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葉火一早起床的狀态就不是很好，比起平常……更加病怏怏了。

早餐時他喊着楚下臨幫他倒咖啡，雖然只說了幾個字，語氣竟帶了些許示弱的味道。就連吃過早餐後葉火也難得的沒有立刻往實驗室跑，而是窩在了沙發上。

楚下臨被葉火這副樣子吓了一跳，他走過去拍拍葉火的肩膀，葉火扭過頭看着他，表情恹恹的。

“怎麽了？”楚下臨問，他又摸了摸葉火的額頭，溫度正常。

葉火放下咖啡杯抱住楚下臨的腰。他把臉埋在他的小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嘟囔了一句什麽。

楚下臨沒聽清，葉火難得主動抱他，楚下臨整個人都冒起了粉紅色泡泡。穩了穩心神，楚下臨問：“你說什麽？”

葉火仰起頭看他，滿臉的低氣壓，半晌他說：“沒煙抽了……”

楚下臨把滿得要溢出來的溫柔又都生生咽了回去。

這些日子葉火為了能盡快解開葉焱項圈的事情而努力，每天都窩在實驗室裏，煙草的消耗速度也與日俱增，昨天甚至把周頌許久前不知道從哪兒找的名貴香煙也給搜刮了過來。惹得周頌跳着腳嚷嚷：“資源分開！你之前不是還說要資源分開麽？！“楚下臨知道葉火壓力不小，看他抽煙抽得越來越兇卻也沒怎麽說他，但葉火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楚下臨也還是有些擔心。

“周頌呢？”葉火問。

楚下臨：“跟甘戈找補給去了，下午四點才回來。”

葉火：“西安南寧呢？”

楚下臨：“殺喪屍去了。”

葉火又将臉埋了下去，聲音悶悶的：“沒煙抽什麽都不想幹……”

那就什麽都別幹了，哪兒都別去。楚下臨雖然這麽想着，卻還是試探性的問：“要不我給您出去搞點兒煙去？”

葉火保持着姿勢點了點頭。

楚下臨一口氣差點兒沒上來。可是他的腰被葉火緊緊地抱着，卻也說不出來個不字兒。

“好吧。”他說着走向放防護服的櫃子，然後說：“那你在家好好休息——”他說着話回過頭來，正好對上葉火的臉。

葉火照慣例掀起他的面罩對着他的唇印上一吻。

“你你你……你別想賄賂我。”楚下臨說着把面罩扣上便出了門。

“路上小心。”葉火在他身後說，看他消失在走廊盡頭關上了門。

他又走到窗口等了一會兒，看着楚下臨出了樓門，這才邁步走進監控室。

他打開電腦等着葉焱。雖然葉焱現在還在被監聽，但葉火現在已經可以避開監控與葉葉葉焱用文字信息交流了，比廣播和密碼留言不知道要省了多少事兒。這點還是要感謝葉學霸豐富的學習和動手能力以及海妖內部某個用什麽電器什麽電器都壞的姑娘，葉焱和葉火才鑽了空子。

葉焱：楚大俠出門了？

葉火：出門了。

葉焱：那就好。

葉火：我這兩天準備東西，順利的話，咱們下禮拜動身。

葉焱：下禮拜？這麽快？

葉火：我估算了一下你項圈的容量，沒有意外的話，裏面的藥量撐不到一個月。我雖然可以将定位系統解除，但是“解藥”……姑且稱之為解藥，因為缺少X成分無法配制出來。你也知道，所謂”解藥“，說白了就是你項圈裏藥物的替代品，但是相對而言，有害成分卻少了很多，戒斷症狀也不會這麽明顯。用它替代的話，你慢慢的便可以脫離藥瘾。

葉景膺那麽心思細密的人，不會将X成分留在陸地上的，我讓周頌找了幾天，各大實驗室研究室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應該是将X成分帶到了‘方舟’，如果要配制解藥的話，必須要去‘方舟’找他。照你所說‘方舟’連接陸地和海底的通道在夏威夷，我們就飛去夏威夷，再從那裏下去。機場和飛機我事先讓周頌看過了，雖然有點兒麻煩但勉強能用。只是這路上的一切都不好說，所以還是越快越好。

葉焱：你現在還會開飛機了？

葉火：不是我開，是甘組開。他本身原來也是從空軍退役，現在只能讓他勉強開客機試試看了。

葉焱：甘戈可是‘方舟’的人。

葉火：甘組不會動手的，他舍不得周頌。只要周頌在飛機上，就算他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也不會讓周頌陪葬。

葉焱：此話怎樣？

葉火：他明知道周頌是‘海妖’的人會破壞他的計劃，除了提醒我要小心周頌，來迷惑我之外，卻一直沒有動他。

不僅如此，在警局時他就有無數次機會能殺掉周頌，也遲遲沒有動手。周頌對他來說就像是親兒子一樣，此時此刻他更是不會把周頌拖下水的。

葉焱：這麽說的話，周頌和甘戈都會跟咱們一起走。還有誰？

葉火：所有人。我前幾日同他們商量過了，他們願意随咱們一起去太平洋。也許還有更多人，但是我還需要再确認一件事。

關于楚下臨……你不用擔心，他留着我還有用，暫時不會對我怎麽樣，我也已經在提防他了。他也不會對你們怎麽樣。威脅誰不會？你們死我就死。我身上這點兒東西，活着才有用，他不會讓我死的。

葉焱：看不出來啊，小葉子你還挺重情重義的。

葉火：我留着你們也還有用，也舍不得你們死。

葉焱看着葉火打出來的話，在電腦那邊笑出了聲。

葉焱：小葉子，你有沒有想過，也許魏澄在那兒過得很好根本就不需要咱們救？也許‘方舟計劃’才是人類延續和資源利用最好的選擇？才是對地球最有利的？

葉火：這個問題在我們創建波塞冬的時候不就已經讨論過了麽？

對錯是非本來就不是我們能丈量的。

現在‘方舟’已經走上正軌了，我們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不管怎麽樣，讓你和魏澄擺脫這幅瘾君子的狀态才是要務。之後的事情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葉焱：你已經決定好了？葉景膺雖然嘴上說讓我帶你去找他，應該也不會那麽容易放我走才對，他還是希望我在陸地上替他做些事情。

畢竟他廢了那麽大勁兒才從楚下臨手裏把“海妖”奪過來，又讓我裝了這麽久的斯庫拉将國內大部分還活着的人都吸引了過來，肯定另有所圖，不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你的出現只會破壞他的計劃，況且他對你沒安好什麽好心，你要是真去找他，怕是也有危險。

葉火：我決定好了。會想辦法把你搞出來的，你只要配合我就好了。

兩個人又說了下接下來的安排，葉火便切斷了通訊。

他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嘆了一口氣。

他身後堆着的頭戴式監控攝像頭中的一個閃了閃，攝像頭旁邊代表開啓的紅燈滅掉了。

楚下臨站在樓下兩幢樓之間的拐角處，看着手中手機屏幕浮現出來的字。

【我已經在提防他了】

葉火知道了……

就連今天也是故意支開自己。

楚下臨的手抖了抖，手緊緊的握住手機，幾乎将手機捏碎。

樓上，葉火将椅子放好，轉過身看着櫃子上的那堆前不久突然被放在那裏的頭戴式監控攝像頭。

現在你明白我知道了你的事情，你會怎麽做？楚下臨。

寶貝。

葉焱剛把筆電扣好外面便有人敲門，他将電腦藏好才喊了聲：“進來。”

來人是經常跟在他身邊的那五個人中的一個，他将一沓文件遞給葉焱道：“這是這個月的數據，頭兒您看一眼。”

葉焱看着他，心說你叫我頭兒？我叫你頭兒還不多。看起來這基地什麽都要過問他，實際上卻是這五個人一直在監視他。

從一開始這五個人就看着葉焱，看了大半年了，他們不累葉焱都要審美疲勞了。這五個人的打扮都一樣，臉孔也差不太不多，葉焱有些臉盲，起初花了兩三個月才認清誰是誰。要不是大半年前這五個人一同出現，葉焱許是連身邊有幾個人都數不清。

正如葉焱當初為了瞞過葉景膺的監聽對葉火和楚下臨說的那些話，半年前葉火和楚下臨剛走便有人找上門來了。只是來找他的并不是“海妖”的人，而是這五個人。

葉焱不像葉火身子骨那麽差，卻也沒有楚下臨的功夫，對付這突然出現的五個人自然寡不敵衆，他甚至沒做過多的掙紮，老老實實束手就擒。

五個人将打鬥的痕跡清理好，又将葉火家中大部分醫療生化的東西掃蕩了個幹淨，便綁了葉焱下樓，将他押上了一輛車。

葉焱的頭被套在麻袋裏，這五個人沉默不語，葉焱什麽都看不見，也不知道他們五個人将他帶到哪裏去。不知道過了多久，車終于停了下來，葉焱被他們鎖進一個房間裏，隔了許久才又有人走進來。

葉焱聽腳步聲心想應是那五個人又回來了，然而奇怪的是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做，像是在等待什麽，葉焱便保持着一開始的姿勢，靠牆等着。果不其然，不久後葉焱就又聽到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

“你們在哪兒抓到他的？”來人問。

葉焱一愣，這個聲音……是葉景膺？

“他家。”五個人中為首的那個答道。

葉焱的腦子飛速的轉着，心裏道他們要抓的許是葉火，卻因為他與葉火長得有幾分相像所以被當做了葉火被抓了回來。但是葉景膺抓葉火做什麽？

“東西呢？”葉景膺又問

“我們不知道哪些和疫苗有關，就都帶回來了。”那個人說。

怪不得他們将所有醫療生化相關的東西都帶了回來。

葉焱正兀自想着，頭上套着的麻袋便被揭開了，葉景膺看見麻袋裏的人是葉焱臉上掠過一絲驚愕：“葉焱？！”

葉焱看着葉景膺，沒有說話。

自從葉景膺的事在葉家曝光，葉景膺便消失了，葉焱也已經十幾年沒有見過葉景膺了。對這個大哥，葉焱的印象并不深，只是依稀記得他對所有事超乎常人的努力以及對可怕的偏執。

五個人看抓錯了人面面相觑，葉焱在這些大個子的眼裏明顯看到了驚恐。這五個人忙向葉景膺道歉，葉景膺卻突然笑了：“也好。”他說。

你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倒要看看你還要怎麽幹涉我的事？

為什麽你能活下來？明明什麽都不如葉炎，為什麽是你活下來？還一而再再而三的阻止我，阻止我為葉炎創造這個完美的世界！

“你又找葉火做什麽？”葉焱問道，他突然想起來魏澄莫名其妙的告密，驚問：“魏澄的事是不是也和你有關？”

這時身邊的牆突然傳來了聲音，像是有什麽人在隔壁狠狠的踹着牆。

葉焱扭頭看向那面牆，卻被葉景膺捏着下巴将頭擰了回來：“魏澄什麽事？如果你說的是告密，想上“方舟”自保難道也有錯麽？”

那面牆被踹得更兇了。

葉景膺聽得心煩，他說：“把他帶走，還有樓下那幫練武的，都帶走。”他揮了揮手，葉焱便被那五個人帶離了房間。自此，他便有大半年沒有見過葉火和魏澄。

那之後葉焱便一直被關在這幢大廈裏，葉景膺故技重施，用藥控制葉焱讓他為自己做事。

而葉景膺嘴裏所說的那些“練武的”，自然是楚家軍的人。

葉景膺恨透了世界上這些無能的人。

“方舟”的人因為需要一個聽話的基因工程專家而再次找到葉景膺的時候，葉景膺覺得這是上天在示意他。

示意他他創造出一個嶄新的世界，為他，為葉炎，創造出一個只有強者才能存活的世界。

暫且先借由“方舟”将那些連地位都沒有的人篩選出去吧，然後……就輪到他将那些不懂得珍惜的人送到他們該去的地方……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方舟計劃”能夠順利實施，但是楚下臨的“海妖”和葉火的波塞冬卻阻擋在他面前。

“海妖”雖說以楚家軍為基礎，大部分卻三教九流的人都有，魚龍混雜，從內部撩撥瓦解容易得很。

葉景膺不斷向”海妖”內部安插自己的人，“海妖”內部漸漸形成了另外兩派，除了以楚下臨為首的斯庫拉，葉景膺的人也就是周頌口中所說的塞壬。

雖然葉景膺成功瓦解了“海妖”一部分的勢力，但作為中流砥柱的楚家軍卻絲毫不為所動。

楚下臨受傷離開武館給了葉景膺機會，他趁機将“海妖”大部分的人一舉收入麾下，操控被藥物控制的葉焱代他出面。但他總是要離開陸地的，遠程控制這些人最好的手段便是用藥了。

而葉火……

葉火于他，本就只是個實驗的替代品而已。

那麽弱小，脆弱，不堪一擊。

每每當他看到葉火的時候他都感到憤恨，為什麽偏偏是他活下來了？明明那麽孱弱，一根指頭就能推倒，每次卻還是踉踉跄跄不服輸的爬起來。在改造過程中，一次又一次，明明呼吸都停止了，心跳都停止了，卻還是咬牙掙紮着清醒過來？

誰給這種弱者活下去的勇氣的？

為什麽偏偏是葉火，不是小炎？

而現在這個他賜予了生命的人居然還要反抗他？

他倒要看看，葉火究竟還能再爬起來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