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1)

西南山區的夜格外深沉。能看見現在大城市中已經不見的星星,還有一輪彎彎的月亮。

河邊,一個人從水中爬上了河岸,手中提着一個箱子。他大口喘着氣,來不及擦一把自己眼睛上的水珠,先用手撣去皮箱上的水。

他向身後看了看,好像有人在追捕他。但此時四周靜谧,他終于暫時甩掉了追兵。他用英文,狠狠地罵了一句髒話。

暗淡的月光下,他有一雙灰色的眼睛,拉美人的長相,和一頭已經開始變得花白,但依舊卷曲的頭發。

他是卡西亞。

進入西南山區已經兩天兩夜了,他東躲西藏、風餐露宿,比起三十年前的那次更加辛苦。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為什麽,從下午起,原本一直在準備進入山洞的特種兵們突然放棄了那邊的山洞,開始一寸寸搜索附近的山林。

——直覺告訴他,他們是在尋找他的。

“什麽人?”突然旁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同時,一道手電的光照到他身上。

“啊?”卡西亞大驚失色,順着光望去,那個人并不是一直在追蹤他的迷彩服們。穿着防風服,像是一個普通的登山者。

“我迷路了,在這裏。”卡西亞用不熟練的中文說。

“哦,”那人似乎放下心來,說,“國際友人啊。”

那人放下了手電,在卡西亞爬上較高的河灘時,還搭了一把手。他想接過卡西亞的皮箱,被卡西亞警惕地推開了。

“我不是強盜,也是個來登山的,”那人說,看看卡西亞一身是水,邀請道,“我的篝火在那邊,要不要過去暖和下?”

卡西亞原本想拒絕,但是衣服黏在身上,又冷又餓。

片刻後,他們坐在篝火邊,卡西亞身上披上了那人的毯子,一只手還牢牢握着他的皮箱,另一只手抓着叉子,狼吞虎咽地吃那人給他的黃豆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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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謝謝你!”吃完後,卡西亞說。他的目光看向了一邊,放在地上用來搭帳篷的工具中,有一個用來砍除荊棘的長柄鐮刀。

卡西亞的槍剛剛在水中浸濕,現在已經無法使用。他在心中想象了一下自己拿起鐮刀,砍斷那人脖子的樣子。

——那人見過他,所以即使給了他食物和幹淨的衣服,也必須死。

他的眼中,流露出兇狠的光。

“這裏有個睡袋,需要的話就給你吧。”那人說,站起身,走到帳篷前,翻自己的行李。

機會來了!

卡西亞裝作去看睡袋的樣子,也跟了過去,悄悄拿起了鐮刀,對着那人的脖頸砍去。

原本應該一擊即中,但那人仿佛背後長了眼睛,回過身,抓住了刀鋒,兩人打鬥了起來。

卡西亞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身體素質不弱,還有透明蝶加持,平常對付一兩個人也不在話下。但是那個人同樣身手矯健,兩人在篝火變過了幾招,卡西亞漸漸落了下風。

“你……你是誰?”卡西亞問,從力氣他就可得知這人不是一般的登山者,很可能也是被寄生的人。

他偷偷偏轉鐮刀的刀尖想把它刺入那人的眼睛,但那人身手敏捷,猛地讓開,卡西亞重心不穩,一下撲在地上,鐮刀刀尖偏轉,刺進了他的脖子。

“你……你是誰?”他吃力地偏過頭,看着那人說。

“卡西亞。”那人在他身邊蹲下,喊出了他的名字。

——他知道自己是誰!

“為什麽?”卡西亞說,“怎麽你知道……”

“我知道你幹過的所有事。”那人說,他皺着眉,身體好像有些不适,回到帳篷邊,從行李裏拿出幾管藥劑,全部倒入了口中,然後才繼續說話。

“三十年前,你和你當時的女朋友一起來到中國,你随身攜帶的箱子裏,裝着你最險惡的秘密。”他說,用腳踢了踢卡西亞身邊的皮箱,裏面好像是一些活的東西,感受到外面的震動,皮箱的表皮被撐起了一塊。

“你帶來了一種透明的蝴蝶,和一些蟲卵,你想找到機會把它們培育出來。這時你聽說了地質系要到這兒來進行科考的消息。西南氣候潮濕,并且有不少山洞,正好符合它們的生長需要。但是你是生物系的,而且你是個外國人,科考隊并不需要你。”

“所以,你甩了你當時的女友,重新開始追求地質系的交換生梅格,跟着梅格一起加入了勘探隊。到了宿營地,趁其他人每天進行勘探,你在旁邊的一個你一早就發現的山洞裏,放出了透明蝶。”

卡西亞迷迷糊糊地聽着,鐮刀穿透了他的脖子,因為沒有拔出,所以無法痊愈,血還在不停流出來。離開中國多年,他早忘記了大多數中文,只聽到那人不适的提起山洞、科考隊、梅格、透明蝶。

“救……救命我……”他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如果你還不知道我在說什麽,我可以提醒你一下,”那人說,“哺育透明蝶需要一個蟲床。二十歲以下的女孩最适合……還記得那個和你一起來中國的你的前女友嗎?她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和她分手,所以石西大學科考隊出發後,她也跟了過來,但是沒有人再見過她。”

“卡西亞,”那人的聲音很低,在夜晚卻又顯得很響,“被你當成蟲床,在百般痛苦中死去的那個女孩,她的名字是叫茜茜?還是叫麗薩?”

茜茜……

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了?

或許是因為惶恐,卡西亞猛然間有了力氣,他撐着地面,站起身,拔掉了脖子上的鐮刀,跌跌撞撞向旁邊逃去。

那個人跟在他後面,像追逐的死神。

“你……”卡西亞突然側耳聽了聽,好像聽見了什麽聲音,“你也是我們的人……殺了我,你知道你會怎麽樣嗎?”

“死?變成怪物?”那人漫不經心地說,“我已經無所謂了。”

他從地上拾起了還沾着血的鐮刀,追上了在地上艱難爬行的卡西亞,把刀尖劈向了卡西亞的後腦。

“我不會再受人脅迫了。”他說。

卡西亞死了。

剛才殺他之前,景徽服下了景宸給他的所有的鎮定劑,所以現在,他一時分不清激烈的心跳是他要變成怪物了的前奏,還是藥物的副作用即将帶他走向死亡。

耳旁有山呼海嘯的聲音,但現在連風都沒有。大概是幻聽。

心幾乎要從胸口跳出來。四肢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扯着一般,馬上會變得粉碎。

景徽拼命集中精神,踉跄着走到卡西亞的皮箱前,把它踢進了篝火之中。

之後,他便再也站立不住,向後仰,倒在了剛剛長出青草的地上。

遠處的兩座山峰之間,挂着一輪血紅色的月亮。

——血紅色的?……

小時候,他和景宸一起在家看電視,是一個外國電影,裏面那個憂郁的國王在晚上看見了一輪血紅色的月亮。

第二天,他便戰死沙場。

當時,他和景宸都還年幼,兩個人對着莫名其妙的劇情面面相觑。

“怎麽會有血紅的月亮?”他問。

“大概了不起的人死前,就會看到血一樣的月亮吧。”他的堂弟景宸是個随和的人,看到再無法理解的東西,也會竭盡全力的接受,然後幫找理由。

——“我也算了不起的人嗎?”現在,他一個人在山谷中,在失去知覺前,看着山谷間的血月,想起了堂弟曾經的話。

大概吧……

萬裏之外,在警局的拘留牢房中。

深夜之中,嚴可卓和其他很多人一樣,突然感受到了耳邊響起了一聲幾乎能震破鼓膜的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尖叫,然後萬籁俱靜。

“啊?”他的身後,嚴可昌也聽見了這個聲音,驚叫了一聲。

嚴可卓立刻沖到嚴可昌的簡易床邊,抱住弟弟的頭,雙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嚴可昌擡起眼睛看他,抓住他的手。

許久,再沒有第二聲異常的響動,腦子裏好像有什麽地方死去了一塊,但是頭腦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麽清醒。

嚴可卓看了看弟弟,放下了手。

自從那日之後,景宸大約怕嚴可卓自殺,命人将嚴可昌和他關到了一起。而且,早就聽說景宸特別擅長诓騙心智不全的小孩,不知道他連哄帶吓地對嚴可昌說了什麽,這幾天,嚴可昌一直眼睛紅紅地看着二哥,一刻都不敢移開視線。

而且,嚴可卓看見了他放在口袋裏的手,一直握着的藥瓶,他已經能想象景宸告訴嚴可昌“如果他一有異樣,你就把這瓶藥給他灌下去,并且馬上喊我過來”。甚至能想象出嚴可昌連連點頭的樣子。

——想到就氣得眼前發黑。

“二哥,”嚴可昌輕輕地喊他,“你有沒有覺得,它們好像走掉了?”

“……”什麽?

嚴可昌拉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後腦:“我有種感覺,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它們好像暫時走掉了……”

嚴可卓抽回了手,走到自己的床邊,冷淡地說:“你又做夢了。”

江夏風塵仆仆地回到了警局,曬得又黑又瘦,還給大家都帶了西南的土特産。

“你這是去執行任務啊?還是去旅游了啊?”陳指揮看着他帶回的幹筍,皺着眉說。

“執行完了任務,找到了卡西亞的屍體,我不算立了大功,那邊的兄弟送的。”江夏說,他在西南,第一個發現了卡西亞的屍體,和連同裏面的蟲卵一起燒毀的皮箱。

“卡西亞這個人心太狠?”江夏感慨,“當年十七個人,別人就不說了,梅格是他女朋友啊,他連梅格都害!”

“他的第一任女朋友茜茜,被他做成了蟲床。”景宸冷靜地接上,喝了口茶。

江夏噎了下,瞪着景宸:“鐵石心腸……”

“幹活!”陳指揮打斷他們,“我們要盡快啓程去南美,你們幾個給我老實點!疫苗都打完了嗎?”

“打完了打完了!”景宸和江夏一起應道,同時皺起了眉,“什麽鬼疫苗真他媽疼……”

“景宸、江夏,”陳指揮說,“自從卡西亞死後,根據我們的檢查,所有的隐形蝶都呈現了假死的狀态,你們覺得為什麽?”

“因為卡西亞死了,南美的家夥們亂了陣腳,它們還沒有找到新的代言人,只好讓現有的隐形蝶全部蟄伏。”景宸說,“我們應該趁現在這個難得的機會,到南美去,剿滅他們的老巢。”

“說得對!”陳指揮滿意地拿着水杯和景宸的滿分答卷,轉身走遠。

“你哄起老年人也有一套。”江夏低聲說。

“對了,”景宸問,“你在西南,有沒有看見景徽。”

江夏沉默片刻,看着景宸,說:“沒有。”

景宸正要說話,忽然一偏頭,仿佛在聽什麽聲音,說:“來了。”

“哐”一聲門被撞開,周一秋興沖沖地沖了進來。

“輕點關門!”景宸、江夏,還有陳指揮同時喊,好像已經有豐富的經驗。

“啊?”周一秋轉身拉住門,輕輕地關上。

“我這把老骨頭,遲早會被周一秋進門的動靜吓死。”大概是隐形蝶的危機被暫時解除的緣故,陳指揮居然也能開起了玩笑。

“啊?”周一秋抓抓頭,跑到景宸身邊:“今天回家嗎?”

“今天……”

“回去吧回去吧,”陳指揮說,“下禮拜就要走了,今天放你半天假,快點回去!”

景宸想了想,開始收手上的文件。

周一秋圍在他身邊團團轉,嘴裏也一刻不停:“媽媽好多了,今天還對我笑,我給她剝了個香蕉,她吃完了,護士罵我說只能給她吃一半,不然腸胃受不了,媽媽還批評了護士,讓她不要罵我。”

“以後要聽護士的。”

“诶……哦。”幾乎眼可見周一秋背後有根尾巴失落的耷拉了下去。

“你身體怎麽樣了?”

“我?我好得很呀!”

确實,周一秋的傷好得飛快,別人受槍傷躺半年,他當時就能走,過了半個月連這回事都快忘了。

“好像也有一點不對勁……”周一秋忽然皺着眉說。

周一秋的身體目前一直是警方的重點關注對象,一聽說有問題,景宸三人都向他望去,連江夏臉上都嚴肅起來。

“最近我記性好像不太好,常常上一秒幹了什麽事情,下一秒就忘了,有時候回過神來,發現自己站在馬路中間!差點被車子撞死啦!”周一秋憂心忡忡,自己越說越害怕,“我該不會是得什麽阿爾茨什麽病了吧!”他最近混跡母親的病房中,聽醫生不止一次說起這個病名,覺得特別符合自己的狀況。

另一邊,陳指揮繼續喝起了茶,江夏看手上的文件,只有景宸臉色依舊不變。

“阿爾茨海默病,”景宸說,母親纏綿病榻多年,他也大概有了些了解,看着周一秋惶惶不安的樣子,他安慰說,“又稱老年癡呆症,你還年輕,不會得的。”

“啊?”

這時,景宸已經把自己的文件全部放入了保險櫃,站起身,說:“走吧,我們回家吧。”

“好好好!”周一秋搶先拉開了門,“電梯要到了,我們回家。”

他一轉身,突然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夏哥?你出來啦?”

——這是周一秋特殊的說話習慣,好像江夏一時并不太适應。

“我也沒被關進去啊?”江夏說, “而且我一直在這兒,你現在才看見我?”

“額,”周一秋還在那裏同情,“你怎麽瘦成了一把碳啊?”

周一秋的語文水平似乎有所上升,一句話,既說明江夏瘦了,又說明江夏黑了。

江夏大怒,定了定神,開始反擊: “一秋啊,我和你哥馬上要到南美去了,有些日子不能回來,他媽媽就拜托你照顧了啊!”

“哈?”周一秋看向了景宸,目光似乎在譴責。——你要去南美玩?還不告訴我??還不帶我去???

電梯到了,景宸急于擺脫江夏,拉着周一秋進了電梯,連按關門鍵。

“對了,一秋啊,我一直有個問題,”江夏按住了電梯門,和顏悅色地乘勝追擊,“你和冬陽,還有周琰,你們平時會不會有分歧?分歧的時候你們會投票解決嗎?”

漸漸關閉的門中,周一秋的臉茫然了片刻,突然變了一番神色,就要沖出來。

還好景宸一直密切關注着他的神色,在他暴起要沖出電梯的一瞬間,景宸擋在前面抱住他,用力把他推靠在了電梯牆上。

聽他喘息聲,景宸拍着他的背,說:“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周琰慢慢平複自己的喘息,半天,額頭埋着景宸肩上,低聲說:“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讨厭的人……”

景宸哭笑不得,只得繼續拍他的背安慰。

兩人到了地下停車庫,找到了景宸的車。

“我來開吧。”周琰看着景宸滿是倦容的眼睛說。

“好。”景宸把鑰匙遞給他,兩人上了車。

“你要去南美?”途中,周琰一邊開車一邊說。

“小國家,沒什麽好玩的。”

“我也要去。”周琰說。

景宸在心中痛罵了江夏一頓,幹什麽不好偏要惹周琰。

“下次吧,”景宸說,“下次我們一起去。這次我們去找那東西的老巢……你見着那東西就會過敏起反映……”

“我要去。”周琰不肯。

景宸還記得周琰上次看見透明蝶差點送掉半條命的樣子,繼續說:“不行,你留下來照顧媽媽……”

話音未落,車頭突然一個偏轉,差點撞到了旁邊的車輛。

“周琰!你沒事吧……”景宸叫道。

“……沒事。”駕駛座上的人說。

“冬……陽?”景宸已經能通過寥寥數字,分清楚他們了。

“嗯。”景冬陽說。

“你可以出來了?”景宸看見他,很高興。

“嗯,雖然不能出來不太久。”

“那周琰呢?”

“他氣跑了。”

“……”景宸心裏想:又要花好長時間哄了。

“需要我去找他嗎?”景冬陽看見景宸的臉色,問。

“不用不用!”景宸按住他的手,“我再也不敢讓他開車了。”

景冬陽笑了笑,把“我也想去南美”咽回了腹中。

很快到了樓下。

“我們回家吧。”景宸先下車,對冬陽說。

又是一個初春的午後,微風、暖陽、新葉,老舊的居民樓牆上,爬山虎正吐出新芽,擋住露出磚的牆體。

“嗯。”景冬陽說,握住了景宸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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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完結,多謝。

終于修改完了,趴……原文286000字,删掉了前面兩萬多字,又重寫了結局四萬字,現在将近三十萬字。

希望修改版我把故事說清楚了。謝謝看原版後給我提意見的大家……我感受到你們的失望了QAQ

原定寫五個番外,因為有幾個番外的內容被用在了新版的結局中,所以只剩下三個啦。

一個還是請基友幫我寫的,有關外星人的故事。

一個是景宸和一秋故事。

還有一個是景徽和藤恩益的HE小番外。

就這樣啦。希望這個新的結局,能有人喜歡。

……

真心的。QAQ

番外一·人非草木

by:藍星

番外來啦~終于有番外了,趴……

這次是邀請基友藍星幫我寫的番外《人非草木》,她幫我補全了一些外星人的設定,在我們的努力下,這個故事顯得更中二了。哈哈哈哈~

原本想這個番外作為只放在本子裏的,但是我越看越喜歡,希望大家都看見,所以第一個放出來。希望大家能也喜歡~

一 開戰時刻

戰争在百年後的清晨開始。

十艘巨大的太空艦航母駛出剛建成二十年的太空港,帶着百年間所有人類的恐慌、絕望、分歧、倉促和堅定,迎向這場百年前就注定到來的戰争。

天空沒有雲,太陽是懸在地平線之上的血色圓盤,東八區的所有居民都能看到這十艘航母緩緩地劃過太陽,成為這血色上移動的黑點。

“神啊,請再給我們多一些時間。”

“但即使是此刻,我們也願意向前。”

二 末日審判

查理斯南以垂死之态接受了最後的審判,他勉強提起已經下垂的眼皮,用渾濁的眼睛掃視着全場,這些人還在為如何反擊已經開始入侵地球的外星人而争辯,他冷笑時看到了角落裏坐着的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讓他覺得眼熟,而另外一個,始終坐得端正而刻板。

“安靜。”法官敲擊木槌:“被告是否還有話要說?”

查理斯南微揚起頭,法庭的牆上懸挂着這世界上所有國家的國旗,五彩斑斓,和他們當年在威航森大學的地下室所做的布置,居然一模一樣。

他曾經想征服這地球上所有的洞穴,探知所有幽暗的秘密

他熟稔地殼如何上升下沉,石英像是樹木的年輪,記錄每一個洞穴數以萬年紀的年齡,已經滅絕的生物在最後的避難所生存,他們在黑暗中進化,失去眼睛,變成透明的顏色。

而自他出生,就接受鄉村教堂的洗禮,而後虔誠信仰上帝,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在感恩主賜他豐盛的食物充沛的愛,賜他夜深能睡晨起能醒,在中國西南的地底,他曾跪在冰冷潮濕的岩石上,祈禱主在黑暗中降臨拯救他們于這無助的困境。

主沒有來,燃燒着的蝴蝶,卻鑽入了譚天方的耳朵。

“Sera來了。”查理斯南喃喃道。

“什麽?”法官問。

大廳鴉雀無聲,旁邊的看守立刻把話筒挪近他的嘴邊。

“Sera來了。”這是查理斯南的最後一句話。

他微笑,牆壁上的國旗恍惚組成了一片巨大的蝶翼。大天使Sera扇動着蝶翼,帶來滅世的洪水。

查理斯南死在法庭上。他沒有來得及變成黑色的怪物,困擾他此後半生的恐懼終于消亡的一刻,那個端正刻板的年輕人如一只獵豹般騰躍而起,大口徑的子彈正面擊中了查理斯南的額頭,碎裂的頭骨和鮮血一起向後迸濺在被告席的椅背上。

十天之後,各國相繼宣布進入聯合備戰時期。歷盡艱辛落成的太空港,最後被命名為“諾亞”。

三 無碑之人

已被後世抹去姓名的年輕科學家坐在白色的實驗臺前,抓着自己的頭發,他的面前是一個不鏽鋼的透明罩子。藍色的燈光從兩側打過來,那只停在壁上本該透明的蝴蝶被光塗成冰藍色,翅膀翕動。它有觸角,腹部的口器可以發出不同波長的電波,如蝙蝠一般探測黑暗中的一切。

“不要跟我說話。不要試圖幹擾我。”臉色蒼白,眼睛裏布滿血絲的年輕人在腦海裏反複重複着這句話。旁邊的打印機快速地吞噬着空白的條帶,然後吐出記錄。

年輕人抗拒着腦海裏的那個聲音,同時看向那被吐出來在旁邊地上已經堆疊成一團的條帶。

“為什麽不跟我們站在一起呢?我們只需要占用很少的資源,我們這麽脆弱,只需要黑暗又潮濕的洞穴。”

“不要說話。”

““你們人類真殘忍,為了得到我,砍下了那個年輕人的頭,那個年輕人,是最怕死的。多麽可笑,他每次想殺死自己的同胞,每次都怕得要死。””

條帶吐出的速度更快了,年輕人的眼球飛快地轉動着。

“啊,你很聰明,你只憑肉眼就看出了重複的條帶,在推測我很開心。開心這個名詞,是我來到地球之後才學會的。在我的宿主身上我沒有體會到,但是你們還有另外一個年輕人,他的暴力多過恐懼,有時候還會開心,真的不太好吃,我最強大的同伴在他的大腦裏,你殺了他或者把他帶過來,我就告訴你更多的秘密。”

年輕人按下了電磁屏蔽裝置的按鈕,打印機停止了工作,而他腦海裏的聲音也立刻停住。他的手在顫抖,大量的冷汗幾乎讓他窒息,畢竟他不能真正地控制自己的思考,每次與透明蝶的交流如同一場博弈,閱讀透明蝶,也讓透明蝶閱讀自己,甚至是改變自己。

“我還有多少時間?”他想。透明罩內的蝴蝶狂亂地扇動着翅膀,即使不接收那種電波,年輕人也猜得到它在憤怒,在怒罵“狡猾又愚蠢的人類”。他關掉藍色的燈,狂奔向會議室。

“透明蝶所在的星球被兩顆恒星争奪,所以這個星球絕大多數時間都是白晝,水在地下,而所有的生命都是從地下洞穴起源,只有很少的時候,因為其它行星和衛星的遮擋,它們的星球會變成黑夜。”年輕人在白色的黑板上畫出了大致的天文圖。

“人類的生命是由海洋動物爬上陸地開始,而透明蝶的進化也近似于此,一批又一批不懼怕被曬成幹屍的穴居動物爬上那顆行星的表面,然後終于有一天,它們進化出了能在星球的黑夜中生存的高等生物。”年輕人停下來,他吸了一口,喃喃道:“多偉大啊。”

景宸看了一眼陳指揮,陳指揮放在桌子上的右手已經握成了拳頭。

“對不起,我的時間可能不多了,”年輕人回過神來,臉上露出了抱歉的神色:“這種高等生物就是這種漆黑的蟲子。”

他指了指白板上貼的照片。那是他們在剿滅梁覺衡的據點後拍的照片,已經變成蟲子的人縮在土坑裏。

“當行星的黑夜過去,漫長的白晝重新來臨之時,這些黑色的蟲子會死在陸地上。”

“然後呢?”周一秋忍不住問了出來。

“然後呢?”年輕人看向他:“屍體上會飛出透明蝶,重新潛入地下,等待着黑夜的再次來臨。”

“哇……”周一秋忍不住張大了嘴巴。

“透明蝶才是真正的大腦,當白晝來臨時,它們舍棄軀體,保全自己的大腦,來利用地下有限的空間。它們像兩栖生物,但又可以自由地逆向進化,來最大限度地保證自己的生存。”

“那為什麽不一直待在地下呢?”江夏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為什麽?也許因為它們有翅膀,所有寧願不能飛翔,寧願以醜陋猙獰的姿态,也要走出黑暗的地下洞穴。”

景宸突然想要流淚,旺盛的感情幾乎要淹沒他。

“你怎麽了?”周一秋有些莫名地握住他的手:“為什麽難過?”

年輕人畫下複雜的天文坐标:“如果我們的望遠鏡能看到足夠遠,我們就會在這裏看到一顆行星,行星的表面滿布黑色的岩石。現在這顆行星已經被兩顆恒星撕裂了。”他放下了記號筆:“我不能再說下去了,現在殺了我,不然接下來,我會殺掉那個叫周一秋的人,我的實驗服口袋裏已經放着一把槍,然後我會沖進實驗室,放出另外一只透明蝶,讓自己成為它的新宿主。”

“立刻!”他的手已經伸進了實驗服的口袋,同時又大聲喊道:“趁我還清醒,我不想死去的時候已不是自己。”

會議室裏的人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呆了。

“它發出的電波,就是腦電波,它們以此交流,來到地球後,發現可以以此控制人類。”

年輕人舉起了槍,向周一秋的方向開了第一槍。他蒼白又瘦弱,幾乎不可能射中。盡管如此,景宸還是立刻踢倒了周一秋的椅子,他向後仰去,頭直接磕在地面上。

“好痛!”周一秋忍不住喊道。

江夏等人已經相繼找着掩護靠近着那個年輕人。制伏他是件很輕易的事情,哪怕他手裏拿着一把槍,江夏也可以在他開第二槍之間把他按倒在地。

“它寄生在人體中時,會以人類的恐懼為生。”

這是被抹去名字的年輕人的最後一句話,他的第二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景宸跪在地上死死地抓着周一秋的手,會議室裏明亮的日光燈突然有一個開始嗡嗡作響,然後徹底熄滅。

坐在陳指揮對面的航天首席面色青白,幾次張口之後,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鄭博士,他說的每一句話你都記住了嗎?”陳指揮蹲下身去,合上了那個年輕人的眼睛。

“它們的天文望遠鏡觀察射程是我們的三萬倍,你們知道這意味着什麽嗎?”鄭博士突然笑了起來:“意味着它們正向我們而來,它們的行星已被撕裂,而它們要來侵占我們的地球。一個身軀盡毀,大腦仍然能獨立存在的種族,科技領先我們幾百年的種族,要來跟我們開戰。”

周一秋坐起身來,他用另外一只空着的手環住景宸的肩膀,然後把頭靠過去。

“我能感覺到它在動。”

“你害怕嗎?”景宸如夢初醒:“你害怕嗎?”

“害怕什麽?”周一秋有些莫名其妙。

“太好了。”景宸抱住周一秋:“你不學無術,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太好了。感謝嚴雁聲把你帶走。”

感謝最後不是景冬陽,也不是周琰,而是有點傻氣的周一秋坐在這裏。

周一秋覺得景宸一定是吓傻了,他的男子漢氣概陡然膨脹起來,拍了拍景宸的背,對自己說:哪怕景宸真變成個小傻子,他也會照顧他的。

“不要絕望啊,”陳指揮用手指擦拭着那個年輕人臉上的血跡:“不要讓他們白白地送死。”

曾經在恐懼中掙紮又迷失的嚴可昱在仍存有微弱意識的情況下被生生切下了頭顱,留下了那只實驗室中的透明蝶,“我自願如此”,在生命最後的時間裏,他一直在想着這句話。

四 臨淵而立

景宸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茅草搭成的窩棚裏,不遠處跳動的火光前,坐着一個上身赤裸的人。只看着背影,景宸就知道,是周琰回來了。只有周琰,坐着的時候,肩背都是繃緊的,肌肉的線條凸顯出來,左邊的蝴蝶骨上有一條很長的傷疤,仿佛随時都會崩裂。在景宸的噩夢裏,這道傷疤崩裂後,飛出了透明的蝴蝶。

他無聲無息地靠過去,但是他知道周琰已經感知到了他,因為他的肌肉在緩慢地放松,呼吸卻在加快。景宸俯身抱住他的肩膀,然後親吻了一下他的傷疤。

“周琰。”

“哼。”周琰發出了一個單調的鼻音。

後來景宸已經能通過周琰的單字或者表情準确地判斷他的情緒,比如現在這個“哼”字,就可以翻譯為“你居然沒認錯了還湊過來讨好我我非常滿意。”

周琰變成了一只被安撫好的猛獸,他的肩背徹底放松下來,不再做出那種随時準備捕獵的姿态。

“周一秋這個蠢貨”他還是忍不住抱怨了一聲。

“不要這樣說他。”景宸坐在旁邊,扯住周琰的右手,看他皮肉外翻的傷口。——蝴蝶休眠以後,他們曾經的快速愈合的本領也退化了不少。

“得上藥”他轉頭去翻自己的行軍包。

“周一秋真的是個蠢貨。”周琰想暴走。

要不是周一秋手賤去扯那只藍色金剛鹦鹉的尾巴,就不會被啄傷手從樹上掉下來,如果他不從樹上掉下來,就不會驚動被透明蝶控制的雨林部落,他們更不會在狼狽的逃跑過程中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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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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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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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