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楚下臨比其他人都要早回來。

“四點回家”這個規矩是葉火和楚下臨早時定下的。特意定下一個時間是為了能讓在家的那方對出門的人回來的時間有所準備，任何早于或者晚于那個時間的大門的聲響都能讓在家的人警惕起來。

四點是一個很好的時間，既能給外出的那方足夠的時間搜尋補給，又能讓對方在天黑前回家。

楚下臨一開始仗着功夫好力氣大恨不得把超市裏的所有的東西都搬回來給葉火，七八點天都黑透了還沒回家，急得在家的葉火頭發豎起來，殺人的心都有了。

那之後葉火便定下來四點必須回家的的規矩，楚下臨自然乖乖聽話。

實際上那時候的楚下臨之所以那麽晚回家，除了想盡可能拿更多補給物品以外，也是趁着外出搜尋補給時與“海妖”殘餘的部下會面。在後來葉火建立廣播後楚下臨為了方便與他們用廣播聯系，也就讓葉焱，不，是葉景膺的人鑽了空子。

小警察們來了後也都延續“四點回家”這個規矩，在外實在沒事幹了偶爾早回家，卻從沒有晚于四點的。

今天楚下臨出去沒多久就回了家。

葉火看他将滿滿幾箱自己慣抽的煙都搬了回來，心想估計他将小區附近的煙店都掃蕩了一遍。

楚下臨将箱子堆在門口，又從書包裏掏出好幾條名貴香煙，對葉火說：”這些你可以還給周頌了。”

“不還。”葉火說：“你特意給我背回來的，我幹嘛給他？”

楚下臨看他表現得與平常無異，鼻子一酸眼眶微微發熱。

他猜不透葉火現在心裏在想什麽。

葉火雖說背地裏陰人不留痕跡，但實際上并不是個很會掩飾自己敵意的人，他的防備表現得十分明顯，當時周頌剛來這裏時就明明确确的感受到了葉火的防範之意。

別說葉火現在已經明确的知道自己日後許是會對他不利，就算他僅僅只是懷疑自己，現在也應該會有所表示了。

即使楚下臨明白葉火已經将他摸了個通透，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要他怎麽說？

“葉火對不起我騙了你這麽久。“

然後呢？分手麽？現在麽？

楚下臨怎麽可能說得出口。他心裏想着能拖多久便拖多久吧，至少在攤牌前他還能再享受一段時光的溫存。

而且……等撐到那時候……再說也不遲……

也許到那時候，也沒有說的必要了。

等到那時，葉火就什麽都懂了。

無關任務，楚下臨一直以來最大的祈願便是是盼着能護葉火周全。

葉火裝模作樣的抽了一根煙，楚下臨在旁邊看着他，心說你不就是想支我出去麽，還非得抽煙裝什麽裝。

楚下臨坐在葉火旁邊看着他，心想抛開抽煙對身體不好這點，葉火抽煙的時候真是帥啊……

葉火的手指本來就好看，夾着煙的時候更甚。

“怎麽？”葉火看楚下臨一直在看他，将煙灰撣在煙灰缸裏問道：“熏到你了？”

“抱歉。”他作勢要起身去外面，卻被楚下臨拉住了。

“沒有。”楚下臨說：“我只是不知道這煙有什麽好抽的。”他說着伸手去拿葉火的煙：“我試試看……”

“試個屁。”葉火把煙舉遠：“你個小孩兒抽什麽煙？”

“我八百年前就成年了——”楚下臨起身去搶葉火手中的煙，被葉火一把推倒在沙發上。

葉火的舌頭鑽進楚下臨口腔的瞬間楚下臨真真切切的嘗到了煙草的味道。他被葉火霸道的壓着肩膀抵在沙發背上，那人的領口因為自己剛才的拉扯微微敞開，除了煙草味楚下臨隐隐約約也能聞到葉火的味道。

楚下臨被吻得暈暈乎乎的，葉火的舌頭纏着他的，楚下臨剛要追上去舌頭便被葉火吸了過去，吸得楚下臨的舌頭微微發痛，不自覺的往回縮，葉火的便又追了上了，再度入侵他的口腔，肆虐了個幹淨。

葉火銜着楚下臨的唇，用鼻尖蹭着他的：“嘗到了？”他問。

楚下臨聽着葉火此時低沉微啞的聲音，身子有些發軟，他輕喘着應道：“嗯……”

“什麽味道？”葉火側過臉親了親楚下臨的耳朵。

“葉火的味道。”楚下臨道。

“喜歡？”

“喜歡。”

葉火笑了笑，道：“我今天早晨沒有煙抽簡直要難受死了，聞着你的味道才活過來。”

楚下臨覺得葉火現在說情話的技巧越來越高了！他想起來早晨葉火把臉埋在他的小腹蹭來蹭去，臉微微發熱。

“還要麽？”葉火問。

“要。”

兩個人一直膩歪到小警察們回來。

周頌回來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嚷着累死了。他今天替葉火跑了太多地方還要顧着把葉火要的東西都收集齊，簡直要斷了腿。

“他媽今天醫院墓園跑了個遍，再也不去了！裏頭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啊，現在外頭已經開始有II型喪屍了，跟他們玩兒捉迷藏，跑來跑去腿都要斷了。簡直跟拍鬼片兒似的！”他邊說邊看着一臉精神抖擻的甘戈：“甘爹你倒是玩兒爽了，這是你玩兒過最真實的鬼屋了吧？”

甘戈沒說話，默默給周頌倒了一杯水。

“你要查的事兒我幫你查了。”周頌接過水對葉火說：“确實沒有葉炎的火化記錄，也沒有葉炎的遺體，但是确是有葉炎的死亡證明的，葉炎的狀态也是死亡。”

葉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麻煩你了。”他道。

這麽說來，葉焱先前某次告訴他的關于魏澄提到的那個少年，多半就真的是葉景膺複活的葉炎了。

“可是……這根本不可能吧？” 周頌喃喃着，像是在詢問葉火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現在的技術真的達得到麽？怎麽可能……”

“你之前覺得外頭這些東西可能真實存在麽？”葉火問，意指正在外面游蕩的那些喪屍。

“可是……”周頌還想說什麽，卻被打斷了。

“你們在說什麽？”顧西安問道，他從頭到尾都沒聽懂。

周頌看了看葉火，葉火點點頭示意他可以說。

“葉火懷疑他的父親複活了他五歲就去世的哥哥。”周頌說：“按照他哥哥現在的年紀，如果那個人真的是他親哥的話，葉火的父親應該是将葉炎的遺體冰存了五六年，等到技術成熟再取出複活。”

顧家兩兄弟愣在了那裏。

周頌癱在沙發上擺擺手道：“我今兒是沒勁兒做飯了，你們誰愛做誰做去吧——”

“別急。”葉火說：“晚飯前我還得請你們替我跑個地兒。”

周頌一張臉垮了下來。葉火拍拍他的肩：“你在樓上看監控吧。”

周頌：“那你饒我一包兒煙。”

葉火：“不給。”

周頌：“哎我說你這人——”

葉火：“楚下臨給我帶回來的憑什麽給你啊。”

周頌：“你個自私自利的人——”

葉火、楚下臨、顧家兄弟和甘戈五個人穿好防護服戴上頭盔，周頌又調試了一下他們的頭戴式監控攝像頭和藍牙耳機，以及每個人身上佩戴的超聲波驅逐器，便目送出了門，向地下室進發。

那超聲波驅逐器是葉火根據“海妖”基地的驅逐器原型這幾天做出來的，雖然作用有限，但聊勝于無。

葉火走到地下室的面前，看顧家兄弟将地下室門口的大鎖全部卸掉，他通過藍牙耳機對周頌說：“開門。”

周頌聞言将地下室的門打開——

所有人都愣住了。

随着地下室的門一開，衆人雖然瞬間就看清了裏面的情況，卻用了許久才接受他們所看到的東西——地下室裏，滿滿的全是喪屍。

裏面的喪屍以I型喪屍為主，除此外從II型到V型的喪屍也都有，形态不一千奇百怪。随着喪屍的進化他們也越來越失去了人類的特征，融合了更多能夠适應各種生态環境的器官。

“我操——”顧家兄弟異口同聲。

葉火啓唇一笑：“這就對了。”他轉頭對着衆人說：“這裏地方太小了，先不要開驅逐器。我們的目的不是清剿他們，開出一條路，找找有沒有入口——”他說着揚起手中的槍向衆人比了個手勢：“上！”

楚下臨首當其沖拔劍上前，葉火忙在後面喊：“別沖進去！把他們引到停車場！”

停車場地方開闊，有遮擋又有出口，再合适不過了。

本來已經沖進喪屍群裏的楚下臨聞言一個旋身，足下輕踏便上了牆，他踩在牆壁上繞着喪屍們向地下室的門口返去。

楚下臨居高臨下，眼角瞬間瞥過了什麽，腳尖一碾一個跟頭翻身下牆又沖進了喪屍群裏。葉火罵了聲操，也沖進了地下室，其餘的人知道不好也迅速跟了上來。

葉火一路奔到楚下臨身邊，如他所料，楚下臨正與其中一個III型喪屍周旋。

那個III型喪屍雖還保持着人類的樣子，卻已經面目全非了。他的身體膨脹到正常人類的三倍大，但行動卻因為擁有視覺聽覺和嗅覺變得非常敏捷。

“楚下臨！”葉火急了，他喚着楚下臨的全名，試圖抓住他的手。可楚下臨像是沒聽到一樣，手中的劍甚至沒有砍下身邊那些I型喪屍的頭顱，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個III型喪屍脖子上的青玉挂墜。

“找到了！”遠處，顧南寧的聲音突然從某個角落裏傳來。葉火聞言立刻抓起楚下臨的手，不顧他的掙紮将他帶離了那個喪屍，顧西安和甘戈也過來幫忙開路，一路将有些恍惚的楚下臨帶到顧南寧的位置。

地下室分為一個又一個小隔間，每戶人家都有一個隔間用以置放物品。顧南寧站在地下室角落處的那個隔間，那個隔間和牆壁并不是完全貼緊的，中間又一個很大的空隙。他看衆人過來沖他們招了招手，帶着他們鑽進空隙處往前方走，直到走到盡頭才會發現那個隔間背面和牆壁也不是完全緊貼的，也有一個很大的空隙，而這個空隙的盡頭，有一個大洞。

不走到第一個空隙的盡頭不會看見第二個空隙，而一般結構也不會如此設計，所以在葉火他們第一次下到地下室時才會忽略檢查這裏。

在得知周頌是“海妖”的人後，葉火對之前那只胖喪屍究竟是怎麽進來的百思不得其解，他本以為這一切都是周頌搗的鬼，可現在周頌并沒有立場去害他們。葉火再次檢查建築結構圖時，才發現地下室結構的特殊之處。

按照圖紙來看，這個小區的地下附近應該有一個廢棄的大型防空洞，其中有一個通道連通着這幢樓地下室的某個地方。

那個通道的入口應該早就在建造這幢樓的時候被開發商草草封起來了，現在這個洞……應該是喪屍爆發時的那次爆炸将封住洞口的磚塊炸開了。

那日的胖喪屍應該就是從這裏進來的，而停電那夜的怪物……可能也是從這裏進來的。

只是這裏面是什麽……為什麽會有這麽多比正常喪屍的進化速度快上好幾倍的喪屍在這裏，葉火心裏隐隐有一個猜測，需要今天來證實。

“下？”顧南寧看着黑黝黝的洞口問道。

“你們怎麽看？”葉火詢問衆人的意見，這下面是什麽他心裏雖說有個猜測但也沒底，要做決定還需要衆人的意見。他的眼睛快速在衆人的臉上逡巡，又看向向他們包圍過來的喪屍：“快！”他急道。

“下吧，你今天不就是來查這個的麽？“顧西安道，顧南寧複議的點點頭。

“下。”甘戈說。

葉火又看向楚下臨：“你怎麽想？”

“下！”楚下臨死死地咬住牙：“就算是地獄也下！”他說着就要往前走，被葉火一把拉住護在身後。

“我開路，西安掩護我，甘組殿後。”葉火迅速分配了一下位置，帶頭鑽進了洞裏。

從洞口進去後沒走兩步便寬敞了起來，五個個人折了熒光棒照着前路，五根熒光棒倒也能看清。

“周頌，周頌，你還能聽得到我麽？”葉火試着耳機。

“聽得到。”周頌說。從地下室門開的一剎那周頌便恨自己沒有同他們一起去，甘戈年紀那麽大，下面又有那麽多喪屍……應該讓他來殿後才對！

“看得清麽？”葉火又問。

“看得清。”周頌應着，他一直透過監控小心翼翼的看着甘戈腦後的景象，好在沒什麽危險。

通道裏的喪屍其實并不多，大多還是I型和II型喪屍，顧西安的弩便可以搞定。

楚下臨的眼睛不停的看着他們路過的每一個喪屍，他嘴唇微微打顫，想要阻止顧西安射擊卻又說不出口。

“先別急着殺。”葉火對顧西安說。他早就發現了楚下臨的異樣，這便更進一步的肯定了葉火的猜測。他又對顧西安說：“別浪費箭。”

一行人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洞穴深處。他們面對着一扇大門，正晃晃悠悠半開不開。

葉火對衆人做了一個手勢，顧南寧和甘戈一左一右拔刀執槍站在門兩側，顧西安端起弩守在葉火的身後，而他身旁的楚下臨也默默地拔劍出鞘。

“開。”葉火道。

顧南寧和甘戈開了門，衆人被門內的景象驚呆了，都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門內是一個球場般大的廳，而在那廳裏，數不清的喪屍如同兵馬俑般整齊的排列着。

不同類型的喪屍分成方陣靜靜地站在那裏動也不動，甚至還有葉火從來沒見過的進化類型，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喪屍的生物。

喪屍養殖……

葉火想起來當他對葉焱說地下室出現了比應有進化速度要快的II型喪屍，和那個雨夜出現的怪物時，葉焱同他說的話……

“我懷疑葉景膺在養殖喪屍，并且可以遠程控制他們。”

葉焱在打上這句話的時候，默默地摸了摸自己頸上的銀圈。

控制……養殖……

而現在葉火看着眼前龐大的喪屍集團，便知葉焱所言非虛。他的心髒鼓噪着，耳膜嗡嗡的響，太陽穴也突突的跳着。

心跳聲大得連他自己都能聽到。雖然葉火一開始便有這樣的預測，可這像是萬人坑一樣的喪屍隊伍……

他覺得自己仿佛才是抽幹了血液的喪屍，手腳都失去了知覺。

突然，葉火的手被握緊了。

葉火側過頭去看向楚下臨，那人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臉上竟然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師……師兄……師姐……”楚下臨呢喃着。眼前的喪屍隊伍，能辨得清面目的，有一大半都是他楚家軍的人。

而離他最近的那個方陣，如死寂一般站在那裏的分明是他的師兄師姐們。

此時的太平洋“方舟”，葉景膺正看着屏幕上站在大門前的五個人，嘴角邊露出了一絲玩味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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