸家裏沒人，對過年倒也不怎麽熱衷。頭天晚上趕報告趕到爆肝，他只想早點兒回家好好睡一覺，下午看大家都不在狀态，葉火偷着跑到休息室蒙着頭貓了一覺，睡得太開心一覺就睡到了晚上十二點。

醒來的時候實驗室一個人都沒有。

除夕前夜實驗室的人紛紛提前落跑了。就連一向愛崗敬業的魏教授也提前下班回家，趕着看從刑警隊實習回來的魏澄。葉火被鎖在實驗室裏，他本想叫保安把自己放出去，轉念一想，這不失為是一個好機會。他趁機把實驗室悄無聲息的掃蕩了一遍，黑進系統裏看了個究竟。

這一看，葉火驚得頭發都要立起來了。

本來以為是單純的生化武器，卻沒想到他們要将人類趕盡殺絕。

這在開哪門子玩笑？！

葉火的喉結動了動，哆嗦着手查看其他文件，很快就找到了“方舟計劃”的名單。

奇怪的是，“方舟計劃”的名單上甚至沒有魏教授。

魏教授對此并不知情？

卸磨殺驢。葉火當時腦子裏就是這四個字。也對，依魏教授的為人，要是知道“方舟計劃”，就算給他提供“方舟”的名額也一定不會幫他們做事……但魏教授是這個領域的個中翹楚，用人之際又不能不用，就只能……

葉火握緊了手裏的鼠标。

名單上沒有魏教授，中國方面的基因工程專家，除了魏教授能擔得起實驗室第一把交椅的就只有……

葉火腦子裏蹦出了一個人，他挨個兒看着中國方面名單上的人名， 試圖找到那個自己熟悉的名字，身後卻傳來了腳步聲。葉火忙關了顯示器躲到了桌子下面，警惕的看着四周——還好，是巡邏的保安。

他在桌子下躲着，等保安走了忙把自己的痕跡都清理得一幹二淨，又趁保安一個不留神從實驗室溜了出來。

除夕夜，天空中零零星星的飄着雪，這座城市的大街上空無一人。此時就算是一向冷靜的葉火此時也抑制不住心中想要大喊的沖動，他沿着空曠的馬路一路往前跑着，跑到再也跑不動了扶着大腿喘着粗氣。

瘋了……瘋了……

這個世界瘋了……

開什麽玩笑？！

喪屍？！病毒？！只有……只有名單上的人能活下來……

葉火不敢相信自己剛剛看見的東西。他媽的，瘋了瘋了……這怎麽可能？！

等葉火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跑到葉焱家樓下了。葉焱一個人住在醫院的宿舍，葉火沖上樓就把他扥了下來，任由葉焱“他媽”“他媽”的喊了一路，一直被葉火拉着喊到了魏澄家。

葉火實在跑不動了，他氣喘籲籲的指使着葉焱：“你……你上樓……把……把那小子……把那小子給我拽下來……”

葉焱一臉“媽的智障”的看着葉火，掏出手機就給魏澄打了個電話。

葉火氣還沒喘勻，意識到自己忽略了手機的用處，解釋道：“你……你丫……還真別這麽看我……這事兒……擱誰……誰……誰懵逼……”

魏澄正在家看春晚，塞了一嘴餃子還沒嚼就趕緊跑了下來。葉火特意等他嚼完了才把事情跟兩個人說了，成功避免了被魏澄噴一臉的命運。

葉焱和魏澄都沒有質疑事件的真實性。葉火做事嚴謹，平素小心謹慎，沒有把握的事他不會拿出來說。

正如葉火所說，這事兒誰聽誰懵逼。三個人在冰天雪地裏沉默了足有十分鐘，魏澄終于爆出了一個“操”。随後葉焱也罵了句”操“，在接下來的兩分鐘，他們倆除了操什麽都說不出來，葉火低着頭，也不知道該怎麽反應。

過了一會兒魏澄問：“我爸知道麽？”

“不知道吧……”葉火說：“魏叔要是知道早就炸了，而且名單上也不可能沒有他了。”

魏澄：“他要是答應給他們做事兒就能有名額了？”

葉火：“就算他們到太平洋也還是需要基因工程方面的專家，魏教授又一直負責這個項目，比誰都熟。他要是同意給他們做事兒，為什麽不帶他？”頓了頓他說：“但你想你爸的脾氣，這告訴他是給國家做生化武器他都不知道做了多久的心理建設，再讓他……”葉火嘆了一口氣。

半響，葉焱突然開口：“怎麽辦？”葉焱問：“總不能等死吧？”

“兩個辦法。”葉火在來的路上就想好了，他邊說邊習慣性的在雪地上的畫着，因為緊張畫得亂七八糟：“一個是我們暗地裏準備應對全世界都是喪屍的措施，就算喪屍爆發，我們也有最大概率活下去。還有一個……“葉火擡頭看向兩個人：”破壞‘方舟計劃’。““怎麽可能？”葉焱驚道，瞪大了眼睛看向葉火：“這計劃背後可是全世界的政要貴族和各個領域的精英，就憑我們怎麽可能破壞‘方舟計劃’？！”

“就憑你們當然是不行了。”葉火用手指敲着地面：“可是還有我。”

魏澄聽到這話推了葉火一把：“都什麽時候了你還自戀。”

葉火被推的一下子沒站穩就往地上倒，魏澄忙又将他一把拉了回來。

“我是說……”葉火耐着性子解釋：“現在看起來，我和你爸都在‘方舟’中國分部的實驗室裏，要搞到材料雖不能說易如反掌，也不是不可能。魏澄你現在又在警局刑警隊……雖然有限，但也算是一個有利條件，有什麽事和信息或許也可以提前知會一聲。”

“真要搞起來，光是我們三個人肯定是不夠的，要聯合世界的力量。沒有不透風的牆，我能發現’方舟‘的秘密，其他國家肯定也有人發現了在着手做準備。聯合他們的力量……或許……能有一線生機。”葉火說。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葉焱問。

葉火想了想：“照現在的進度看來……半年到一年。”

三個人互相看着對方，許久，魏澄開口：“我投二，與其坐以待斃，還不如拼一把看看。”

葉焱想了想，有些猶豫的說：“要留後路，而且要留不止一條後路。萬一二失敗了……我們好歹還能撐一陣子。”

“我還以為你們會選一。”葉火長籲一口氣。

葉焱會意的看着葉火，摟住他們的肩膀：“試試看吧。”

魏澄也伸手摟住他們兩個：“幹吧。“

葉火推了推眼鏡挑着嘴角笑了，他的目光在那兩個人之間流轉，冷哼了一聲道：“他們既然要躲在海底，咱們的代號就叫波塞冬。”

“讓他們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海神！”魏澄拍了拍他們兩個人。

三個人雖然躊躇滿志，但事情還得從長計議。除夕夜葉焱把葉火帶回了家，臨走前葉火叮囑魏澄這事兒千萬要對魏教授保密，不然以魏教授的脾氣，要是走露了風聲，一切還沒有開始就要結束了。

這之後以葉火為首的三個人一直為搗毀“方舟計劃”做着準備。随着波塞冬勢力的壯大，世界各地反“方舟計劃”的有志之士都被聚集了起來，波塞冬的名號也漸漸傳到了各個政府方面的耳朵裏。政府自然不會放過波塞冬，好在波塞冬的保密工作做得嚴絲合縫，對外口徑又高度一致，政府追蹤抓捕了許久也束手無策。

“方舟計劃”被迫加快了速度，政府有心在速度上壓制波塞冬，然而波塞冬也早已蓄勢待發，嚴陣以待，甚至早早就研制出了對抗初代喪屍病毒的疫苗。

然而這一切卻随着魏澄的告密戛然而止。

波塞冬被告破了。告密者是波塞冬的創始人之一，葉火和葉焱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兄弟——魏澄。

伴随葉火被追捕，波塞冬內部也逐漸土崩瓦解，葉焱爾後也在某天消失，生死不明不知所蹤。而魏澄作為提供信息的功臣為自己和他的父母贏得了“方舟”寶貴的三個席位，并在“方舟”內部一路高升。

葉火還在實驗室的時候便被堵了個正着，好在有楚下臨搭救才九死一生逃脫險境。

現在說起來，如果說楚下臨救自己是因為魏教授的知會，倒也情有可原。畢竟魏澄是為了他和他父母的‘方舟‘名額，才告的密。告密是一回事，抓不抓得到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就算沒抓到他葉火，魏澄也是有功之臣，況且能讓魏教授跟着上“船”也不失為一件好事。魏澄做這些許是先斬後奏，但依魏教授的脾氣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妥協，心裏過意不去，助葉火逃離險境也在情理之中。

楚下臨說的話，也不無道理。

葉火當時完全沉浸在被魏澄背叛的震驚中，完全沒有心思和精力去思考楚下臨這話的真實性。在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魏教授，到底楚下臨搭救他的原因幾何，葉火也無從考證。

楚下臨倒是也問過葉火為什麽會被追捕，葉火用“被人陷害”一句帶過了，楚下臨當下信以為真，沒再追問。

現在想起來……就算他當時再喜歡自己再相信自己，這也太……輕率了。

這麽說……“方舟計劃”，波塞冬也好，楚下臨一定都知道。他知道“方舟計劃”和波塞冬并不令人驚訝，當時鬧得滿城風雨，他就算知道也沒什麽奇怪的。奇怪的是，他為什麽要瞞着自己？

葉火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荒謬，但卻是最合理的解釋了。他猛地拉過楚下臨的胳膊問道：“你是斯——““咣咣咣！”

“咣咣咣！”

葉火和楚下臨被這個聲音吓得又是一個激靈，想到昨晚的事情，都緊張的看着門口。

顧西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葉哥，小楚，收到了！”

“什麽？！”葉火看着大門煩躁的問道。

“收到斯庫拉的廣播了！”

葉火扭頭看向楚下臨，心裏一個大寫的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