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主席臺前,教導主任已經上臺說話了,他粗礦的聲音透過廣播,一字一句的飄進學生們的耳朵裏。

“近期有某些同學不遵守校規,在校外打架,這是一件非常惡劣的事件,我已經多次說過,打架是一件害人害己的行為,涉事同學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下面讓他上臺來做檢讨……”

許昭聽得不耐煩,百無聊賴的盯着眼前的餘楠,他的半個身子都被校服蓋住了,前會兒倒沒覺得什麽,這會兒大會開始,學子們都正襟危站着,就他一個人蓋着校服,站的倒是端正,只是看着背影着實有點不論不類的。

許昭笑了笑,彎起兩個指頭輕輕敲了敲他的後背,“校服你拿下來得了。”

邊說邊往下拽他校服。

餘楠轉過身,默默道,“那個條件……”

許昭勾勾嘴角笑笑,“既然是條件,肯定沒那麽簡單,我哪能随便就能想到,等着。”

他笑得有點邪裏邪氣的,眼神裏滿是戲谑,順手就把校服挂在餘楠的肩膀上。

十秒鐘後,餘楠面無表情的轉過身,穿上了手裏的校服……

許昭本來也打算把校服還給他了,就是不告訴他,看他穿起校服,漫不經心的笑逗他,“哎,你幹嘛。”

餘楠微微側了下頭,“你,不要,我就當,你還給,我了。”

許昭笑,“誰說要還給你了。”

陳征和趙北悄悄的從隊伍後面繞到了許昭的背後,趙北剮了一眼吳旭,“滾後面去。”

吳旭知道他們這些人,不願意多惹事,直接就繞到了後面。

陳征插到隊伍裏,湊近許昭輕聲說道,“生哥,事情有變。”

許昭笑容一頓,“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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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陳征把手機遞給許昭。

只見亮着的屏幕上,是一個五人群組的對話框。

12:35,瘸樓發了一條信息,【速來棋牌室!】

現在時間是13:08,半個小時過去了。

許昭回撥了電話,嘟了很長時間都沒人接。

他表情頭一回認真了,“怎麽回事?”

陳征臉色也不太好,“我也不知道,我一看見就立馬給他回電話了,一直沒人接,生哥咱趕緊走吧,不能等了。”

許昭瞥了一眼前面的餘楠,又瞬間将目光轉向主席臺下,只見方蘭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滿臉的着急。

距離教導主任蔡保說完話已經過了五六分鐘了,仍然不見有人上臺做檢讨。

許昭轉過身往後走,他們逃過不知道多少節早操課,武術課,如何在人群中快速逃離,這一點,他們非常了解。

許昭走得很快,邊走邊問,“松子呢?”

“早跑了,估計現在在校門口了。”陳征回道。

趙北跟在後面,問道,“生哥,瘸樓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一時間,許昭無言。

瘸樓向來是最穩重的,這種時候不可能掉鏈子。

何況陳征打了這麽多電話,今天這日子有多重要,他們最清楚。

信息電話不說秒回,幾分鐘內肯定也得給個回複,這麽久不回,只能說明一點……

瘸樓出事了。

許昭已經猜到了這一點,他一掃一貫慵懶的神情,勾起嘴角笑得有點陰沉沉的,“跟老子玩這一招……”

陳征松了松骨頭,語氣帶了點咬牙切齒,“生哥,咱這回是真要好好活動活動筋骨了……”

許昭目光似刀,表情陰沉,步履極快的走到了校門口。

許昭一貫懶散,很少有什麽事他真的會放在心上。

這樣的目光和神情,陳征跟着許昭這麽久,只見過兩次。

第一次是在四年前,在那個他們所有人都不願意再回想起的那個籃球場的午後。

第二次就是現在。

陳征知道許昭認真了,這樣的認真就是要把老搬往死裏打才能結束。

葛一嵩已經在車裏等着了,見他們來了,伸出頭大喊道,“生哥,快!”

三個人聞言快速上了車,只聽見廣播裏忽然又喊道,“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學,聽到廣播後,速來主席臺!高二一班葛一嵩同學,聽到廣播後,速來主席臺……”

葛一嵩踩下油門,低聲罵了句,“我□□媽。”

車一路開到了廢廠外,四個人快速下了車,陳征開了後備箱,一人遞了一個棒球棍,臉色狠厲,“只管往頭上敲啊,別跟那幫人客氣!”

他一邊說一邊遞,遞到許昭手裏的時候,許昭沒接,他的眼神依舊陰沉沉的,“要是今天瘸樓沒事,我們就只揮拳頭,要是今天瘸樓出了事,給我把老搬的牙敲碎了。”

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打得再慘也不能鬧出人命來。

廢廠過去是個面粉廠,因為老板拖債,工人罷工,廠子也就虛空了。

四個人一路到了廢廠後面的棋牌室,門是反鎖着的,許昭一腳踹開了門,一陣灰塵撲面而來,嗆得趙北連打了幾個噴嚏。

半空中的塵埃緩緩落定後,只見十幾個人烏壓壓的站在後面,中間坐了一個剃了光頭,身材魁梧的男人。

他的表情有點陰險,笑得是更加陰險。

看見許昭幾個人,他故作驚訝,“呦,這誰啊?”

趙北往前邁了一步,喊道,“是你爺爺。”

那男人裝作沒聽見,頭一轉,看向身邊的一個男人,“我眼神不太好,你給我瞧瞧,這是不是許淮生啊?”

旁邊的男人微微俯下身來,也笑得假模假樣的,“是他,搬哥,人現在改名了,不叫許淮生了,叫許昭。”

那男人轉頭看向許昭,故作姿态說,“好好的改什麽名兒啊?”

旁邊男人笑說,“搬哥,您忘了,四年前您當衆羞辱了人一回,人那是改名換運吶。”

“哦……”那男人又裝作一臉的愧疚,“我羞辱的人多了去了,要是傷了你還真不好意思了。”

估計是憋着笑,說完像是實在忍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了出來,連帶着他身後的十幾個人也跟着笑。

陳征是忍無可忍,怒氣沖沖道,“你他媽裝什麽逼呢,這幾年躲我們躲得跟孫子似的,這會兒在這裝起大爺來了,真夠惡心的啊你老搬。”

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是老搬,他笑得是陰險中帶點猥瑣,猥瑣中又不失陰險。

“你誰啊,跟誰放屁呢。”老搬說,“這幾年混得不錯就把過去的事忘了?”

他眼神一轉,看向許昭,故意道,“是吧,生哥?”

後面的那句“生哥”嘲笑的意味極重。

許昭眼神陰冷,漫不經心的笑笑,“上回在廢廠沒見着你,搬哥最近忙什麽呢,我記得你那兒子在哪讀書來着,廣潭小學是吧?”

老搬拍了下椅子,瞬間站起身來,“你這話什麽意思!”

許昭笑笑,笑得很輕松,“跟你是一個意思,你不是替我回憶過去嗎,我是禮尚往來,也給你回憶回憶。”

老搬冷哼了一聲,心思轉了轉,“許昭,咱這梁子結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其實這幾年我也不愛管這些事兒了,我說要你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你肯定不願意。這樣吧,我送你份禮,收了這禮,以後咱真就井水不犯河水了。”

許昭笑笑沒說話,老搬示了意,那邊就有人帶着個人上來了。

陳征定睛一看,是瘸樓。

他臉上有點傷,頭發也亂糟糟的,嘴被捂着,身後是兩個大漢抓着他。

陳征氣得大喊,“我□□媽。”

說完沖動的準備上去動手,許昭一把拉住了他。

陳征眼睛都紅了,喊道,“生哥!”

許昭太明白他這一聲“生哥”的意思了。

許昭看着陳征的眼睛,他的眼睛裏有太多的憤恨,激怒。

一時間,許昭覺得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

那一天,他也是這樣。

這種無能為力的時刻,許昭發過誓,不會再有了。

他從沒違過誓,這一次,也一樣。

他低聲道,“我知道。”

陳征緊緊握着手裏的棍子,微紅的雙眼看着許昭,“生哥,你看看瘸樓……”

許昭沒轉頭,眼睛定定的看着陳征,“我知道。”

老搬開着玩笑說,“生哥啊,你這個兄弟有點沖動啊,別是誤會我了。”

許昭側頭,也跟他虛與委蛇,“哦?誤會?”

老搬說,“我都說是禮物了,怎麽會為難生哥呢,是不是?”

說完,他示意了一下兩個抓着瘸樓的大漢,那兩個大漢接到示意,立馬松開了手。

老搬說,“我是不想管這些事兒的,你瞧你這兄弟,沒事不好好在家呆着,非得來我這地界混,我這幾個兄弟又不認識他,還當是哪個想來鬧事的,沖動了點傷了你這兄弟,我都教訓過他們了。”

接着他臉色一狠,“還不趕緊跟生哥道歉。”

聞言兩個大漢趕緊鞠了躬,低聲道,“生哥,對不起。”

許昭笑得輕松,“只要人沒事就行。”

老搬哈哈一笑,“人肯定沒事,你看看這事兒……”

許昭微笑,“既然搬哥都這麽給我面子了,那我也不能甩搬哥臉是不是?”

陳征急了,喊道,“生哥!”

老搬心口一松,“還是生哥大氣。”

說完指着兩個大漢,“還不趕緊把人松口,背過去。”

兩個大漢聽完趕緊把瘸樓嘴裏的布拿了,又背着他走到許昭面前。

陳征和宋一鳴連忙上去扶瘸樓,許昭低下頭湊近問道,“哪傷了?”

瘸樓搖搖頭,“沒事。”

許昭回道,“沒事就好。”

他緩緩擡起頭,臉色瞬間冷了下來,眼神裏滿是陰狠,戾氣極重,低沉的聲音像是從喉嚨裏發出來似的,“給我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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