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白刑鳶的問題并沒能得到解答。

這局究竟是誰布的, 以及布給誰看的, 想了幾個人,似乎都有嫌疑,也都有脫罪的證據。

無法解答。

目前只能去小樹林看看,那裏是第一案發現場, 也許能有一點發現。

兩人一路來到小樹林, 這裏已經被封起來了,幾個小沙彌在到處巡邏, 以防人進來破壞線索,見到是白刑鳶來, 立刻就放行了。

仙尊的身份, 在哪裏都是好用的。

慕重紫落在湖邊, 看着荷塘之中滿池綻放的白蓮, 除了景色美了點, 實在沒什麽好發怔的。

君眠說他是在這裏發了一會呆,想了些事情,所以才錯過了林子裏的兇殺。

半夜起來去看一池蓮花并發呆?

怎麽看怎麽奇怪。

慕重紫問:“你信他所說嗎?”

白刑鳶道:“情感上信。”

言外之意:原則上是不信的, 畢竟證據都指向了他, 實在難以推脫。

慕重紫點點頭, “正好,我也是。”

他看了四周一圈, 道:“我們再分開找找,看看有什麽線索,最後去發現屍體的地方。”

白刑鳶輕輕一颔首, 兩人便暫時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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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刑鳶留在原地查看荷塘,慕重紫去了小樹林裏。

他把神識散開,一路仔細的捕捉着附近殘留的氣息,來人很謹慎,附近除了水卿施展法術時散落的水靈氣,并沒其它多餘氣息,應該是專門清理過,抹除的很幹淨。

就這麽一路走着,正當他全神貫注之時,神識忽而捕捉到了一縷極為細小的魔息,但只是一瞬,那裏很快就成了一塊神識所不能探尋的空洞,像是被什麽人用隔絕神識的法器遮住了。

慕重紫眉一挑,腳尖在地上一轉,幾步就掠到那處之地,卻見一棵樹後有一塊紅色衣角一閃而逝,轉瞬就消失不見。

慕重紫直覺那人有異,立刻追了過去,肉眼明明可見前邊一道紅衣身影,神識掃過去卻偏偏是一片空白,這詭異的情況讓慕重紫下意識蹙眉,神識延展出去,找到了還在荷塘邊打轉的白刑鳶,傳音道:“我發現了個人,正在追,過來幫忙!”

白刑鳶應了聲“好”,立刻朝這邊追了過來。

就這麽追了一會,忽而前邊紅衣身影一閃,躍入一叢草後,慕重紫緊随其後,落地之時卻是一怔——周圍草木繁茂,卻偏偏空無一人。

那人,消失了。

白刑鳶正好在這時趕到,見慕重紫神态,蹙眉道:“沒追到?”

慕重紫點點頭,把剛剛的情況簡單說了說,道:“那人即便不是兇手也是知情之人,不然為何要抹除那縷魔息?”

白刑鳶覺得有理,“依據你的描述,紅衣黑發,那人應該是俗家之人,那麽,兇手也可能不是和尚?”

兩人邊走邊說,越過一處草叢時,忽覺面前一空,附近地上水痕遍布,泥濘不堪,樹木倒了一大堆,某一處草叢邊上還有一大灘血漬,而在血漬之前正盤膝坐着一個和尚,慈眉善目的,看着還挺溫和俊美

是明空。

他不是在大光法殿陪水卿的嗎?怎麽來這裏來了?

明空大概也是發現了來人,撚着佛珠的手一頓,擡頭看來,頓時一驚而起,道:“仙尊!”

白刑鳶點點頭,問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明空低頭看了眼那攤血漬所在之地,嘆了口氣,道:“這裏是水卿長老身逝之地,貧僧與她也算舊交,她如今不幸身死,我也挺遺憾,兇手尚未查出,無法替她主持公道,只能在這裏為她念經超度。”

慕重紫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我其實挺好奇,她到底是因何事找上了你?那日見你們吵得很兇,莫非是有什麽隐情?這或許也是解開此局的一條關鍵線索。”

明空神色悲戚的搖了搖頭,“事關她聲譽,我不希望她死後還要讓人議論,此事與他人并無牽扯,何況,兇手不是已經有線索了嗎?”

慕重紫眯了眯眼,笑了,“你在說君眠?你也以為是他動的手?”

明空搖了搖頭,道:“不是我說,是大家在說。”

慕重紫微笑着擡了擡下巴,“那麽,你的意見呢?”

明空一頓,淡淡然道:“貧僧的意見并不重要,住持說是誰,那便是誰,不知兩位來這裏是有何事?”

他如此生硬的轉移開話題,明顯是不想多說。

但,又為何不想說呢?

慕重紫微笑道:“剛剛追一個可疑的人,他就在這附近消失了,不知明空法師可有看到一個穿着紅衣服的人?”

明空神色淡然道:“貧僧一直在這裏念經超度,未曾見過其他人。”

慕重紫又掃了一眼周圍,不易察覺的眯了眯眼,輕輕一颔首,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告辭。”

兩人離開這裏,走了一段距離,确定後邊的人聽不到了,慕重紫腳步一頓,看向白刑鳶,一笑,“你修為高,幫忙施個隐匿術,回去看看?”

白刑鳶一見他笑,眉眼也不自覺一展,“你也覺得他有問題?”

慕重紫點點頭,“說不太出來,只是覺得不太對,回去看看穩妥一些。”

白刑鳶給兩人都施了個隐匿術,兩人一起小心的潛回之前那處地方,找了處草叢隐藏了身形,也沒敢貿然探出神識,只透過草叢的縫隙往外看去。

明空依舊坐在那裏,手指一顆一顆撚着手上的佛珠,嘴裏念誦着往生咒,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慕重紫和白刑鳶也很有耐心,藏在原地一動不動,靜靜注視着和尚的一舉一動。

直至一炷香過後,忽而風聲一動,原地多了一道紅衣身影。

那是一道背影,身形瘦削修長,略偏纖細,從後背并不能分辨出來人,但慕重紫就是覺得他很熟悉。

絕對在哪裏見過!

他去看白刑鳶,發現他也蹙着眉,正若有所思的盯着那人,顯然也是見過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兩人便繼續蹲等。

那人站在明空身後,微笑道:“你給她念往生咒,是希望下輩子短情絕愛做個尼姑呢,還是希望她幸福?”

明空不動如山,繼續念咒。

那人輕聲一笑,繼續道:“虧她愛你至此,你卻絕情如斯,念個往生咒都要讓她孤獨一生,絕!真絕!”

明空眼皮微微跳了一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紅衣人輕笑,“不過,我喜歡!”

明空一掌豎起念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我只是在成全她罷了。”

紅衣人不置可否的笑了一聲,也不反駁,只道:“他答應了,你可以放心了。”

明空輕輕一颔首,“我知道了。”

紅衣人淡淡道:“各取所需罷了,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然後他一轉身,露出一張略顯陰柔的俊美面孔。

草叢之後的兩人瞳孔一縮。

那人竟是——燕淮州!

他們只在千燈節那次有過交集,自被鲛人宮殿被打開的大門後湧出來的水沖出去後就沒見過了,沒想到會在這裏重新見到。

慕重紫下意識覺得不太對,不由看了眼白刑鳶。

白刑鳶擡手一指相反的方向,示意一會說。

于是兩人又安靜下來。

燕淮州臉上挂着一抹略帶譏諷的笑容,漫不經心掃了周圍一圈,确定并無什麽異樣,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身形飄然而去,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明空坐在原地,依舊念誦他的往生咒,動也不曾動過。

慕重紫看了眼白刑鳶,打了個“走”的手勢,兩人便一起離開了這裏,去到了一處安全之地。

白刑鳶臉色凝重道:“回去之後,我會着人查一查燕淮州的事,上次鲛人宮殿一行,應該是有人故意布局,當時燈靈所有人都看了,唯獨漏了他,這次又在這裏遇到他,包括之前青吾山的事也有化神魔修的蹤影,若真是他,魔道所圖絕對不簡單,仙門應該早做準備。”

慕重紫點點頭,“等時機合适,把明燈召出來看看他。”

白刑鳶“嗯”了一聲,又把話題轉回這件事上,道:“從剛剛燕淮州的話推斷,水卿應該是喜歡明空。”

慕重紫冷冷一笑,“我看那和尚也不怎麽幹淨,念的往生咒要讓水卿長老來生孤獨一生,他多多少少對水卿應該有點意思,卻又吊着人家不還俗,啧啧!這可笑的獨占欲。”

他搖了搖頭,問:“你覺得兇手是他的可能性多大?”

白刑鳶道:“五成。”

他理了理思路,解釋道:“水卿愛他,他對水卿有意,已是犯了色戒,明日法會成功,他将會是下一任住持,再也無還俗的機會,那日你我所見他們争吵,多半是為此事,最後顯然未談攏,若水卿暴露此事,明空的住持之位将會不保,殺人滅口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此為動機;他與化神魔修相識,水卿身上的致命傷為魔息,此為手段,兩者相合,有五成幾率是他。”

他一頓,又一搖頭,“但那魔修……”

慕重紫道:“燕淮州。”

白刑鳶:“……但燕淮州說‘他答應了’,‘他’是誰,又答應了什麽,在此之前又參與了什麽,我們都不知道,還有大半證據指向君眠,只能說有了點線索,但無法肯定到底是誰。”

慕重紫“唔”了一聲,手指點點下巴,沉吟道:“明空有動機和手段,君眠有嫌疑很大的證據,還有個神秘莫測的‘他’……啧啧,這事越發難處理了。”

白刑鳶搖了搖頭,道:“暫時不宜打草驚蛇,等我們找到足夠證據再說,現在先回靜室,關于明空的事情,雲寂應該知道的更多。”

慕重紫點點頭,兩人便一起回去了。

靜室之外,雲寂依舊靜靜守在那裏,眉目中依稀帶着一點笑意,嘴角的笑容卻有點苦澀。

見兩人進來,他連忙整理了下表情,道:“仙尊,可有找到什麽線索?”

白刑鳶點點頭,道:“進去說。”

他一拂袖,靜室前的結界散去,門被打開,露出裏面寬敞明亮的屋子。

空空蕩蕩,一人也無。

君眠……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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