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促絆

北方的夏,是熬過來的。好在才夏至,不及大暑的炎熱。雖無吹面不寒楊柳風的清爽,百花齊放亦是別有風趣。

醉茗樓是魚龍混雜的地兒。冬有暖爐不說,夏天特将冰灌于地基的水泥凹槽,營造成室內涼爽的環境,至于冰化成水,便順流于庭院澆灌花草。這兒又有說書人、戲班子、歌舞和佳人獻藝,由此成了家境上等的人休息消遣的地兒,當然更是因為樓主見頭不見尾,沒有人敢胡作非為,自然多少牽扯到情報和商業交易。

袅袅輕煙始于鏡面,氤氲眼前卻飄渺無邊,揉夾進毛尖的醇香,入口萦繞舌尖清苦和劃喉回味的甘甜相得益彰。再啓一壇老酒,味道瞬間竄開來,酒色無雜質。“醉茗”來的不假。蔣曦煜如是想到。

不懂茶道,只知其回味無窮;不懂品酒,只知其甘厚醇烈。

蔣川身着玄衣,青絲如瀑,細看鬓沾白霜,本慘白的臉因酒點染粉霞,點漆眸深似譚,顯眼的是一粒朱砂點于眼睑,垂眸即見。

獨飲獨醉終不過瘾。

蔣曦煜無趣的瞧着朱漆門,閑敲桌面發出的清脆響聲淹沒于一片嘈雜。這等了兩天了竟還不來……忽的眼眸一亮,掃去一身慵懶,蔣川沖來人招了招手,意思他過來。

不因別的,這玄衣太顯眼。不過看其衣飾,莫啞從正可以從中撈一筆解手頭不足。他邁着不疾不徐的步伐自行坐于蔣川旁邊,沒辦法,對坐不好下手。

莫摧殘還未來得及開口托辭,蔣曦煜已笑言:“呼,瞧我,倒把人認錯了。”于此他又斟了一杯酒,醉醺醺的倒灑了不少。“兄臺若不介意,可陪在下同飲幾盅?”

原來是個酒鬼。還是個醉了的酒鬼。

莫啞從友好的笑了笑,拿過酒盅飲盡,再由他滿上。

陳年佳釀馥郁芳香飄十裏,琥珀色瓊釀澄澈清明,甜酸苦辛鮮澀拼成的味道綿裏帶剛,醇裏帶香。能夠找到這種年份的,他倒是夠閑雅。莫啞從如是想。

“可知兄臺稱呼?”“莫某字啞從,閑散游人,客此,初來乍到,多包涵。”人人叫他直接是叫姓名,向來不甚且不屑得知他的字,于是乎莫啞從也不在乎了。“可反問仁兄?”

蔣曦煜漫不經心勾起一縷鬓發撚黑白。裝,你再裝。看誰裝的過誰。不過那句‘仁兄’倒是把他叫樂了。

“想知道?您瞧着我像什麽呢?啊?”蔣川嗔笑而言,手臂順勢搭上莫摧殘的肩,還不忘偏過頭去調笑道:“小生做過小倌。”

莫啞從出于自衛心理立即将他推開。他一介盜賊怎受得了別人貼上來!不過莫啞從瞬間醒悟——這身行頭怎麽會是兔兒爺!再說方才那大好機會愣是讓他放跑了,真是被自己蠢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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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祯麟龍陽之風不知怎的盛行起來。但他一良民,也就平常逗逗良家姑娘,過了也就調戲青樓相公,玩玩樂樂也就過去了。他竟被逗了唉——罷了,罷了,這人他莫摧殘不詐竊了。免得把自己賠進去,

“忽念家中有事,失陪。”

蔣曦煜目送那人園區,低頭瞧了眼手中镂空的白玉令符,又往口中送酒。

不覺間已入大暑,今兒莫啞從心情盎然,去了醉茗樓沒見到朋友也不詫異。畢竟慕容瀛他不願多露面,再說自己未曾約友,僅看緣分。登上二樓随便找了地方坐下,望着去三樓包間的一行人,許是談生意。不過有一背影,眼熟得緊。但莫啞從沒多想,照樣吃着點心,望着舞女宛若游龍驚鴻,心卻飄到不遠處那桌的談話聲。

“聽說,南蠻那兒的首領,換人了?”

“可不是,內戰數年終是讓人給反了。傳言道反動的那夥人武器精良,每支箭上都抹着毒。”

“得了,到不了那種地步,但武器好倒不假,方才有人還說是咱這兒的給運去的。不過這通關令不好得。”

“那怎麽也是和官場有關系的人做的,這送了去可牟取不少暴利啊……”

莫啞從單手托腮,因口幹呷了口茶。估摸着就是那人所為。

要麽怎似曾相識,原來就是了啊。

莫啞從沒想多久,只見一位容顏姣好的舞女沖他嫣然一笑,人便膩了上去。

……

蔣曦煜算是談完了。雖瓷器降了些價,但對方要的貨整整翻了一倍。何況在淡月是鮮少接單的。送客遠,自己也想着回家怎的打閑,聞着醉茗樓裏淡淡的酒氣兒,心也就跟着飄飄然的。

蔣川沿臺階而下,才走到一半,只見一方絲絹從眼前掠過。順源而望,莫啞從憑欄俯視正笑着沖他勾手。這一笑,便把虎牙露出來了。

害人的稚氣。

但出于禮貌,蔣曦煜不過心裏念叨。他拾起手帕,上樓,還給莫摧殘,身後的舞女。“姑娘可莫要再失手了。”說着當恰,蔣川移了目光,掃了一遍男子。舞女知趣,輕言“失陪”而返。

“用令符賺了錢財翻臉不認人了?小倌。”莫啞從挑起一縷發,不得不說這墨發夾白不顯眼,反倒是他面色過于慘白。果然還是沾了酒要好點,就是行為輕佻了些。

蔣曦煜不願多言至多牽扯,扭頭徑直走。這縷發就從莫啞從手裏滑出來了。

“哎,別走啊。”莫啞從沒過腦,直直抓住蔣曦煜衣袖。“我帶你去個地兒。”

“作甚?”

“東樓。”

“秦樓楚館。”

“都說別走,不逗你了。”

“作甚?”

莫摧殘頓了頓,才幽幽開口道;“行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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