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葬梅

回憶昔日,南方洪水于種季泛濫成災,因治理洪災國庫匮乏,南部民不聊生。适逢南蠻入侵西南部,我兵不抵,接連失城池。

疑三年前南蠻始複興,根基不穩,我國尚且有大部分機率獲勝,怎會接連敗退?到底原因還是因南方糧草不足,國庫空虛,一來二去,大批軍隊以全軍覆沒為結果上報于國君。君向官借,皆推辭。更有甚者上書:以和親或主動退讓求和。帝怒。

适逢蔣曦煜被生意上有矛盾的仇家聯合掀了老本,因前些年非法走私軍火于南蠻而引起國君注意。得知消息,他知道自己逃不過,更無謂牽挂,于是便主動去自首,雖還是在半路被攔下,結果反正是同樣的。

牢房裏昏暗,腐臭,稀薄的空氣混着特有的味道壓抑的人喘不上起來。被押着一路走,但見捆在柱上的人耷拉着腦袋無病□□;角落縮着的身影,木納轉過頭,也看不清五官。獄卒只将木門拉開,把蔣曦煜推進去,鎖上,便罵咧遠去了。好在這間牢房除了飛蟲蜘蛛,僅餘他一個。蔣曦煜扒拉一堆稻草到犄角旮旯,靠着牆方才閉目。

等待,是漫長且無聊的。人固有一死。蔣川不求長命,不求百歲,此生至此已無憾。好在莫啞從他照常外出遠門,不知歸期,乃是甚好。怕就怕在莫摧殘回來。說不準,總感覺心頭堵悶。

晝夜不分過了良久,照常寤寐,拿碎了的磚塊照牆上做标記,昏昏沉沉的過去了大半年,也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麽。到底給蔣曦煜安的什麽罪名,他也一絲半點都不知曉。不提食不果腹,這咳血的病越發嚴重,原來如此漫無目的地過也這樣累。蔣曦煜沒有收到莫摧殘傳來的消息,說掙紮也不過如此。熬也得不來,久而久之,苦悶和愁怨混着點點期待,将那些欲望沖刷的越發平淡。

那日,飯食好了些,還有半壺酒。半年裏見過吃了這頓就被擒走再不回來的人,如今也是輪到自己了。吃嗎?吃。等半個時辰過去,兩三獄卒來抓着蔣曦煜走了。給他簡單換洗後,哪料根本不是去什麽邢臺,而是推到了監獄門外。回頭望着獄卒,壓根沒聽清他們說了什麽,腦袋炸開一樣亂了鍋……

去看昭示,頂頭的幾個大字‘續c軍隊全軍覆沒,x軍趕往前線,于此戰首次奪回城池’。蔣川慌了,扶着牆穩住身子,往郊外跑去……

他看的是下一條:‘怪盜莫摧殘已處予死刑。’

……

半年前的世面,一派是太師,一派是國君。前者手握大全,自是顧不得他;也只有找空有虛名的皇帝,因有希望尚且一試。莫啞從越級上書,得到認可後開始行動。內容簡單明了:莫摧殘籌夠了錢財換人,自己心甘情願被捕。生死由他。

緊接着這大半年來莫啞從沒閑着。一方面入室或盜墓,一方面着力于偷竊貪官污吏走私吞并的罪證,霎時是驚動了不少人,日夜被追殺不說,就是睡覺他也往往是驚坐起。即使有國君派來的人幫忙,也只是處理些雜碎。這還是要看莫啞從自己。

他不知道累,不知道餓,晝夜不停的奔波。就是被人追着從背後砍了一刀,由慕容瀛處理了傷口歇下也輾轉難眠,等天暗了下來屋裏就沒了人影。

縱使有什麽苦,也只能嚼碎了咽下去。沒辦法,這差活太遭人恨。他已經夠幸運了,同時也不奢求太多。莫摧殘一但下定要做,即使撞了南牆,撞的頭破血流他也在所不惜。更何況地牢裏的陰暗處還囚着自己的人。他自我勸說:一定要這樣,必須要這樣,再不抓點緊,沙子就全從掌心漏下去了。

……

遙看晨曦才叫霧褪下,露出翻着魚肚白的白練。隐約而見一抹殘月的影兒,幾近和天融為一色只因鍍了層鉛灰藍而沒有被消抹痕跡。日未升,鳥雀已啁啾。無情本無情,怎曉世态炎涼。越是人機荒蕪的地方,草木往往越發蒼翠蔥茏。

Advertisement

即使這兒是亂葬崗。

鳥被驚起,逃到遠處。蔣曦煜跑入羊腸小道,那股刺鼻亦熟悉的腐臭味越發濃烈。不知怎的,跑着跑着蔣川猛地跌倒,硬是隔着衣服把手肘蹭破了皮,回頭看,才知曉那是半截埋入地的骨頭絆了他。

成群的鴉彙聚成一片,琢食着或新鮮或腐爛的屍體。等人撲過去,它們也不過換了個位置繼續飽啖。蔣川瘋了似的刨着那一堆接一堆的屍骨,每次觸及癱軟的肉泥,心裏都是發了毛的膽戰。他顧不得,只給自己下達了一個麻木亦渺茫指令——刨開這些屍身,找到他。

寒鴉啼破長空的寂靜,凄慘中混淆絕望。要人驚恐這無邊無際的黑暗,手足無措地沉淪。浸墨的天找不到一點光,适時飄來的不知是烏雲是霧,意欲給天扒開縫隙任妖魔作祟。

許久後,蔣川只感覺胸口一陣堵悶,緊緊攥住顫抖的手,因心悸而兩眼眩暈模糊,吐出幾口鮮血又是控制不住的幹咳,百蟲蝕骨的難受。印象裏蔣川癱倒下來,耳邊嗡嗡聲不停,腦袋卻空的塞不下飄渺。他将自己蜷縮成很小很小的一團,顯得迷茫又無助。

你看,天都不想讓蔣川尋到莫摧殘,就算是他的屍骨。

寒骨的冰涼要剜出靈魂一樣。在哭嚎嘶吼過後,他忘了自己是怎麽回去的。伴着那縷陰風?攜手無邊絕望?許是的。

何媽燒完紙錢,獨自坐在門口的臺階上。自半年見過莫公子強裝鎮定跑出去的背影,這宅院更是寂靜的滲人。坐麻了,才起身欲關門,模糊地瞧見剪影,忙往前走了幾步,這才看清那人污頭垢面,褴褛衣衫蹭着血跡,淩亂白發隐青絲幾縷?蔣曦煜幾乎是跌在她肩頭,沙啞的吐出幾個音節,身子就顫起來。在何媽感覺來,這就是架沒有太多重量的骨頭,繃着人肉。她的眼眶也紅了,不知是喜是悲。

蔣曦煜因過度疲勞且精神極度微弱而癱倒,誰料才睡不過一個時辰便醒了。外面一片渾沌,黑和白的沖撞牽扯出來的色彩混着污濁的霧氣,充斥、融合、再分裂。蔣曦煜又去了那個地方,急忙的、幾近瘋狂的再刨開那片屍骨。等再從爛肉的腐腥中抓回來神志,夕陽殺紅了半邊天。他不甘,沙石把指縫磨的生疼。

再也流不出淚,蔣曦煜想要撐起來,不想視線越加朦胧,無目的徘徊,終是撞在了樹上,額頭流下溫熱的液體,沿着臉滴在看不出原色的衣服上。他這才想起回家的路。直腳走上臺階,腿一軟就躺在那兒,起不來了。

何媽只聽蔣川說冷,說累,還有驚叫聲中的名字。為了制止他再去,就叫人把他綁着。蔣曦煜是勸不聽攔不住的。

伴着藥熬出這年頭,蔣川的視力才恢複。何媽摸着他嶙峋的手,看着他越加蒼白的臉和幾近全白黯淡無光的頭發,是徹底明白了:先走的,是比較幸福的;留下的,也不一定是強者。他得活,得好好活。

等了大半年才讓這一口空棺材入土,推門即見那墓碑。歉疚。道不盡,如煙往事何時忘卻?某日他蹲着用手指摩挲碑上僅有的一串字,忽然一股怒氣上來,叫人把墓碑挖出來扔掉,換栽上紅梅的幼苗。久而久之,宅院裏也盡種上梅。到了冬天,幽香飄三裏,那火熱的顏色便迎寒怒放,仿佛能點燃那顆涼透的心。

蔣川怎麽舍得看不見,像極了那個混蛋。攔了一堆爛攤子,叫他還這輩子賠盡了都還不來的債。你看,他這人怎麽這樣,轟轟烈烈的闖進來,卻悄無聲息走了。

……

雪依舊肆意地翻飛,風卻失了興趣不再載它由它。沒有進屋,蔣曦煜放開沾血的手帕,任其飄到何處。梅樹的樹皮粗糙皲裂,它的根翻上來又紮進去。這老樹是第十次開花,也不知它謝了的殘紅是否沾染世塵,掩藏于哪處土壤上的雪層。

蔣曦煜仰頭看點着顏色的枝,縱使雪再怎麽暴躁,也擋不住梅花的狂傲。吹梅凜冽寒風,照梅寒冬殘陽,潤梅恣肆雪粒。發狠了使得花開一年比一年紅,一年比一年孤寂。明明這麽多,又鮮豔的那麽寂寞。

摩挲墨玉橫笛,深望偏房上的匾額,舉于唇邊,笛音瀉出。正是當年莫啞從的那曲‘安息。’音色不差他絲毫。您說過,這曲子活人聽了可以安眠,死人聽了可以鎮魂。此曲随空飄他方,歇于君魂安息處。

笛聲最後起顫音,似有不甘,似有迷茫,凄神寒骨,恣意綿綿。

君不知?君不見?君不聞?

真是,怎麽這美景又模糊了呢。

蔣川手持墨笛病倚樹幹,開口,再同自己吟詠葛生:

“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冬之夜,夏之日……”

☆、番外:啞荒

(番外)

啞荒

儲藏室就在蔣曦煜屋子旁。這原本是為莫啞從收拾出來住的偏房,可他不肯,偏要跑來賴在蔣曦煜的床上。推搡他,他便鑽到被子裏;掀開,他早已蜷縮成一團,背着人捂上耳朵。往往是氣的蔣川哭笑不得,好在床夠大,後來就默許了。

至于偏房,因莫啞從隔三差五出去游玩帶來的東西太多,就托木匠做了些博古架。蔣川啊,就收拾着莫摧殘帶來的玩物,整理擺放好,才手頭這些就擺滿了一個架子,更何況莫啞從還會常出去玩樂呢。

蔣曦煜某日晨起空閑,起了心思,托莫啞從去買塊匾額,喝着酒愣是等到近日落,才見莫啞從背着用白布條嚴嚴實實亂纏的東西回來。用剪刀裁開,正是他要的匾額,做的大方精細,四角鎏金,縫裏夾着灰。定是從誰家摘下來的。好在不知用什麽法子把字弄了下去,正由蔣川心血來潮就這酒勁提二字:啞荒。幹了便由莫摧殘挂上去。又不知他從哪兒找來的銅鈴挂在匾額上,多餘的繩垂下,伴着鈴铛混濁的聲音随風而擺。

三年前的啞荒,伴着他又走過了十年之久。莫摧殘走後,蔣川把啞荒修了再修。悲哀的,他發現莫啞從給他留了這麽多東西:香囊裏花瓣混着石頭,匾額後有木匣,空酒壇裏的畫卷……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蔣川養成了習慣。閑暇時就抱壇酒,進啞荒,回憶往事,和他的模樣。

(番外)

啞荒

莫摧殘字啞從。從小浪到大。他上得了房檐下得了陵墓,吟得出詩篇編得好花草,拿得起弓箭動的了菜刀,逗得來姑娘引得過牛郎。你叫他裝盲去給人按摩都會!……

血玉暫不提,莫啞從還喜歡弄些稀奇的東西給蔣曦煜把玩。比如那塊石頭,是他換床邊存梅花的香囊裏發現的。似是樹的一角,枝頭刻着長尾鳥兒,望着遠方;後面是一條纏在樹枝上的蛇,長着血盆大口,吐出的信子刻畫精細,奔着鳥就要下口,偏偏畫面就這樣定格,引人浮想聯翩。

許多年後蔣曦煜再看,總忍不住用手摩挲。

再有就是那塊蓋在籠子上的手織布,天然染料不知來自什麽植物,織的很緊,花紋繁瑣又細膩。說是鳥籠,卻太牽強,那不是用來養鳥的。此是莫啞從用幾根細細的木條編出來,沒有門,只有木條間的縫隙。

蔣曦煜曾把他挂在梅樹枝上,等再出門時,籠裏鑽進一只小巧的麻雀,愣是吓得它沒出來,急急忙忙撞的籠子搖晃。最後留下幾片殘羽,和倉皇逃去的影兒。

(番外)

啞荒

莫啞從坐在石棋盤旁的石凳上,單手擲兩枚象牙骰子。巧的是正被暫時放下手頭工作出來透氣的蔣曦煜瞧見。他什麽也沒說,拿來一小把紅豆放在石棋盤上。

莫啞從擡頭問道:“玲珑骰子安紅豆?”

蔣曦煜笑而不語。沒想到這句話一放,就再也沒有機會和莫啞從說了。

……

“入骨相思君知否?”許是酒太烈,嗆出了眼淚。蔣曦煜笑得瘋癫:“君知否?君知否……”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