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千年謎事

簡星寒完全沒有想到，羅克夏七號行星的地下會有這麽巨大的空間。

那些地道縱橫貫通，四通八達，他坐在刀蟲背上，一時左轉一時右轉，一時向上一時鑽下，到了最後已經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直到他們抵達了一處曠闊得像個廣場的空洞。

随行的翡翠蟲們四散爬開，外殼散發出綠光，将這個空間照耀得幽綠一片，他才看得分明，幹燥的地面上，層層疊疊堆滿了蟲的甲殼跟戰艦的殘骸。

半截半截的戰艦倒插在地面上，表面浮灰結了厚厚一層殼，仿佛祭奠的墓碑一樣，配上幽綠光芒，倒是讓整個空洞裏都充斥了陰森恐怖的氣氛。

“這裏是古戰場，”奧斯卡通過幾頭翡翠蟲近距離翻動甲殼跟戰艦金屬殼傳回來的數據判斷，“至少一千年了吧。”

經歷了上千年，戰艦也沒有鏽蝕，甲殼也沒有鈣質化，大概多半得益于地下洞穴的擋風遮雨，而且沒有水分。

人類和蟲族的紛争，最初源自資源的争奪，後來則成了傳統，經歷那麽多年都沒有平息過，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性命斷送在裏面。

簡星寒微微挑眉，想起以前随手翻的蘭斯帝國史，好像從來沒提到過兩族曾經有和平時期。他忍不住把這個疑問說了出來，奧斯卡盤坐刀蟲後背，指揮着一群翡翠蟲在古戰場裏到處挖掘，騰起鋪天蓋地的灰塵。

小白兩只眼睛亮起來，發射的除塵射線正好護住他們坐處周圍，免得簡星寒被灰塵嗆到。

奧斯卡回答：“實際上曾經有過一任元首和蟲族皇帝，差一點就促成了和談，還差點就結婚了。但後來他們一起失蹤了。蟲族認為是人類幹的，人類認為是蟲族幹的，之後戰火重燃，也就沒人再提和談的事。”

簡星寒：“……為什麽歷史書上沒提過？”

奧斯卡：“雙方都認為這個差點成功的聯姻是恥辱，從歷史中抹去了。不過，真實發生過的事，無論如何消抹，都一定會留下痕跡。我查到他們最後出現的地點就在羅克夏七號。”

簡星寒都不想追問奧斯卡是怎麽知道的，因為是萬能的奧斯卡。他只是悚然一驚，看着滿石洞的煙塵，源源不絕的翡翠蟲從別的地方趕來，一起加入了挖掘大軍，他又問了一句：“那是什麽時候發生的事？”

奧斯卡從刀蟲背上站了起來，“大約一千年前。”

翡翠蟲們的動作很快，不過十多分鐘就将洞底挖出了一個大坑，坑的邊緣，泥土跟各種殘骸堆積如山，坑底則露出一具黑色的三角形飛船。

被掩埋了不知道多少歲月的飛船外殼絲毫沒有鏽蝕，黑色塗層經過清理後，在綠光下反射着铮亮森冷的光芒。

飛船側翼上則塗着蘭斯帝國的标志，編號則是001，據簡星寒所知，只有元首專用旗艦才會編號001。

他默默跟着站起來，瞪着那艘飛船發呆：“怎麽這麽巧……”

奧斯卡卻說：“不是巧合，我們本來就是為了找它才到羅克夏來的。另外，這艘飛船也是拉美西斯的饋贈。”

他從口袋裏掏出被刀蟲切成兩半的金球墜飾，要交給簡星寒的時候又停頓一下，下令說：“小白，攤開手。”

小白乖乖伸出一雙白胖胖的手掌，奧斯卡則将那個吊墜放在他的手掌心裏。

“你知道這東西是幹什麽用的嗎？”奧斯卡問。

簡星寒點頭，“這東西是精神力的增幅器，挺好用的。”

“不止如此。”奧斯卡撥弄一下，兩半金球露出內裏精密異常的結構，其間有許多砂礫大小的金色小晶體在閃爍，“它還能抽取其他傳承者的精神力，交給佩戴者使用。”

簡星寒恍然大悟，繼而大怒，攥住奧斯卡的衣襟：“難怪我醒過來以後什麽力量都沒了，全被它吸收給那條人魚了是吧？”

奧斯卡任他攥着，還防止他跌倒一樣扶着他的腰，面色如常地點點頭：“你的推測完全正确。”

接着他甚至還補充：“為了避免被你甩出去，我當時默許了他的行動。”

簡星寒沒反應過來，呆呆地反問：“什麽被我甩出去……？”

奧斯卡平靜回答：“強上的時候。”

啪一聲脆響，簡星寒回過神的時候，才意識到他扇了奧斯卡一個耳光。

男人個頭高大，這個角度往上掌掴，其實沒多少力道，他連面頰都沒紅。

奧斯卡不痛不癢，所以只是面無表情地垂下眼眸看着他，大約還在數據庫裏搜索了一陣，才找到了合适的回複詞：“疼。”

“我還沒原諒你！”簡星寒冷着臉說，實際上滿腔怒火不知不覺消散得幹幹淨淨。他覺得尴尬，只好轉過頭去看飛行器，翡翠蟲們兢兢業業地忙碌，正在将三角形的飛行器從泥土中朝外拖拽，他清清嗓子，“以後不許再幹這種事。”

奧斯卡摸了摸臉頰，皺眉沉思，“根據數據庫的情報統計，做這種事明明有96%的幾率讓你高興，為什麽會失敗？”

簡星寒：“……你從哪裏得到的數據？”

奧斯卡：“jj文學城。”

簡星寒：“誤人子弟……給我全部删除！”

奧斯卡沉默了幾秒鐘，才慢吞吞彙報：“……删除了。”語氣中竟然有點惋惜。

簡星寒反而感覺到安心，這才像奧斯卡平常的樣子啊。

小白碰了碰他，手掌裏獻寶一樣捧着腕表型的個人終端，簡星寒兩眼一亮，接過來戴手腕上，誇贊說：“還是小白最可靠了。”

話音才落，小白突然身體前傾，咕嚕嚕從刀蟲背上滾下去，啪叽一聲跌進一堆金屬和蟲殼當中。這機器人倒是反應快，立刻蹦起來爬回蟲背上，一邊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塵，同時盡責地發射除塵射線，只說了句：“腳滑。”

簡星寒：“……”

奧斯卡一本正經點點頭：“下次要小心。”

“卡西姆”的戰鬥力在人類這個種族中是拔尖的，他要是做了什麽簡星寒還真不一定會發現。

不過他現在也懶得管了，飛行器已經完全被挖掘出來，外殼幹幹淨淨，黑亮亮得像嶄新的一樣。翡翠蟲們圍成一圈，進行完最後的清理工作以後就各自散去了。

簡星寒望着飛行器，有些遲疑：“如果它整體都是增幅器，會不會把我吸幹？”

奧斯卡擡手揉揉他的腦袋，“不會的，你先登錄後，它只會幫你吸別人的。”

簡星寒對他新形成的這個習慣厭煩無比，他下意識偏頭，順帶一巴掌拍開他亂揉的手：“不要吸……可以不？”

“當然可以。”奧斯卡覺得惋惜地收回手，蹲下去拍拍刀蟲的後背。

刀蟲接收到命令，彎曲八條腿，低下頭形成一個斜面，簡星寒還沒回過神，就被奧斯卡打橫抱起來，滑滑梯一樣滑了下去。

四周的翡翠蟲已經撤退了幹淨，刀蟲也擡起頭，用成串的複眼打量了原地的三人幾眼，接着也迅速從一個大洞中離開了。

簡星寒望着奧斯卡，大概猜到了他的目的，“這……埋了一千年了，還能開嗎？”

奧斯卡點點頭：“能，我現在沒有合成的功能，這是我們目前最合理的撤離方案。”

他跳下坑去，在飛行器外摸索了一會兒，打開了艙門。

一千年前的飛船內部燈火通明，纖塵不染，青灰色金屬艙沒有留下任何歲月的痕跡。

奧斯卡跟小白一前一後檢查完表示ok，簡星寒也跟着走了進去。

飛行器雖然小，但內部也有近百平米的使用空間，分成駕駛艙、休息艙跟活動艙，足有普通民居大小，雖說堂堂一國元首用這麽小的飛行器也太寒酸了點，但考慮到整艘船都是“拉美西斯的饋贈”，價值立刻就翻了幾千幾萬倍不止。

他們進入駕駛艙，奧斯卡啓動了引擎，“……能量槽有94%，你先登錄。”

簡星寒怕被吸成人幹，趕緊去登錄了。這艘飛行器給使用者登錄的方式居然十分古老，dna采樣外加瞳紋、聲紋登記，不愧是一千年前的老古董。

進行登記的時候，簡星寒才發現，他居然是第一個所有者，之前的登錄記錄都是空的，要麽就是飛行器沒有使用過，要麽就是記錄被删除了。

他覺得很奇怪，仔細觀察控制面板上，奧斯卡則在進行最後的調試，計算飛行路線，過了一會兒發現他翻控制系統裏的資料看得認真，問了一句：“你在找什麽？”

“黑匣子。”簡星寒說，仍然頭也不擡，一目十行地掃着經過搜索挑選後，仍然滿屏的文件名，“呃，或者工作日志一類的東西。”

奧斯卡默默地從控制臺下方一個抽屜裏抽出一本紙質的筆記本。

那紙質也是經過特殊處理，經歷千年歲月仍然跟新的一樣，連字跡都沒變色。

簡星寒默默接過來，在心裏豎了一個中指。

他正打算翻閱的時候，地板突然震動了一下，奧斯卡順勢将他摟在懷裏，沉聲說：“蘭斯的軍隊正在被蟲族襲擊。”

監控屏随之亮起來，映出飛行器外面的情況。一個洞口中沖進來幾輛鑽地型的裝甲車，領頭的一輛正被一只足有臉盆大的金色甲蟲追着攻擊，它不斷噴出的腐蝕液幾乎将車頂腐蝕成薄片。另外的裝甲車上有不少軍人探出半個身子對它射擊，可那蟲子卻靈活得很，在槍林彈雨中從容閃避，只一味追着目标噴腐蝕液。

簡星寒才覺得這一幕眼熟，就聽奧斯卡說：“這真是一頭癡情的黃金飛蟲，你打算怎麽辦？”

簡星寒默默掩面，最後只好說：“……接上它回晨風帝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