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他聽見風在說話

下飛機已經是當地傍晚,費城的夏天溫度喜人。太陽沒去前,也清風拂面。

葉慎尋未帶我去下榻的酒店,徑直到了一處別院。蔥蔥茏茏的綠蔭蔽眼,兩位手執銀盤的年輕仆人迎過來:“先生。”

我打量盤子裏的落花瓣,粉粉嫩的,霎是可愛,聽見身邊人問:“二少爺呢?”“回先生,星少爺正在後院鼓搗玩具。”

男子微微點頭,側首對我:“帶這位小姐去客房。”看來是自己的住所。

起初,我以為葉家二少不過八九歲的孩子,等收拾完到院子逛一圈,卻發現對方是和我年紀相當的男孩。

他的眉眼繼承了葉家的優良基因,相比葉慎尋卻少了幾分鋒利。見我這個陌生人,男孩立馬起身,明顯有些驚慌,眼神帶着專屬孩童的純粹。

“你在做什麽?”

畢竟人在屋檐下,為了表示友好,我主動搭話。他抱着懷裏的大黃蜂變形金剛後退半步,肩膀條件反射瑟縮了一下,目光四處搜索,興許想找相熟的用人。

我瞬間反應過來,這葉家二少興許有智力方面的障礙。否則,也不會長期被寄養在這裏,遠離國內紛争。

曾過慣群居生活,我對付小孩還是有一套的。他們不需要大人式說教,也不需要你低下姿态讨好,只希望和你有共同愛好。

“你喜歡變形金剛哦,那你知道故事最後,大黃蜂離開地球後為什麽沒再回來嗎?”

此前,大概還沒人與他認真讨論過故事情節,男孩眨眨眼,嘗試着靠近我一些,做思考狀:“因為、因為人類容不下汽車人,覺得他們是怪物,所以他們只能回到自己的星球,自由自在生活。”

反應倒挺快,我卻背着手,搖了搖頭:“No,No,這不是他們離開的主要原因。”

男孩好奇了,靠更近,長長的睫毛撲閃,一雙純真眸子像玻利維亞的鹽湖,未經污染。

“那是為什麽呀?”

我拖長音:“因為——你們地球的油價太貴了啊!”

他被我突然誇張的聲音吓到,露出驚悚的表情,片刻後反應過來我說的話,忽然抱着大黃蜂笑得不能自已,青澀的喉結蠕動得厲害。

葉慎尋換了便衣出來,恰好目睹這一幕。

夏末,殘留的熱氣被男孩許久未出過的笑聲戳破。有人橫亘在記憶裏,脆生生地喊:“哥哥!哥哥!”

“如果世上真的有人不喜歡哥哥,那這個人,一定不是我。”

那時的他,也是睜着這樣亮晶晶的眸,扯着衣袖,看着自己。然而所有人的時間都沒停止,唯獨他的,被永遠留在八歲的午夜。

男子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握緊拳頭,遠處女孩的說話聲傳來,卻刻意變了男音。

“唉,今天是我擎天柱五千歲生日。五千年來沒有談過戀愛的我,終于在昨天……”

不遠處,男孩的戒心已全失,與她同乘一架秋千,整個人幾乎是挨着她的,胳膊貼着胳膊,興致勃勃地追問:“終于在昨天怎麽樣?!”

“終于在昨天,變成了五千零一年。”

“哈哈哈……”

似乎是很久沒見過的熱鬧,葉慎尋眯眼,忍不住莞爾,确定自己的決定沒錯。

這處宅子不在葉慎尋名下,是他借用當地人身份購買的,避免暴露給別有用心的對手,連家裏人都毫不知情。此行他沒按照原計劃帶程改改去酒店,是出于飛機上的即興問答。他不做沒底的事,即便周印推薦來的人,也想試試深淺。卻沒想,她的回答,超出自己預期,甚至與記憶裏的小人兒重合。

緣分嗎?第一個念頭冒出。

細想這女孩種種,好像是能給別人帶去快樂的個性,這才一個沖動間,叫司機開到這裏。

正思考,前方又有了大動靜。

葉慎尋擡眼,見亂花和綠葉襯着兩張青澀面龐。年輕男孩高興到惡作劇,把着繩子使力,秋千忽地飛出老高,吓得女孩一聲尖叫,長長的頭發劃過墨藍天際,掠過來的風都仿佛會說話。屋子裏,用人正在煮鮮檸檬茶,袅袅香氣飄出,令他陡然想起四個字——

現世靜好。

那兩天,我迅速和葉家二少葉慎星熟悉起來。

晚飯間隙,我問葉慎尋,可不可以自己去城裏溜達。他雙眼如鷹隼,将一切看穿,漫不經心地說:“我不管你來費城的目的是什麽,誤了工作,殺無赦。”

我默默翻個白眼,朝着樓梯上喊:“星星?你哥說他要殺了我。”迅速被一個眼風刮傷。

有後臺,就是棒。

但忠人之事這點我還是明白的,遂與他談條件。等峰會一過,他會在費城多停留幾天再回國,了我心願。

經濟類的英文專業名詞對我來說還是有太多難度,我花了近兩個通宵死記硬背,才勉強讓自己看起來專業一點。峰會前晚,沒見過大陣仗的我有些失眠,期間去樓下找水,遇見葉慎尋在泡咖啡。

袅袅熱氣中,他一身黑色睡袍,輪廓被氤氲的熱氣包圍,薄唇微泯,不知在想什麽。

我刻意避免與他正面交鋒,他卻早已發現我的存在,突然問:“你喜歡的人,有什麽好?”

換方向的步子頓住,我回身,扁扁嘴吐槽:“終于知道你為什麽會求婚失敗了。”

他顯然被戳到痛處,眉頭微蹙,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将手裏的咖啡向我潑過來。我審時度勢離得遠些,卻不打算放過這個能攻擊到他的話題。

“本來就是啊,還沒領悟到感情的真谛,就貿然求婚,換作我是女生,也不會答應。”

“那你告訴我,感情的真谛是什麽?”

“是……明知道他不好,但你沒辦法,就想待在她身邊。如果他很醜,你願意戳瞎自己的眼。如果他性格很怪,你願意磨平自己的棱角去遷就對方。要是他很窮,你願意将僅有雙手奉上。”

葉慎尋皮笑肉不笑,啜一口咖啡:“大道理都懂,真做到的,有幾人?”

我執拗起,不自覺握緊脖頸處的黑色短木,像無數次困惑時,它曾給我的指引。

“如果你用近十年的時間,只為向他靠近呢。”

對面那雙眼,塗滿了分明的愛與恨,濃烈地、熾熱地。葉慎尋瞳孔微刺,忽覺咖啡也有些燙手,遂放下,不再言語轉身上樓。

盯着他的背影,我想起什麽,出聲叫住上樓的人:“上次在‘行吧’,你說的魏家,是哪個魏?”

青年男子腳步頓了幾頓,始終沒言語,消失在樓梯拐角。

翌日,我用葉家的座機與程穗晚通電話,約好峰會後見面,她興沖沖地在電話那頭說,要給我驚喜。

聽見那頭的碗筷擺放聲和她雀躍之音,我放下心,看樣子,她已經完全适應了這裏的生活。只是,我還尚未想好,要以怎樣的借口去見魏光陰。

舉行峰會的街區附近都被提前封路,各國車輛和經濟砥柱紛紛湧入共襄盛舉。我暗自咂舌,葉慎尋漫不經心地玩手機,卻也感受到了我的壓力,淡淡道:“沒你想的那麽可怕,當成教授講座來聽,記下要點就行。”

濱中倒是經常找一些著名教授到校演講,他這麽一講,我的确緩了口氣。加上場館太大,密密匝匝的人頭,弄不清誰是誰。

會議分上下午,整場下來,我的精力耗盡。為避免遺漏,我在人潮散去時,厚着臉皮找上了別人家的速記員,核對信息量。

葉慎尋正在和幾個人行交際禮儀,談笑風生的樣子尤為引人目光。身旁的其他速記員多看了幾眼,問:“你們中國的男子長得都這麽好看嗎?”

回答“是”好像太浮誇,說“不是”又太跌份兒,遂模棱兩可:“中國的女孩也都長得很漂亮。”惹得周遭幾位國際速記員比大拇指。

其中一位日本的年輕女孩指了指側門的方向,用英文對大家說“”“我剛剛也發現一個特別好看的中國男孩,好像是負責攝影。”

我順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門口已空無一人。卻不知為何,心裏突然有股怪異的失落。

翌日。出門前,我同程穗晚确定了見面地點。

“我一整天都沒課,不然賓法大學見吧?”

見面的地方太敏感,我心一緊,莫名地喘口氣,那頭的程穗晚沒察覺異樣,繼續道:“正好我鑰匙不知放哪兒去了,過去找他拿備用的,而且學校裏邊的餐點你肯定很喜歡。”

程穗晚口中的這個他,指室友。她搬出宿舍後,就是與對方分租住的公寓。起初聽說是個男孩子,我和程家父母都表示反對。但她堅持,誇獎對方何其溫和,何其善良,何其優秀:“是賓法的高才生呢。”天高皇帝遠,我們毫無辦法。

時日漸久,她的QQ簽名開始更改為春心萌動的句子。那位室友,就是讓劉大壯幾度心碎的始作俑者。

所以臨出門見面前,我特意向葉家用人借了相機,想将情敵的模樣拍下來給劉大壯揣摩,勝算有多少。但那部相機最終也沒用上,因為,我的眼睛,早已記住他。

他安靜坐在學校的露天廣場,低頭看書。八月的陽光跳過來,落在周遭,将男孩和背後那風情的建築渲染得如同色彩熱烈的歐洲油畫。所有的明暗都凝在那張沉靜的面容,令別人炫目,令我熱淚盈眶。

銀質桌對面,坐着叽叽喳喳的明豔女孩兒。她伸手搶掉他手裏的書,鼓起腮幫子撒嬌道:“等會兒我姐姐就要到啦,你先替我們想想去哪家餐廳吃嘛。”

我從來不知,在私底下,她都将我當作姐姐看待。盡管,她生氣時總一字一頓地叫嚷:“程改改!”

男孩黑白分明的眼睛微張,似是笑了,又說了些什麽,我的耳朵卻短暫性失聰,雙腿也好像灌鉛般沉重,再也沒法朝那個方向移動半步。最終,轉身飛奔而出。

人跑出幾千米開外,我才停下大口喘氣,仿佛撞破了什麽不該窺伺的畫面。而後才發現,我的随身小挎包也不知掉在了哪裏。興許是校內,震驚過度,我松了胳膊卻不自知。

葉慎尋說得對,大道理都懂,真正做到的能有幾人?我自恃勇氣可嘉,用近十年的時光追随一個人,此刻卻不敢原地返回,找尋屬于自己的東西。

沒了包,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更可恨的是,葉家宅子處不通公交,絕了我開口向路人借一元兩元的機會。這人生地不熟的,我擡頭望天,發現高樓遍地,每個人都有歸處,好像只有我,對這座城市一無所知。

後來,我無數次問自己。要是早知如此,還會不會選擇跟随葉慎尋到美國?這問題一直沒有答案。

因為,就在剛才,我至少确定了一件事情——

被我放在心尖上的男孩,看起來比從前快樂。雖然很可惜,令他快樂的人,不是我。

因着有了約定,葉慎尋難得有幾日空閑。他坐在一樓大廳看報紙,不經意擡眼,正好掃到從院子裏抱着變形金剛匆匆忙跑進屋的葉慎星。

“怎麽了?”

看對方着急的模樣,他忍不住問詢,葉慎星孩子氣地扁了扁嘴:“小鳥低飛,要下雨,不好玩。”

葉慎尋偏頭看看天,确實已晴轉陰。這座城市老這樣,能頃刻天晴,又兜頭就是傾盆雨。

用人恰好收衣經過大廳,想起有人出了門,他随口問司機老劉什麽時候回。用人怔住:“老劉就在別院。”

男子擰眉:“程小姐出門沒司機送的嗎?”年輕用人惶恐:“回先生,程小姐說想走走逛逛,堅持不要司機,所以……”

話還沒落,憑空一聲響雷,眼看着雨勢如破竹地砸在三面的落地窗戶上,噼裏啪啦響。

葉慎星最怕打雷,倏地沖到葉慎尋身邊挨着,三歲孩童般的舉動,依賴程度堪比父親。“長兄如父”這說法,不是沒理可循。

他引着葉慎星去書房,全封閉的消音材質,緩解了男孩恐懼。對方蜷縮在他腳邊,看變形金剛珍藏版漫畫,讀到擎天柱離開地球這段,忽然想起程改改說的笑話,遂揚起白生生一張臉:“大哥,橙橙還沒回來嗎?”

“橙橙”是葉慎星私自給程改改取的稱呼。初見那天,為促他開朗些,程改改以講笑話為條件,要他自我介紹,後被他反問名字。但身邊親密的朋友都叫她“改”的疊字,唯獨葉慎星非霸着“程”字不撒手,因為喜歡吃橙子。

“叫改改。”

“橙橙。”

“……改改。”

“橙橙。”

“叫橙橙。”

“嗯!”

程改改內心是崩潰的,誰說這孩子智力有問題了?反應和他哥一樣快不是嗎!

被葉慎星纏了一會兒,葉慎尋不堪其煩,這才起身掃過桌面的車鑰匙,親自出門迎人。

聽說是去了賓法大學,現在應該被困在學校裏抽不了身。他也曾在那裏念過兩年碩士,來回的路閉着眼睛也能尋,只沒想,車剛開出沒幾分鐘,卻遠遠見到小路上一道孤單瘦弱的身影。

她好像在哭,肩膀一抽一抽的,頭頂雨水如溪流,嘩嘩淋透全身也恍若未覺。早上精心挑選的半截紗裙,此時和主人一樣狼狽地貼在上小腿,中途因為沒注意腳下,還差點被小石子絆住。她倒犟,非要一下将石頭踹得老遠才罷休。

葉慎尋心念一動,緩了車速,停在她身邊,降下半邊車窗,語氣不善:“怎麽搞成這樣?”

見他,程改改努力逼退眼底的紅色,應該感冒了,甕聲甕氣地說:“不小心掉了包。”

“你這可不像掉包,像是掉了貞操。”

女孩略一默,雙眼裏含着水光:“晚飯可以多加點肉嗎?我好餓啊。”她說。

葉慎尋嘔得要吐血,剛想應點兒什麽,她卻眼皮一阖,整個癱在地上。

再醒來時,葉慎星白淨的臉湊近,一雙轱辘圓的眼睛幾乎黏在我身上,順道用右手食指戳了戳我的胳膊:“橙橙,你想不想喝橙汁啊?”

自從他一意孤行給我改了外號,我就對橙子詭異地惺惺相惜,好像那真是自己的同類。現在他叫我喝橙汁兒,與叫我自殺有何區別,遂擺擺手:“我只是失戀,還不想死。”語氣幽怨,葉慎星卻不明白其中曲折。

他大哥正在窗邊接電話,我沒發現,轉頭時葉慎尋已經扣了手機,應該恰好聽見我說的那句失戀,踱步過來時,表情竟帶點兒垂憐。

我特別受不了成為弱勢群體之一。小的時候,在祥和裏與別的孩子争玩具、搶地盤,也不過為增加存在感,此刻更不想将脆弱曝露在葉慎尋面前,只好假裝沒什麽大不了。

“唉,一看見你,我心情就好多了。喜歡不是人生的全部,求婚失敗也不是,對吧?都是天涯淪落人,讓我們攜手走過難關,大愛無疆……”

我屢屢将他釘在求婚失敗的恥辱柱上,一向克制的人青筋暴突,連葉慎星都明白這是個危險信號,當即抱着他心愛的擎天柱撒丫子跑出了房間,沒義氣的貨!

當整個房間只餘下我和危險邊緣的葉慎尋,我終于閉嘴,裹着被子,悄悄閉眼躺平身,想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

半分鐘後,一雙溫熱的手拍上我的臉,嗓音竟和他的手一樣有溫度:“把粥喝了。”

我睜開半只眼觀察異動,卻來不及看清葉慎尋的表情,只堪堪瞥見男子行走的背影。

“有肉的。”

仿佛知道身後有目光追随,他緊接着說。

突然失約,程穗晚想找我,卻不得其法,直到我上了Q,才看見她一連串心急的留言。

“程改改,你怎麽回事兒嘛,不是約好見面的嗎?!”

“改改?你是不是出什麽事了?看見消息立即回複我好嗎,我很擔心。”

“改改……”

瞧了瞧在線聯系人,程穗晚的頭像還亮着,她應該也發現了我,心急火燎地發來一連串問號表情。我的手指落在鍵盤上,遲遲打不出字,卻又怕她心急,只好随口胡謅:“臨出門前忽然下暴雨,片區的電話信號都中斷了,所以沒聯系上你。”

“那你什麽時候回國?”

怕她再提出見面,我連考慮都沒有:“明天!”

那頭發來哭泣的表情:“好可惜哦,還說可以介紹他給你認識。”我久久失神,她緊接着又發來一個笑臉,“不過昨天你們參加的那個經濟峰會,他也有去。他們金融系導師也在邀請之列,帶的随行學生就是他,負責記錄與攝影。你應該偶然見到過?怎麽樣?很優秀吧……”

她後面說了些什麽,我已然忽略,只猛然記起在峰會現場那個日本女譯員指的方向:“我剛剛也發現一個特別好看的中國男孩,好像負責攝影……”但等我望過去,那裏已空無一人。

我終于明白,當時頃刻襲上心頭的東西,是一種無以言說的命定感。它好像在給我預警:程改改,你這輩子,無論用多少時間、花多少心思想靠近他,始終不得其法。因為你們之間的緣分不夠堅厚,不能走完一生。

回濱城那天,周印做東,說為我們接風,以及正式感謝我的救命之恩。他似乎鐘愛淺色系衣裳,魏光陰也同樣,這點倒與葉慎尋大相徑庭。

席間,周印問我有沒有興趣轉去外語系:“公司的王牌翻譯夏莉出差回來,抽空看了你在經濟大會上記錄的資料,覺得是個可造之才,待在中文系太浪費。如果你有這方面的意向,可以一邊在學校吸收理論知識,一邊作為夏莉的助手跟着實踐,專業調劑方面我去解決。企業并購這塊兒,會牽涉到許多國家的文字合約,舉足輕重。有了這份簡歷,未來你即便不想留下,另外找份工作也輕而易舉。”

以前雖沒打算從事翻譯工作,對這個夏莉我還是有所耳聞。不過三十出頭,卻精通八國語言,且都拿到了翻譯員資格證,許多外國語學院的學生都拿她當偶像,想拜在門下,竟被他們收入囊中。

我開始自我膨脹、心神蕩漾,但生命誠可貴,夢想價更高。曾為追随魏光陰的腳步,我在分科的時候選了理工。事實上,我真正有興趣的是文字類專業。所以去不了美國,我便跌破衆人眼鏡地報了中文系。還不止一次在心裏幻想過,未來成為一個……

“我從小的夢想是成為一個作家,待在中文系最合适。”

旁聽許久的葉慎尋,後背微微靠在涼椅上,一句話神助攻。

“中文系最看不起的,就是畢業後當作家的人。”

我……

正要還嘴,服務員恰好進來上開胃菜,電話也在這當頭響起,竟是盛杉。她不解釋怎麽搞到了我的電話,反正她總有辦法,出口便問:“周印在你旁邊嗎?”

我睨了一眼正在點菜的青年男子,偷偷摸摸捂嘴偏頭說:“在,坐我對面。”

“坐你對面?那不是擡眼就能看見?好嫉妒……”

這都什麽跟什麽,所以陷入愛情的人,智商真的為負?!

我正感慨,葉慎尋瞄了我一下,我立刻慌手慌腳掐斷,畢竟他和周印好像都特別讨厭別人洩露自己行蹤,我不想莫名其妙被關進小黑屋,逼問和誰誰誰有勾結。

周印口味清淡,大多點的素菜,葉慎尋鬼使神差地将菜單遞給我:“你不是無肉不歡?”

在像極故人的周印面前,我臉唰一下紅了,就差拍桌憤起:“拜托!我只是!”

“只是?”

只是餓了一天,加上心情不好,外加……算了,還嫌不夠丢人嗎!

周印眼底精明的光一閃而過,剛上來的開胃小菜,他往碗裏夾一小筷,對着葉慎尋半開玩笑問:“喲,這走一趟,連人家的口味都弄得一清二楚。那邊人回說,你這次去住的是家裏,不會覺得不方便?”語氣抑揚頓挫。

小菜味道很好,我滿足地跟着夾了幾筷子,腦子沒反應過來,條件反射地幫葉慎尋接了話:“住家裏才方便呢,他認床。”

關于認床,是我剛到費城葉宅那天得知的。因為不清楚葉慎尋幹嗎将我帶去自己的私人領域,好奇地詢問了下用人。年輕用人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回道:“先生好像認床。”

這當頭周印突然提起,我便也傻得脫口而出,氣氛頓時被層層疊疊的粉紅泡泡包裹,我卻沒有察覺,滿心滿眼都只有那盤菜。直到周印不動聲色地放了筷子,雙掌撐在桌上,意有所指地看向我:“我沒別的意思,只是好奇。你是自願的……還是被強迫的?”

我腦袋裏哐當一下,空白三秒後如夢初醒: “不是你想的那樣!”

葉慎尋這個賤人,不僅不幫我解釋,還火上澆油:“強迫又怎樣?”

周印聳聳肩:“不是說誰能拿你怎樣,但女孩子嘛,初體驗還是應該照顧下人家的感受。”

我終于坐不住了,羞憤地将筷子往桌面一擺,大大咧咧地威脅周印:“現在把你推進火坑裏還來得及嗎?”

他終于松開雙手,直身,目光轉向葉慎尋,表情認真。

“太沉不住氣,不适合你。”

人生處處是陷阱,我只是想吃個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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