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 01

芮茵一只手提着用來照明的山寨機自帶手電筒，一只手好像得了帕金森症一樣從包裏摸鑰匙。一個不小心帕金森症發作過頭，鑰匙一下子掉到臺階下面的汪洋大海中。

芮茵深吸一口氣，強忍住罵娘的沖動，伸手到水底及時摸到了沒被沖走的鑰匙，開門進屋。一個敏捷度十分的補位及時把肆虐的暴風雨雷閃電擋到門外。她伸手拉了燈線，不出所料又是停電。

一個長發往下滴水的女人，獨自站在黑漆漆的房間裏，加上外面不時劃破天空的閃電襯得女人臉色慘白嘴唇烏青，整個畫面充滿了滿城盡是心髒病的鬼片氛圍。

這種下班了加班加班了下雨下雨了沒傘沒傘了回家沒電的糟心世界為什麽沒有被天上掉下來的小冊子寫死算了啊……

芮茵對着簡陋的黑暗屋子散發了一會兒來自地獄彼端的黑暗殺氣，然後默默抹了一把臉，打開手電準備沖洗睡覺。

她把手電筒對着鏡子，極盡精确地調了一會兒焦距，好讓鏡面反射的光最大面積照亮房間。這是身為一個窮逼多年來生活智慧的結晶，副作用是在對着鏡子洗臉的時候一擡頭常有種“裏面那個妖孽是猴子請來的救兵嗎”的錯覺。

如今一頭帶着大都市水泥酸雨的長發披散下來，這種錯覺更加強烈了。

芮茵雙眼無神地對着鏡子裏面的女鬼片刻，外面一道雪亮的閃電劃過，瞬間壓過了手電的光茫。她眯了一下眼睛，再睜開的時候，對面的女鬼已經不見了。

哎，終于能遠離鬼片的騷擾睡個好覺了。真是太好……

等等！這一點都不好好嗎？！

本來準備回身就倒頭睡覺的芮茵沖回來，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鏡子，為了刨除光影錯覺又轉身把手電筒角度換了一下，再次沖到鏡子前面的時候，情況依然沒有改善——那面陳舊的、上面滿是水漬斑點的鏡子，黑沉沉一片，再也照不出自己的影子。

窗外的風雨依舊一陣緊過一陣地肆虐着，期間夾雜着各種花花草草被蹂躏時發出的哀怨尖叫……

她下意識伸出手來，在一片漆黑的鏡面上抹了一下，又觸電一樣縮回手來。

冰涼光滑的玻璃觸感還在，并不是自己因為看女鬼不順眼而裏人格附體打破了鏡子。只是手指上沾染的液體溫度卻明顯不是被盛夏高溫烤熱的自來水。她低頭用手電筒照了一下，指尖上一抹讓人眼暈的紅色液體。

緊接着，伴着天空噼啪炸響的雷聲，那面已經變成一片漆黑的鏡子裏也發出了什麽東西破裂的聲音，同時發出的，還有一聲雖然很輕但卻清晰可聞的嘆息。

照不出影子的鏡子……滲出紅色液體……鏡子裏的嘆息聲……

芮茵二話不說，退後一步條件反射抄起手頭的東西對着鏡子猛地砸了過去。伴着一聲脆響，玻璃咔嚓碎成了幾塊，因為後面膠帶的固定搖搖欲墜粘在牆上沒掉下來。

芮茵凝固着一個擲鐵餅的姿勢，依舊警惕地看着那面詭異的鏡子。半晌，鏡子發出了一聲有點郁悶的嘆氣：“你砸破了我最喜歡的一面鏡子。”

芮茵默了一會兒，說道：“這是我唯一的鏡子。”

“……”

“這麽看來我明天早上就只能對着一片馬賽克的自己努力整出個人樣出門了。”

“……”

“還有，我剛才好像順手砸壞了我的手電筒，未來幾天都沒有電。你到底是什麽玩意兒，躲在我家鏡子裏逼迫我自毀身家？”

“……”

她懷疑自己在一片漆黑的鏡子上看到了批發販賣的黑線。

過了很久，那面鏡子裏才又一次傳出了聲音。質地醇厚的男人聲線，很是冷靜：“抱歉，這位女士。我好像犯了一個錯誤，這面鏡子因為一個失敗的魔法陣連接了你的世界。我是聖魔導師拉爾斯，如果有什麽我能做的，我願意盡力賠償你的損失。”

雖然不知道他在說什麽但是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芮茵愣了一會兒，說道：“那你能從我家滾出去順便把鏡子修好嗎？”

鏡子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裏好像少了點冷靜多了點慚愧：“抱歉……可能因為你所處的位置，魔法在鏡子邊界受到了不可抗的阻礙。這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不是嗎？”

芮茵：“……”

神奇你個心肝脾胃腎啊！連鏡子都修不好你這個魔法師其實是過了二十五歲的處男自動轉職成的吧？！

“我想這才是正常的。”芮茵揉了揉額角，“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那個失敗的魔法陣好像連接了另外一個世界。我們這個世界最魔法的東西恰恰是最不魔法的魔法。一般我們會稱這種魔法為——科學。”

“哦？”那個男聲帶了濃濃的興趣繼續問道，“這是一種什麽魔法？它能創造出什麽效果？連接了新的時空是嗎？這真是神奇的事件！我有試過從異時空召喚魔獸戰鬥，可沒想到還能召喚人類，你能把科學展示給我嗎？”

“你全家都是召喚獸。”芮茵聲音森冷地打斷了那個唠唠叨叨的男人，“以科學的名義——從我家滾出去，現在，馬上。”

鏡子被噎了一下，然後那邊傳來了憋屈的聲音：“對不起，我馬上……呃，等下，好像出了點小問題。這位女士，請您稍等片刻，我馬上……對不起請再等一下……”

芮茵等了好幾下，那邊不時傳來叮咚的清脆聲響，過了大概二十分鐘，有點悶悶的男聲再次響起來：“不好意思，好像出了一點意外，在材料耗盡之前，我沒辦法關閉這個魔法陣。而魔法工坊被我下了咒語，不到魔法陣結束我暫時沒辦法出去。”

芮茵挑了挑眉毛：“即是說——你還要繼續偷窺一位女士的房間一直到你那該死的材料用盡？”

“……不，事實上，我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的鏡面。所以只要再等一刻鐘就……”

“那你趕快用完滾蛋吧，我要先睡覺了。”芮茵果斷轉身爬上床，“走的時候記得關上門。明天六點之前如果你還沒滾出去我不介意換一面鏡子。”

鏡子：“……咳，雖然我看不到，但是還是能聽到你那邊的聲音的，在一位男士面前睡覺未免太……”

剛擦完頭發的濕毛巾被啪地甩到鏡子上：“閉嘴！”

鏡子裏的謎樣聖魔導師順從地偃旗息鼓。

第二天清晨，當被雨水洗徹的陽光灑在碎成馬賽克的鏡子上的時候，芮茵幾乎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荒誕的夢。沒有暴風雨，沒有女鬼，更沒有連修補鏡子都不會的死蠢聖魔導。日子就像沙漏一樣一天天颠來倒去，平靜得不起波瀾。

一直到某天芮茵睡眼惺忪衣冠不整對着鏡子刷牙的時候，碎成馬賽克一直忘了去換一面的鏡子毫無預兆地黑了下來，緊接着那邊就傳來了略帶尴尬的男音：“抱歉……我好像又一次犯了個錯誤了，這位女士你……”

芮茵一口帶着牙膏沫的漱口水噴了鏡子和對面的男人一頭一臉。

芮茵家的鏡子裏養了一只名為“拉爾斯”的聖魔導師召喚獸。

這只召喚獸招之不來揮之不去，不會撒嬌賣萌捉老鼠，連報紙和拖鞋都不能替主人叼過來的廢柴一只，身為異性整日偷窺女士生活狀況，還總在她豪放地對着風扇晾內衣的時候尴尬地“呃……抱歉……”一聲突然空降。最令人郁悶的就是，到現在為止，拉爾斯都已經把她出浴起床打滾抓狂的日常生活看了個遍了，芮茵還沒見過這個拉爾斯是圓是扁。

“這只是個意外，我絕不會随便偷窺女士房間的，請相信我。”拉爾斯一邊虛弱地辯解着，一邊繼續說道，“只是，這位女士，您的床鋪和櫃子實在應該整理一下了，我這裏有一個小魔法，它可以……”

“……”芮茵沉默地飛快用報紙糊住剩下鏡子，一邊把剛買來的鏡子在旁邊牆上試探着位置。

“……換一面鏡子也是沒用的，我說過這只是意外，魔法陣似乎不小心連接了這個固定地點的時空，比如現在，我就能從這面鏡子裏看到您桌上的泡發式食物殘骸……”

芮茵大踏步走到門口，拉開門，用力把手裏的新鏡子摔了出去，伴着清脆的碎裂聲啪地關上門，靠着門大喘氣深呼吸。

那面一片漆黑的鏡子猶豫了一下，才繼續說道：“這位女士，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敏感，一般來說，聖魔導師的魔法陣是很少出現問題的，所以我會出現的次數并不多……”

“一般來說？”芮茵冷笑，“不好意思，我好像剛好碰到了一個砸了全天下魔導師招牌的逆生長反魔法科學魔法師。”

拉爾斯沉默了一下，繼續道歉：“實在不好意思，只是您大可不必如此懷疑我的實力。之所以會出現這些意外，是因為我最近的心情不太穩定。”

“哦？每個月都有那麽幾天血流成河嗎？”

“……不，只是心情有些波動而已。”

那個聲音裏面的各種情緒似乎在一瞬間都淡漠了許多，即使看不到任何東西，芮茵似乎也能感覺到鏡子彼端的人突然冷淡下來的臉孔。

“一直在想，這樣一個世界，為什麽不幹脆毀滅掉算了。”

“……”曾經妄想過但是僅限于妄想的芮茵覺得自己瞬間被這句話玩壞了。

作者有話要說： 開新坑了……這文內容不保證，文筆不保證，更新時間不保證，作者神經病不保證……要是以上你都能忍受，那你就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